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消沉
那之後, 月輪匆匆趕回教室給孩子們放學，磨磨蹭蹭地遲些來到大禮堂，刻意坐在靠後些的位置, 看着臺上窈窕可人的楊寧侃侃而談她的教育經。
林海嬌悄悄挪在她身邊，湊着她耳朵道, “楊寧穿你的裙子很合适啊。”
施月輪卻充耳不聞，她的腦袋亂糟糟一片, 整場講座她只恍惚地看着臺上楊寧的身影, 一個字也沒聽進去。
………………
散場後，她有些精神渙散地走出禮堂，這才注意到忙了一天沒關心的手機早就沒電關機了。
于是她讓林海嬌先走，自己回了辦公室去找充電寶，才連上線開機之後就跳出來幾條微信。她細細看了，不由地咬起嘴唇, 居然是喬宇峰發來的消息, 說剛知道小軒下午摔碎了施老師的杯子, 真是不好意思，他會賠償一個聊表歉意。另外, 茶水似乎潑在了某位老師的身上, 也十分抱歉！
施月輪苦笑一聲, 心想着：他大概不知道，那某位老師就是楊寧吧！随即也回複道，
“不用賠償的，并不是什麽值錢的杯子, 小軒也不是故意的。”
回複完就把手機和充電寶往包裏一丢，整理了東西準備下班回家了。豈料剛走出教學樓，包裏的手機卻忽而振動個不停。施月輪遲疑片刻，疑心是喬宇峰徑直打了電話來說杯子的事兒，也心煩意亂地并不想接，就任由手機在包裏振個不停，她低着頭默默地就往外走。
卻是還沒到校門口，陡然覺得面前被一片陰影籠罩了！
施月輪停下腳步，愕然擡頭，才看見正好是舉着手機的喬宇峰——居然一下子攔在了自己面前！
“額……”施月輪一怔。
“施老師，你下班了？”喬宇峰原本只是恰好瞧見她從教學樓出來，就趕緊攔了過來。他是在放學時聽小軒說摔壞了月輪的杯子，恰好店裏有一只客戶送的英國骨瓷杯子，因是蝴蝶花卉的紋飾，喬家三個爺們兒誰也不喜歡，此刻拿來送給月輪倒是合适。
走到學校附近時，他收到月輪的微信回複，說不用賠償。他就邊走邊給她打了電話，足足響了半分鐘了吧，卻始終沒有接通。喬宇峰還以為她的手機是調了靜音呢，此刻正巧在校門口攔住了她，卻愕然地瞧見她薄薄的帆布包正振動個不停。
他不禁覺得莫名，心頭也隐隐掠過一絲不悅，問道
“施老師不接電話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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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恩，手機快沒電了，一接電話興許就關機了。”月輪尴尬地扯扯嘴角，“喬先生怎麽來了？”
聽了她的解釋，喬宇峰這才舒展了眉頭，把手中的紙提袋遞給她，笑道，
“杯子的事情，施老師也別再推辭了，恰好我店裏有這麽一個，是客戶送的，但也很精致……我覺得很适合你。”
喬宇峰說最後一句時，眼角眉梢含着的溫柔笑意，竟好似隐隐越過了‘班主任與學生家長’之間的關系。這本該是一句意味深長的贊美，但此刻落在心煩意亂的月輪耳中，卻不禁讓她露出了一絲苦笑。
她擡頭，瞥了一眼一旁的電子大屏幕上，‘嘉賓楊寧老師’這幾個大字還在滾動播放着，于是她并沒有伸手去接那只紙提袋，而是故作輕松地微笑了起來，
“話說喬先生曾經也說過那枚和田玉的小鎖很适合我吧，我也一直記挂着它。前陣子剛發了工資存夠錢了，不知道哪天方便上門把小鎖贖回來呀？”
喬宇峰聞言，顯然愣了一下。但他也早有預料地回應道，
“真的很抱歉，那枚小鎖被我哥哥無意中出售了。不過你放心，我近期一直在尋覓類似的小鎖挂件，或者下次施老師來店裏坐坐，看上什麽都可以拿去。畢竟，是我言而無信了。”
施月輪眨巴着眼睛，不禁死死咬住了嘴唇，垂下腦袋不去看他。
其實她多麽希望喬宇峰能告訴她，那枚小鎖此刻正安安靜靜地躺在‘石來運轉’的店鋪裏，随時歡迎她的光臨啊。她多麽希望，楊寧的那一枚真的只是物有相似，希望她之前所有的心事重重都只是一場烏龍的誤會！
但是此刻，聽到喬宇峰坦言那枚小鎖不在了，居然還怪到了他哥哥身上，月輪不由嗤笑一聲，穩了穩呼吸，擡起下巴道，
“是你賣的也好，你哥哥賣的也好，甚至是送人了也好，都無所謂了。至于你說到店裏随便挑選，不好意思，我擔當不起。畢竟我們只是班主任和學生家長的關系，還是不要走得太近惹人誤會才好。”
施月輪笑着，在喬宇峰詫異的目光中，還是接過了他手中的手提袋，
“那麽這只杯子我就卻之不恭了，喬先生，再見。”
她說完，依稀聽見身後傳來邱校長和楊寧她們說話的聲音，于是生硬地向喬宇峰擺擺手，頭也不回地趕緊走了。
只剩下喬宇峰怔怔地站在原地，百思不得其解。施月輪方才那番古怪的言論，徹徹底底把他弄暈了，他本想追上去問個究竟，卻是忽而，他也瞥見了從教學樓裏正走出來的她——站在邱校長的身邊，巧笑盈盈的楊寧。
她與喬宇峰擦肩而過時，詫異的目光帶着一絲複雜的心緒，久久地駐留在他的身上。久到原本正在拍攝楊寧和校長交談畫面的攝影師狐疑地放下了相機，問她，
“楊老師，你認識他？”
楊寧徐徐點了點頭，看着喬宇峰淡淡一笑，“我們是老朋友了。”
……………………
校慶之後的幾天，《潮流愛情》的聖誕特刊面世了。
由于朱曉曉提及過，說樣刊派送反而會遲過雜志上市的時間，所以一瞧見書店裏進了貨，新晉作者老繼同學就激動萬分地掏錢買了一本。想了想，又買了一本準備捎給鄰居施月輪。
那天晚飯之後，老繼同學于是得意洋洋地敲開了施家的門，随即把雜志往月輪懷裏一塞，嘿嘿揚眉道，
“這期雜志的讀者調查問卷，不知結果會如何呢？難得你，我，曉曉三個人都登載在一期上了！”
是啊，簡直是修羅場啊！施月輪念及于此，不禁噗嗤一笑，接過雜志莞爾道，
“我倒是無所謂，可別影響了你們小倆口的感情才好呢。”
她說這話，也的确是真心實意的。這兩天她心情郁悶，意志消沉，自己也鬧不明白自己在想些什麽，更別提寫小說這些興趣愛好的事兒了。朱曉曉昨晚還慣例地給她發了催稿短信，以往的月輪若是感受到主編的厚愛，必定會一躍而起發憤圖強奮筆疾書不惜熬夜……但昨晚，她只是禮貌地回複了朱曉曉，又推說自己近來不太舒服，可能要遲些交下一篇故事了。
而此時此刻，明明是歡鬧地和孫繼洲開着玩笑，明明覺得自己是笑得是格外燦爛的，但孫繼洲還是一眼看穿了她的不對勁兒，皺眉道，
“月輪，你怎麽了？不舒服嗎？”
身體不舒服什麽的，簡直是全世界最好的借口了！雖然此刻的月輪剛剛吃飽喝足，前一分鐘還懶洋洋地窩在沙發上看電視，但眼下既然被揭穿了自己的強顏歡笑，月輪于是也順水推舟地敷衍說，
“啊對……這幾天一直不太舒服。不是什麽大病，興許就是着涼了吧！”
“畢竟是冬天了，穿衣服別光圖漂亮，前陣子曉曉和我看電影，穿了條薄得透肉的絲襪就來了，也被我說了一通。”孫繼洲如此說着，但心頭的疑雲還是未散，一股直覺告訴他，月輪的表情不像是身體的不适，而像是心事纏身的模樣。
但識趣的他也不再多說，随口說笑了幾句就離開了。
………………
而月輪的一反常态，不僅僅是孫繼洲發現了，連主編朱曉曉也感受到了。隔天，柳曉曉恰好到雜志社來坐坐，和主編聊聊新故事構思的時候，主編大人驀地就提到了月輪，
“話說小施這幾天怪怪的啊，以前熬夜也要交稿，可前幾天我催她構思下一篇，她卻說身體不舒服要休息一陣子，居然還提及說，下篇故事可不可以換個題材，不寫珠寶店店主了……我也不知道她是真的不舒服還是怎麽了，總之字裏行間都怪怪的。”
主編知道柳曉曉和孫繼洲都和月輪交好，但柳曉曉一聽，也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于是那天晚上和孫繼洲約會時，她就把主編的話又傳給了老繼，老繼一聽，想起昨天月輪那副恹恹的模樣，皺眉道，
“果然，那丫頭是有心事啊。”
“哪方面的心事？”柳曉曉咬着飲料吸管問。
“這我就不知道了。”孫繼洲一攤手，“我們雖然從小一起長大，不過這幾年總也不像小時候一樣，什麽都和對方說了。”
柳曉曉聽了，嗤嗤一笑，也出主意道，“不是工作上的煩惱，就是感情上的煩惱呗！”
“工作上的話，之前聽她說起過幾次班上的麻煩事，但也沒見她如此消沉過。她反倒是那種，遇到麻煩之後，鼓起勁兒去努力解決的人。”孫繼洲憑着自己的月輪的了解，如是說着。
“那麽，就是感情上的煩惱咯？莫非是那位淘寶店主？”柳曉曉擰眉，“等等，主編和我提過，月輪似乎想換題材，不再寫《石來運轉的你》系列了，但主編沒有答應。”
孫繼洲思來想去，除了那位喬先生之外，他還真的想不到什麽能讓月輪産生感情煩惱的對象了。于是他就點了點頭，豈料柳曉曉一下子就來了氣，為施月輪打抱不平起來，
“什麽人呀，他們倆不是還沒在一起嗎，怎麽就把女孩子惹傷心了？”
“你別激動！”孫繼洲做了個‘稍安勿躁’的動作，“你激動也沒用啊，世界上的男人本就是各種各樣，你以為人人都像我一樣好啊？”
柳曉曉聽了，頓時哭笑不得地白了他一眼，卻又正色道，
“繼洲，你說，我們有什麽能幫幫施月輪的嗎？”她心中記着上次自己與孫繼洲冷戰時，月輪幫做說客的情分。
但孫繼洲卻很冷靜，“感情的事情，本就是清官難斷家務事。況且現在的種種情況都是我們的揣測，還是不要輕舉妄動的好。”
柳曉曉一聽，也覺得挺有道理。但埋頭吃幾口後又猶然不甘心地擡頭道，
“話說，那位喬先生的珠寶店在哪裏啊？”
“在月輪工作的小學附近，xx路休閑街上……等等，”孫繼洲看着柳曉曉，見她秀婉的臉上升起一股惡作劇般的笑容，“你想幹嘛？”
柳曉曉立刻就拍拍手掌道，“xx路休閑街，不就和我們明天看電影的地方隔幾條街嗎？”
明天是周六，他倆一早就定好了票看電影。孫繼洲頓時明白了她的意思，連連擺手道，
“你該不會是想着看完電影就去看那位店主吧？不行不行，就算去看了真人又怎麽樣，對月輪也不會有什麽幫助啊？”
“對月輪不會有什麽幫助，但也不會有什麽害處啊？”柳曉曉卻堅持道，“我們只是去那家店看看而已，順便參考下那位喬先生到底是位良配還是渣男。”
“就憑我們倆進店坐個十幾分鐘，你就能判斷出人家是好是壞？”
“其實還有一個主要目的，”柳曉曉驀地抛了個柔情似水的媚眼，嗔道，“我的聖誕節禮物，不記得了？”
眼看着很快就要到聖誕節了，孫繼洲也的确沒想好要送曉曉什麽，也問過她有什麽想要的嗎。
“但當時你明明說了，心意到就好，禮物不重要啊。”孫繼洲一怔。
“喂……我說不重要你就真的不準備了？”柳曉曉咬着嘴唇，一個字一個字地往外蹦，“真不知道你這樣的榆木腦袋，是怎麽……怎麽得到主編的厚愛的！”
……………………
總而言之，無可無奈的孫繼洲只好答應了柳曉曉，在明天看完電影後去休閑街上的‘石來運轉’一睹月輪筆下男主角的真實風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