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色眼荒唐
天微微亮的時候,病已照舊醒了,看了看身邊的人,還睡得香甜。睡顏顯得很文秀,有幾分閨秀的樣子,與醒時大不相同。他就慢慢抽身,下了榻,披了衣服出去,萬周一早候在外面,臉上帶着喜意“陛下,長樂無極。”
他也覺得心情還算舒暢,就也給了個笑臉,“免禮吧!”說着,左右上來替他更衣梳洗,他吩咐說:“不用叫她起來,讓她睡吧,醒了讓她留下,朕晚間還要與她說話的。”
萬周聽了這話,喜得眼睛沒縫,就像得了寵幸的是自己似得,“陛下放心,我一定好好照顧姑娘,讓她等着您!”
病已打量他這神情,“你和她是不是沾親啊?”
萬周忙搖頭,“小的自幼在掖庭侍奉陛下,小的家有什麽親,陛下不知道?小的家真有這親,早早就獻給陛下,如何等到現在呢?小的是見陛下高興,也跟着沾沾喜。”
病已輕笑了一聲,問:“朕高興嗎?”
萬周點點頭,“小的看來,陛下氣色好,精神也好。”
病已也不同他計較,自己在鏡中看了看,氣色果真是好,也不由失笑。每一個漫長的黑夜,他一個人空着一個顆心,時時刻刻都讓他覺得煎熬,他睜着眼看着天亮,心如死灰,他的平君再也不會回來了,今生今世。
只有在累到無以複加,才能什麽都不去想,迷迷糊糊睡過去,雖然半夜會醒,醒來看着枕邊人對他來說是何等的殘忍。所以他不必知道身邊的人是誰,是什麽表情,可是他覺得昨夜那個姑娘也的确是有動人心扉之處,最起碼不會讓他想起那些不開心的事。
襲纓醒來已是辰時,左右上來挂起幔帳,又有宮女上來梳頭,襲纓睡蒙了一時不知身在何處,問了一句:“這是哪兒?”
萬周笑了:“姑娘,你說什麽糊塗話呢?”
襲纓想起來了,一時也紅了臉,有些嬌羞模樣,“陛下呢?”
“陛下走了都有兩個時辰了,如今早朝都過了!”
襲纓任宮女梳頭,外殿傳話來“婕妤,掖庭令來了!”
長順三步并着二步走,笑呵呵的上來拜道:“姑娘大喜啊,如今可不成了貴人了嗎?”
襲纓垂頭不語,長順又上前問道:“陛下可高興嗎?你可順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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襲纓更加說不出來了,玉陽看不下去,只上前問說:“你可好嗎?”
襲纓見是她,略略點了一下頭,“也沒什麽不好,只是餓了。”
玉陽也不知怎麽寬慰她,只覺得她不知世事,讓人心疼。
長順拍了拍頭,“是我忘了,要吃什麽我讓他們做。”
襲纓就梳洗好了,又換了新衣服,一個人拆了一只雞吃,喝了兩杯熱酒,心滿意足。四下看看,這宮室富麗堂皇,好不瑰麗,就坐在窗口想,“這宮中果然好,只是那陛下還不清楚為人,若真是個好人,那我還豈不真享福了,只怕是個老虎,那不就苦了我?”一個人在這裏七上八下的亂想。
病已進來,她也沒有察覺,病已就揮退了左右,徑自坐到她身邊,含笑問:“你在想什麽呢?”
她唬了一跳,連行禮都忘了,只叫了一聲:“陛下。”不似昨夜生分,日色底下擡眼看他,越發覺得他年輕俊俏,實在不像傳說中“伴君如伴虎”的樣子,也就大着膽子道:“我在想陛下人好不好,怕陛下發火,降罪于我。”越說聲音越小。
病已也直看着她說:“那你看朕好不好呢?”
她咬着唇,沉吟了一會兒,“我看陛下生得很好,也不大兇。”
病已被她逗笑了,說:“你只聽話,朕不會對你兇的。”又問說:“你叫什麽名字?是哪裏人?為何入宮呢?“
“我姓張叫襲纓,承襲的襲,帽纓的纓,我是長安杜縣人,宮中采選家人子,他們說我有福氣,要我進宮。”
病已就坐在一側看着她,兩只手指在案上點着,“聽你這個名字,就知你家人是極愛你的了,只恨你是個女兒吧!
你進宮家人可舍得嗎?”
“我爹早不在了,我娘舍不得,可是又沒有辦法。”
病已拉着她過來,靠近坐了,“你讓你娘放心,朕不兇你,進宮雖不一定享什麽福,絕不讓你受苦。”
“真的?”襲纓就扯住他的手,帶着三分嬌憨兩分歡喜,病已心下不自覺軟了,“真的。”
看着日影下了臺階,病已就同她一起用了飯,看她吃得香,兩張胡餅兩手捏着角一口一口就下了肚,指頭和嘴邊都是油亮亮得,病已替她倒了杯酒,她接過一口就幹了,轉眼,臉醉春風。病已也跟着胃口大開,吃了兩碗麥飯。
晚間病已沐浴,她又在外頭張張觑觑,來回徘徊,病已有心同她玩,就向外叫道:“你進來吧.”
襲纓慢吞吞地走進來,畏畏縮縮的,眼睛都不敢看。
病已靠在湯池裏,微笑地看着她,向她招手,讓她靠近來,“你過來,朕有話同你說。”
襲纓戰戰兢兢,兩只手握在一起擰着,站在湯池邊,“陛下,有什麽話?”
病已笑道:“你再近些。”
襲纓只得蹲下身,側過頭,“陛下,你說吧!”
病已在她耳邊輕輕道:“你是不是想看朕?”
襲纓耳朵根都紅透了,心下像打鼓,嗫嚅道:“我,我,我只是……”實在說不出個所以然來,病已此時一把抓了她的腳,拉下來,襲纓啊的一聲,“撲通”掉下去了,溫熱的泉水裏她什麽都看不清,探出頭來病已的臉早就近在咫尺,“陛下。”她只喊了這一聲,就說不出話來了,一池熱水裏她果真把這個男人看得清清楚楚,她心裏覺得無限的甜蜜。
病已在耳邊問她:“好看嗎?”
她烏雲散亂,貼在他胸前抿着嘴笑,“好看!”
紅绡帳裏,他精疲力盡,氣喘籲籲的抓住襲纓在他後背的手,“別抓!”
襲纓悶哼了一聲,埋首在他胸前,只低低的喘息,漸漸的喘息聲也不聞了,在他懷裏沉沉睡去。
病已覺得這種兒女情态,少年讀詩在夢中見過,就是有心也畫不出來,如今這人果真就如自己那些荒唐绮夢中走出來的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