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最開始到這個世界的時候, 姚玉從來就沒想過要斬斷身上的枷鎖。事實上到了現在, 她身上有一些鎖鏈她也并不想斷開。
比如與老姚先生, 還有姚濟的血緣。她并不介意帶着鐐铐跳舞。
但是有些人, 有些鎖鏈……
姚玉覺得, 還是快些斷開才好。
她在燈塔國待了小半個月，只要是出門，幾乎都能遇到肯特。這樣頻繁的幾率讓姚玉都沒話可說了。如果不是知道肯特并沒有特意跟着自己, 她幾乎都要這樣懷疑。
等到事情忙完之後, 姚玉終于是決定回國了。
回國的前一天，她約了雲錦。
在燈塔國這邊已經開始了自己的演藝生涯的雲錦現在臉上笑容多了很多，見到姚玉的時候也是誠心實意地感謝着。
聽到姚玉開玩笑一般說起, 要不要把你的運氣分我一部分, 也一口答應下來。
她并不相信這些，就算是真的有運氣，她也願意。
姚玉心底反而有淡淡的愧疚。
雲錦的氣運之盛，這輩子也是少見的。分給自己之後，雖然并不會對她本身有什麽傷害，對自己的幫助卻很大。
畢竟她并不屬于這個世界。
“謝家的那一家子，你準備怎麽辦？”想了一下，姚玉提出了這個一個疑問。她想，作為回報, 她還是順便将謝家那一家解決了吧。
雲錦居然愣了一下才想起來姚玉說的是誰, 手指無意識地在茶杯上摩挲着, 她側臉去看窗外。
窗外車水馬龍熱鬧非凡, 總有人腳步匆匆地走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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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到的時候，她還覺得格外不适應這樣的環境，如今卻已經覺得，這裏連空氣都是自由的。
“謝老先生是個好人。”雲錦終于輕輕地說。她今天稍微化了妝，不至于那麽快就會讓人覺得和奇幻大陸中的神女相似，身上穿着淡金色的長裙，手腕上帶着一條銀色的手鏈，襯得手腕細細的，仿佛捏一下就會斷。
美人垂目的時候也是風景，姚玉已經盯着她看了好一會兒，才聽到她低低的聲音：“但是，這麽多年了，我覺得，我也不欠謝家什麽了。”
姚玉向後靠在椅背上笑了起來：“好吧，我知道你的意思了。”她對雲錦狡黠地眨眨眼：“我會處理的。”
雲錦抿唇一笑，如花照水，妩媚橫生。
姚玉拍手：“真漂亮，多笑笑。”
雲錦聞言卻收斂了笑意，又垂下了眼簾。看着她的手指畫着圈，姚玉知道她心中依舊思緒紛亂，也不着急。
沉默良久，終于聽到她說一聲“謝謝”。
姚玉也笑起來，與聰明人說話真好，彼此都不用說得太明白，已經相互明白了對方的意思。
姚玉回國的時候悄無聲息。
楊家帶來的浪潮依舊還殘留着痕跡，卻已經漸漸開始有其他的消息壓過這件事的熱度了。漸漸開始風平浪靜的背後，是楊家的敗落。
姚家也在其中趁勢吞掉了一點東西，老姚先生親自動手，做完之後心情極為愉悅。
聽到這個消息，姚玉一點也不驚訝。不同于姚洵的安分守己，老姚先生一向都是銳意進取的，比起姚洵，他的心态仿佛更為年輕。
知道她回來，左蘭蘭嚷嚷着要過來為她接風洗塵，結果來的時候還帶上了秦明遠。
兩人這些時候在網上你來我往的倒是略微熟悉了一些，見到的時候也能笑着點點頭。聽到秦明遠說起自己已經開始尋找合适自己的項目，姚玉略有些驚訝：“不是人生在世須盡歡？”
秦明遠一笑，笑容格外灑脫：“努力去做自己想做的事，也是須盡歡的一種。”
左蘭蘭在旁邊笑：“他總是一茬一茬的，不管他。”
她和秦明遠帶着姚玉去新開的一家私房菜館，雖然新開不久，卻已經聲名鵲起。
姚玉進去之後也是覺得味美異常，贊不絕口，決心有時間就到這邊來多享受幾次。
幾人說起秦明遠的創業，就算左蘭蘭諸多取笑，秦明遠也是一笑而過毫不在意，看起來到真的是與以前大不相同了。
姚玉差距到他身上氣息的變化，倒是感嘆了一番。
一個人身上的氣息也并不是固定不變的，出生時的氣息也會随着環境與自身的變化而最終發生變化。但這個過程很漫長，很少有人的變化格外明顯。
可秦明遠如今下定決心之後，原本的氣息仿佛被拭去了蒙塵一樣，變得亮眼了許多。想來他的創業也能有一個不錯的收獲了。
與左蘭蘭約好過幾天一起去參加拍賣會，姚玉才終于被兩人放回家中。
自己的事，還有答應雲錦的事，現在也該提上日程了。
雖然在雲錦看來只是說笑，可在她答應姚玉之後，姚玉自己還是能明顯感受到變化的。
比如現在，當她想要為了自己的事出門的時候，不一會兒，她就見到了林衡。
林衡正陪在一個看上去四十多歲的女人身邊，不情不願地跟在她身後，不時對着她說兩句重話。對方卻一直帶着笑意拉着他走，言行之間甚至有一點讨好。
姚玉遠遠地看着這一幕，輕輕一哂。
當初求得的惡果，如今也到了含着淚吃下去的時候了。
也許是她注視的時間有點久，林衡很快就擡頭看了過來。對上他的視線，姚玉幾乎能感受到他的情緒變化。
那一瞬間産生的惡意與憤怒，随後就掩蓋下去，不情願浮上來，最後才變成那種熟悉的假純然。
真是有意思極了。
林衡看向旁邊的時候，方明華也注意到了林衡的情緒變化，她茫然地擡頭順着林衡的視線看過去，只看到了人群。
“阿衡，怎麽了？”她小心地問一句，有些想伸手将林衡拉住，卻又怕他再發脾氣。
林衡低頭不耐煩地看她，很好地掩飾住了心中的情緒：“沒事，媽，就是看到個熟人。”
“對了媽，我一直沒問過。我是不是有個姑姑？”
方明華的臉色一下子就沉下來了：“怎麽，有人找上門來說是你姑姑了？別搭理她，你爸和她的關系一向不好，她說什麽你都別信。”
“為什麽？”林衡問，“不是爸的妹妹嗎？”
方明華冷笑了一聲：“當年的一些事……你問這個幹什麽，反正你爸和她關系不好，你也別和她靠太近就是了。”
這樣說的時候，她心裏面卻在想着，難道自己那個小姑子終于回來了？
那一瞬間，她幾乎是閃過了一絲惡念，想要看看林靜現在的模樣，想看到她和林勇大打出手的樣子。
林衡對方明華這樣遮遮掩掩的很不耐煩，臉上卻依舊笑得無辜，口中只是說：“不，媽你想多了。沒人找我。只是上回爸說那個被姚家趕出來的姚玉就是我表姐，所以我問一問。”
驚愕立刻爬上了方明華的臉。
林勇居然敢把這件事說給林衡聽？他不怕自己當初做過的事暴露出來，讓兒子覺得丢臉嗎？
看一眼林衡，确定對方臉上根本就沒有相應的情緒，方明華忍不住想，林衡到底是知道還是不知道？如果不知道，那林勇還算有幾分廉恥，如果知道了而毫無波動，那麽林衡和林勇一樣沒有心。
“他怎麽會說這個？”她不由自主地問出來，林衡羞澀一笑：“我也不知道。所以她真的是我表姐？”
方明華回答得很猶豫：“從血緣上來說，确實是。”但是……
人家大概根本就不想認你這個表弟。
林衡聽到這裏，心中惡念橫生，忽而眼神一凜，大步地走上前去：“媽，那不就是姚玉嗎？”
方明華心中一跳，擡頭順着林衡指出來的方向看過去，卻并不認識誰是姚玉。
在林衡對着自己走過來的時候，姚玉就覺得自己的運氣果然是好極了，看到旁邊的女人，意識到她是誰之後，唇上忍不住浮上了笑意。
看着兩人走過來，她也只是裝作沒有看到，慢條斯理地讓店員将自己看中的飾品拿出來看看。
店員很是殷切地将她看中的手鏈捧出來，笑着說：“這條手鏈很适合小姐呢。”
姚玉微微地笑了笑，林衡的聲音忽而說：“表姐很喜歡嗎？”
姚玉沒有搭理他，林衡臉上閃過受傷的痛楚，方明華連忙上前拉住了她。
“別去了，”她勸說着，“就算她是你表姐，她如今明擺着不願和你往來，你又何必……”林衡甩開了她的手，對店員說：“既然表姐喜歡，那幫她裝起來。”
店員為難地看姚玉，後者簡直就是将林衡當做了耳旁風，完全沒有聽到一樣對店員一笑：“這條先放回去，旁邊拿一條拿出來我看看。”
林衡立刻越發露出楚楚可憐的姿态來：“表姐不喜歡我嗎？”
方明華忍不住大聲說：“自然是不喜歡的，沒看人家現在連一個眼神都不給你嗎？我說阿衡，你何必熱臉去貼人家冷屁股，平白自己找罪受？”
說話的時候，還忍不住給姚玉一個白眼。
店內僅有的幾個客人看過來，驚愕的視線落在方明華身上。
方明華拉住林衡的手：“阿衡，我們回去吧，這樣的親戚，你非要她幹什麽。”
林衡被她一拉，咬着唇眼中淚光閃閃起來：“可是……我只是想和表姐親近親近。”
這個時候，姚玉已經開始與店員說就這一條，直接裝起來。
沒想到她會露出這幅姿态的林衡一時有些尴尬起來。
店內到倒是有人小小地替姚玉抱了個不平：“姚小姐是姚家的人，就算是有表弟也該姓董，這位是誰啊？沖上來就叫表姐表姐的，真不是個瘋子？”
“誰知道呢？”
雖然聲音極低，店內的安靜卻很好地将聲音傳到了林衡的耳中。
心中一時氣憤起來，表情卻格外難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