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無常
“道士還是有個優點的,腦回路比直尺還直。”陳竹隐端着盤馮叔剛做的蛋糕坐在蘇陌萱身邊吃了起來,大肆嘲笑準備把臉塞進地面縫隙裏的陶明宙,“這世上可沒有煉生魂的,你師父怎麽教的?還茅山道士呢。”
一般煉魂要找怨氣極重的鬼魂,生魂難有極重的怨氣,還要擔着被地府發現的風險,所以即便是再瘋狂的邪教,也只敢一點一點培育鬼魂的怨氣,也不會抓生魂去煉。
“柳芊芊。”蘇陌萱忽然沉聲道,“你最好給我乖乖醒過來,否則我現在就把你丢回去,不要不信,我也有移魂咒。”
蘇陌萱的視線太過冷冽,某人想裝暈也裝不下去了。室內唯一完整的沙發上,前一秒還在裝暈的女孩動了動眼皮,睜開眼打了個呵欠,“誰叫我?”
鳳晞湊過來,好奇問道,“你怎麽知道她裝暈。”
“你怎麽知道魂魄能暈倒?”蘇陌萱摸摸鳳晞的腦袋,可惜道,“這個笑話你居然會信,這些年淨長個了?”
“切。”鳳晞扭過頭,傲嬌的不去看蘇陌萱。
“馮叔。”蘇陌萱指了下柳芊芊,“帶她上樓去休息。”
“幹什麽?”柳芊芊的牛脾氣又上來了,“憑什麽?”
蘇陌萱懶洋洋的坐在地上,就這麽淡淡看着她,“沒學過尊重別人隐私嗎?小朋友,接下來的事情與你無關。”
柳芊芊很聰明,一下子就明白他們要讨論木樨的事,也知道她應該避開,可她多年來的習慣促使她反抗,指着鳳晞道,“那他呢?和他就有關了?”
鳳晞一臉驚詫,怎麽突然就說到他身上了。蘇陌萱原本冷淡的眼神忽然變得暧昧,嘴角挑起,似笑非笑,“哦?原來你是想讓他陪你啊,可以。”
“誰讓他陪啦!”柳芊芊嚯的一下站起身,還沒等馮叔為她指路,就噔噔噔上了樓。當然,轉身的時候,沒有人錯過她紅到快要爆炸的耳朵尖。
看着柳芊芊跟火燒屁股樣瘋狂竄上樓的背影,躺在地上的陶明宙朝蘇陌萱投去敬佩的眼神,天知道他為了讓這位小姑奶奶聽話費了多大功夫吃了多少的苦頭。陳竹隐不以為意翻了個白眼,蘇陌萱要是連小屁孩都搞不定,就是真的白活了這麽多年。
“好了,現在該說說木樨的事了吧。”
陶明宙艱難的翻過身,朝蘇陌萱委屈的眨眨眼,“那個,咱們也算是挺熟了。能不能,把這個鎖魂鏈給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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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陌萱連個眼神都懶得給他,“坦白從寬。”
得,他非得全部招供才能解開這鎖魂鏈了。陶明宙嘆了口氣,只能認命,畢竟他是個連小姑娘都搞不定的。
在師父臨死前,特意囑咐了他們師兄弟一件事。那是他們師祖一輩子都洗不掉的罪孽和愧疚,身為茅山弟子,他們必須為此恕罪,
師祖年輕時有位青梅,兩小無猜,師祖大了些上茅山血道法,關系也就斷了。後來師祖學成回家鄉尋親,才得知青梅的父親因罪入獄,家破人亡,而青梅也失了蹤影。師祖四處尋過幾次,都無果。卻沒想到在都城與青梅意外相遇,其實師祖後來想想,也許這次相遇,便是青梅故意所為。再次重逢的青梅已有相愛之人,師祖得知後也不想破壞,幹脆準備遠離,卻被青梅留下,以安家護宅為由,師祖心底還留着當初的情誼,便留了下來。
而後幾次,青梅請教了師祖很多道法上的問題,師祖并未想太多。直到青梅嫁給她所愛之人,卻夜夜被噩夢驚醒。師祖問清緣由,才大吃一驚,原來她為了報複仇人,居然讓自己的未婚夫去接近仇人的女兒,趁機制造證據嫁禍仇人。也怪師祖平日裏只顧修煉,兩耳不聞窗外事,鬧得滿城風雨的事他居然一無所知。更讓他震驚的是,青梅平日裏請教他的那些問題,居然被她用來報複仇人的女兒,讓對方變成怨靈,無法投入輪回。這也是報應,怨靈久久不願離去,擾的青梅不得安寧。
青梅要求師祖将怨靈除去,可直接除去怨靈太過狠毒,師祖動了恻隐之心。再加上青梅的丈夫發現報複錯了人,私下請求他将怨靈趕走便可。幾次和怨靈的接觸,師祖發現對方心底善良,認為對方怨氣是可以自行散去的。所以只是将怨靈趕離了青梅所住的府邸,完成結界後,師祖卻丢了怨靈的行蹤。師祖一直懊悔不已,要求我們後世子弟必須找到怨靈,幫助其解脫。
“然而你那位天資聰穎的師兄撂挑子不幹了。”蘇陌萱撇嘴道,“現在當務之急就是找到于瑾之的轉世。”
“啊,我知道他在哪。”見大家的目光都集中在自己身上,陶明宙不好意思地笑笑,“這也是師祖的囑托,我們茅山一直關注着于瑾之的轉世。”
聽到這,陳竹隐也算是明白了一切,看着傻笑的陶明宙無奈搖頭,順便打了個響亮的飽嗝,“我終于明白為什麽你師父誇你那師兄天資聰穎了。你看看人家多會利用資源,發現按正常流程破除木樨的怨氣實在太難,就直接讓木樨來找蘇陌萱幫忙找人,尋找于瑾之的過程中肯定能發現木樨變成怨靈的緣由。稍微熟悉點的都知道蘇陌萱和地府關系不錯,這麽一來總不能找到人就不幹了,肯定要幫木樨解除怨氣。唉,他沒費一分功夫,還能讓人家承他的情,你實在差他太多了。”
被人這麽利用實在不爽,蘇陌萱沒好氣道,“既然如此,明天去找于瑾之,小道士,你帶路。對了,柳芊芊需要今晚就送回去嗎?”
“不用。”陶明宙臉上的傻笑變成了苦笑,“這一時半會的也不急,三天內回到身體就可以了。”而且要是今晚就把這位小祖宗送回去,以後可有的鬧騰,還不如等明天一起回去。再說即便蘇陌萱能服服帖帖的把小祖宗送回去,但遭殃的,絕對是他陶明宙。
“啊~”鳳晞連打三個呵欠,睡眼惺忪道,“好無聊啊。”他好不容易下界來玩,第一喜歡去的就是地府,第二喜歡的就是蘇陌萱這,因為可以聽見各種各樣好玩的故事,沒想到這次的故事并不好玩。
“無聊就去睡吧。”蘇陌萱拍拍小鳳凰的腦袋,讓馮叔送他回房睡覺。
空蕩蕩的客廳裏只有木樨站着,她還穿着一身白衣,鬼片的陰森氣息撲面而來,再加上她幽幽地一聲嘆息,吓得陶明宙發出尖叫。
“聒噪。”陳竹隐掏出一張噤聲符貼在陶明宙嘴上,噪音瞬間沒了。
木樨不好意思地站在原地,連忙道歉,“對不起啊。我只是一時有些感慨,沒想到居然吓到你了。”
“沒事。”蘇陌萱朝她笑笑。
“變成冤魂後,好多事情我都忘了。”木樨飄到落地窗前,望着天上的月亮,“我總覺得我好像忘了重要的東西,可怎麽也記不起來。”
陳竹隐抻了抻胳膊,歪頭道,“沒關系,如果真是重要的東西,一定會想起來的。”
木樨露出笑意,蒼白的瞳孔十分溫柔,“謝謝。”她站在月光下的身子略微透明,地上一片光華,一絲陰影都沒有,“時間不早了,我去休息了。”
木樨離開後,整個客廳裏就只剩下蘇陌萱和陳竹隐,還有地上躺屍的陶明宙。陶明宙抖了抖身上的鎖鏈,發出嘩啦的聲響,努力瞪着一雙可憐兮兮的眼睛,老板,我全招了,能不能松綁啊?
蘇陌萱喝了口馮叔剛泡的熱咖啡,慢悠悠道,“等着。”
等什麽?還沒等陶明宙想清楚,忽然從門口吹來一陣陰風,凍得他打了個噴嚏,轉眼間才發現蘇陌萱和陳竹隐都披上了層厚厚的毛毯。
“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至少也給我弄一條吧!
白無常率先走進店裏,看了眼牆壁上的印象派壁畫和狂野派的裝潢,其實是蘇陌萱和陶明宙之前打架留下的痕跡,還有客廳裏亂七八糟四腳朝天的家具。不由咂舌道,“小萱萱最近審美變化很快嘛。我記得上次還是歐式巴洛克風,怎麽這次直接棄療變成野獸派了?”
黑無常跟在他身後,面無表情打招呼道,“蘇老板,好久不見。”
蘇陌萱放下手裏咖啡杯,起身和黑白無常見禮,而馮叔随手将一張矮桌翻過身,奉上兩杯新茶。黑白無常見此,幹脆和陳竹隐一樣席地而坐。
“實在對不住,讓兩位大人見笑了。”馮叔禮貌的向黑白無常行禮,慢慢退下站在蘇陌萱身後。
“哎呦,好久不見啊。”陳竹隐披着毛毯腫的像一只狗熊,眼裏帶笑,“地府又被小鳳凰搞的雞飛狗跳了。”
“實不相瞞,我們二人正是為了拿回鎖魂鏈而來。”黑無常喝了口茶,面癱臉瞅了眼四周,小聲道,“小殿下此時已經休息了吧。”鳳晞之前在店外設了結界,蘇陌萱也沒有解除,就是為了給黑白無常引路前來。
見蘇陌萱點頭,黑無常才松了口氣,剛剛提到鳳晞,面癱臉都忍不住動容。
白無常直接拉着蘇陌萱開始倒苦水,“小萱萱,你知道嗎?人家好不容易種出的無悔花,三百年才開出一朵的無悔花,就這麽被小殿下全拔了!連一點花粉都沒留下!嗚嗚嗚~你說這可怎麽辦啊!嗚嗚嗚~”
“怎麽辦?”蘇陌萱小心抽走被白無常用來擤鼻涕的毛毯,無奈扶額,“你還能上梧桐山找鳳王賠?”
白無常吓得躲到一邊,抓起黑無常的衣角繼續擤鼻涕,“你害我啊!鳳王那麽護短,我還找他賠?他不找我賠就好啦!”黑無常忍住跳動的眼角,将自己的衣角拽離苦海。
嘩啦一聲鎖鏈響,地上躺屍的陶明宙努力翻過身子,終于引來大家的注意,他兩眼汪汪什麽聲音都發不出來,別說啦!快點來幫我解開鏈子啊!
蘇陌萱這才想起倒黴的小道士,賞了他一個同情的眼神,“對了,我剛剛用你們這鏈子鎖了人,可我不知道怎麽解開,只能靠你們了。”
躺在地上的陶明宙睜大了雙眼,要不是符咒和鎖鏈,他早就跳起來了。原來這個無良老板居然不知道怎麽解開鎖魂鏈!怪不得要讓他等!有沒有公德心!有沒有同情心!
黑無常擡手做了個手勢,只見鎖魂鏈仿佛有了生命力一般,像一條黑色的水蛇緩緩從陶明宙身上退下,回到黑無常身邊。陶明宙重新獲得自由,簡直開心的想飛起來。而白無常一挑眉,眼神總是有意無意飄向庫房的方向。
見白無常的反應,蘇陌萱明白是被鎖魂鏈動靜驚到的木樨,直接道,“怨靈,我新接的生意。”
“呵。”黑無常笑了一聲,看向陳竹隐,“你不是看不起道士嗎?”蘇陌萱不會法術,所以除怨氣的步驟只能由陳竹隐去做,可這樣必須要動用道士的陣法,而陳竹隐身為方士,最讨厭的就是道士。
“不一定要用到他。”蘇陌萱指了下興奮過度的陶明宙,“那有個現成的道士。”
現成的小道士興奮之餘總覺得好像有什麽不對勁,可直到黑白無常離去,店外的一切重新變回現實世界,上樓進入客房休息,他也沒能想出來。
閑雜人士全部退去,蘇陌萱脫掉毛毯站起身,卷了卷袖子準備和馮叔一起整理殘局。這幾年她習慣晚睡,倒也不擔心明天的精力問題。
“徐清衍,死了?”
破除結界後窗外的景色終于變得鮮活起來,月光肆無忌憚灑在擁有将近千年歷史的楠木地板上,之前為了招呼黑白無常而特意關燈,大半個昏暗的客廳都被照亮,而蘇陌萱的背影卻仍然籠罩在黑暗中。話剛脫口,陳竹隐就後悔了。承影回到蘇陌萱手裏,這不是最好的證據嗎?
“嗯。”蘇陌萱彎腰拾起碎成兩半的圓凳,聲音也像是被黑暗籠罩,悶悶的,“死了。”
氣氛一下子僵硬了很多,陳竹隐哈哈僵笑了兩聲,“都說了不要去找他,你非要找他,你看看,人家多嫌棄你,就是死也不想和你一起。”完了,陳竹隐很想呼自己兩巴掌,越緊張越毒舌的毛病什麽時候才能改掉?
蘇陌萱收拾家具的動作頓了下,又仿佛什麽都沒有發生,繼續收拾,“你說得對,所以這次,我不會再去找他了。”
一陣沉默,陳竹隐不知道該說些什麽,他害怕一出口又是錯。忽然,一道黑影出現在他面前,陳竹隐吓了一跳,被對方揪住了衣領。
“誰?”
借着月光他終于看清眼前一張滿是怒火的臉,“陶明宙?”
“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快點幫我把嘴上這張符撕掉!
作者有話要說: 我特意查了查,方士和道士應該是同源不同宗,一個是儒家思想一個是道家思想,但是現在很多小說都把方士和道士算作一種了。方士主要是煉藥,占蔔,驅邪也會,然後道士就是我們比較熟悉的符咒捉妖啊之類的,也有煉丹什麽的,所以我覺得主要區別就是打架吧,,,
反正我的設定就是方士擅長煉制丹藥,也有符咒用,但是布陣不會,然後占星和預言很厲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