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女兒嫁入豪門之後(一)~(三) (1)
在黑暗的空間裏, 一時只剩下沉默,裴鬧春靜靜地端量着眼前的中年男子靈魂,為對方有些“特別”的打扮感到震驚。
對方穿衣風格獨特,身上是一件花花綠綠的短袖襯衫, 奢華風的,正中間還印着鬥大的名牌logo,像是生怕別人看不見,下半身的, 則是一件同系列花色短褲,腳上踩着的, 是一雙有暗金刺繡圖案的運動鞋, 當然, 邊上同樣有個該品牌的著名标志——單只是這幾件衣服, 已經能要人眼花缭亂了,對方的襯衫開口處, 還挂着個金色鑲邊的茶色墨鏡,脖子上還有一條粗的純金項鏈,看着怪沉,手腕、手指上,更是少不得戒指手鏈之類的東西,當然, 全都是純金的。
說好聽點,這叫做金碧輝煌、會走路的人民幣,說難聽點……這根本就是不堪入目, 只是單純地把所有昂貴且花俏的單品重疊在一起,活生生把夏天的衣裳搞出了聖誕樹的效果。
“請問您有什麽需要幫助的?”裴鬧春剛開口,對方隐隐像是松了口氣,便自顧自地往下說了起來。
“……我,我希望你能幫幫我的女兒。”那男人嘆了口氣。
裴鬧春從聽着那男人說話開始到結束,張開的嘴就沒閉上過,滿腦子都是瘋狂飛舞地“這也行”。
……
在早期,流行過這樣一種類型的小說,通常被概括為“虐戀情深”,通常表現方式為,女主傾心付出,男主不聞不問,在百般折磨,情感、身體雙重虐待之後,女主幡然醒悟,男主苦追不已,百折不撓,哪怕女主多次拒絕,也迎難而上,最後二人便會情投意合,和和美美的過日子,像是往日裏的那點兒痛苦早就煙消雲散一般的走向幸福圓滿的大結局。
這一次,裴鬧春要進入的,便是這麽一本經典的虐文,它還有個傳神的名字,叫做《因愛你而有罪》,以其催淚的內核,銷量頗高。
故事講述的是年僅20的女主姜小蓮,人如其名,亭亭玉立,出淤泥而不染,從小山村出來的她,雖家境貧寒,可個性堅韌,憑借努力,考入了國內知名院校,大二那年的暑假,在輔導員的介紹下,她到了國內知名的天盛財團做暑期兼職,機緣巧合之下,她被人事部安排到了總裁秘書處。天盛財團是國內數一數二的上市公司,無論是市值、每年的利潤增長率,都要人驚嘆,拍馬不及,而公司總裁盛君豪,更是多次登上《財經》、《人物》等雜志,以出色的長相和非凡的財富,得到了無數關注。
一個是從小山村出來不久的單純少女,一個是如老狐貍般精明,三十好幾的大總裁,兩人碰撞在一起,發生了不少啼笑皆非的故事,可也是在這個時間段,姜小蓮才從同事那聽到,原來老板盛君豪已經有個結婚十幾年的妻子。她受到了巨大的打擊,介入別人婚姻的痛苦讓她試圖抽身,和同學校的學長開始約會,被盛君豪撞到幾次,引發了對方的勃然大怒,他殺伐果斷,無法忍受自己動心的對象“紅杏出牆”,當然,在他的死腦筋裏,是理解不了別人其實根本沒和他确認關系,以及他自己有老婆正在出軌的。
盛君豪還沒有動手,姜小蓮家便出事了,她的父母常年務農,在村子裏也就種田、養豬,一年到頭,攢不了多少錢,想到姜小蓮的學費,夫妻二人便趁着有空時,到鄰村的一戶人家,幫忙起新房,收個幾十一百的當做辛苦費用,在起房過程中,那圍牆許是不牢固,竟正面倒塌,将夫妻倆埋在下頭,等到村民喊人挖開,送到醫院,為時已晚。
姜父由于被正中砸到,傷了脊椎,躺在床上,動彈不得,生活無法自理;姜母則生生折了兩條腿,受傷嚴重,恢複預期不好。接到家裏的電話,姜小蓮天旋地轉,差點當場昏倒,鄰村人願意負責,可砸鍋賣鐵,掏光家底也只能賠出三萬,畢竟對方家裏的存款全都用來做起房的費用,可這連一個月的醫院費用都不夠,走投無路的姜小蓮,只得找上了盛君豪——這是她唯一認得的一個有錢人,她寄希望對方能看在兩人多少存在的情分,借她一筆錢,哪怕做牛做馬,她都會想辦法還錢。
——然後,就是言情小說中的經典橋段了,盛君豪提出了一個條件交換,他可以給錢,甚至還會把姜家爸媽接來B城,住進療養院,享受最好的治療和服務,但他要求,姜小蓮要住進他私人的別墅,被他金屋藏嬌,答應他的一切想法。姜小蓮明白他話裏的意思,可面對父母重傷,自己連書都念不下去了,她選擇了低頭,成為了她曾經不願意做、也看不起的小三,當上了盛君豪的金絲雀。
出于和諧原因,小說裏只是一筆帶過的講了兩人在小別墅裏的生活,簡單的概括,就是盛君豪出于變态的心理,多次折磨姜小蓮,甚至還幹出什麽邊和妻子通電話,邊讓姜小蓮坐在身上的事情……他讓姜小蓮對他徹底依賴的同時,又要她長期地自我折磨,三年後,面對父親臨終前的死不瞑目和母親的質問,姜小蓮已經接近于無的負罪感重新出現,她選擇了逃離——這回主角變換,被虐的變成了盛君豪,失去小蓮的他痛不欲生,受到巨大打擊,他苦苦尋找,總算找到姜小蓮後,經歷重重挑戰,才重新到了她的身邊。
他告訴姜小蓮,他和妻子的感情,早就名存實亡了,他的妻子就像是吸血鬼,和他在一起只為了錢,他幾乎一年到頭都沒回過家,若不是怕影響天盛資産,他老早就同妻子離婚了,但是為了小蓮他什麽都肯做!
小說中對盛君豪妻子的形容,是一個美麗的花瓶,她離開了盛君豪就沒有求生能力,牢牢地把住對方不放,因此面對丈夫想要離婚的要求,她幾乎用盡了渾身解數去掙紮,包括和姜小蓮談判、去療養院中刺激姜母導致對方差點心肌梗塞、深夜開着跑車追逐丈夫要找到金屋等等,她的瘋狂刺激到了盛君豪,對方忍無可忍,采取了霸總常用的雷霆手段,終于順利離婚,然後和姜小蓮幸福的生活在一起。
小說中是這樣一筆帶過原配的結局的:“姜小蓮後來輾轉從別人那聽說,那位前盛太太和她的父親,都是過慣了奢侈生活的人,他們沒多久就花完了錢,不知去到哪兒了,大概過得不好,不過這也和她沒有關系了,她只想好好地陪着她的盛先生,這才是她人生中最重要的寶物。”
這過慣了奢侈生活、後來無蹤無影的盛太太和她的父親,正是原身的女兒裴黛君和他。
當然,在原身這,故事又是另外一個版本了——一個大概能上社會新聞頭條的,無情丈夫白蓮小三攜手逼退原配的人間故事。
原身家境一般,和妻子兩人靠着父母的餘蔭,開了家小飯館,家裏比上不足,比下有餘,倒是養成了他的懶惰個性,他從小就有個質樸的人生願望,便是吃喝玩樂,不知上進。雖說從父母那經手了飯館,可他總不想着改良菜色,也沒想過要推陳出新,反正就這麽得過且過,畢竟家裏門店地理位置好,只要做得不好不壞,生意總是不差,又有房有車的,哪有這麽多操心事。
他的妻子比他要努力一些,可江山易改、本性難移,雖說天天共枕眠,也改不了丈夫的個性,只得順着原身,就這麽經營着小飯館,存點錢。
女兒裴黛君,一出生就輩受父母的寵愛,她的性格,更像是父母的綜合體,一方面有上進的想法,也吃得了苦,另一方面卻也随遇而安,性格溫柔,她專注學業,考入了B城大學,遇到了同校的學長盛君豪,兩人情投意合,走到了一起。
彼時天盛集團,在B城小有名氣,利潤頗豐,可還遠遠比不上後頭的興盛期,雖說裴家只是中産,算得上高攀,可也還是在接受範圍,兩家談妥後,便為兩人辦了婚事。
盛君豪性子裏控制欲頗強,婚後便央着妻子在家裏照顧家庭,說自己在外打拼,就想看着她在家享受、好好休息,又說他的父母、爺爺奶奶長期在家,需要人照顧,裴黛君和父母商量過這事,裴母有些遲疑,原身則立刻同意,他想法挺簡單,外頭工作又不是什麽輕松事,能在家享受不挺好嗎?裴黛君說不過丈夫,父親也挺贊同,她便沒再出去工作,待在了家裏。
兩人婚後第三年,裴母就被查出了乳腺癌,一番治療後,還是不治離世,裴黛君在照顧母親時日以繼夜,沒注意身體,意外流産。
別的不說,盛君豪在經營企業上還是很有自己的方法,天盛集團越來越興盛,在全國範圍內都有了名氣,裴黛君逐漸忙碌起來,做起了賢內助,幫助丈夫做起了夫人外交,打進各種社交圈,幫天盛找到了不少機會,包括這其中,天盛在上市前,遇到的幾個危機,她都未曾責問過丈夫一句,只是默默地陪伴他,在他熬夜處理時,添上一杯咖啡,準備一點夜宵,夫妻二人探讨過要再要一個孩子,但盛君豪在集團上升期時,工作壓力實在是大,只說等過後再說,反正兩人還年輕,裴黛君自是支持,沒再提過這事。
同時期,原身在經歷了妻子離世的打擊後,身體一度很弱,和女兒商量後,關上了小飯館,把店面出租出去,自己則是在女兒的支持下,滿世界旅游去了。
裴黛君雖說在家中,一直未出去工作,可對這個家,可謂是辛勤付出,無論是在盛君豪挫折時去撫慰他的心情,還是逼着自己改掉略有些內向的習慣,去和他生意場上的夥伴交際,或是照顧盛家的長輩,都算是盡心盡力,無一處可被指責。
她深愛着自己的丈夫,成為了他背後的女人,卻沒有想過,人心易變。
盛君豪在把天盛集團做大做強後,整個人的心态已經變化,他驀然回首,卻覺得妻子已經不是他愛的模樣——他喜歡的是當年在校園裏認識,那個不太愛和外人說話,總是軟軟的看着他的女學生,而不是現在做什麽都鎮定自若,和外人交流起來毫不怯場,掌管着一家事物的盛家女主人。
也就是在這個時候,姜小蓮闖入了他的心扉——一個比曾經的裴黛君,更需要他、更怯弱、更不知世事的女孩。
裴家父母多年恩愛,中間從未插足過其他人,在這樣家庭出身的裴黛君,對婚姻是持有信任的态度的,她從不查崗,也幾乎沒去過天盛集團,只為了不影響丈夫辦公,她只是聽着丈夫說忙,擔心着對方身體,卻不知道對方早就春心萌動,和一個兼職的女學生,搞到了一起。
後來的事情,便像是小說裏說的那樣,在盛君豪全身心地同姜小蓮玩虐戀情深的時候,裴黛君依舊如從前一樣專注地做着盛夫人,恰逢盛媽媽、盛爸爸年紀漸長,身體不好,她則跟前跟後,專心照顧,絲毫沒注意到丈夫回家越來越少,對待她的态度夜越發冷漠。
這其中,盛家父母意識到自己年紀漸長,身體大不如前,還責問過裴黛君幾回,問對方怎麽到現在還沒能給盛君豪生個孩子?言辭之間,大有指責裴黛君不孕不育的意思。
裴黛君哪敢承認,丈夫難得幾次回來,都一臉疲憊,怎麽都“不太行”——當然,裴黛君是不會聯想到,丈夫在外頭交了公糧的事情,她只是擔心丈夫人近中年,是不是遇到了中年危機,又或是有什麽難言之隐,不好開口。她甚至還起了主意,想去做試管嬰兒,哪怕取卵痛苦都沒什麽所謂,可她哪知道,她處處為之着想的丈夫,只是在別的女人身上揮灑着汗水,不想同她生孩子罷了。
——中間,她是有聽過幾次風聲的,可盛君豪演技一流,和周邊朋友串聯得好,她探查無果後,更是信任對方,還未自己的冤枉感到了愧疚。
一直到盛君豪主動提出離婚後,終于一切真相大白。
她從未設想過,和她共枕眠十來年的愛人,會給她如此之重的一擊,裴黛君自是沒能馬上同意,她用盡了她能想的所有辦法,去挽救這段婚姻,同盛君豪、姜小蓮溝通,卻全都無果,甚至在讓姜小蓮傷心後,盛君豪直接出了手——
他不知在之前什麽時候,去哪找了原身的朋友,要對方哄着原身喝醉了酒,然後讓他簽下了一份數額不小的借款合同——時間訂立在從前,盛君豪早就在很早之前便開始布局,他有幾回,趁着妻子忙碌的時候,說自己來轉賬給老丈人,便用了別人的賬戶給原身轉錢,這便留下,做了證據。
盛君豪把借款合同放在了裴黛君面前,他說他這還是看在以前的情誼上,否則還能做出更狠的。
不離婚,父親欠債,盛君豪還說要找催債公司上門,得要父親生不如死,而且之後還有後招。
離婚,她淨身出戶,失去了婚姻、丈夫,卻能讓父親晚年幸福。
這不是很好選嗎?裴黛君簽下了淨身出戶的條約——這不是她傻,只是彼時天盛已經做得極大,盛君豪又是有心算無心,早就把不少資産做在公司、父母名下,毫無防備的裴黛君根本沒有勝算。
裴黛君回到了從前的家,聯系了還在外頭沒回來的父親,告訴了對方離婚的事——她本以為,她能自己解決的,卻不想父親都這個年紀了,還要為她操心。
原身聽聞女兒離婚一事,一時沖動,偷偷地跑到天盛的地下車庫蹲着,把盛君豪打了一頓——說來他天天旅游、爬山游泳,身體倒是比大總裁還好,他只以為自己是為女兒出口氣,卻不想這徹底惹怒了盛君豪,對方一個大老板,被他壓在地下室一頓亂打,直到保安來了,才勉強脫身,要不是在自家公司,早就上了頭條,丢了大臉。
他先是告訴原身,裴黛君淨身出戶的原因不是別人,而是為了他這個爹,然後又僞造了傷情鑒定,告了原身一個故意傷害,不肯和解,一定要他坐牢。
裴黛君一聽聞這事,整個人都快被壓垮,她幾次到了天盛集團,看見了被衆人簇擁——畢竟總裁只能被打一次的盛君豪卻擠不進去,對方甚至在離婚後直接換了電話,她想盡一切辦法,才艱難地在最後聯系上了盛君豪。
盛君豪提出了條件——他要裴家人名下所有的房産、店面、存款——當然,他允許保留這麽個三五萬的生活費,除此之外沒了,他翹着二郎腿,坐在椅子上,看着前妻的眼神毫無感情:“然後你就帶着你爸,離我遠遠的,離開B城。”
——裴黛君是永遠也不會明白,為什麽丈夫能做到這個地步,她困惑極了,難道曾經的夫妻恩愛、幸福生活全是假的?
事實上,盛君豪的想法很簡單——他是個感情充沛,又極端無情的人,愛的時候,撕心裂肺,哪怕是個中年男人,還能和姜小蓮一樣互相折磨愛得死去胡來。同時,他對裴黛君又無情到了極點,他的心裏再無對方存在,甚至還覺得,對方若是一直呆在B城,還會讓姜小蓮不自在,讓她在社交場上難堪,他只想也只會保護他想要保護的人,裴黛君正是不在其內。
裴黛君從公安局中接走了原身,對方被拘留了幾天,受了不小驚吓,一度有些如驚弓之鳥,見人都有些畏懼,他跟着女兒,把那些店面、房産辦了轉讓手續後離開了B城——他雖然心懷不滿,可卻也知道,他在做點什麽,又會害了女兒。
不知道盛君豪變态心理的他,直到此刻還在反思,他責怪自己不該輕信好友、不該一時氣憤,去打了盛君豪一頓……否則,起碼還能給女兒點資産。
兩人輾轉到了南方的一個小縣城定居,幹活了原身的老本行,用那點錢,買了個小推車,每天就在什麽市場、小街道上擺攤,幸運的是,縣城小,城管管得也不嚴格,不至于被追着滿地走。
只是裴黛君和原身這麽些年養尊處優,哪怕想咬着牙吃苦,身子都吃不太消——再者,雖然兩人吃過的美食不少,可這哪是随便就能複原出來的,二人做的飯菜哪怕挺有新意,口味、速度也是一般,始終賺不了多少,只能勉強度日。
裴黛君雖然比起父親要有能耐不少,可她足足有十幾年,學的都是怎麽做個富太太,小攤小販們最基本的快速備料她都無能為力,單單準備材料,就能忙活得腰酸背痛,還只有一點,可若是想要出去找份工作,她脫離專業十幾年,又不熟悉基本辦公軟件的操作,要企業們敬謝不敏。原身比女兒更過,他是懶慣了的,後頭又有十年左右是在外旅游的,早就把當初學的東西忘到了腦後,不拖累女兒就不錯了,還給女兒幫助。
他一方面愧疚,可另一方面卻清楚地知道自己無能為力,只能看着女兒被自己拖累得越來越辛苦,卻也永遠都攢不到錢。
在落後的地方,總是看得到電視,收得到網絡的,更不用說,智能手機發展後,人人都是用網絡進行支付的,父女倆也帶着個手機,偶爾看看新聞。
彼時,信任的盛太太,姜小蓮已經出現在社交場合上,她和盛君豪郎才女貌,還有浪漫的愛情故事,受過不少采訪,屢屢登上熱搜,被譽為天生一對,姜小蓮被盛君豪扶持着,在外頭做起了公益,對方還特地成立了以她名字命名的蓮花慈善基金會,為她揚名,徹底抹殺了從前裴黛君的存在。
看着電視上,互相牽着彼此,你侬我侬出席會議發倆夫妻,唯獨有裴黛君和原身不寒而栗,他們清楚的知道,對方那英俊面孔下隐藏着怎麽樣的一顆可怕的心。
畏懼後,二人同時低頭,當做沒看到,繼續過着自己的生活——螳臂當車的道理,他們懂,在生活面前,兩父女選擇了低頭。
小攤販的生活不算好過,期間還有不少波瀾——裴黛君好看的臉,引來了不少爛桃花,知道她離過婚,沒生過孩子,不少流裏流氣的人,趁着點單開着她的玩笑,原身雖然屢屢出頭,可上了年紀,漸漸力不從心,他知道女兒過得很痛苦。
不知是因為不順的生活,還是曾被拘留過受到打擊的原因,原身原本健康的身體,大不如前,在六十多歲的時候,就走到了生命的盡頭,臨走的時候,他不痛苦,只是流着淚,看着老了許多的女兒:“以後,爸爸就不拖累你了。”然後閉上了眼。
他的這一生,就是個沒用的男人,沒看出盛君豪的本質,也不懂得多賺點錢,給女兒做後盾,年紀大了,還害得女兒又是淨身出戶,又是不得不離開B城,哪怕都到了這個地步,卻還沒辦法徹底改變自己的性子,努力起來。
他後悔,後悔極了。
那男人低頭打量了下衣服,自嘲地笑了:“沒想到我死之後,倒是重新穿上了這樣的衣服,看來我這輩子,果真是太愛享受,但凡我能有點能力,有點腦子,恐怕後來也不會害了黛君。”
裴鬧春沒吭聲,他只是靜靜地看着眼前的男人。
“我只希望,你能讓黛君過得好好的,做個能被倚靠的爸爸,而不是一直拖累她,讓她痛苦。”那男人說完話,身體一點點地消失,臨要徹底不見前,他迅速地喊出了自己打心底眼的話,“如果,我是說如果可以的話,幫我打那混賬一頓!要狠的!”
他消失的最後一刻,揮着拳頭惡狠狠地。
他後悔自己打了那男人,害得女兒被趕走,可他不後悔,打了盛君豪,他該打!被打死也不過!
……
裴鬧春一覺醒來,自己正躺在白色的躺椅之上,頭上的是一個不小的遮陽傘,正遮擋着炎炎烈日,他往身邊一掃,看見的便是無數穿着清涼的男男女女,這應該是在國外,他看見了不少白人、黑人。
“裴先生,您要去別的地方玩嗎?”看到他這的動靜,隔壁那張躺椅上,帶着副墨鏡,穿着清爽的男生立刻坐了起來,他是在國外留學的大學生,仗着點語言優勢,時常給國內來的大客戶們做陪游,倒不是那種顏色服務,他們負責的只是導游加翻譯,畢竟許多國人不懂外文,到國外人生地不熟的,連點菜、打車都為難,“我們可以去做游艇、燒烤、或是回酒店吃飯……”
“不了。”裴鬧春頓頓地看了對方一眼,這才從原身的記憶裏挖掘出來,眼前這人,是他花了不少錢請來的陪游小李,“我就翻個身,我再躺一會。”話音剛落,他才反應過來,他現在在沙灘上,絕大部分人——可以說幾乎所有人,都是這麽四仰八叉地平躺在躺椅上的,側躺好像有點奇怪?不過說都說了,就這麽幹吧!他默默地側了個身,躺好,接收起了記憶。
小李坐了一會,表情有些複雜,躺椅畢竟有點硬——側躺也不知道舒不舒服?這些天來,他已經見證了這位裴先生的財力——對方挺有錢,在旅游上毫不吝啬,肯花錢住條件好的酒店、玩有意思的項目,也時常去逛奢侈品店鋪——不過這又是一個奇怪的地方,這位裴先生呢,不像是他從前接待過的其他富豪客戶,一不買昂貴的手表,二不買名牌珠寶,不管去到哪,都挂着他的大金鏈,大金戒指、手鏈三件套。
進了奢侈品店鋪呢,這位裴先生,也從會找店員要什麽當季、最新款式,只是默默地轉着圈,不管它是不是打折過季,只買logo大的,不買款式好的,就算是所謂的經典款、爆款,只要logo不大,甭管店員怎麽推銷,他都搖頭拒絕,死活不買,先頭小李還以為對方是囊中羞澀,打腫臉沖胖子,可他有次站在對方旁邊,看到了他卡內的餘額,這才發覺自己是誤解了他。
若是小李拿這些問題問裴鬧春,他這下就能得到解答。
原身素來是個想法和簡單的人,他沒什麽大男子主義想法,以前在家裏,和妻子一起經營店鋪,素來不分什麽你我,只要賺了錢,誰都能花;女兒嫁給盛君豪時,兩人是感情到了,又不是攀高枝,雖說女兒沒出去工作,這一是盛君豪要求的,二女兒在家不也做了不少事嗎?夫妻財産共有,女兒也一樣為家庭付出辛勞,為盛君豪解決後顧之憂,怎麽就不能支配家庭財産了?況且,女兒和他都不是占便宜的人,任何一筆錢,都是盛君豪同意的甚至主動提出的。
同時,原身自己心裏也有一本小賬本,他和女兒說過幾回——雖然他覺得家裏的錢有女兒的一半,可畢竟是盛君豪在外拼搏事業,女兒要懂得經營家庭,一旦超支,或是女婿不情願了,便立刻喊停,他該回來回來。
也正因為有這麽個想法,他從未花過大筆錢,真正貴的什麽手表、車、包,他一樣不碰,所有花費也就是旅游和買點名牌衣服,多年來打來的錢,就沒花完過。
當然,原身的想法也說不清對與錯,在後來的很多年裏,他曾經無數次後悔過——就家裏的那點存款,在國內旅游不也行嗎?為什麽自己非覺得女兒供養點父親正常,理所當然的去旅游,最後反倒是給了盛君豪機會,還害了女兒。
接收完記憶的裴鬧春,總算大概确認了現在的時間點——這是件困難的事情,畢竟原身當年到處在外旅游,根本不知道家裏發生了什麽事情——現在,有點模糊,他不确切盛君豪和姜小蓮開始勾搭沒有,他只知道,盛君豪隐隐地已經開始“忙”了起來。
“小李,我有點累了,要不我們回酒店吧?”裴鬧春坐起來,伸了個懶腰,他一個下午,幾乎就是在沙灘上過的了。
小李自是同意,他跟在後頭,立刻聯系電話安排晚餐,還詢問是否要幫忙約酒店樓上的SPA服務,裴鬧春沒同意,他接下來有自己的安排,同小李一起用過飯,他便匆匆地到了房間,整理了自己的着裝——
裴鬧春不得不說,原身的衣架真是要他閃瞎了眼,各式各樣花花綠綠的衣服,哪怕是難得的幾件花樣簡單的,上頭也一定印了至少能占一半空間的超大logo。
“喂,爸。”國內這時是早上,不過按照裴黛君的生物鐘,她已經起來吃過飯了,一接通電話,臉上便都是笑,“你怎麽忽然找我啦?”他們昨天才通過電話,一般都會隔個兩天再打。
裴鬧春裝作不經意張望了一下:“君豪呢?如果我沒記錯,今天不是周末嗎?天盛這麽忙,他怎麽不在家?”
“他出差了,到C城那去,天盛最近在那要做個分工廠,竣工儀式他得到位。”一和爸爸通電話,她忍不住說了起來,“天盛現在事情實在太多了,都壓在他身上,三不五時地還得出差,回來了還得開什麽視頻會議,好不容易休息吧,又是什麽應酬的,爸你也知道,他忙。”
“有這麽忙嗎?”他隐隐放出了魚餌,想看看女兒的反應。
“有。”裴黛君沒聽出爸爸的言外之意,掰着手指算,“你看啊,就說這個月到現在才第九天呢,一號他們是公司例會,輪着開,晚上九點多才到家;二號到三號有個論壇,他受邀做嘉賓,還要致辭;四號到六號整整三天,又出去巡視了,畢竟現在分公司也多,不去看看也不行;七號到八號呢總算回來了,可又得處理積壓的事物,雖然公司人多,可不少事情,還是得要他決策才行,今天九號不久又飛出去了,這又得十二號才回來,聽他說了一嘴,這月中還要去B城大學開個講座呢!”
她憂心忡忡:“我和他說過幾回,這身體才是革命的本錢,再怎麽發展,也不能熬壞了身體,我現在就算想幫他照顧下身體,多炖點補湯都不行。”她能做的,只有照顧好這個家,不讓他多費心了。
女兒的本意,大概是想和父親分享下最近的煩惱,可裴鬧春在聽見其中講座這兩個字時,心裏立刻一咯噔,在小說裏,便是以這場講座拉開序幕——這是大學的校慶,成功校友們被邀請回學校分享成功經驗,盛君豪便是其中一個,他很有經驗,上臺後談笑風生,引經用典,又是實打實的大企業家,說起實幹事務來,頭頭是道,毫無疏漏,引來同學們的喝彩,小說裏通過這一段,來展現了男主的非凡風采,并為後文埋下鋪墊——盛君豪和學校裏的老師說,他願意支持學校的事業,如果學校有優秀學生,可以推薦來公司任職、兼職、實習,走綠色通道,這也是為什麽姜小蓮會被推薦到天盛集團,又進入秘書處的原因之一。
當然,在這個時候的姜小蓮,還只是對盛君豪略有些崇拜——這崇拜沒什麽旖旎情緒,只是小女生對于成功人士的向往,可在刻意的催化之後,這份感情,便變了質。
“爸,爸!”裴黛君喊着爸爸的名字,有些擔心,“你是不是不舒服?怎麽一直走神?”
“沒事。”裴鬧春回過了神,開玩笑地說,“你剛剛一口氣列了那麽多日子,還不興我反應一下呀?你又不是不知道,你爸我笨,反應不過來。”
“你哪笨了!”裴黛君松了口氣,自打媽媽那事情後,她一直對周邊長輩的身體很關注。
“那君豪不在,你最近又忙什麽呢?”他打趣,“關心完女婿,也得關心下你,省得你擔心。”
裴黛君笑起來,有個可愛的小梨渦:“一看你就不關心我,還是老樣子,見點朋友,聊聊天。”她從不和爸媽訴苦,事實上,她在社交場上起頭是不順利的,盛家是突然崛起的,根基此前不大穩,她又沒接觸過什麽奢侈品,藝術品,先頭連找話題都找不到,她便在家下了死功夫,不知休息地研讀了好多相關的材料,連什麽畫廊、博物館都去了好幾個,雖然是死記硬背,也勉強過關,不至于丢醜,這也才漸漸地進入了圈子中。
她和爸爸輕描淡寫地說句見朋友,可其中包含的可多了,包括在社交場合上,偶爾會探聽到一些消息、結交的關系好的朋友,試探着詢問天盛的實力,摸着底的也有,還有不少潛在的合作夥伴,躍躍欲試,她和丈夫的聊天記錄裏,時常都是丈夫在詢問,她在回答,或是丈夫央着她,去認識某個公司老板的太太。
“就這些呀?”裴鬧春裝作輕松,事實上有小說打底的他,明白女兒的深意。
“這就很充實了。”裴黛君先笑,又擔憂地嘆了口氣,“最近我婆婆眼睛不太好,我晚點還要陪她去醫院呢!一開始是查出來白內障,後頭醫生又說,是什麽眼底有些病變,擔心以後會致盲,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