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家
安如從培訓中心铩羽而歸,隔天方梓儀請她到家裏吃飯,她便把這事當作笑話講給對方聽。
方梓儀捧場地“哈哈”大笑,留神觀察安如的表情,見她只有無奈不見沮喪,精神面貌始終是積極的,心下頗覺欣慰。
她樂見安如健康,安如也喜歡看到她安心,愈發提起精神表演得活靈活現,講到最後出現的年輕男人,還學前臺小姐叫他“高老板”。
“咦?”方梓儀卻在這裏打斷了她,“姓高的,長什麽樣子?”
“沒看清。”安如回憶 ,“就記得個子挺高的,和陶大哥差不多。”
她眼角瞟到方梓儀的丈夫陶仲凱走進房間,連忙站起身,同時禮貌地将他引入話題。
“那就應該是他了,”方梓儀笑嘻嘻地轉頭瞧自家老公,“你還記不記得小高?以前你經常帶回來吃飯的實習生。那天同事說起來,我才知道他辭職以後辦了個培訓學校,就是安如昨天去的那家。”
“小高?”陶仲凱皺了皺眉,側首注視安如,“高漫士?”
陶仲凱身高也超過一百八十五厘米,接近一米九,肩寬膀闊,用舊時演藝小說裏的形容,好一條“鐵塔似的巨漢”。安如有點怕他,并不是他做了什麽,而是弱小生物天性裏對強大同類的畏懼。不過陶仲凱的臉長得倒不錯,五官堅毅立體,目光仿佛鷹隼般銳利。
安如被這如刀似箭的目光盯得身子都矮了三分,埋頭老老實實地回答:“我不認識你們說的這個人,在漫士培訓中心遇到的那個不知道名字,只聽到員工叫他‘高老板’。”
“那就是了。”陶仲凱肯定地點頭,“高漫士正是漫士培訓中心的老板。”
方梓儀興奮地擊了擊掌,“那敢情好,小高這樣年輕有為,我印象裏長得也挺帥的,剛好可以介紹給我們安如!”
安如萬沒想到話題以此種方式砸到了她頭上,她更沒料到避過父母逼婚,到方梓儀這裏也逃不掉被介紹對象的下場!
她張口就想怼方梓儀,眼角瞄見人家老公在旁邊虎視眈眈,沒敢。
安如不說話,陶仲凱卻說話了,皮膚黝黑的面孔上也不見什麽神色變化,口吻平淡地道:“那恐怕不行,高漫士離職前找我攤牌了,他中意的是你。”
抛出這麽一句石破天驚的話,陶仲凱維持面無表情,朝安如微微颔首,步履從容地離開房間回了客廳。留下兩個女人面面相觑,久久未能言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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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晚飯是陶仲凱主廚,方梓儀和安如給他打下手,外人大概誰也看不出這位威風凜凜的刑警隊長業餘愛好是烹饪。
到六點吃飯時間,準點的音樂聲響過,方梓儀和陶仲凱的兒子陶問陶就從卧室裏揉着眼睛走了出來。這孩子今年才五歲,長得百分九十像他媽,白淨斯文圓眼睛,只有一雙濃眉和一對招風耳似極了他爸。
陶問陶小名叫“二陶”,安如正站在廚房門口等端菜,二陶高興地撲到她膝蓋上,抱住她的腿就往上蹭。
“姨姨你來了,”二陶軟綿綿地撒嬌,“我好想你。”
二陶對安如的喜愛真是一個謎,安如只能理解為方梓儀性格粗疏,不像二陶想象中溫柔和軟的母親形象。
她俯身抱住孩子的後腰,先把他扶穩,然後蹲下來與他高度持平,笑道:“陶陶睡得好嗎?”
二陶使勁點頭,安如做夢也猜不到,真相是家裏只有安如不叫他“二陶”,孩子雖然小,卻已經知道“二”不是什麽好話。
“我做了夢。”
二陶說着又擡起手揉眼睛,安如輕輕捉住他的小胳膊把手移開,仔細察看他眼睛裏有沒有進入異物,随口問道:“夢見什麽了?”
二陶偏過大腦袋想了想,努力回想的時候皺起了兩道濃眉,不愧是父子,這個表情使得他臉上與方梓儀相似的五官褪去影響,反倒與陶仲凱同樣的氣質凸顯出來。
安如就像看到個小號的陶仲凱在嚴肅地思考什麽重要問題,她趕緊往後縮了縮,和孩子之間拉開一點距離。
“爸爸看我,爸爸不笑,”五歲孩子缺乏完善的語言組織能力,二陶把話說得颠三倒四,“我哭了,媽媽抱我起來,給我花花。”
聽起來是個普通的夢,安如想象了一下,陶仲凱不笑多正常的事啊,孩子被他爸吓哭了,當媽的找了朵花來哄,非常生活化的場景。
很可能是以往發生過的事,被二陶記住了,做夢的時候又翻出來重溫。
“花花好看嗎?”安如不甚在意地搭話,“陶陶喜不喜歡?”
二陶點頭,頓了頓又狂搖頭。
“不喜歡花花,喜歡爸爸。”
這孩子說得急了,小嘴口沫橫飛,“不”的音沒發出來,“爸爸”的音則發成破音,聽起來倒像是說了兩遍“喜歡花花”。
安如往客廳裏左右張望,看到電視櫃上擺了瓶嬌嫩欲滴的月季,是她來做客帶的伴手禮物,過去摘下一朵,細心地掐掉長莖,雙手捧花送到二陶面前。
“爸爸在裏面炒菜,馬上就出來了,乖陶陶先和花花玩,好不好?”
二陶很乖,果然用掌心接住那朵月季就颠颠兒地跑到沙發邊上去玩了。安心松了口氣,回頭朝廚房裏瞥了眼,見那對夫妻湊得很近,頭碰頭親密地說着悄悄話。她笑了笑,背轉身守住門口,繼續假裝沒看到。
陶仲凱做的最好的菜是水煮魚,三個大人辣得滿頭大汗,方梓儀急着拿遙控器開空調,腿側在桌子邊沿上狠撞了下,痛得她哀哀叫喚。
二陶心疼母親,圓眼睛瞬間充滿淚水,安如只得放下筷子摟住他安慰,眼風一掃,那邊陶仲凱彎了彎腰,抄手便将方梓儀抱了起來。
方梓儀和安如差不多高,也是一百六十五厘米以上,少說也有九十來斤,被陶仲凱輕輕松松地擔在兩條手臂間,根本就沒用力,連胳膊上的肌肉都沒鼓起來。
“你們吃着,”陶仲凱平靜地招呼安如,“我帶她去上點藥。”
他就這麽抱着方梓儀朝卧室走,途經牆角的雜物櫃,居然還空出一只手拉開抽屜,取出一小瓶紅花油!
安如目瞪口呆,幾乎是無意識地安撫二陶,直到兩人重新回到桌前都有些恍恍惚惚。
吃完晚飯又歇了一會兒,八點,安如提出告辭,方梓儀在家哄二陶入睡,陶仲凱親自開車送她回家。
她道謝過後上了樓,拉開窗簾,眼望那輛平平無奇的SUV消失在夜色中,歷數這一晚上的雞飛狗跳,半晌,“噗”一聲笑出來。
抓緊時間裝修吧,安如羨慕地想,她也該有一個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