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花宴
若是一般人, 面對上位者一通诘難,可能會畏懼會顧此失彼。可顧默默是講過大課堂的人,面對過上百雙眼睛, 無數的問題。貴妃的這一下,實在不算什麽事,根本不可能讓她慌亂。
顧默默微微低頭不緊不慢的淺笑回到:“自貴妃娘娘宣臣婦作畫以來,蒙諸位貴人青眼, 臣婦時常有幸奉召,倒是絕少時間和京中各位命婦們走動。”。
陳貴妃面色不變,心裏卻思索:她說這話是什麽意思,攀交情?還是暗示她有諸多人脈?可笑貴妃想擾亂顧默默心神, 自己卻被顧默默回了一個雲裏霧裏。
顧默默并不在乎貴妃如何了,只是繼續慢慢的笑道:“再者親衛營的, 也不好和其他朝臣走的太近, 故此臣婦其實和在場的命婦們并不熟。”
陳貴妃明白了,這是回她之前說的,顧默默和這些命婦都見過了。想避重就輕?本宮今日卻是不會過你的,陳貴妃微笑:“衆位難得清閑半日, 站這裏聽說話難免無聊,且随本宮去賞花。”
“貴妃娘娘慈和。”衆命婦一起屈膝道謝。
陳貴妃說完又笑着把僵硬的周玉如,和顧默默拉到自己的兩邊:“她們都是上了年紀的,本宮還是喜歡你們這樣花朵般的。”
這倒是,一路科考上來再到做官,年輕的确實沒幾個 。因而除非續娶, 否則妻子的年齡都在三四十。
顧默默笑而不語,等陳貴妃繼續表演,反正周玉如的失常太明顯了,都不用貴妃娘娘想法子引話題。
“周安人怎麽如此不自在?”陳貴妃一邊慢慢的往并蒂蓮那裏走,一邊和藹的問,問完又笑着對顧默默說。
“上次在這裏目睹恭人飛揚的風采,着實讓人心向往之,沒想到這次卻看見恭人教訓張宜人。”
顧默默心想,你幹脆就說我飛揚跋扈好了,明明上一句是再問周玉如,下一句就突襲我。看着周玉如還尴尬不自在,顧默默索性把貴妃想說的想挑明的,都大大方方的說出來。
“周安人不自在大概是認出我了,我原是顧家的奴婢。”顧默默聲音溫潤面帶微笑,不急不忙的把這個身份當衆說穿。
說完不理一衆吃驚的命婦,向周玉如問好:“多年不見安人一向可好。”
周玉如在這樣的場合,面對顧默默确實很尴尬,因為按品階她要向顧默默行禮問好。
被問到頭上,周玉如別無他法,微微點頭:“勞恭人挂心,一向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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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不等貴妃再多事,顧默默對她微微屈膝:“同為朝廷命婦,臣婦怎麽會罰跪張宜人,難道在貴妃娘娘眼裏,臣婦是如此不知輕重之人?”
陳貴妃怎麽也沒想到,顧默默竟然有膽責問自己!一時有些懵。
“放肆!”旁邊的宮娥出來呵斥。
顧默默不緊不慢的提裙跪下,面色平平不發一語。倒是陳貴妃被架起來了,她不能說在自己眼裏,顧默默是不知輕重的人。承平帝說過,恭人最是明理識輕重知進退,自己難道能質疑皇帝的話?
她請人宴飲沒幾句話,就讓人罰跪算什麽。陳貴妃心裏暗恨顧默默,太過奸猾,面上卻是笑着斥退宮娥,對顧默默笑道:“陛下都對恭人大加贊賞,本宮怎會認為恭人不知輕重。只是看得奇怪難免一問,恭人萬莫學那小家子氣。”
然後又對旁邊的宮娥說:“還不快扶恭人起來。”
顧默默笑着起來,這貴妃被自己反将一軍,還能給自己按個小家子氣也算是厲害。
“張宜人跪在地上,并不是臣婦罰的,是她言語間不敬陛下……”
“臣婦不敢,臣婦……”王氏連忙跪下卻又一時找不到推辭。
陳貴妃笑着說道:“起來吧,咱們不過是來賞花松散,一個一個跪來跪去像什麽。”
顧默默卻不想輕輕放過,最好的防守是進攻,她不想被貴妃追着攻擊。
“貴妃娘娘,臣婦是娘娘進言,陛下親封的正四品恭人。王氏卻指責臣婦不賢,豈不是說娘娘舉薦不明,害陛下賞罰不分被娘娘蒙蔽。”
王氏急了,她沒想到自己無意中的一句話,竟然引來這麽大的罪名:“臣婦沒有,臣婦只是心疼自己的女兒,沒有錯失卻平白被……”
蠢貨,陳貴妃心裏暗罵。今天叫她來明明暗示過,要揭開顧默默身為命婦與人私會的事。不管真假讓顧默默名聲受損,然後以牛大壯之愛妻,肯定會護着,到時候……好端端扯到妾不受寵是有多蠢,難道不讓夫君親近妾侍,這麽件事能影響到顧默默?
“好了,”陳貴妃止住王氏,笑着對顧默默說“張宜人不過愛女心切罷了,本宮想她絕沒有膽子質疑陛下。”
“是是是,貴妃娘娘說的是,陛下千古明君,受萬民敬仰……”
“好了,咱們是來賞花松散的,恭人還是放松點好。”陳貴妃笑着止住王氏,對顧默默伸出一只手。
顧默默微低頭垂眼,嘴角挂着淺笑上前扶住。陳貴妃笑着說:“宮女們一向呆板,還是恭人這樣鮮活的年輕美人,讓人心喜。”
說完又轉身對身後的一衆命婦們笑道:“這一片千瓣蓮長了七八年才有如今的樣子,到了秋天等收了蓮藕,送些到各位家中嘗鮮。”
“謝娘娘賞賜。”
“娘娘仁心,臣婦們感激不盡。”跟在後邊的命婦們紛紛道謝。顧默默則一邊微笑,一邊扶着陳貴妃的藕臂,全身都在警戒,不能被人使絆子摔了貴妃。
“百花中本宮獨愛蓮花‘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漣而不妖。中通外直不蔓不枝。’”陳貴妃一邊說,一邊随手指了一株亭亭玉立的白蓮。
那白蓮開到正盛,白玉似得花瓣中間是黃色的蓮蓬。
“潔淨無暇,持身最正……想來百花中唯有蓮花能花開并蒂,怕是上天對它高潔品質的獎賞。”
有一個顧默默不認識的命婦笑着吟道:“青荷蓋綠水,芙蓉披紅鮮。下有并根藕,上有并蒂蓮。”
陳貴妃笑道:“程宜人不愧是才女出身,也知道這首樂府《青陽渡》。”
旁邊有跟程宜人認識的笑道:“程宜人和程郎中青梅竹馬,一起在她父親的教導下長大,這首并根并蒂的《青陽渡》只怕是她最愛。”
王氏一番打擊,到現在反應過來,原本她應該在貴妃說‘潔淨無暇,持身最正’後邊接話,說顧默默持身不正。不過現在也接的上。
“要說青梅竹馬,我聽人說,牛恭人和原來的主家顧大人,也是青梅竹馬一起長大,前兩日還和顧大人樊樓相會呢。”
一群人原本都笑容輕松地賞景閑聊,現在都靜下來。
周圍靜可落針,就連河面清風也不見蹤影。面對一群各懷心思的人,顧默默嘴角的淺笑不變,她等着貴妃先捧場。
“宜人說話可要有根據,恭人和男子樊樓相會,說出來可不是玩的。”陳貴妃放下笑容淡淡的說,這樣子看起來,還是蠻有幾分上位者的威嚴。
牛大壯送顧默默入了宮門,轉了一圈也手持腰牌入宮,沒一起進去,一則顧默默不讓說她沒事,二則怕貴妃留有耳目,三則他要确定一件事。
此刻是承平帝看書的時間,牛大壯笑嘻嘻的穿着襕衫進來問安。承平帝見了放下手卷笑道:“朕記得你是酉亥的差事,怎麽現在來了。”
“微臣在家中無事,忽然想念陛下就來看看。”
朕聽你胡說八道,承平帝想拿書卷砸面前那個,笑嘻嘻沒臉沒皮的親衛。不過他忍了,重新拿起書卷,跟朕玩花花‘哼’。
承平帝重新拿起書卷翻一頁,說:“愛卿如此忠誠,朕心甚慰,那你就待那裏看吧。”然後就把牛大壯晾在那裏。
再然後承平帝用眼角餘光欣賞某人,在那裏抓耳撓腮的左右着急。
“陛下……”牛大壯叫了一聲。
承平帝慢慢的再翻一頁,問道:“怎麽?”
“陛下,你也看看微臣,看看微臣和往日有什麽不一樣。”牛大壯張開胳膊展示自己的新衣袍。
承平帝放下書卷上下打量了一番,說:“瘦了點。”
……好吧,沒穿盔甲看起來确實瘦了點,可重點不在這裏……牛大壯給承平帝跪了,為什麽要這樣逗我。
如果承平帝知道牛大壯的心裏話,一定會一邊翻書一邊淡然的說‘朕閑的無事,好玩。’可惜承平帝不知道。
他依然惡趣味的閑閑看書,眼角餘光欣賞自己傻親衛,還保持長着雙臂顯擺新衣袍的呆樣。
牛大壯呆過之後又重新打起精神,興沖沖的樣子,他雙臂抖了抖又撩撩袍腳:“陛下,再看看還有什麽不一樣。”說完拿眼睛不停的往下示意,自己身上的新衣裳。
承平帝好笑的又一次放下書卷,自己要是再不誇誇牛大壯的衣袍,那憨人大概就要直接問‘陛下,微臣的新衣服好看不。’
“哎呀,原來牛愛卿換了身衣裳,不錯。”如果你不擠眉弄眼的,站直的話,看起來還是沉穩的,可惜白瞎了衣裳。
終于扯到衣裳了,牛大壯自豪地說:“這是微臣娘子親手縫的,微臣娘子不許微臣穿別人的針線。”
顧默默如果聽到這句話,一定會‘呵呵’說,笨蛋明明是你死纏的,不過她不在這裏,她正在禦水河被貴妃诘難。
……承平帝無語,你進來就是為了跟朕炫耀,你娘子心悅你稀罕你?那經常被娘子趕出家門的是誰?皇帝陛下懶得理會他,重新執起書卷。
“陛下,微臣娘子今天也穿了灰色的衣裳,微臣夫婦站在一起可登對。”
……看書的承平帝。
“陛下,咱們去貴妃娘娘賞花的地方,微臣站給陛下看。”牛大壯興沖沖的建議。
一群外命婦在那裏賞花,朕過去湊什麽熱鬧?承平帝懶得理會腦子有坑的親衛。
“陛下,陛下”
……承平帝又翻過一頁書。
“陛下……好吧微臣老實交代”牛大壯垂下腦袋語氣沮喪。
承平帝放下書卷冷悌一眼自己的親衛:“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