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章
靜怡本來正開心的和王嬷嬷盤算着開鋪子的事情呢, 畢竟元壽和安康一天比一天大, 花錢的地方也越來越多, 總不能就靠着那麽點兒月例銀子過。所以,她這個當額娘的, 得先賺點兒銀子, 将來也好補貼一下兩個兒子。
前些年她雖然也有這打算,但猶豫來猶豫去的,總是拿不定主意, 這一年年拖下來,就一直拖到了現在。
“額娘。”元壽這帶着哭音的喊聲, 吓了靜怡一跳,一轉頭, 又發現元壽那爪子, 變成了鹵豬蹄,就有些吃驚了:“你這是在宮裏被先生罰了?”
肯定不是打架,小孩子打架,可不會老老實實的站那兒讓人打手心的。
“被阿瑪打的。”元壽哭喪着臉說道,靜怡真有些吃驚了, 大約是前些年子嗣艱難的緣故, 雖然胤禛這人, 時常是冷着臉的,看見孩子們也多是考問功課,但實際上,他對孩子們還是很寵愛的, 幾乎是要什麽給什麽。
元壽就能看透他阿瑪的本質,哪怕胤禛冷着臉,元壽也能照常撲上去撒嬌耍賴。
所以,靜怡是絕沒想到,胤禛會親自出手教育元壽的。
“你做錯什麽了?”靜怡挑眉問道,一邊示意元壽在自己身邊坐下,一邊叫了王嬷嬷去拿了膏藥過來,她親自給元壽塗抹,順便問道:“是你一個人挨打了,還是天申也跟着挨打了?”
看這傷勢,應該是剛被打沒多久。早上出門還好好呢,這會兒,距離放學的時間也近。
“我好幾天沒練字了。”元壽偷偷瞄靜怡的臉色,靜怡手指頭使勁按了一下,元壽受疼,立馬叫出聲來,然後鬼哭狼嚎的:“額娘,輕點兒啊輕點兒啊,這是你兒子的手,不是石頭板,你輕點兒。”
靜怡哼了一聲,放輕了力氣繼續給他揉擦:“天申也挨打了吧?”
元壽眼淚汪汪的點頭,靜怡給元壽摸完了藥膏,吩咐了王嬷嬷:“将這個,給耿妹妹送過去,看看天申怎麽樣了。”
王嬷嬷忙應了,靜怡轉頭捏了捏元壽的臉頰:“說吧,為什麽不練字。”
“就是沒空,阿瑪這兩天沒來得及檢查功課,我想出去玩兒。”元壽嘀咕道,靜怡冷笑:“那你挨打也是活該了,不好好做功課,你阿瑪可是最讨厭不好好學習的人了。”
正說着話,就聽見外面蘇培盛的聲音,靜怡忙讓人進來。
蘇培盛先将安康放下,然後恭恭敬敬的行禮:“給鈕祜祿側福晉請安,王爺剛才讓奴才帶着安康小阿哥玩耍,這會兒安康小阿哥說是餓了,奴才就趕緊将人送過來了。”
“多謝蘇公公了。”靜怡忙笑着說道:“王爺這會兒還在忙?可有說了晚膳要在哪兒用?”
“王爺這兩天有些忙,晚膳就在書房用了。”這到不是什麽秘密,能說的,蘇培盛也就不隐瞞。靜怡點了點頭:“我知道了,你和王爺說一聲,元壽沒事兒,我已經給塗藥了,明兒就能好,下次元壽要是還不好好完成功課,讓王爺不用省力氣,只管打就是了,小孩子,不打不成器。”
至于那什麽不能打罵孩子的現代教育理論,在靜怡看來就說不通,當然,她也不贊成無緣無故的打罵孩子,她信奉的是有錯就要挨打。
畢竟,你當父母的不打,到外面說不定就要被別人打了。況且,年代不一樣嘛,這時候講究的是孝道大于天,還有棍棒底下出孝子。靜怡自己都是被這年代規則壓制的人,她總不能沖到胤禛面前喊打孩子這事兒不對吧?
到時候指不定胤禛要以為她失心瘋了。
蘇培盛應了一聲,靜怡又讓毛丫給蘇培盛拎了一盒子的點心。
毛丫去外面送蘇培盛,這邊安康就抱着靜怡的腿疑惑的看元壽的爪子:“額娘,哥哥怎麽了?”
“你哥哥不聽話,放學之後不好好做功課,所以被責罰了。”靜怡笑着說道,捏了一下安康的臉頰:“這可不是好事兒,安康以後不能跟你哥哥學,要當個聽話的好孩子,知道嗎?”
安康忙點頭:“我聽話,哥哥不聽話,所以挨打。”
元壽很是郁悶:“額娘,就不能在弟弟面前給我留點兒面子嗎?”
“面子是什麽東西?能吃還是能喝?”靜怡挑眉,“你現在還只是在我和你弟弟面前丢人,明兒還要在你那哈哈珠子,還有伴讀,還是侍衛面前丢人,進了宮還有你那一幫堂兄弟,還有宮裏的丫鬟太監,到時候大家一打聽,哎呦喂,雍親王家的那兩個阿哥為什麽挨打知道嗎?知道呀,因為沒完成功課。”
靜怡捏着嗓子來兩句對白,元壽那臉色就別提了,扒着靜怡的胳膊求情:“額娘,你幫我和阿瑪說一聲,我明天能不能請假不去上學?”
“不能,男子漢大丈夫,做錯事兒了就要學會去面對。”靜怡臉色一整,十分嚴肅:“只想着逃避是解決不了問題的,畢竟這世上,紙包不住火,但凡發生過的事情,就肯定會被人知道的,不過是遲早的問題。你現在不去上學,那是沒人打聽你為什麽會受傷的事兒了。”
靜怡撇嘴笑了笑:“可是啊,等過段時間,別人就會說,哎呀,你們知道雍親王府的那個元壽阿哥嗎?居然是個膽小鬼唉,還是個嬌氣包,就因為沒完成功課挨打了,就連學也不上了呢。”
靜怡嗓子好,又學過幾句唱戲,這聲音模仿的,十分有意思,安康聽不懂,在一邊嘿嘿的笑。
元壽則是有些無語:“就是不去上學而已……”
“這雖然也不是什麽大事兒,可你不能養成這樣的習慣,做錯事兒了不能逃避,要學會去面對,去應對,做錯就該才是善莫大焉,你光會躲避,遲早要被人給嗤笑的。”
“若是普通人,被嗤笑一兩句也沒什麽,可你不是普通人,你再想想,過兩百年,史書上是這樣記載的,雍親王四阿哥,是個沒擔當的軟蛋,做事兒就只會逃避,你覺得是個什麽滋味?”
元壽被吓一跳,有些結結巴巴吧的:“不至于吧,我就是個小人物……”
“你可不是小人物,你看唐太宗的孫子,史書上是不是連他喜歡吃什麽都有記載?”靜怡問道,又捏了捏元壽的耳朵:“就算正史瞧不上你,那還有野史呢,野史會寫的更過分,就像是你這次不寫功課的事兒。”
靜怡咳嗽了一聲,清了清嗓子:“康熙大帝有孫元壽,從小貪玩不喜歡做功課,曾因此事被其父雍親王毒打,然元壽不改其過,頑劣不堪,性情驕縱,可謂京城一大毒瘤……”
元壽那眼睛瞪的跟個銅鈴一樣:“這不是胡扯嗎?”
“野史嘛,誰管你胡扯不胡扯,那些寫野史的人,都是将各種事情給放大了說的,越是讓人震驚越好,你若是逃避錯誤,不敢面對,他們就能将你寫成天下第一軟蛋王,你不是最崇拜你阿瑪嗎?你阿瑪鐵骨铮铮,難不成你要當個沒膽色的小女子不成?”
不等元壽說話,靜怡又搖頭:“不對不對,怕是你連女子也比不過,女人做錯了事情,也會主動認錯,也會悔改的。”
元壽都快哭看:“額娘,我知道錯了,我絕對不會逃避錯誤的,我明天就去上學,別人要是問了,我也會老老實實的說的,你可別說了。”他又不是小孩子了,哪兒能聽不懂額娘話裏的意思。
“你明白就好,額娘還是那句話,男子漢大丈夫,敢作敢當,你不想做功課只想吃去玩兒,那你就光明正大的說出來 ,哪怕是挨打了,也是因為順從你自己心裏的意思,自己也暢快了。”
靜怡揉着元壽的腦袋,意味深長:“你若是做錯了事情,就要勇敢的去承認,做錯了不要緊,要緊的是死不認錯。前者是勇者,有一顆勇敢的心,後者是窩囊廢,連自己的錯誤也不敢面對。你是打算做個勇敢者還是當個窩囊廢呢?”
“我要當個勇敢者。”元壽忙說道,安康總算是能聽懂一句了,忙拍手:“我也要當個勇敢者。”
“好,咱們的元壽阿哥,以後可要給弟弟做好榜樣啊。”靜怡笑眯眯的說道,元壽看了看安康,點頭:“額娘,我知道了。我以後一定會好好教導弟弟的。”
話音剛落,就聽見元壽的肚子咕嚕嚕的叫了兩聲,元壽頓時漲紅了臉頰,有些尴尬的伸手捂肚子。
靜怡忙叫了王嬷嬷擺膳,又笑道:“是額娘疏忽了,元壽念書一天回來,很是辛苦了,肯定是很餓的,咱們先吃飯。”
安康也忙拍肚子:“吃飯吃飯,安康肚子也餓了。”
元壽伸手,飛快的在安康臉頰上擰了一下,安康不樂意了,追着元壽要擰回來,半路被靜怡給拎起來放在凳子上:“快吃飯,元壽一會兒吃完了飯,記得找你阿瑪去認錯。”
元壽有些疑惑:“還要去啊?阿瑪都打過我了。”
“你阿瑪打你,那是懲罰,你自己認錯,是真的認識到自己的錯誤了,是賠罪,不是一回事兒。”靜怡給元壽夾菜,然後擺手:“別說了,快吃飯吧。”
元壽哦了一聲,吃完了飯,又去找天申。天申倒是有點兒被胤禛吓着了,不過見元壽要去認錯,他也就跟着去了,反正額娘說了,跟着四哥總是沒錯的。
就算挨打了……不對,這好像是錯了?要不然怎麽會去認錯呢?
靜怡是不知道外面的事情的,只察覺到隔壁的八阿哥府上,好像一夜之間就變的非常的安靜。她暗暗的留意了半個月,竟是發現,八福晉居然有半個月沒出門了。
奇怪了,她不是正為八阿哥的事情奔波的嗎?怎麽現在,沒動靜了呢?是找到了什麽契機還是看沒希望了,就不打算白費力氣了?
不過她疑惑了兩天就放下了這事兒,毛丫和紅丫年紀不小了,她也該為這兩個丫鬟打算一下了。畢竟伺候了自己這麽些年,不能讓人寒了心。
等這兩個丫鬟嫁出去,她還得在下面提拔兩個上來,現在也該開始看了。
問了紅丫和毛丫各自的意思,紅丫是打算嫁到莊子上去,毛丫則是想出府,她也知道靜怡的性子,也沒怎麽遮掩,大大方方的說道:“側福晉不是打算開個鋪子嗎?奴婢想為側福晉出個力,只要側福晉有吩咐,奴婢定當竭盡全力。能伺候側福晉一輩子,也是奴婢的福分。”
靜怡有些吃驚:“你不想嫁人?”
毛丫搖頭:“不想,奴婢就想為側福晉賺點兒錢。”
“可我現在還沒想好要開什麽鋪子。”靜怡遲疑了一下說道,毛丫笑了一下:“奴婢不着急呢,正好能幫着側福晉調~教一下小丫鬟。”
靜怡想了想,就點頭應了下來,她是個內宅女人,要開鋪子的話,就肯定是要賣和女人有關系的東西了,到時候讓女人看鋪子,要比男人方便一些。
這會兒不嫁人不要緊,等日後她想嫁人了,自己再給挑選一個不就行了嗎?
于是将毛丫的事兒放在一邊,先為紅丫盤算。胤禛的莊子不少,紅丫當年又是福晉的親信,這事兒,很快就看好了,到了九月,紅丫就帶着福晉和靜怡給的嫁妝,風風光光的嫁人去了。
轉眼就是頒金節,康熙的意思是這兩年盡是發生一些不太好的事兒,所以頒金節想要大辦一下,也是熱鬧一下。這事兒是交給十二阿哥去辦的,十二阿哥也沒辜負康熙的期望。
不光是将各項活動安排的十分緊湊,還請了專門的畫師,将這頒金節上的盛況,全給畫下來了。
康熙很是喜歡,又是一批大封賞,十二阿哥被封了貝勒,十六阿哥被封了貝子,十七阿哥也被封了貝子。
冊封了兒子們,康熙的心情總算是好轉了些。然後,就打算帶着人到草原走一趟,好些年沒去了,也應該去一趟了。然而沒等出發,慈寧宮的大太監就一臉慌張的沖過來了:“皇上,太後娘娘病重。”
康熙臉色瞬間就變了:“怎麽回事兒?前兩天不還好端端的嗎?”
頒金節的時候,還特意見了各家的小阿哥,發了不少禮物出去呢,這怎麽說病就病了?
“前兩天太後娘娘有些着涼,奴才本來勸太後娘娘早些讓太醫來看看,然而皇上正忙,太後娘娘不許奴才等人來擾了皇上,只說是着涼了,休息兩天就好。”
然而沒想到,病情越來越嚴重,今兒伺候的嬷嬷進去叫太後娘娘起床的時候,就發現太後娘娘陷入昏迷了,慈寧宮的人誰都不敢擔這責任,就趕忙來找了康熙。
康熙連禦辇都沒等不及,出了乾清宮就大踏步直接往慈寧宮去了。嬷嬷已經讓人去叫了太醫過來,這會兒太醫正在給太後把脈,見了康熙本打算起身行禮,卻被康熙制止了:“先看太後。”
好一會兒,太醫才起身行禮:“回皇上的話,太後娘娘是寒邪入體。原本可以用驅寒辟邪的方子,然而太後娘娘年邁體虛,怕是受不住這藥性。”
“那換個藥性緩和的方子。”康熙沉着臉問道,太醫遲疑了一下:“只是怕拖的時間太長……”
“哪個把握大些?”康熙在原地轉了一圈問道,太醫忙回道:“自然是緩和一些的法子,畢竟太後娘娘的身子太過于虛弱,用虎狼之藥怕是會激起太後娘娘身體裏的沉疴舊疾,不如緩緩拔了病根,再慢慢來調理身體。”
老人小孩兒,這兩者是不能用虎狼之藥的,一個怕激起身體最後的潛能,反而是将性命給賠進去,一個是已經沒了多少潛能,激起來的怕是沉疴舊疾。
康熙自己多多少少也是知道一些醫理的,沉思半天吩咐道:“你且開了方子我看看。”
太醫忙去一邊開方子,這一會兒功夫,德妃等人也都收到了消息,忙忙的過來探望太後,康熙卻是不耐煩的擺手:“皇額娘正病着,讓她們別來打擾。”
梁九功去外面傳話,宜妃很是擔憂的問道:“太醫是如何說的?太後娘娘什麽時候能清醒過來?”
不等梁九功說話,德妃就溫婉的問道:“梁谙達,你問問皇上,可否讓我等進去侍疾。太後娘娘身體不舒服,我等心裏也是時刻惦念,若是能進去侍疾,也能全了我等盡孝的心思。”
榮妃似笑非笑的看了一眼德妃,惠妃卻是木頭人一樣站着,并不插話。
等梁九功進去,宜妃就輕輕哼了一聲:“這有些人啊,想做什麽就自己去做呗,非得将別人也拉上,顯得自己很賢惠是不是?也不找盆水照照,想當家作主也輪不到她啊。”
德妃并不接話,倒是榮妃,好心的提醒了一句:“太後娘娘宮前,你少說兩句吧。”
宜妃哼哼了兩聲,倒也清醒了些,她剛才那話若是傳到皇上耳朵裏,讓他以為自己是不想來侍疾,那可就糟糕了,本來老九的出境就夠艱難了,自己這當額娘若是再倒下去,那老九可就什麽指望都沒有了。
“這裝模作樣的本事,這宮裏,就沒人能比得上。”到底是心裏不舒坦,這次又讓德妃賣了個好,宜妃沉默了一會兒,還是忍不住怼了一句。
偏偏德妃很穩得住,不管宜妃說什麽,她就是一句話也不接。宜妃自己說了幾句,也嫌沒意思了。
最重要的是,梁九功出來了,宜妃忙率先迎上去:“皇上是如何說的?”
德妃不緊不慢的跟上,又搶在梁九功回答之前問道:“太後娘娘可醒過來了?”
宜妃氣的臉色發白,這問的話不一樣,不就顯得德妃更關心太後娘娘了嗎?
“諸位娘娘操擔憂了,太醫說,太後娘娘一會兒就能醒。皇上說,暫且用不着諸位娘娘來侍疾,這兩天,太後娘娘要靜養,您幾位暫且就不用來請安了。”
梁九功笑着說道,誰也沒能讨得好,宜妃給了德妃一個白眼,率先轉身走人了。惠妃也沒多留,榮妃倒是還記得打個招呼:“今兒三福晉要帶孩子們進宮請安,我就先回去了,妹妹也早些回去歇着吧。”
德妃笑着點頭:“多謝姐姐關心,姐姐先走一步。”
榮妃點頭,轉頭走人。德妃在原地站了一會兒,很是擔憂的看了慈寧宮半天,這才轉身走人。到了永和宮,就吩咐了嬷嬷:“給我準備一下,我要抄寫佛經。”
嬷嬷也知道太後生病的事兒,她伺候德妃多年,也明白德妃的意思,忙就出去準備了。
原本受涼不是什麽大病,然而,太後年邁,早些年也是吃了苦頭的,身體也不算特別好。雖然有太醫給開的方子,但身體還是慢慢衰弱下去。
康熙倒是發了幾次火,可他也知道,太醫開的方子,已經是最好的了。
于是,各府福晉都要進宮侍疾。
有額娘的跟着額娘,沒額娘的就自己看着自覺點兒遞牌子進宮。就連胤禛,下朝了也會到慈寧宮去轉一圈。然而,這些都沒能阻止老太太的病情。
皇太後躺了大半個月之後,忽然就好轉了,整個人不僅是清醒了過來,還有了些胃口,竟是吃了一碗粥。正好那天是德妃帶着四福晉在跟前伺候,德妃也不傻,看這情形就知道有些不太對了,趕緊讓人去找了康熙過來。
老太太自己心裏也有數,拉着康熙的手說道:“玄烨啊,哀家這輩子,能有你這麽個兒子,也算是值了,哀家這就要去找姑姑了,你別傷心,這人活一輩子,總要有這麽一天的,我是去長生天了,是去享福了,你不用擔心我,你以後啊,要好好的,長命百歲知道嗎?可不能再那麽不顧自己的身體了,兒孫自有兒孫福,你操心不了那麽久的,你好好的,我才能放心。”
康熙眼圈通紅,握着皇太後的手連連點頭:“我知道,我知道,皇額娘放心,我定然會好好的,我将來也肯定長命百歲,皇額娘,你心疼心疼我,再多看着我幾年好不好?”
皇太後一臉慈愛的搖頭:“皇額娘也舍不得你,可是皇額娘不得不走了,姑姑還在等着我呢,等見了老祖宗,我也能告訴她,你這一輩子,做的很好,你很孝順,你是個好皇上。”
說着話,皇太後的聲音就越來越低,被康熙抓在手裏的手,也變得僵硬無力起來,康熙一臉慌張:“皇額娘,求求你,你別扔下我,皇額娘,你別睡覺好不好?”
皇太後面上露出個微笑,想伸手摸摸康熙的臉頰,康熙忙自己湊過去,将臉貼在太後的手心。然後,就見太後閉上了眼睛,康熙大驚:“皇額娘!”
連喊了幾聲,皇太後卻是半點兒動靜也沒有了。
德妃原本就在一邊候着,這會兒忙上前安慰道:“皇上,讓太醫看看?”
康熙猛然想起來還在一邊的太醫,忙喊道:“快給太後看看!”
太醫心裏苦,不得不上前為太後把脈。磨磨蹭蹭了一盞茶的時間,噗通一聲就跪下了:“請皇上節哀,太後娘娘,已經仙逝了。”
康熙眼前一黑,差點兒栽倒,幸虧旁邊德妃扶了一把。
“皇額娘,您不能丢下兒子啊,皇額娘,您這一走,兒子就真成了孤家寡人啊。”康熙痛哭出聲,太醫悄悄的退後,不敢出聲打擾。
最後等了一刻鐘,還是德妃上前勸慰:“皇上,節哀保重,現下,咱們是不是該先換了這宮裏的擺設?”
康熙這才忍住悲痛,是啊,皇額娘沒了,皇額娘的身後事兒,還得好好操持一番才是。萬不能讓皇額娘冷冷清清的走,得給皇額娘辦個盛大的葬禮才行。
“這些事兒,你看着安排。”康熙沉聲吩咐道,又叫了梁九功:“去報喪,然後着禮部,為皇額娘拟定谥號。”
德妃忙行禮應了,拉了四福晉出來,低聲吩咐到:“你現在快回去,先将府裏給安排妥當了,然後再帶人進宮來哭喪,安康年紀還小,你讓鈕祜祿氏多上心些,可別吓着了小孩子。”
都說小孩子心幹淨,能看見大人看不見的東西,這喪事上,小孩子若是受了驚,就有些不太好收魂。所以德妃才多叮囑了幾句:“至于你們府上的小格格,你往常說她身子不好,可能來?”
福晉忙點頭:“年氏将小格格照顧的很好,想必是能來的。”
“那就好,你讓她們多照顧些,府裏留個人照看,剩下的都帶進宮。”德妃輕聲說道,擺擺手,讓四福晉先出宮去了。
府裏也立馬開始忙碌起來,不管是身上穿着的衣服,還是屋子裏擺放的東西,大紅大紫的全都收起來,換上素色的,針線房也開始抓緊時間做孝服。
胤禛先行進宮,康熙過于傷心,他怎麽也得進去勸慰幾句。
十二月的天氣,已經是很冷了。這種天氣下要哭喪,那真是一件兒十分痛苦的事情。靜怡心疼元壽和安康,卻又不敢亂動手腳,萬一被發現,那可不光是會被康熙厭棄。
十四阿哥也匆匆趕回京,連帶着胤褆和胤礽,都暫且被放出來。這兩個人都出來了,那八阿哥胤禩,也能跟着進宮了。
十三阿哥胤祥,也被允許進宮了。
靜怡帶着元壽和安康,跟着福晉跪在人群中,有太監拿着白色的魂幡,喊一聲哭,衆人就都跟着開始哭,安康哭不出來,靜怡就使勁在他身上掐了一把,掐的安康哇哇叫。靜怡趁機将帕子往安康臉上蓋,擦過洋蔥的帕子,當即讓安康眼淚直流。
弘時年紀大了,就跟在胤禛身邊。耿氏不能進宮,就将天申交給了福晉照顧。
看時間差不多了,那小太監再喊一聲停,衆人就又收聲。
說實話,頭兩天确實是挺傷心的,皇太後是個很和善的老太太,對小孩子也非常好,經常賞賜一些東西下來。可任誰被喊兩天哭喊兩天停的,都會有些麻木。
而且,哭喪也是個體力活兒,嚎一會兒就覺得整個人都要虛脫了。中午還不能出宮,那小太監會領大家去側殿坐着,然後上點兒點心饽饽之類的,這個就當是飯菜了。
吃完了,下午就繼續哭。
哭到天黑,衆人才能各自回家,然後,第二天再接着進宮,一連七天,靜怡覺得自己整個人都要廢掉了。
三阿哥府上有個側福晉,哭喪哭到一半兒小産了。十四阿哥有個側福晉,哭了兩天就病倒了,又堅持了兩天,回去就整個人都昏迷不醒了。
大冬天的,若不是皇上讓德妃安排這宮裏的事兒,怕是靜怡他們也會堅持不住。
好不容易七天過去,禮部也定下了皇太後的谥號,終于,選好了日子,皇太後下葬。
康熙在棺材被擡出之前大哭,甚至都昏厥了過去。幸好這喪事是有固定的流程的,該定下來的,都已經定下來了,之後的事情都照着規矩來就是了。
靜怡等人也跟着棺材出宮,跟到宮門口,最後一次跪拜。然後,各自散開回府。
“安康有些發熱。”一進門,王嬷嬷就迎過來了,靜怡皺眉說道,又伸手摸了摸安康的腦袋:“你和福晉說一聲,請個太醫過來看看,小孩子發熱不能耽誤了。”
王嬷嬷忙應了一聲,元壽乖乖的趴在床邊看安康,看一會兒又轉頭:“額娘,人死了是不是以後都見不着了?”
“是啊,人死了,就去了另外一個世界,以後就再也見不着了。”靜怡頓了頓,伸手拉了元壽:“人有生老病死,生,就是出生,就像是你和安康,從額娘的肚子裏出來,然後慢慢長大,直到變成你阿瑪那樣,再然後就會慢慢變老。”
“人活這一輩子,總要做點兒事情,等你老了,你才會覺得,你沒有白活這一輩子,等你死了,這個世界也還有很多人會記得你。”
“死亡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你死了,也沒人知道,也不會有人在意。”
靜怡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說的都是些什麽,反正,想到什麽就說什麽,元壽年紀還小,對生老病死并沒有什麽明确的認識,正好她借着這個機會,也能說一些道理。
太醫很快就過來了,說安康只是有些着涼和疲憊,開了方子,先讓喝一副,明兒早上若是降溫了,那就另外換方子,若是沒降溫,就再喝一副。
胤禛晚上留宿宮裏,靜怡怕元壽也受驚,索性就将他留在自己這邊睡覺。
元壽還有幾分興奮:“我都好些年沒和額娘一起睡了,額娘額娘,安康晚上會不會尿床?”
“不會,趕緊躺下,時候不早了。”靜怡一邊放下床簾一邊說道,快過年了,一切不好的事兒,都帶不到明年去。
然而平靜了不到十天,河南那邊送來加急密折,因宜陽知縣張育徽橫征暴斂,苛虐百姓,該縣民人亢珽等聯合起義,并劫了永寧知縣,圍困三個縣城。
這事兒說大不大,說小不小。百姓起義不是頭一回,但像是亢珽這樣連攻下三個縣城的卻也不多。康熙大怒,命河南巡撫張勝佐查明事由。
随後要派兵去鎮壓,胤禛趁此機會,将靜怡的弟弟文浩給塞了過去。文浩也不負胤禛期待,竟然親自捉拿了亢珽親弟弟亢珩,立下大功。
康熙随即下旨曉谕大學士等人,說此次百姓起義,是因為貪官橫行,預先征收明年歲糧,又加派賦稅,這才引發百姓暴動,要徹查河南官場。
河南巡撫張勝佐率先被免職,李熙亭等人則是被判死刑,宜陽知縣更是被判絞刑。
又令內閣學士前往河南安撫百姓,亢珽等人被押送京城。但大抵是知道進京就沒命了,半路亢珽等人就自盡了。
此次前往參加剿匪的多是立了功,尤其是文浩,有胤禛在背後操持,文浩在征西大軍中,也謀了個從五品的千戶職位。
過了年,康熙就打算用兵西藏,西征軍就是為此做的準備。十四阿哥被封為撫遠大将軍,統率此次西征軍。
靜怡自然是舍不得的,但也知道,弟弟早晚會有這麽一天的。
她生怕阿瑪額娘傷心,還特意和胤禛說了一聲,帶了元壽和安康到鈕祜祿府上玩耍了一天。幸而鈕祜祿淩柱夫妻都是通透之人,也知道自家兒子的志向,雖然擔憂,卻也是開始為文浩準備東西。
幹糧藥材,水囊棉衣,樣樣不落,最後就是收拾出來一個一輛馬車都裝不下的大包裹來。文浩是哭笑不得,忙親自拆開:“阿瑪額娘,每個人就只能帶一個小包裹,要不然馬兒駝不動的,軍隊裏什麽都有,你們不用太操心了,等着我立功回來就是了。”
鈕祜祿夫人在文浩腦袋上拍了一下,強忍着笑道:“都聽你的,你想帶什麽就帶什麽,大不了,我們再讓人送過去。”
文浩的手立馬頓住了,好一會兒才嘟囔道:“好吧,我試試看,盡量都帶去吧。”
作者有話要說: 清朝真的很危險啊,到處都是人民起義~~~~為什麽呢?因為貪官多。為什麽貪官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