第38章 Chapter38
夜晚的溫度又降了幾度，看慣了模模糊糊的色彩，這裏的一草一木顯得更為深黑。
夜宵攤只有兩三桌人，大鍋一開，缭繞的白煙徐徐上升。
莫筠側頭問她:“你要吃什麽？”
童謠瞄了一眼菜目，随便點了點:“來碗牛肉面吧。”
來了兩碗牛肉面，他付了錢兩個人找了桌子坐下來。
坐在他們旁邊的是一個打扮光鮮豔麗的女人，露了個腿穿了雙高跟鞋，手指上夾着一根女士香煙，臉上的濃妝有點花了，吃幾口面偶爾抽幾口煙。
莫筠從口袋裏掏出煙，打開一看只剩空空的煙盒，童謠往前面指了指:“剛才過來的路上有一家便利店。”
他把煙盒丢進夜宵攤的垃圾桶裏，幫她把一次性筷子扳開:“沒事，明天再買。”
夜晚的氣氛太溫和，連帶着她的聲音也柔了幾分:“去吧，我在這裏等你。”
莫筠看着燈光下她幾近雪白的臉，眉宇間清冷味兒明顯，烏黑的眼眸中，仿佛有一層淡淡的薄霧正看着他。
“那我去去就來。”
“嗯。”
童謠看着攤主老板把面撈出來，撒上了蔥花，又放了幾片牛肉，兩碗一起端了過來。
旁桌的女人瞥了童謠一眼，吐了口煙，低頭笑了一下:“這男人各方面不錯啊。”
童謠坦坦蕩蕩的往她方向瞥了一眼，轉過臉，忽地就笑了。
濃妝女人把煙摁在桌上，妖豔的指甲像一顆顆浸在水裏的紅豆:“你笑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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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歌把面翻了翻，淡淡的說:“各方面不錯的男人我見多了，他不一樣，他是最好的男人。”
濃妝女人誇張的笑了笑:“活了這麽久，我只聽過女人形容男人有錢，很帥，花心，老實，你說的形容簡直是微乎其微，甚至是零，你把他想得這麽好，以後可是會有遺憾的。”
童謠嘗了一口牛肉面，味道還不錯，不油膩，蔥花的味道很香。
她擡頭，忽然發現她還在看她，她不喜歡和陌生人多議論，對別人的話也漠不關心，她看着遠處，神看着他跑過來的身影:“不試試又怎會知道，幸運你得到所有，不幸運，你将就一生。”
濃妝女人長眸微斂，表情淡漠:“ 菠蘿裏含有一種酶可以分解肉類，所以嘴唇會流血，你以為你吃了它，其實它也在吃你。你再一瞬間以為得到了所有，其實你只是完成了普通生活。”
“将就？活着本來就是将就，将就睡覺，将就吃飯，将就□□，将就一切。”
童謠懶得再接話，索性把話說絕了:“悲傷的人與傻子般的人不會有太大區別 。”
濃妝女人愣了一下，拿起包走人。
童謠沒把這件事放心上，向他招了招手，看着他坐下來。
莫筠與女人插肩而過，坐着随便問了問:“你們剛才在聊什麽？”
童謠咬斷面:“她說你那方面肯定很好。”
莫筠倒也習慣她有事沒事這麽來一出，淡定的說:“吃面。”
童謠也順他話接:“這面味道還不錯，挺有勁道的。”
莫筠道:“嗯，多吃點。”
許久未歸的旅館，紅燈綠光亮着璀璨的燈，在敦煌這個小鎮上，多了一股風情。
童謠走進旅館，手搭在門上，目光挑了他一眼:“今晚，要不要一起？”
莫筠嘴角微微一彎:“下次吧，今晚好好休息！”
童謠張開嘴勾了勾唇，含着笑意的點點頭，推門而入。
莫筠聽見她關門的聲音，盯着門上不知誰畫的塗鴉，他們之間的關系，被他一句話點燃起來！
他突然覺得這輩子做的最大決定，就是現在這個。
沉默片刻，敲響了門，瘋子開的門。
“童謠回來了？”
“睡覺了。”
“哦，好的。”
莫筠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們也睡吧，我去洗個澡。”
瘋子點頭，關上了門。
童謠洗完澡給手機充上了電，開機一看，未接電話有幾十通，有莫筠，瘋子，強子，徐霖，家政公司，物業......
她給徐霖回了一個電話，看了眼時間，又馬上按掉。
太晚了。
誰知，沒過三分鐘，徐霖的電話馬上打了進來。
“你終于接電話了，我還以為你手機被偷了。”徐霖的聲音慵懶，看樣子已經把他吵醒了。
對于這幾天失蹤不接電話她打着忽悠遮過去了:“物業和家政公司催過我了，要繳費了，你有空幫我去繳一下。”
徐霖半開玩笑的說:“次次幫你處理這種事，我改行做你爸得了。”
童謠很快說:“那行啊，爸。”
徐霖笑了一聲:“我有個模拟圖冊發你郵箱了，上次西塘的照片還有一部分不切合，你在看看，看完了告訴我哪邊可以改動，我直接在上面修改了。”
童謠摁了摁眼睛翻身躺在床上，打開了郵箱，用手機浏覽了文件裏的圖冊精選，又重新細琢，把能改動的地方跟徐霖說了一遍，随後關閉了手機頁面。
徐霖把改動的地方注了标記，對着電話說道:“行了，你睡吧。”
童謠嗯了一聲，說了聲晚安，整個人埋進被子沒過多久睡着了。
亮閃閃的金光照進了房間，空氣中彌散着一種懶惰而安詳，連空氣也變得深沉了。
這一覺她睡到了日上三竿才醒。
她蓬頭垢面的從棉被裏鑽出來，旅館的窗外剛巧響起廣播，信號不太好，斷斷續續，聽着讓人心煩。
童謠把頭發往後縷了縷，穿上衣服，門一開，一個人往後倒，正好壓在她腳上。
童謠扶住他，擡起眼:“強子，你蹲我門幹嘛呢？”
強子一個翻身跳起來，撣了撣衣服上的灰塵:“這個啊，筠哥囑咐我看着你，我不知道童謠姐你什麽時候醒，只好蹲在這裏，這樣你一開門我就知道了。”
童謠嗯了一聲，尋常地問:“他們又出去了？”
“是呢，筠哥說那些屍體要去叫人挖出來，警局那裏也要報一下案。”
童謠點頭，死了三個人，事算挺大了，況且他們暗地裏還害了不少人，那些在他們手下失蹤人的線索被一場火，燒的幹淨。
有夠他頭疼的。
“那我們倆幹嘛？”童謠道。
強子說的興趣尤大:“附近有舞臺表演，是個大場子，筠哥說無聊了讓我帶你去那逛逛，童謠姐你去不？”
哦，原來那個信號不好的廣播就是在弄這個。
她對本土的表演沒多大的興趣，可是想了想既然是他的想法去看看也沒什麽不好，正好無聊着。
她看了強子一眼:“那走吧。”
場子挺近的，就在旅館後面的大水泥地裏，地上放了很多彩色塑料椅子，已經被坐滿了。
音效雖然沒正規舞臺那麽完美，偶爾發出茲茲被幹擾到的雜音，有點像小時候農村唱戲的感覺。
果然，本土表演确實很本土，一群老一輩的人表演二人轉，廣場舞還有唱曲，氣氛烘托的挺好。
強子顯然對這個不大感興趣，四處看看，偶爾動幾下，恨不得在地上做仰卧起坐。
童謠看着他，扯着嘴角笑笑:“強子，你要不等下自發組織去上面表演，來幾首鎮場子的歌，比如死了都要愛，海闊天空之類的。”
強子紅着臉一個勁的搖頭:“別別，我會把人唱跑了。”
童謠自然的笑出聲。
一些老一輩的表演結束，還真有自發上臺唱歌的年輕人，拿着麥克風，閉着眼睛等着音樂響起，那陶醉的樣子就像自己在開演唱會，底下有不少人為他鼓掌。
那首特別的愛給特別的你，唱出人心底的爆發力，舞臺下不少人跟着唱了起來，那句特別的愛給特別的你唱得最為響亮也最為深情自然。
在嘹亮的音樂聲中，童謠側着臉，餘光中忽然看到熟悉的身影，她轉過去，那一頭莫筠正從人群裏走過來，黑亮的大頭靴子上面筆直的兩條長腿，黑色的夾克下男人身材結實，每一個動作都帶着粗野而血性的魄力。
在他身上，忽然看到了他的熱情，冷漠，狂暴，溫和，讓她對愛情毫無理由的相信。
童謠就在那句響亮的歌詞下與他對視，一瞬間，她的腦子突然靜了靜，幾秒鐘後，露出了笑。
她這才意識到，在人群中偶然間碰到所愛的那個男人，那悸動的心會跳的如此之快，那抵擋不住想奔過去的想法是多麽狂野，甚至連對視都那麽暧昧。
這種最自然不過的反應，讓人想矯情一下都沒興趣，回憶起電影中那句深露刻骨的話。
只想你把我推在牆上，狠狠吻我！
莫筠擡頭看到她在人群中綻開了笑，那笑像極了月牙，小臉白白淨淨，眉眼清清亮亮。
那一瞬間給他的感覺就像平靜的湖面上突然蕩起了一絲漣漪，心跟着她的笑加快跳動。
不知在何時，在行走的途中，他的人生已經跟她挂上了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