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亂象
從她醒來跟陳竹隐提起槐樹過後再次暈倒，已經過了一天兩夜，她的腦袋一直昏昏沉沉沒法清醒。偶爾還能聽見耳邊傳來菡萏仙子的碎碎念，可惜她怎麽也聽不清楚其中的零碎點滴，只是能感受到其中的擔憂與哀傷。
“怎麽還不醒呢？”
不知什麽時候，耳邊忽然傳來鳳晞這個家夥抱怨的聲音。蘇陌萱睜不開厚重的眼皮，忍不住腹诽，老子醒不醒管你毛事。
“蘇夏都要被行刑了。我真的沒辦法，你不醒，陳竹隐和父王又不讓我管，祈叔叔吧，被那些壞家夥管的嚴嚴實實，根本做不了手腳，怎麽辦啊。”
聽到這句話，蘇陌萱就是真躺在床上只剩一口氣也要拼了老命爬起來的。她顧不得滿腦子漿糊，硬是撐起身子。
“怎麽，，，回事？”
鳳晞本以為蘇陌萱還昏着什麽都聽不見，猛然聽見蘇陌萱出聲還以為詐屍呢。吓得屁股下凳子都坐不穩，差點和大地來個親密擁抱。
“你怎麽醒了？”
他穩住身子就來扶蘇陌萱，剛剛的抱怨早已跑到九霄雲外，心底只剩下懊悔。陳竹隐和明華特意囑咐過他這些事不能告訴蘇陌萱，讓她這段時日安心養病，可沒想到他随口一唠叨就能被昏了幾日的人聽見。
蘇陌萱也不等鳳晞說出個所以然，伸手攥着他的手腕，費力挺起身子。
“蘇，夏。”
她還沒徹底緩過勁來，明明只是幾句話的功夫，整個人卻像是剛從水裏撈出來一般，額角都是冷汗。
可惜身邊是個豬隊友，被她突然的動靜吓得一時忘了反應，任由她手上的力氣增加，直到晃晃悠悠跑錯地的神經遞質終于搭上正确的受體，才終于啊的一聲慘叫出來。
“怎麽了？”
聽到動靜闖進來的居然是明華，蘇陌萱甩甩混亂不堪的腦袋，努力集中精神道，“我剛剛聽鳳晞說，蘇夏要被行刑了？”
她其實眼前一片花，連身側鳳晞的臉都看不清，更別提明華蹙眉的神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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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本來是想看看最近她身體恢複得如何，沒想到剛上了樓就聽見鳳晞一聲慘叫，更沒想到鳳晞這個一根筋連這種事情都能說漏嘴。他和寒山甚至陳竹隐鳳王都是天天對他耳提面命不能說不能說的要求，沒想到這傻鳥還就是說了。
果然是直腸動物，肚裏什麽都裝不住。
鳳晞慘白着張臉垂頭喪氣，他也不想這樣，誰知道這幾天睡得跟死豬一樣的蘇陌萱居然就聽見他抱怨，還好死不死的就聽見這一句，聽見了還能這麽激動地爬起來。
沒等蘇陌萱說出第二句，明華上前将她按回在床上。現在她的身體虛的不行，随便用點力就能把她按在床上動彈不得。
這個傻瓜，那個小雜毛用得着她這麽拼命照顧嗎？人家親爹還沒嗝屁呢！
本想罵她幾句讓她長點教訓，可看見她蒼白的臉色還有額角的冷汗，他就一點狠話也說不出口，話到嘴邊就換了個調調。
“放心，我會幫忙看着的。”
“幫忙？你還是護着點自己吧。”
蘇陌萱推開他的手，也不顧他變黑的臉色，直接從床頭櫃子裏拿出一張符咒。
明華伸手搶下，臉色嚴峻的不像話，“你什麽意思？”
她擡頭看他，努力沉住氣道，“既然能不在乎長生石就處置蘇夏，在他們眼裏恐怕是無論任何代價都要得到那個位置，你這種神祇，很有可能。”
她的精神根本支撐不了自己說那麽多話，才說了幾句就喘地不停。雖然沒聽完她的話，明華卻明白她的意思，心情瞬間好了很多，握住她的手傳過去些神力，讓她能好受些。他心裏喜滋滋的，果然她還是擔心他的。
可蘇陌萱眼下心裏排第一的還是蘇夏，緩過勁來就想下床，依舊被明華按了回去。
“相信我。”
他的聲音既溫柔又帶着不為人知的蠱惑，見蘇陌萱不再掙紮，他松了口氣，也有些無語，沒想到他堂堂帝君也有使迷魂咒的一天，心裏開始盤算着該怎麽救蘇夏。
等明華走出房間，蘇陌萱原本還渾濁的雙眼陡然便亮，伸手抓住一旁傻愣的鳳晞，悄聲道，“你去打探一下，天庭到底有沒有長生石的消息。”
鳳晞被她再次詐屍吓得夠嗆，聽到這句更是驚呆在原地。好半天，他才找回自己的聲音和智商。
“你是懷疑對方根本不知道長生石的存在？”
“我不清楚。”蘇陌萱暗中掐進自己的掌心，逼自己集中精力，“但長生石是可以讓神界甚至魔界殺紅眼的存在，他們不可能放棄。”
“可是。”這樣一來就是在懷疑祈叔叔。
“祈晔的消息從哪來？”
鳳晞這才明白她的意思，“你是說對方在祈叔叔身邊安插暗探！？”
他想起那個天天跟着祈晔的小仙官，瘦瘦弱弱還不愛說話，還真有點像探子的感覺，沒想到他身邊還能見到這種兩面三刀的人。
“如果真是這樣，他們就是等你去救蘇夏的時候将你一起抓獲，那你一定要聽帝君的話，呆在這不要亂動。帝君和寒山他們會去救蘇夏的。”
一向直線思考的鳳晞居然能想到這些，蘇陌萱有些驚訝，倒也不至于太大驚小怪，估計有些是聽明華他們分析。但鳳晞還是好糊弄，對方要抓她做什麽，還不如蘇夏好用。
“不行，不管誰去救，結果都是一樣。”
腦中一陣重意傳來，蘇陌萱皺眉，她還是沒有徹底休息好，整個人都在發飄。
“眼下魔界什麽情況？”
“一直在僵持，目前還不知道誰輸誰贏呢。”
鳳晞以為她在擔心菡萏仙子，連忙道，“菡萏仙子沒事，最近生活規律什麽的都很正常。”
“僵持。”蘇陌萱眉頭皺的更深，雖然知道了對方的目的，可要破局，卻不是那麽簡單。
“我不是讓你好好躺着嗎？”
去而複返的明華先瞪了眼鳳晞，又瞪向蘇陌萱，“真的很想死？！”
沒成想蘇陌萱聽到這個死字，本來晦暗的眼眸再次亮起來，伸手去抓鳳晞，道，“你幫我去找你父王，快！”
“我說過聽我的。”明華眼疾手快将她的手截住，道，“你就這麽不相信我嗎？”
蘇陌萱一怔，下意識回答道，“我不是，我沒有不相信你，只是，我早就習慣自己解決問題，我。”
“那就從現在開始依賴我。”
鳳晞只覺得自己好像不太方便呆在這，剛要逃跑，就見明華嚴厲的眸色掃向他。
“讓你父王別到處亂跑，好好在梧桐山等我。”
蘇陌萱忍不住道，“可是蘇夏。”
“要是再讓我從你嘴裏聽到蘇夏這兩個字，我不會介意讓你再昏迷個把月。”
在明華的眼神以及言語威脅下蘇陌萱暫時住了嘴，但還是忍不住道，“對方的目的到底是什麽？”
本以為自己可以像以往一樣冷漠，可直到面對蘇陌萱的眼神，他才意識到，他已經沒有辦法像對待其他人那樣對她，只好避開她的視線，盡可能讓自己看起來冷靜。
“沒什麽，就是想争權。”
“那為什麽蘇夏要被。”
“我說了，相信我。”
蘇陌萱被他牢牢按在床上起不來，只好可憐兮兮的與他對視，一旁鳳晞早就受不了找了個機會跑掉，任由這兩個人在那裏大眼對小眼。
明華對上她那慘兮兮的眼神心裏就有些軟，可想起陳竹隐曾說過的，她小時候最擅長用這種方法逃脫責罰，心底也就沒了顧念。他故意板着臉道，“如果你真的想蘇夏安穩回來，就相信我。”
“我。”
蘇陌萱即便腦袋再混亂，也明白以自己眼下的情況是無法正常思考問題的，只好點頭答應明華。見她乖巧地像小動物一樣縮回被窩裏閉眼睡覺，明華終于松了口氣，輕手輕腳出門，臨走前還記得為她掩上房門。
也許是被窩太舒服，這一覺，竟睡了兩天。而她再次醒來，卻是魔界恢複平靜的時候。這次鳳晞又來看她，卻不敢随便在她耳邊碎碎念着什麽，見她起來，很有眼色的幫忙擺枕頭。
“現在怎麽樣了。”
這段時間她的一切消息來源都被陳竹隐封閉，根本不知道外面發生了什麽事。
“籬阮已經将叛變他的家夥壓下，只是最近天庭異常平靜，有些奇怪。我父王讓我待在你這，少回去。”
一個二個真把我這當安全島了。蘇陌萱輕蹙眉頭，問道，“天君最近如何？”
“據說身體不好，太子被放出來管理大局。”
“蘇夏呢？”
“還在關押。”不過眼下這情況，蘇夏出不出來都沒關系了。
“太子掌權，你父王為何還讓你躲在我這？”
蘇陌萱很快察覺到不對勁，連忙問道。
鳳晞知道自己說錯了話，眼底閃過一絲懊惱，面上仍舊裝作不知，“我不知道。大哥也不讓我管這些，都說讓我陪着你。”
“不用想了。”蘇陌萱閉眼嘆了口氣。
之前魔族亂，是青龍為了拖天君下水的一條路，他們可能以為魔界一亂天庭便要派兵鎮壓，減少天君手上的籌碼，順便讓天君手忙腳亂。可沒想到籬阮居然強到蕩平了魔界，天君置身事外沒有沾染上一點皮毛，眼下只有破釜沉舟這一條路可以走。
也就是說天庭安穩的好日子要到頭了，就是不知道那些自認為高貴的神族世家，願不願意插一腳幫助天君。或者說，他們有沒有意倒戈于青龍一方。蘇夏将被行刑，也許是因為他們不知道長生石的存在，也許是因為他們知道長生石的存在，可在他們看來這長生石比不上蘇夏死亡為他們帶來的好處。
又或者說，有人不希望這水被她攪渾，從而脫離了控制，所以暗中将這消息壓下。
但不管怎麽說，這些都與她無關，而她能做的，也只有在行刑的時候動手了。
“啊？”
這邊蘇陌萱的思路早已跑了個來回，鳳晞卻還在原地，不過這些并不适合與鳳晞說。
蘇陌萱眸光閃了閃，沉聲道，“正巧今天我醒了，你去梧桐山幫我取點東西吧。”
“什麽東西？”鳳晞疑惑道。
鳳晞相比他人實在太過好騙，蘇陌萱随便幾句就把他哄好，回去幫她拿東西。見鳳晞離開，她迅速下床反鎖房門，還在門縫處插了根筆芯。辦好這些，她沉重的身子有點支撐不住，坐在床邊緩了緩，才彎腰趴在床上，費勁朝床底尋着什麽東西。這個姿勢并不方便使勁，她費了很久功夫才将那小盒子勾出來。
等勾出盒子，她早已眼冒金星，真是想抱怨都沒處抱怨。她打開盒子，裏面歪歪扭扭擺着各種小玩意，看上去就像小孩子平時藏的玩具，甚至還有些寒酸。随手将東西掃到一邊，她掀開底部的木板，露出底下的東西，原來這盒子有夾層。
下面這層裝的全是當年師父留下的符咒，她花了幾年時間才看完師父一并留下的書籍，學會如何使用這些符咒。蘇陌萱拿出一張來，咬破手指點在上面，只聽噗的一聲，暗黃的符咒就憑空飄起，在半空中燃燒起來。
做完這一切，蘇陌萱将盒子恢複原樣，安心躺在床上不再動彈。
不一會，司命的身影出現在蘇陌萱的房間內，沒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但他仍舊先是偷偷摸摸地四處打量一番，确認并無外人，也沒有任何人發現他的存在，才和蘇陌萱開口。
“大小姐，你怎麽這個時候找我，萬一被帝君發現我打擾你清修那我就完了。”
司命只覺得自己真是命苦，好不容易逃過紛亂的天庭，卻逃不過這位蘇大爺。她之前燃燒的符咒算是以前他不懂事時和君陌打賭的憑證，那時他自然輸了，籌碼就是為對方做任何事。
“別廢話，我只讓你做一件事。”
“什麽？”
“祈晔什麽時候動手，你通知我。”
司命的神色驟然變得嚴肅起來，他像是不經意般掃過蘇陌萱的臉，但其實是在觀察她的細微表情，生怕這位大爺和她師父一樣，用慣常的手段随便蒙騙他。天知道他已經在這個坑裏栽過了幾個跟頭，才得到這麽一個教訓出來。
他好不容易能躲避紛亂的天庭，可蘇陌萱這麽一囑咐，他必定要經常在祈晔面前露臉才行。
“你，為什麽要我監視祈晔。”
面對司命探查的視線，蘇陌萱不以為然，直接道，“就這一個要求，我不會再找你。”
“這。”
司命猶豫不決，雖說這是大好的機會，可他怎麽總覺得有些不太好。而蘇陌萱也不逼他，安心等待他的回複。
終于，自由的巨大誘惑重過飄忽的感覺，司命點頭應道，“好，我答應你。”
“不過，”他畫鋒一轉，“你別想弄出什麽事讓我給你收拾。”
“行了。”蘇陌萱閉眼點頭，随手擺了擺，“跪安吧。”
跪你妹！
面對蘇大爺，司命只有暗地裏逞逞口舌，便如來時般無影無蹤了。
蘇陌萱躺在床上無力再動，只能挺屍般躺着。其實她真不想懷疑祈晔，現在唯有期待不會得到司命的消息，否則，無論是誰，都無法救回蘇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