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所謂套路
周日的晚上，施月輪小小地裝扮自己一番，随即和父母出發去飯店參加孫繼洲奶奶的大壽宴。施家和孫家算得上是老鄰居了，兩家原本還指望繼洲和月輪能成為一對兒，可随着老繼宣布今天帶着女朋友出席壽宴，兩對家長的希望可算是完全破滅了。
“月輪啊……”在出租車上，施媽媽不由語重心長地對女兒說，“連繼洲都已經有對象了，你呢，什麽時候給爸爸媽媽帶一個好小夥兒回家啊？”
“媽媽，你說什麽呢……”月輪尴尬一笑。她也到了爸媽會關心婚戀的年紀了啊，明明幾年前還叮囑她好好學習，不許早戀的！
“對了，我單位有個新來的小夥子，個子高高很精神的模樣，要不要介紹一下？”施爸爸居然也湊熱鬧地插嘴一句，惹得月輪趕緊翻出耳機塞上，心中不免吐槽：老繼啊老繼，你有了女朋友，居然還連累到我頭上了？下次非得讓你和柳曉曉請我吃飯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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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到了飯店，施月輪和爸媽先是恭恭敬敬地和孫奶奶打了聲招呼，送了份薄禮，随即施家爸媽就去找孫家父母聊天去了，而月輪則在廳堂裏東張西望一番，這才邁着大步走向孫繼洲，準備向他吐槽父母催相親的事兒。
豈料走得近些，施月輪才發現老繼和他舅舅正嘀嘀咕咕地說着什麽，神色很是不好看。孫舅舅瞧見施月輪，客氣地點點頭就走開了，施月輪這才問他，
“你們在聊什麽啊，眉頭皺得都能擠死蒼蠅了。你女朋友曉曉呢？”
“曉曉今天要上班，會稍晚一點兒到。”孫繼洲說着，又神神秘秘地把月輪拉到一旁，掩嘴悄聲說，“哎，你看見我奶奶脖子上的那塊翡翠了嗎？”
“兩萬五的那塊？沒呢，方才我向你奶奶祝壽，但她脖子裏的絲巾正好把翡翠給蓋住了，沒瞧見。”施月輪說着，“怎麽樣，漂亮不？”
孫繼洲隐隐嘆氣，滿面一言難盡的模樣。恰好不遠處，孫奶奶伸手調整了下脖頸間的絲巾，鄭重其事地把那塊翡翠提到了絲巾外面。老繼趕緊讓月輪看了，施月輪定睛一瞧，驀地就說不出話來。
話說最近為了構思《石來運轉的你》第三篇章的故事，施月輪除了經常翻看喬宇峰的朋友圈之外，自己也上網學了不少寶玉石知識。再加上之前幾次在喬宇峰店裏觀摩的經歷，施月輪此刻幾乎是一眼就看出了——孫奶奶脖子裏那塊翡翠，除了塊頭大一點兒，幾乎就一無是處了。
“怎麽會這樣，兩萬五買個石頭料？你家奶奶怎麽……”施月輪目瞪口呆地扭頭看向孫繼洲，孫繼洲則扶額搖頭，
“我們之前也不知道啊，奶奶自己拿着舅舅給的消費卡去珠寶店買的。買完之後還神神秘秘地說，要到大壽那天才拿出來給我們開開眼……”他濃濃嘆了口氣，
“哎……你還沒來之前，奶奶早就讓一衆親戚們都欣賞過了。她說當時珠寶店的店員介紹，稱這塊翡翠是老坑料還飄綠，說什麽‘一綠千金’，飄綠的翡翠就是翡翠中的貴族，實屬罕見難得……”
“你奶奶這是被店員洗腦了啊？什麽老坑什麽飄綠？簡直信口雌黃！”施月輪聽了就來氣，想起以前喬宇峰給自己的科普，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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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記得飄的綠如果十分明亮，稱之為陽綠，價格的确會高些。可你奶奶的那塊，飄的綠都暗得發黑了，簡直能稱之為是‘陰綠’咯。整塊石頭不冰不透，色澤沉悶，居然要賣兩萬五？你們也不和老人家說說啊？”
“可不是嗎！”孫繼洲一拍大腿，“我舅舅其實和你一樣，也略懂一些玉石的皮毛。方才舅舅給奶奶祝壽的時候，一看見那塊翡翠就愣得啞口無言了。但今天是奶奶的大壽宴啊，誰敢說一句難聽話兒？舅舅也是敢怒不敢言，這不，剛才還在和我嘀咕，說‘早知道不該給老人家錢讓她自己買的，這下也不知道該怎麽辦才好了’。”
是啊，奶奶大壽的日子，誰敢把壽星公給氣着了？可就這麽讓奶奶戴着一塊破石頭還當成寶，萬一哪天被外人揭穿了，把奶奶氣病了，更是不得了！
左右為難之際，孫繼洲和舅舅還是決定，姑且今天就讓奶奶開心着，以後再想辦法找機會呗。于是施月輪也懂事地選擇乖乖閉嘴，并且在宴席開始之後，施媽媽好奇地問女兒，
“哎月輪，孫家奶奶脖子裏那塊翡翠，聽說要幾萬塊了？真有那麽值錢嗎？”
施月輪不想說假話，但周圍都是孫家的親戚，她又沒法說實情，只得敷衍地‘恩恩呀呀’幾句，索性舉起筷子埋頭大吃。
卻總會有那麽幾個不識趣的親戚。有個表叔給老人家祝壽之時，就煞有介事地端詳着這塊翡翠，面露詫異道，
“這塊翡翠要兩萬五？”
“對喲，”奶奶卻沒明白過來，笑得慈眉善目，“原價将近四萬塊呢，那位好心的珠寶店店員聽說我過大壽要戴，向經理申請了好幾次折扣，最後才兩萬五買到的。”
“這……”表叔一聽，面色越發難看，顯然也是個識貨的人。眼見着他就要‘出言不遜’，繼洲的舅舅趕緊端着酒杯過去，硬是把表叔拉到一旁，邊喝酒邊嘀咕。一番耳語交流之後，表叔凝重地點點頭，再望向奶奶脖子裏的翡翠，神色更多了幾分複雜。
這一幕看得施月輪也是五味雜陳，感慨着好端端的大壽宴席被蒙上了一層淡淡的陰影。一旁的孫繼洲總算是松了口氣，随即擡手看表，念叨着，
“這個時間了，曉曉應該快到了吧。”
“指望着女朋友趕緊來救場，分散大家對你奶奶翡翠的注意力？”施月輪一針見血。
孫繼洲點了點頭，不多久就瞧見柳曉曉顯然是精心打扮的模樣，穿着小高跟和連衣裙，款款地從門口走了過來。孫繼洲簡直是眼前一亮，連忙迎了上去，在大夥兒的注視下，把一臉羞澀的柳曉曉領到父母面前。
“爸媽，這是我女朋友柳曉曉。之前和你們提過很多次的。今天她是特地來給奶奶祝壽的。”
柳曉曉俏臉微紅，聲音也婉轉動聽，“孫爸爸孫媽媽，你們好，我是柳曉曉。”
孫爸孫媽雖然之前也對兒子和月輪的事兒心存幻想，在乍一知道繼洲有了女朋友時，不免有些失望。可眼下這位柳小姐儀态大方，姿容可愛，也的确是個不錯的兒媳婦模樣。孫爸爸于是有了笑意，示意他們倆趕緊去給奶奶拜壽去。孫繼洲心領神會，忙牽着曉曉就往奶奶那兒走去。
“喲，女朋友長得真可愛，你小子好福氣啊！”孫舅舅在一旁舉杯起哄，孫繼洲得意地笑了笑，把曉曉領到了奶奶面前。
柳曉曉是帶了份薄禮來的，那是不久前她用了彼岸珠寶店的員工折扣買的一枚翡翠平安扣。買的時候她也和繼洲商量過，孫繼洲就說，
“你們店裏的翡翠不是很貴嗎，不用那麽破費的。”
柳曉曉就笑說，“我最近銷售業績很好，有不少提成，經濟寬裕呢。再說了，我們店裏的翡翠的确開價很貴，不過每年都有一次員工價購買的機會。”
“會便宜很多嗎？”孫繼洲好奇。
“翡翠類的話，價格甚至可能直接去掉一個零呢。”
彼岸珠寶店的價格黑，孫繼洲也略有耳聞，但聽到‘直接去掉一個零’這樣的打折方法，不免還是被吓到了。于是此時此刻在飯店裏，柳曉曉殷勤地從手提袋中取出包裝精美的翡翠平安扣，正想送給孫奶奶祝壽獻禮呢，孫奶奶卻一臉驚訝地看着曉曉，随即驚訝就變成了驚喜，
“哎呦，這女孩兒剛走進來我就覺得眼熟兒呢。這不是柳小姐嗎？”
孫繼洲奇怪地問，“奶奶，你認識曉曉？”
“當然認識啦，”孫奶奶喜笑顏開，徑直拉住了柳曉曉的手，
“這就是在珠寶店給我推薦翡翠如意的店員小姐啊。當時我說自己要過大壽了，她就一直在和店經理溝通打折，最後硬生生把四萬塊的翡翠壓價到兩萬五賣給了我。我當時就覺得，這真是個好女孩子呢。”
此話一出，孫繼洲愕然了。孫舅舅聞言，擰着眉頭走了過來，連柳曉曉本人都緊張得滿面漲紅！她顯然也認出了孫奶奶——那位讓她狠狠賺了一筆提成的老奶奶。而她正是拿了那筆提成，才給孫奶奶買了大壽的禮物……
孫奶奶并沒瞧見孫繼洲和孫舅舅灰暗的臉色，還是自顧自地對柳曉曉說，
“這世界真小，你居然是繼洲的女朋友啊？話說你推薦給我的這塊翡翠，我讓大家夥兒都看過了，大家都說不錯呢。不瞞你說，我這還是第一次買翡翠，還是上萬元的翡翠，還得說是你推薦得好啊……”
…………………………
那頓飯吃得暗流洶湧，柳曉曉坐在孫繼洲的身邊，始終是一副如坐針氈的模樣。孫繼洲雖然心中也暗暗怪罪，但，說到底，在彼岸珠寶店工作的柳曉曉，這種特殊的銷售方法也不過是她工作的一部分而已。仔細想想，也無法去責怪處于大環境中的她吧。
孫繼洲如是想着，一邊無奈地看着奶奶笑吟吟的臉龐，一邊暗暗握了握柳曉曉冷冷的手。
“所以，你奶奶是什麽時候發現自己上當了的？”事後幾天，施月輪和孫繼洲聊起這件事的後續。
孫繼洲感嘆道，“一開始，誰也不敢和奶奶提，後來露馬腳的，居然就是曉曉送的那塊翡翠平安扣。”
那塊平安扣雖然小巧，但飄了一絲鮮亮的陽綠色，在店裏的标價也近兩萬呢，不過曉曉動用員工價，去了個零就收入囊中，讓人編成手繩送給了孫奶奶。孫奶奶收到之後，起初很是喜歡，覺得這枚平安扣顏色喜人，竟比自己那塊大如意要更好看些。這麽一想，她就很擔心柳曉曉是不是破費了，和自己的幾個老姐妹嘀咕，說孫子的女朋友第一次上門就送這麽貴重的禮物，讓自己都不知該還什麽禮物才好？
“我瞧這枚平安扣，估計也得一兩萬了，真是不好意思啊。”孫奶奶得意地向姐妹們顯擺着，豈料一個略懂翡翠的老奶奶就嗤笑一聲，悠悠道，
“一兩萬？這種标價只能騙騙外行人了。我看這枚平安扣，市場價頂多一兩千塊。”
“一兩千？怎麽可能？”孫奶奶大驚失色，把自己脖子裏的大如意掏出來，“我這塊如意都要兩萬五呢，這枚平安扣怎麽可能只要一兩千？”
那老奶奶聽了，笑得更是無奈，拍了拍孫奶奶的肩膀道，
“哎，我都不知該說你什麽才好。之前你說這塊如意要兩萬五千塊錢，我都不知道你是不是在開玩笑！後來你說是在彼岸珠寶店買的，那我就全明白了……”她看着孫奶奶似懂非懂的神色，索性挑明道，
“哎呦，你可真是老糊塗了。這還聽不明白呢？彼岸珠寶店的标價出是了名的黒，專宰那些不懂珠寶的人。那裏的店員各個都受過專業訓練，套近乎洗腦是她們的必修課啊，什麽和經理申請了一次又一次折扣，都是套路……還不明白呀？孫家奶奶喲，你這是被人給騙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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