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顏即正義(上)
“看起來, 你好像并沒有剛才表現得那樣……好奇?”
解小川背着手, 從柳眉身邊經過, 施施然撂下一句。
柳眉一怔,才發現這花廳裏, 旁人都早已沖那張花梨木條桌上的兒時道冷盤圍攏了過去。只她一人, 孤零零地一個,在人後站着。
聽見“好奇”兩個字,柳眉心頭莫名地一陣郁悶。
曾經她的系統是不知“好奇”為何物的,她提醒過一回。當時不曉得,事後想來, 柳眉便覺自那時起,一切都脫離了正軌——脫軌到她的系統離她而去, 而系統的分|身,忠順親王世清本人,此時則居高臨下地坐着,随時準備評判她。
柳眉深吸了一口氣, 收攝心神, 随即與解小川一道, 來到花廳鄭重那張巨大的條桌上, 觀摩別家的冷盤菜式。
她判斷得不錯——這第一個回合, “九大碗”,是最懸的一家。
但是不可否認,“九大碗”做的冷盤也頗為出色,超出柳眉的預期。
“九大碗”做的是蜀香鴨舌、蒜泥白肉、羅漢肚、如意冬筍四道。而柳眉最關注的, 自然是那蜀香鴨舌與蒜泥白肉裏,有沒有辣椒的蹤跡。
令她略有些失望,這兩件,好像都沒有。沒有辣椒的川菜,似乎少了靈魂。她湊近了略略聞一聞那蒜泥白肉的蘸汁兒,香油與濃郁的蒜香氣味洶湧而來,可一旦少了那種熱辣勁爆的香味,這蒜香味就好像太過穩重了些,無法舞動。
再看別家,四美居與陽泉酒家這兩家所做的,都是中規中矩的冷盤菜式,似乎兩家都有些刻意保存實力,想先觀望一陣——這一仗,他們只要能不落在最後被淘汰出局即可。
而三和館的這四道冷盤,則做得花團錦簇,盤上的瓜雕栩栩如生,叫人眼花缭亂。
除了精工細作的瓜雕之外,這三和館的冷盤本身也是令人叫絕的名菜。當先的一道,便是“水晶肴肉”,被片好的肴肉盛在盤中,肉色紅亮鮮豔,肉凍晶瑩剔透,旁邊配上姜醋。柳眉見了,覺得這道冷盤根本不需什麽刀功瓜雕,肴肉本身的賣相,就已經勝過一切。
除此之外,三和館的另外三道,朱砂鴨卷、松子腐衣與佛手海蜇,也都是上乘之作。
柳眉在旁看着,心裏嘆服。
以她的眼光來品評,三和館這一輪必定是第一,她們代表的京城官府菜僥幸點能排第二,而最後危險的那個應該就會是“九大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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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時茗園管事将諸人都請出花廳,在外面的前廳稍候。
“魏三哥,”柳眉小聲招呼“九大碗”的魏老三。
“請問,貴酒家平時會不會用到一種佐料,叫做’番椒’?”
番椒就是辣椒,這個名字是鴻順樓的二廚打聽而來,告訴柳眉的。
魏老三聽說,連忙點點頭,帶着驚異的目光看着柳眉,“看不出嘛,你這娃兒,年紀不大,見識挺廣——”
柳眉登時着急,小聲小聲地問:“這麽好的東西,你們為啥不用呢?”
那魏老三撓撓頭,說:“都是我們川人才吃,天氣潮,不吃不得勁兒。拿到外頭來不行,這裏人吃了上火,不喜歡。”
柳眉聽了,連忙對那魏老三說:“番椒的味道确實是猛烈了些,但如果用量減半,再與其他味道調和,比如甜味、酸味、麻味,就能搭出很多不同的複合味……”
她皺着眉頭,因為沒辦法對魏老三解釋她是怎麽知道魚香味兒、椒麻味兒、荔枝味兒、陳皮味兒的。
一着急,她便說:“剛才那蒜泥白肉的蘸料裏,你回頭試試,再加些醋、再少少許番椒,或許更能提鮮開胃,也未可知呢?”
魏老三聽她這樣一說,反倒像是開了竅,凝神沉思一陣,點頭道:“你說的這個,聽起來很好嘛!”
“柳小哥,謝謝你喲!”他伸手,重重在柳眉肩膀上拍了拍,“看不出來嘛,你這個小哥,聰明得很,一看就是個會吃的……”
魏老三剛剛說到這兒,茗園管事忽然從裏頭花廳出來,點頭對前廳衆人說:“各位,第一輪的結果,已經得了!”
“‘九大碗’的幾位,請随我進去吧!”
茗園管事說這話的時候,衆人都有預感,知道誰這時候被叫進去,便是被淘汰,出局了。
魏老三正站在柳眉身旁,柳眉能清楚地看見他臉上神色黯了黯——柳眉想,不管此前這魏老三将心态放得多麽平,自己的位置擺得多麽低,但争勝之心,到底也是有的。
魏老三随即帶着他一起來的兩名廚子,三人進了花廳。也不知裏頭對他們說了什麽,總之魏老三出來的時候已經是精神振奮,仿佛卸下了一身的包袱。
他沖前廳的人們一拱手,說:“這下我魏老三可輕松了,區區不才,在這裏恭候諸位,大顯身手。”
言下之意,魏老三不用參加後面幾個回合的比賽了,反而能夠輕輕松松地坐在花廳裏,随着幾位評判一起品鑒各家呈上的菜式了。
“不過,我魏老三能适逢其會,在此觀摩諸位高手烹制的菜式,原本就是三生有幸,沒啥子好遺憾的。”魏老三眼光偏向柳眉這裏看看,“在下相信,好人有好報!願好人都能心想事成。”
衆人一起往外走,解小川捅捅柳眉,壓低了聲音道:“看不出來,你人緣兒還挺好!”
柳眉另有心事,沒有理他。
他們兩人與邵大廚一起回到廚房,解小川便冷不丁又問:“‘番椒’是什麽?”
柳眉還在沉思,還是不理他。
解小川卻不動氣,只在她身旁靜靜候着,待她醒過神來,微微笑問:“你又想到了什麽?”
柳眉盯着他:“我不信你沒想到!”
解小川繼續微笑:“說來聽聽?”
“這一回合,必須要将‘三和館’先擠下去,否則越到後面,就越難阻止他家取勝。”柳眉很篤定地說。
她原本是通過紅樓菜式了解的淮揚菜。淮揚菜除了講究精細無比的刀功之外,更擅長炖、焖、煨、焐、燒,追求菜品的清淡本味,口味在平和中見鮮美。
所以,如果餘下三家沒有能在熱炒這一環節擠掉三和館,在接下來的兩個環節,若是想要再贏對方,就難上加難了。
“也不知另外兩家,是否也能與咱們想到一起去。”柳眉低頭道。
畢竟這一輪只是四進三,若不是三家一起聯手努力,輕易應該扳不倒三和館,更何況,适才魯菜與粵菜兩家,都很明顯地保留了實力,若是這一輪那兩家繼續有所保留,就誰也攔不住“三和館”了。
解小川聽她這麽說,竟“嗤”的一聲笑了出來。
柳眉看見身旁這人那張灑上了陽光的面龐,幾乎有些想要揉眼睛——這人是怎麽了?以前那副總是不鹹不淡不冷不熱的樣子去哪兒了,什麽時候換掉了這張假臉,竟然會笑了?
解小川不知她肚子裏在想這些,反而繼續微笑道:“你剛才,難道沒有見到,濟南與廣州那兩家,一直在眉來眼去地使眼色?”
其實使眼色的還有個解小川,只不過那時柳眉光顧着與魏老三說話,着實沒注意到那些。
“那感情好,咱們只管全力以赴便是!”柳眉點頭。
解小川也斂去笑容,肅然道:“是啊,權當它是最後一場,盡力去拼罷了!”
這一輪熱炒,根據林小紅的講解,考校的乃是短時間急火加熱,快速出鍋的熱菜,烹饪的方法不拘于“炒”一項,灼、煎、炝、爆、炸等烹饪技法,只要趕得及,都可以。
所以,一旦這一輪比賽開始,廚房裏的人們看着只是在有條不紊地備菜,并未上鍋烹饪,可是到了最後一刻,茗園的侍從幾乎已經站在門口,準備傳菜了,廚房裏卻突然一下,忙碌無比起來。
“可以了!”柳眉做完最後一道擺盤,看着旁邊解小川也已經停下了手。而背後邵大廚還有些緊張,裝盤之前,手有些抖,似乎還想着要不要最後試一下味。
“老邵,你放着我來!”
柳眉上前,抄起一只瓷勺,舀了一口邵大廚的菜品,送入口中嘗了,立即将瓷勺撂下,擡手就将菜品盛入事先準備好的瓷砵之中。
她剛剛盛滿那只瓷砵,茗園的侍者上來就要将菜品取走。
“等一等!”柳眉雙手穩穩的,取了幹淨的茶巾将瓷砵邊緣一點點濺開的湯汁擦拭幹淨,這才交到茗園侍者的手中。
邵大廚在後頭看得面如土色——他要是還猶豫手軟,豈不是這道菜他們都交不出去?
“老邵,你可以啊!”柳眉揚了揚她用來試菜的瓷勺,說:“比上回又進益了不少,真正配得上你這道菜的菜名兒!”
邵大廚做的,就是那道“六位一體魔幻豆腐”,只不過這道菜邵大廚自己已經做了不少改良,越改越精,也極得食客好評,于是改了個名字,叫做“一品豆腐”。邵大廚又忖度着那忠順親王世清一向對豆腐這種食材情有獨鐘,所以便選了這個。
“走了!”解小川已經将身上的水牛皮圍裙解下,将周身略略整理,招呼柳眉等人往外走。
柳眉則只顧得上用衣袖抹了抹額頭上的微汗,連她自己也知道,這樣一番忙碌之後,她的樣貌形容,一定很接地氣,很有勞動人民的模樣。
衆人趕到前廳,大家相互心照不宣地看了幾眼。片刻後茗園管事便出來招呼衆人進去,而早先各家呈上的菜品,此時都已經呈在花廳正中的長桌上。
然而柳眉頭一個注意到的,根本不是長桌上的數道菜肴,而是花廳內坐着的人數,直接乘二。
廳上坐着的評判,每個人身畔都多了個姿容秀眉的美人,就連一把胡子的白老爺子身邊都坐了個妖妖嬈嬈的,柔若無骨地直貼上去。
“九大碗”的魏老三這時候已經在末席坐着,一面高興地吃酒,一面攬着身畔的妙齡女郎。
世清身邊,自然也不例外。只不過世清向來是一張冷臉,正襟危坐,導致他身邊的俏麗女子只作一派嬌柔,只低着頭,露出完美的後頸曲線,玩弄着衣角,似乎不太敢往世清身邊就此靠過去。
柳眉登時覺得這畫風太美,有點兒不敢看——或者說,她不想看!
于是她收攝心神,認真去打量長桌上各家奉上的菜肴。
這一回,少了“九大碗”,長桌上只有十六樣菜式。
然而這十六道,卻更加缤紛多彩,在柳眉眼裏看來,自己這一方,與“四美居”和“陽泉酒家”都是使出了渾身解數,全力争勝。
柳眉這一方,除了邵大廚做的一品豆腐,與她自己做的煎烹鹿肉以外,解小川做了一道幹蝦,一道蟹腳瓜方,除此之外,在鴻順樓二廚的協助下,這幾道菜,都是選了最相配的器皿,略加雕花點綴,便已經是花團錦簇。
慣做魯菜的四美居本就擅長熱炒,做出來的乃是油爆雙脆、木樨肉、溫炝魚片和酥炸全蠍,最後一道尤其大膽奔放,擺盤亦別致,看上去就是蠍王總動員的架勢,霸氣十足。柳眉見了吓了一跳,以為粵菜的菜式錯送到了魯菜的席面上。
陽泉酒家則全部是名聞遐迩的當家菜式,香菠咕嚕肉、菊花魚、脆皮雞、白灼蝦,柳眉看來覺得尋常,可她心裏明白:她看着眼熟是因為她是穿來的後世之人,而這幾樣樣樣都是千錘百煉出來的經典,相信沒有一樣會是輕易就叫人比下去的。
相比之下,這“三和館”捧出的菜式,反而顯得有所保留。他家呈上的四道是炒軟兜、翡翠雞片、雪筍鳜片和松仁肚絲。
柳眉在旁想想,有點兒想不明白,不知這三和館是真的不擅長急火快炒這一類注重短時間火候的菜,還是第一輪大勝之後有所保留,所以這一回“三和館”在其餘三家的全力争勝之下,便微微顯出些頹勢。
而且有意思的是,此前三和館的瓜雕雕得那樣精致,這一輪的菜品當中,三和館卻幾乎完全沒有用別的修飾,似乎周師傅勝券在握,覺得僅憑本味,就一定能夠贏得衆位評判的心。
柳眉垂眸思索之際,冷不防一道目光自遠而至。柳眉微一擡頭,見正是忠順親王世清。
世清依舊是那一張萬年不化的冰山臉,沒什麽表情,目光也頗為冷冽。
柳眉卻自覺後槽牙磨了磨,因為世清身邊那名嬌豔秀雅的女子正帶着無比仰慕的目光,仰視着他,手臂柔若無骨地纏繞上去,緊緊貼着世清的肩臂,俯身為他斟酒。看着兩人之間的互動——柳眉做出判斷,那兩位……至少不會相互讨厭。
“這麽長時間沒見了,連個招呼都不肯打!”柳眉委屈地暗自嘀咕,不會真的是系統回不來,而眼前這個世清……早已不認得她了吧。
“走吧!”這時候解小川也過來看遍了所有的菜品,轉了過來,來到柳眉身前,低着頭望着她,“能猜到這一輪的結果了!”
柳眉的視線頓時便被擋了擋,等她再看向世清的時候,正見世清舉手取了那女子斟的酒,俯首微聞一聞那綿長的酒香,随即一揚脖,灌了下去。旁邊的女子登時大喜,巧笑嫣然,随即給世清又斟了一杯。
柳眉不知為何,一顆心就此沉了下去。
她斂回眼光,就要随解小川往外間走。
正在此刻,世清忽然開口了:“三和館!”
三和館的周師傅知道世清的身份,當下不敢怠慢,向前踏上一步,道:“三和館周某在此,親王殿下有何見教?”
“聽聞貴酒樓有一道名菜,叫做‘松鼠鳜魚’,馳名天下,因何不選那一道,而是選了這道雪筍鳜片?”
松鼠鳜魚是炸出形狀的整條鳜魚,上面澆酸甜口味的汁兒,而雪筍鳜片是炝炒後勾芡的魚片,兩者的風味南轅北轍,而烹饪難度,也不可同日而語。
周師傅見問,趕緊躬身答道:“是有這樣一道,但是這菜名之中畢竟含了一個’鼠’字,恐難登大雅之堂,王爺身份貴重,小人等尤其不敢造次。”
世清沒有回答,而是将眼光移開,望着旁邊陽泉酒家出品的那道,菊花魚。
柳眉忍不住覺得好笑,因為菊花魚與松鼠鳜魚幾乎同出一源,只不過在粵菜菜式裏改了刀功,将松鼠鳜魚的花刀改做了菊花刀,刀功與名字一改,便不存在三和館的這等忌諱了,倒也是雞賊得緊。
周師傅見了,也忍不住皺起了眉頭,似乎覺得有點兒不妙。只不過這人看起來一向心高氣傲,一直到走出花廳,來到前廳裏等候的時候,這位老周依舊是趾高氣昂,挺胸凸肚,一副舍我其誰的樣子。直到茗園管事出來招呼,請他進去,他才滿臉驚異,指着自己的鼻子,問:“什麽,叫我?”
“怎麽會是我?”
直到進入花廳,三和館的周師傅兀自無法相信或是接受這個結果。
柳眉他們在外間,一直聽見這位周師傅無法控制地大聲質詢,“為什麽是我?”
能聽見魏老三在用他那抑揚頓挫的川音笑嘻嘻地奚落他,“技不如人,就不要給自己找借口嘛!與我一樣,有酒喝,有女娃娃倒酒,有啥子不好麽?”
“你這沒見過世面的四川憨……”老周反怼回去,可話還沒說完,花廳裏不知怎麽地,立刻就靜了。
柳眉與解小川等人此刻正都候在外面,渾不知裏面發生了什麽事,直到世清那低沉而悅耳的聲音響了起來……
“本王來告訴你,你輸的原因……”
在外間聽着,柳眉的臉色便更難看了些。解小川見了,若有所思地別過頭。
“頭一回合,冷盤做得不錯,口味中正,四平八穩,裝飾倒也裝飾得錦繡華美,堪稱上品。”世清的聲音裏,有種說不出的漠視與冷淡。
“第二回合,選料與烹饪手法,卻都不過是中下之流,調味或許與別家堪堪能并論……可誰與你說的,這熱炒就用不得半點裝飾了麽?”
這句話切中要害,外間候着的三家相互望望,心中都是有數——在這一輪比拼裏,這三家都是全力争勝,不敢有半分懈怠,在任何方面都力求盡善盡美,自然不敢放過器皿、擺盤與裝飾。
而“三和館”,終究是被第一輪比試中所展現的巨大優勢蒙蔽了雙眼,在這最該豁出去的時候反而選擇了求穩,甚至又對自家菜品的本味過分自信,反而放棄了在刀功與雕花上的優勢……
眼下即便是世清批判他“目中無人”,甚至是“藐視尊上”,這周師傅都沒的話反駁。
一頓教訓,說到後來,世清的聲音陡然拔高,輕喝道:“身為執掌廚事料理之人,本王還從未見過你這等輕狂傲慢、又不知進退的愚人——至于為什麽輸的是你,本王如今只告訴你一句:這一回,你又何嘗做到色、香、味,樣樣俱全了?”
不知為何,柳眉在外頭前廳裏聽見了這句話,轉身就走。
她胸口好似被什麽堵着,實打實地憋出一口氣來。世清那話,每個字都好似撞在她心上一樣——為什麽輸的是她,因為她還未能做到色、香、味……樣樣俱全!
解小川在她身後招呼邵大廚,“走吧,咱們也好回去準備。”
豈料柳眉回去,徑直找了小紅,拉着她說:“我兩鬓怕是毛了,麻煩你替我攏一攏。”
林小紅不知出了什麽事,只順着她的話,從袖裏掏出一只篦子出來,将柳眉的鬓發攏住。
柳眉将辮子末端系着的玉墜腳抓在手裏,把玩了一陣,突然說:“紅兒,敢問你,有沒有顏色鮮亮些的頭繩兒。”
林小紅對柳眉的要求沒有別的話,當即拉她下去,在廚房外一個僻靜的角落,支了一張小杌子讓柳眉坐下,随即将她的發辮拆開,在原本石青色的發繩一側,又編了一條桃紅的頭繩進去。
這樣一來,石青壓桃紅,沉穩裏透着嬌豔。柳眉偏過頭望着小紅重新束好的長辮與玉墜腳,凝神片刻,立即起身,咬咬牙,似乎又恢複了最初的信心與勇氣,對小紅說:“我好了!謝謝你!”
遠處邵大廚絲毫不明白柳眉怎麽就突然跑去整理發式去了,在廚房門口傻站着發愣,口裏喃喃地道:“這……這難道不該緊着準備下一輪麽?”
解小川正巧從他身邊經過,伸手拍拍邵大廚的肩膀,說:“磨刀不誤砍柴工,由她去吧,你看這不就好了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