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撒潑
陳明德怎麽也沒想到,楊秋娘會說出這種話。當初牛大壯已經年滿十八歲,按理就算沒定親也該在相看。可是好人家的不願意家裏有後婆婆,歪瓜裂棗的自己和大壯又看不上,就給耽誤了。
後來朝廷突然征兵,大壯就一心要去。他想在沙場上拼個功名,才不枉費來一趟人世。
那會牛大壯要走陳明德苦留不住,就逼着牛大壯成了親再走。牛大壯也怕一去不回,讓陳家的祖業都落在了外人身上,就同意了。
牛大壯原意是娶個厲害的能震住楊秋娘,都看好了,是隔壁村的姑娘。誰知道牛三旺兩口子,拖拖拉拉最後給攪和砸了。
從征兵到發兵中間給了一個半月,拖得沒時間了,陳明德恨得不行,最後一發狠:娶不上媳婦,認罰也不許牛大壯去應征。
結果牛三旺兩口子就鬼鬼祟祟的去寶雞,買了顧默默回來。當時顧默默一進村,村裏的人都驚呆了:長的那叫一個漂亮,白的跟雪似得,眼睛水靈靈的,見人就微微屈膝抿嘴輕笑。那時候楊秋娘到處宣揚:自己是多麽疼愛長子,給找了個這麽天仙似得媳婦。
可是那會牛大壯并不滿意,漂亮是漂亮,可是那性子一看就溫馴得很。但時間來不及了,楊秋娘也一再保證,絕對拿媳婦當親閨女待,兩廂之下無可奈何做了親。現在卻說不過是拿顧默默當奴婢!陳明德怒了:說話是放屁哩!
不過不等陳明德怒火發出來,顧默默冷笑着說話:“婆婆大概是忘了,當初買我的時候怎麽說的了。再說我是良籍,又有三書在手,你如今說我不過是個奴婢,可以随意買賣……”
顧默默嘴角的冷笑越來越大:“婆婆是把國法當兒戲?良籍被你上下嘴一碰,就變成奴籍了?”
牛三旺見不得顧默默嚣張,他煩躁的一揮手說道:“管你良籍奴籍,你這樣的我們老牛家伺候不起,滾!”
陳明德一把抓住牛三旺的衣領,把他拎起來說道:“你叫誰滾?我看你滾還差不多!”
顧默默看着被陳明德拽起來,就蔫了的牛三旺心裏好笑。牛三旺大概是關起門,充老大充慣了,忘了他是到別人家的養老女婿。
“他大舅……松……手,有話好說。”牛三旺被拽起來,不由得膽寒服軟。
“好說個屁?牛三旺你能耐了啊!我們老陳家人還沒死絕呢,輪不到你來折騰寶珠的兒媳孫子。”九外爺看着牛三旺窩囊的樣子就來氣,當初大哥怎麽就給寶珠,選了個這樣窩囊沒擔當的。
圍着的村人,也都紛紛指責牛三旺兩口子。畢竟他們平日做事太過了,以前顧默默自己要忍,大夥沒法子,現在顧默默鬧開了自然要給她讨個公道。
“牛三旺,做人要講良心,大壯媳婦做了什麽,你要休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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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在做天在看,牛三旺你真不怕将來見了寶珠姐沒法交代?”
“哼!寶珠姑姑在地下等你們兩口子呢。”
楊秋娘被人指着,低下頭眼珠子直轉圈,事到如今該怎麽收場?
顧默默看場面很熱鬧,抱緊臭蛋,一手捂着他的耳朵,跪倒陳明德面前哭訴:“大舅,你和鄉親們也看到了,公公一個不稱心就讓我滾,婆婆只拿我當奴婢,這日子過不下去了啊~~~”
陳明德聽到顧默默哭嚎就頭疼,他扔掉牛三旺的衣領,把牛三旺扔的一個趔趄,回頭皺眉道:“別嚎了,有什麽事好好說,大舅給你做主。”
顧默默明智的止住幹嚎,主要是她覺得撒潑不幹嚎,就少了點感覺,好吧,連哭帶嚎是顧默默的惡趣味。她止住幹嚎說道:“既然公婆這樣不待見,還是分家吧。”
楊秋娘還沒來得及說話,人群外傳來牛承祖的叫嚣:“分就分,你當誰樂意整天看見你。”原來家裏出了事,牛承祖就跑回來了。不過他一直呆在外邊沒進來。
院子裏的人安靜下來,其實大家都知道,陳明德想給臭蛋分家的事。今天鬧到這一步應該差不多了吧。
牛三旺和楊秋娘彼此看了一眼,沒有說話,他們想聽聽萬一要分怎麽分。顧默默實在讓他們受夠了,更何況看今天顧默默的行事,就知道不好對付。
陳明德清清嗓子說:“大伯留下了六十四畝,一院七間大瓦房,按理這些都該是臭蛋的……”
“胡說,這明明都是我爹的”牛承祖原本對分家,不怎麽感興趣,只是剛好在這裏就聽到了,聽到了就急了。
人們聽到牛承祖的話,都哈哈笑了:“你爹的?這都是陳家的,按理都該是大壯的,你爹有本事自己去争啊。”
牛三旺一下子臊紅了臉,他沒什麽本事,又下不來苦在陳家二十多年,沒有多置下一畝地一間房。家裏現在的牛和牛車倒是他置辦的,但是陳家原本就有這些,只不過是老了他換了新的。
楊秋娘不管窘迫的牛三旺,也不管村人們的恥笑,只聽陳明德的話頭,就知道分不了多少東西。她拿定主意,悄悄在自己腿上扭了一把,拉出帕子捂臉哭:
“這到底是怎麽說的,我好心好意請了王仙姑來給臭蛋收魂,順帶看看為啥大兒媳性情大變,怎麽就鬧到要分家了~~~”
不得不說楊秋娘說哭就哭的本事,比顧默默幹嚎強了許多,最起碼人家真的有淚,音調也婉轉好聽些。
牛三旺經過剛才陳明德一提溜,終于認清了自己的地位。這會兒他勾着頭,蹲在地上不說話,等楊秋娘救場子。
“就是說啊”王神婆也給自己好姐妹搭腔“承祖她娘多好的一個人,大壯不在就一心替他看好妻兒,分家了怎麽讓她安心。”
“好人?”顧默默心裏好笑,她問王神婆“你看看她穿的什麽,我穿的什麽。”
王神婆一滞,顧默默身上穿的是有補丁的舊衣裳,現如今就是村裏也很少有人穿了。
“哎呀~兒媳婦你這樣說我得多難過,大壯不在,你打扮的花枝招展給誰看。我這也是為了大壯和你好。”楊秋娘邊說邊哭,好似受了什麽天大的委屈。
九外婆指着她問:“那臭蛋呢,你給他做過一件新衣裳沒?”
楊秋娘依舊用帕子捂着臉哭:“穿百家衣才能長命百歲一生富貴,可憐我這好心都被當成驢肝肺。”
顧默默心裏玩味楊秋娘的話,照這樣說,不給吃得就是為了讓臭蛋吃百家飯喽。
陳明德懶得跟楊秋娘廢話,直接說:“別講那些有的沒的,大夥的眼睛不是瞎的。趁着今天人都在,我做主給你們把家分了。”
“就是、就是。”村人們紛紛附和。
楊秋娘一看不行,幹脆一屁股坐在地上嚎啕大哭:“我那先去的寶珠姐姐啊~大壯不在,我費心巴力的替他照顧妻小,就是我年紀小有不到得地方,也讓我改啊。這一言不合就要分家,讓我老婆子還有什麽臉面活着……”
遇到這樣不要臉的,讓村人們面面相觑。
“兒媳啊~,真分了家你一個人帶着臭蛋,難免會有風言風語。婆婆都是為你好。剛才婆婆一時糊塗說錯了話,婆婆這就給你賠不是。”楊秋娘哭完就要爬起來給顧默默賠禮。
顧默默心裏冷笑,原先陳明德要給他們分家,楊秋娘就是這番說辭,讓原先的顧默默改了主意。
不過不管怎樣,楊秋娘肯拉下臉要給兒媳婦賠禮,這家就分不成了。再鬧就是顧默默和陳明德沒理了。
陳明德氣得眼睛都瞪圓了,倒是顧默默說道:“婆婆賠禮,兒媳婦可不敢接,不過收魂什麽的……”顧默默是絕不會讓什麽神婆折騰臭蛋的。
楊秋娘一見事情有轉機,連忙擦幹眼淚說道:“我原也是好意,媳婦覺得不用就不用了。”說完轉身對牛三旺說:“他爹,你趕着牛車送送王仙姑。”
牛車還沒有卸,牛三旺站起來去調轉牛頭。
“我們家的事,讓大家費心了,現在都快過了後晌飯,要不我現在去做,待會大家一起留下吃頓便飯。”楊秋娘笑着對院子裏的人說,其實就是在趕人。
大夥一看沒戲了,左右瞅瞅那就散吧。九外爺哼了一聲,雙手背後先走了。陳明德冷着臉說道:“大壯媳婦你跟我來。”
不一會院子裏只剩下牛三旺兩口子和王神婆,楊秋娘攔住把牛車往外趕得牛三旺,要留王神婆吃後晌飯。
楊秋娘苦笑:“老姐姐今天帶累你了。”
王神婆這會才有空拍拍衣裙上的土,她被陳明德踹的不輕:“不是老姐姐說,你那兒媳婦可真是好算計,怎麽也不像能被人随意拿捏得。”
楊秋娘一邊洗菜一邊說:“這幾年她一向聽話,我都忘了她原是有些來歷的。”
“哦,什麽來歷?”王神婆鬼祟的靠近楊秋娘,一臉好奇。
當年楊秋娘看不給牛大壯成親不行,就和牛三旺商量去買一個好拿捏得回來。他們想得很好有賣身契在手,将來牛大壯走了,所謂的媳婦還不是在他們手心裏。
結果牙婆聽說他們是買媳婦,就笑吟吟的請了顧默默出來。顧默默和別的姑娘不一樣,不是由着牙婆賣,而是由得顧默默自己挑選人家。據說是大戶人家的,因為八字和家裏新出生的小主子相沖,主人才不得不讓她來了牙婆這裏,但是去哪裏得由顧默默說了算。
“呀~”王神婆感嘆“大戶人家水深着呢,她能這樣得主子寵愛,可見心思多着吶。”
楊秋娘恨恨的說道:“當初也不是非她不可,不過一屋子的姑娘就她看起來最好拿捏。”楊秋娘沒說的是,顧默默的身價銀子很少很少,少到都不及顧默默身上的首飾。而且她還打算這樣漂亮的,将來再賣也值錢的很。
“這樣的可不好對付,你打算以後怎麽辦?”王神婆問道。
“哼!好歹處了幾年,也就是這回臭蛋讓她發狠了,放心我有的是辦法收拾她。”楊秋娘想着等過了這陣子,再想法子一點點收拾。
王神婆不懷好意的笑了,她說:“陳家人護着顧默默,不過是因為你那孫子,要是讓你那兒媳流出不檢點的話來……甚至說臭蛋可能不是牛大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