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陶門家宴
“楚儀,”原定疆急忙跳下車迎上來,“我來家裏找你,他們說你去了衙院,我去了衙院,你又已經走了,我怕找丢了,只好回來守着,我買了好多吃的,你餓不餓。”
楚儀眼眶一紅,默默将霜兒和湘兒的奴籍遞給原定疆:“你不來找我,我也會去找你的。這是霜兒和湘兒的奴籍,你給她們,叫她們自己去銷了吧。”
“你覺得她們太小伺候不好?也是,沒關系,你再看中了誰家,我請來幫工也是可以的。你現如今要去哪裏,我送你去,你身體還沒回複,大夫說過了今日沒有發燒才好。”
“原将軍,”她咬牙道,“我已和楚家分了籍,從今往後再不是楚家人了。”暖陽和秋韻對視一眼,識趣地走去一旁了。
原定疆喜道:“分得好,我也怕他們為難你,我把屋子都收拾好了,你去看看還要添置些什麽?”
“原将軍,你不明白我的意思,我失蹤了兩日,大家會怎麽說我呢,我有什麽顏面去嫁人呢?倒不如去遠清觀,做個姑子幹淨,了卻一生……”
原定疆這才明白她內心的糾結,忙道:“嘴長在別人身上,他們只是說段話而已,他們不能替我們活,不能替我們去感受。我愛你,楚儀,是真的,我不在乎。”
“你愛我什麽呢?”
“我愛你美。”原定疆實話實說。
“嗤……”楚儀笑道,“我變老變醜了呢?”
“你變醜了,我更醜更老,更不敢挑揀你什麽。”
“胡說,胡說。”楚儀跺腳,恨他胡攪蠻纏。
“除非你覺得,伴着個泥菩薩,比伴着我更開心。”
“可是我沒法裝作什麽事情都沒發生一般和你在一起,我不信你心裏沒有疙瘩!”
原定疆擡手做誓道:“楚儀,我心裏沒有疙瘩,我向你發誓,有疙瘩的那個人是你,你越不過去。那這樣好不好,你現如今和楚家分了籍,沒有地方去,你和大花先住一起好麽?不要着急去遠清觀,給自己一個機會。”他頓了頓,“也給我一個機會。”
他最後一句話中滿是深深的無奈和溫柔,楚儀本就心軟,此時不由頗為觸動,她難以想象這樣一個粗枝大葉的人會說出如此細膩的話語來,又看到他為了找自己不眠不休,如今臉色憔悴至此,心中又隐隐有些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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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吧……我……跟你回去……但你若是對我不好,我還是要走的。”她心中突然松快了一些,大不了就去做姑子,反正她已如此倒黴,生生死死過了幾遭,有什麽可怕的呢?
原定疆呲着白牙笑起來,“好,我要是不能留下你,我才真是個笨蛋,我就改名叫原定蛋!”
楚儀掩着嘴,終于忍不住笑了。
馬車行駛遠了,楚家旁邊的樹後轉出兩個人來。
其中金發碧眼的,不是哈吉斯又是誰?他見馬車遠去了,急道:“舅父,怎麽辦,咱們不追麽?”
樹影下的人凝望許久才擺手:“随她去吧……只要他對她好……”
過了沒兩天,楚儀被原定疆纏得沒奈何,再度應下了婚事,于是,紅彤彤的喜帖很快又送到了相府。
慕雲漢看到,忍不住譏笑道:“真有他的,又結一次……幸而上次的禮波哈王子退了回來,不然還要準備。”
勇叔笑道:“我就說他女禍,他還不信。”
“他也算得償所願了。”慕雲漢叫來阿笙道:“把我那件衣服找出來。”
阿笙見他神色溫和,顯然心情極好的樣子,油滑道:“相爺,咱什麽時候也能喝上相爺的喜酒,那才是天大的福分呢。”
原來陶夭這兩日來獻殷勤,都不巧趕上慕雲漢不在,于是她也不小氣,東西都分了相府的下人,阿笙吃人的嘴短,迅速倒戈,打了包票要幫她美言。
慕雲漢還未說話,勇叔已經佯怒道:“相爺的事,他自有分寸!”
阿笙會意,笑着跑了。
慕雲漢卻臉上一熱,莫名想到她說的要留到洞房花燭夜之語……手又忍不住要攥起拳來。好在他很快驅逐了腦中的旖念,向勇叔道:“波食說要回去了,他們倒是識趣。”
“那楚儀姑娘……”
“我想他們不敢輕舉妄動。”慕雲漢遲疑道:“保險起見,還要麻煩您盯着他們些。”
“最近他們一直安分,倒是那個波哈王子,最近和哈吉斯偷偷去會了一個波食商人,衙院判決那日,哈吉斯和那個波食商人還去了,我看他人高馬大一身氣勢,不像尋常人。”
慕雲漢沉吟道:“那就盯緊那個波食商人,不要節外生枝。”
“是。”勇叔應了,又遲疑地說道,“相爺,上次萬歲爺雖然在宮中宴請了您與原将軍,但安國侯心裏一直想在家中款待您一番,這是帖子,定了明日。”說着遞上安國侯的請帖來。
慕雲漢拈着請帖,輕聲道:“定然是那個妖女撺掇的。”
“哈,陶姑娘對相爺一往情深,實在是感人肺腑。”
慕雲漢涼涼道:“連你也被她收買了麽……”
勇叔慌以長輩的口吻道:“何來收買一說?不過是看你總對陶姑娘忽冷忽熱的,萬一寒了人家的心,你将來豈不是後悔莫及?”
慕雲漢提筆在帖子上寫了幾句,遞給他道:“是我不好,有些事,是該早早說清楚才好。你去告訴陶家,我去就是了。”
勇叔接了帖子正要下去,慕雲漢突然問道:“勇叔,你難道不覺得……我是一個不祥之人麽……”
“相爺,大少爺是對你心存嫉妒才故意說那樣的話來激你,你何必記到如今呢……”
他苦笑道:“我一開始也是不信的,我告訴自己,母親是死于風寒,父親是在離開山莊的時候墜了馬……可是,你看,慕容雲沖死了,他是我的哥哥,柳娜姿死了,她曾是我的恩友……原定疆,他的婚事如此一波三折……”
“柳娜姿壞事做盡,死有餘辜,慕容雲沖是個懦夫,甘願被人驅使,這與你何幹呢?再說,那原大蟲,不是生龍活虎的麽?楚儀姑娘不是轉危為安了麽?”勇叔忍不住上前拍拍他的肩膀,“淵石,你不是不祥之人,你更千萬不要因此,錯過了陶姑娘。”
慕雲漢扶住額頭,表情木然,也不知聽進去了多少。
到了第二日,慕雲漢依照帖子約定的時間到了陶府,卻不想自己竟然是獨一個,柳景元不喜應酬,故而委婉說霍予的案子尚有疑點;而原定疆就比較直接了,直接命人傳話說不當礙人眼的鬼。
“相爺,快請快請。”陶允笑得恭敬又客氣。他一身墨藍袍子,胡子一根根修剪得十分整齊,和一般的官員飛速發福不同,他人到中年後瘦長的身材依然維持得非常好,無怪陶夭也生得一副纖細的模樣。
“陶公看上去氣色很好。”
“嗨嗨,哪裏哪裏,年紀大了,不行了。”
到了正廳,慕雲漢一眼便看到陶夭正乖順地站在陶夫人身邊。可她分明又和自己平日裏見到的大不一樣了:見他來了,只是有禮一笑,和那日日在他身邊作妖的妖女簡直是兩個人!
他從不曾見她這般模樣,詫異之下,不自覺又多看了一眼。
席間陶允舊事重提,再三感激了他在三江五洲的協助,而慕雲漢屢次三番望向陶夭,她都是個不折不扣的大家閨秀,斯文雅致地專注于吃食,看也未看他一眼。
這感覺,當真怪異得緊!他心裏莫名怏怏不快起來。
陶允客套一陣子,看他神色有些緊繃,便想起來皇後娘娘和自家夫人說起的事兒,忙解釋道:“相爺,這……上次宮宴之事,都是皇後娘娘的美意……但相爺可千萬莫誤會,我是絕沒有存那樣的心思的。相爺這裏,有萬歲爺金口玉言說的可自尋佳偶,所以,哈哈,相爺可千萬莫往心裏去啊!小女頑劣得很,去了誰家都是禍害,更莫說高攀相爺了,相爺相不中,也是情理之中的。”
陶允說這話完全是一片赤誠之心,誰人不知慕相最痛恨別人給他身邊塞人?再加上之前張懷的事幾乎成了同僚中的笑柄,所以陶允很怕慕雲漢覺得皇後娘娘是聽了自家內人的慫恿才來了那麽一出,請他來,便是趁機要解釋清楚的。
可是沒想到他說完了,慕雲漢的臉色非但沒見好,反而越發黑了幾分。在他看來,陶夭如此詭心機叵測,今日叫他來,是故意叫父親說這樣的話給他聽麽?
“陶公這樣說,顯然是因為陶姑娘未相中我了。”他笑得虛僞,銳利的眼眸望向那個一臉若無其事的小女人。他今日來,便是要和她說自己心意已決,打算孤身一生的。可誰想,陶允反而一上來把他的話全堵回去了!說什麽“絕沒有存這樣的心思”!他難道真的不知道他女兒那些過分的所作所為麽!
天底下怎麽會有這麽糊塗的爹!
可他若是不糊塗,不就是在暗示自己,他并不想自己給他做女婿麽!
可惜陶允與慕雲漢不熟,聽他所言,還以為是為了給自己家一個臺階下,心裏頓時頗有感慨——人人都說相爺冷傲,誰知卻如此替人着想!于是笑道:“我這個姑娘啊,我有時也不知道她在想些什麽,不過女兒家嘛,确實也有自己的小心思,随她,随她。相爺莫怪~!”
陶夭聽着,險些沒憋住笑出來!她雖然沒有擡頭看,但也知道慕雲漢一定被氣得不輕了。自己親爹這一通不明就裏的和稀泥,跟直接和慕雲漢說“你不要肖想我女兒”也沒什麽區別了。
可是她依舊垂着腦袋吃飯,不聞不問。
事實上,她也猜得到慕雲漢來之前的心思,八成覺得這家宴是她撺掇的,可是天地良心,這全是父親的一廂情願,和她一點關系也沒有,自己對于他們之間的事口風很嚴,半個字也沒和爹吐露過。
若是叫她爹知道她扮成花魁,她大概狗腿要不保!
作者有話要說: 命硬-倒黴-小可憐-不受岳丈待見-雲漢-慕
陶允:哎呀,總算把誤會和相爺解釋清楚了,開心!
陶夫人:智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