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花開
時間一晃而過，有些東西卻不會變，比如，等待。
距離牡丹結出花苞後已經過去了四十多年，連陳竹隐轉世都再次轉世，可她仍舊沒有開放。寒山守在牡丹身邊早已忘卻了時間，對他來說，無論多久，都等得起。
這天，無所事事的司命被鳳晞拉過來看望寒山，兩人一路拉拉扯扯從屋外扯到屋內，直到寒山忍不了他們的叽叽喳喳聲。
“行了，安靜點！”
見寒山隐隐有發火跡象，司命和鳳晞齊齊閉上嘴巴，裝啞巴。
揉揉眉間，寒山無奈地看了眼鳳晞，道，“你最近是沒事幹嗎？怎麽老是來我這。”
鳳晞一臉委屈的模樣，吐槽道，“蘇夏又不能上來，父王又不允許我下界，除了來你這不然去哪？”
寒山無言，也不再理他，徑自準備好丹藥，輕輕碾碎成粉末，準備為牡丹澆水的時候拌在土壤裏。鳳晞見他忙活，便拉着司命往後院走去。
這裏是當年君陌随手搭建的小棚屋，為了方便照顧牡丹，寒山将其改造成了現在的房屋，後院卻沒怎麽變過，甚至還留着當年他們師兄妹三人玩耍的印記。不過和以前不一樣的是，寒山又栽種了些花草，略顯荒蕪的院子變得熱鬧起來。
鳳晞還神氣十足，可司命卻是老胳膊老腿了，逛了兩圈就進屋休息，留鳳晞在外面潇灑。也不等寒山招呼，他自覺地給自己倒了杯茶潤嗓子。
“那個，明華說蘇陌萱恢複的不錯，過段日子帶她回來。”
寒山平靜的雙眸終于亮了下，連僵硬的嘴角都變得溫柔許多，“是嗎？”
“嗯。”司命點點頭，看着手裏的陶杯出神，上面有些奇怪的花紋引起他的注意，“這。”
寒山瞥了眼，笑道，“這屋裏的杯子基本都是小萱小時候做的，她那時，”說着他頓了下，“師父也沒什麽時間陪她，無聊，她就自己用山上的陶土捏成杯子之類的東西，打發時間。”
怪不得，他看這花紋也不是寒山的風格。
“明華，決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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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決定什麽。”
司命擡眸，認真地看向寒山，道，“他決定，把秦少游剩下的魂魄找回來，用他一半神識補上。”
“他确定，能放得下？”
“這不是放不放得下的問題。”司命看着手裏的杯子，神色掩在低垂的眉眼間，“他拿出的那些神識，是對蘇陌萱的感情。”
“可是現在做決定的，還是他。”
輕嘆一聲，司命擡頭無奈道，“他都準備為蘇陌萱把秦少游找回來了，你還有什麽不信他的呢？”
“也是。”寒山點點頭，“但這麽做，也會加速他羽化的時限吧。”
沉默許久，才聽見司命略帶沉悶的聲音。
“是。”
這個決定，并不是明華的一時興起。
到達昆侖的前幾天，蘇陌萱的精神還算不錯，每天還能出門轉一轉。可時間越長，她的元神越加混亂，有時候連丹水都解決不了。明華命人四處尋藥，又找上太上老君請教，這才漸漸壓制住她的混亂。
只是每天她昏睡的時候，總是能聽見她嘴裏念叨的人。不是蘇夏，也不是陳竹隐，更不是他。
是秦少游。
她昏睡的時間有長有短，短的時候倒沒什麽，可長的時候，明華便能聽見她念叨着以前的事情。最開始會說說君陌的事情，但說得最多的，還是她和秦少游的那三世，來來回回。
明華聽了無數遍。
他也不知道他是怎麽的，明知道聽到她說的那些自己會生氣會憤怒會難過，但他卻忍不住聽了一遍又一遍，就像自虐。他聽着她說她是怎麽和曲無殇第一次見面，她說她第一次見到這麽好玩的人，她說她和他在一起很開心，她說她擔心秦少游的未來不敢靠近他，可當秦少游來找她時，她卻忍不住地想他。
全都是她和他的事，而他也才知道，她的過去，沒有他，她的未來，也不願意有他。
因為有了他，就沒有秦少游。她說的沒錯，他終究不是秦少游。
最開始的時候，他很難受也不願意，甚至還想着洗去她的記憶，讓她的未來只能有他。可看着她因秦少游而悲恸的模樣，他不敢，也不忍心這麽做。聽了無數次的秦少游與她的過去，他終于下定決心。
既然你這麽想念他，那我就把他還給你好了。
不是因為他對你有多好，而是因為，我舍不得你這麽難過。
得知蘇陌萱要回來，馮叔和蘇夏都很激動，連菡萏仙子也拉着籬阮來幫忙打扮店面。籬阮身為魔尊哪做過這種事，自然是把殷離喊過來打下手。殷離滿臉不情願跟着馮叔爬上爬下把裝飾物挂滿牆面，還順便幫蘇夏打掃了下廚房。
“也不知道她路上餓不餓，要不要先煮點飯，等她回來就熱熱給她吃。”
得，真當她是您女兒啊。
累得腰酸背痛的殷離聽到菡萏仙子興奮到手足無措的聲音，撇撇嘴角，坐在沙發上休息。
籬阮也發現了菡萏仙子太過興奮，溫柔笑着将她拉回位置上，悄悄在她耳邊說了句話，惹得菡萏仙子滿臉通紅，也不再興奮過頭，羞澀地不敢說話。
“蘇陌萱！”
鳳晞一腳踹開大門，直接把殷離剛弄好的彩帶扯斷，上面放着的花瓣落了一頭一臉。自己卻沒有一點認識，反而張頭望腦，像是得了多動症一般坐不下來。殷離嘴角抽了抽，被一旁菡萏仙子瞪了眼，認命地去将門關好，再次連接好彩帶，又将地上的花瓣掃在一起，重新放在門上，等待真正歡迎的人推門。
“蘇陌萱呢？”找了半天都沒見蘇陌萱的身影，鳳晞奇怪地問蘇夏。
蘇夏白了他一眼，“誰告訴你蘇陌萱現在就回來，還有一段時間呢。你坐那等着。”
鳳晞被蘇夏這麽說，臉上讪讪的，乖乖坐在沙發上，卻怎麽也忍不住，不住地探頭去看外面。
還好蘇陌萱沒有辜負他的期待，總算是在他的殷殷期盼中姍姍來遲。推門而入後，如菡萏仙子的計劃一般，大紅的玫瑰花瓣落了她一頭一臉，甚至還有一片直接落入她的嘴中。
“呸呸呸。”蘇陌萱費了老大勁才把玫瑰花瓣吐出來，有些無奈道，“至于嘛。”
“當然至于。”菡萏仙子笑着迎過來，上下打量了一番道，“不錯，養的紅光滿面的，帝君有心了。”
可沒想到只有蘇陌萱一人，她忍不住問道，“帝君沒陪你回？”
“沒有。”蘇陌萱搖搖頭，其實她有些不明白。
離開昆侖時明華說不送她，她也沒什麽疑問，正準備自己離開時，卻聽見明華低低說了句什麽，可惜經過這麽一場混亂，她的聽力受損不少，什麽也聽不見。
雖然疑惑，但菡萏仙子也沒太過糾結。畢竟，安安穩穩回來了，就是最好的。
蘇夏在廚房裏忙活慢了一步，探出頭來問蘇陌萱道，“餓了嗎？要不要吃點什麽？”
看見蘇夏，蘇陌萱總算心安了不少，笑道，“恩，餓了。”
見到蘇陌萱最開心的就是鳳晞，連蘇陌萱吃飯的時候他都忍不住在一旁不停叽叽喳喳，畢竟這麽久了，除了蘇陌萱也沒人願意聽他叽叽喳喳。見他這麽激動，蘇夏也不好打斷他，在一旁靜靜看蘇陌萱吃飯。
籬阮和蘇陌萱打了聲招呼，便帶着菡萏仙子和殷離離開，美名其曰天色晚了。蘇陌萱倒是老神在在表示随意，只有鳳晞在旁腹诽，才剛下午就天色晚了，這理由也太差勁了吧。
“昆侖有什麽好玩的啊？”
“這，我不太清楚。”
“笨蛋。”一旁的蘇夏再也忍不住，道，“蘇陌萱是去治病的，不是去玩的，她怎麽知道哪裏好玩哪裏不好玩？”
鳳晞不好意思地撓撓後腦勺，低頭道，“這段時間，我好無聊。”
蘇陌萱眸色一暗，也不知道該怎麽安慰鳳晞。身為鳳王的二兒子，上頭有父親和大哥頂着，再加上凰後的縱容，他從來不知存活的艱難，更不知成長的代價。他無聊，只是因為沒有人陪他玩。
以前除了她還有大皇子，可現在，在太子鏟除異己的低沉氛圍中，無論神族還是仙家，都心驚膽戰，生怕哪一步走錯，被當做所謂的異己鏟除。大皇子，甚至是鳳王和凰後，都沒有所謂的時間陪鳳晞玩那些無聊的游戲。
蘇夏随口吐槽道，“那當然，你當誰都像你一樣無所事事啊。”話剛脫口，她就有些後悔，小心翼翼看向鳳晞。
“其實我知道，父王和大皇兄每天都很忙。”鳳晞沉聲道，“可我沒有能力幫他們排憂解難，更沒有那個心思。”
他笑了笑，卻帶着本不該屬于他的沉重，“我只希望能讓他們放心，所以我努力裝作每天都玩得開開心心的模樣。可是，裝模作樣也會累的，這段時間，我真的很累，累到，不想裝下去了。”
他的聲音越來越輕，最後輕得仿佛沒了音量。
蘇陌萱放下筷子，伸手攬住他的肩膀，拍了拍。小鳳凰也有長大的一天啊，原來除了蘇夏這樣經歷各種事情後成長外，還有像小鳳凰這樣無聲無息的成長。是啊，她怎麽忘了。無論什麽人，總會有成長的一天，無一例外。等到這天，他就不再是以前那個什麽都不在乎的小霸王了。
“我陪你。”蘇陌萱朝他笑道，“我陪你打發時間。既然要讓他們放心，就不能前功盡棄，否則，被他們發現的那天會讓他們更加難過。”
“嗯。”鳳晞忍住即将落下的淚水，點頭答應。
不過聽了鳳晞的話，蘇陌萱忍不住開始擔心寒山。他雖然在天庭算不得什麽地位，可畢竟師父君陌算是個閃亮的名頭，現下的祈晔又不是以前的模樣，萬一真攤上什麽事，就麻煩了。
也許是察覺到蘇陌萱的擔憂，三天後寒山便抽了個空下凡來見她。
“怎麽樣？完全恢複了？”
“完全？”蘇陌萱笑笑，“怎麽可能，只是拖延了時間而已。好死不如賴活，我又能禍害人間了。”
“這就好。”看着蘇陌萱明媚的笑臉，寒山心底擔憂輕了不少，“對了，有空來看看牡丹，她最近長勢很好，我問了花神，說是再過幾日，就能完全恢複至鼎盛的狀态。”
再過幾日，蘇陌萱算了算，大概她還要在人間等上幾十年。不過擡頭看見寒山眼裏隐約可見的興奮與激動，她還是認為這幾十年，非常值得她等待。
“對了，明華，有沒有跟你說什麽？”
蘇陌萱搖搖頭，“沒有。”
寒山這一提醒倒是讓她察覺到一件事，這幾天明華居然沒有來看她，一次都沒有。還有她臨走時明華的那句話，到底，是什麽意思。
寒山見她臉上露出茫然，也不好說什麽，但想想還是該給她一個提醒才對。
“他有個禮物要送你。估計，”寒山想了想，還是道，“你過段時間就能看到了吧。”要找一道殘魂可不是那麽簡單的，畢竟沒名沒姓，還要用神識補好，估計比牡丹醒來還要晚吧。
留下這麽不明不白一句話，寒山便走了。讓蘇陌萱一個人莫名其妙的思索，可惜還是沒有個結果。
三月細雨連綿，林蔭道旁的樹葉全被打濕，連雨停後，還會不停地朝下面滴水，卻又不是滴滴答答，非要在你不經意間來一下。蘇夏在外面收貨已經被偷襲了好幾次，氣得火冒三丈，回首看見蘇陌萱在窗邊無所事事地喝茶，陰火變成了明火。
“好了，來算下對不對。”
蘇夏連忙應了聲，暫時放下找蘇陌萱算賬的心思。确定貨物沒送錯，蘇夏簽了字，看着滿地的貨有些無奈。雖說有馮叔出來幫忙搬貨，可兩個人要搬到猴年馬月，都怪蘇陌萱這個扣貨不願意出錢請工人。
嘆了口氣，蘇夏認命地蹲下身準備搬起一箱面粉，卻聽見頭頂傳來一陣溫和的聲音，随即，一雙手進入她的視線。
“我來吧。”
蘇夏愣了下，猛地擡頭看向來人，下意識道，“帝君？”不過話剛出口她就打消了這個念頭，這麽溫柔的眼神，絕不是那個冷冰冰的明華帝君。
“秦少游！”
嘴巴總是比腦袋快那麽一步，蘇夏踉跄着站起身，不敢置信地看着他道，“你回來了。”
“是，我回來了。”
秦少游笑了笑，抱着一箱面粉，滴答的雨水在他褲腳落下一片水漬，讓他整個人顯得尤為真實。
“幹什麽？”蘇陌萱懶洋洋地聲音響在她身後，卻猛地一滞。
“萱萱，我答應過你，你不來找我，我就來找你。”他放下懷中的箱子，溫柔笑道，“你看，我來找你了。”
作者有話要說： 曾經有一段時間我在考慮愛情到底是什麽，卻總是容易胡思亂想。因為沒經歷過，周圍又有各種各樣的例子，比如像爸媽那種通過相親結婚雖然磕磕絆絆卻也安穩過來互相疼惜的例子，也有朋友吵吵鬧鬧分分合合的例子，也有遇到渣男神經病分手後還被各種要挾的例子，也有遇到小三然後搖擺不定的例子。
但是，好的那種卻越來越少，甚至可以說要不是父母這樣的例子擺在面前，都要覺得是傳說了。不過，生活總是要有期待和希望的，所以寫小說的時候，我更喜歡盡力往好的方向去寫，也是希望自己，還有看到我的小說的讀者能夠碰到這樣好好的感情，哪怕有很多挫折，也希望能有好的結局，遇上那個自己喜歡，也喜歡自己的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