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大花良計
柳景元蹙眉,示意原大花安靜,随即湊到她耳邊輕語道:“問她,在包庇誰。”
他的氣息熱熱的,拂得原大花耳朵上的絨毛都随之一倒,叫她登時臉上漲紅起來,該死的柳景元,是在吃她豆腐麽?難道他全程都要用這種方式提醒她?這樣境況下的她,越發悔恨自己不識字來。
她勉強打起精神,對楚金玉道:“霍少夫人,這就奇了,你的妹子出嫁當日,你不叫長者為她裝扮也就罷了,卻又說自己記不得那日是否是最後一次見她,更記不得為她裝扮的丫鬟是誰,你是什麽意思?是真不記得了,還是,你要包庇什麽人?”原大花突然腦中一震,道,“楚儀早就不見了,對不對?你知道她是如何不見的,你不肯說,因為那個讓她不見的人對于你而言很重要,甚至重要過你的妹妹!”
楚金玉大駭,瞪着眼道:“你……你胡說,你在胡說什麽!你為什麽要污蔑我!我都說了我什麽都不知道!我什麽都不知道,你為什麽要這樣冤枉我!”
縱然原大花神經再粗,也知道她被自己說中了要害,她追問道:“那個人是誰?你為什麽寧可包庇他,也不救你妹妹?你這是幫兇,是從犯,你知道麽!”
楚金玉被震懾住了,她又流露出了驚慌的表情,喃喃道,“不,我不是,我不是幫兇。”
柳景元适時湊上來輕聲道:“聊她的父母,聊她的地位。”
原大花會意,放軟了語氣道:“霍少夫人,我念咱們相識一場,少不得要勸你一句,尋常宅院裏,誰家沒個使絆子扯頭發的事兒,你做這個事兒,楚夫人想必是不知道的,她就算再不喜歡楚儀,人命關天,心裏也要掂量掂量。何況,霍家待你很好,你看你這一身绫羅綢緞,比霍夫人的還貴,現如今就在他家中出了這樣的事,你又因此被扣在這裏,你叫他們怎麽想?叫他們如何面對世人的眼光?別人又會怎麽說霍家的少夫人呢?”
楚金玉不再說話,只是垂着頭,任憑原大花在怎麽苦口婆心,黑臉白臉唱盡,也不肯多說一句話。從暗室出來,柳景元便叮囑手下将她好生看管起來,尚春來見狀,為難道:“柳捕督,這不太好吧,霍秀偉是朝廷官員,楚金玉是他的兒媳,這樣畢竟有些難看。”
柳景元面無表情道:“尚将軍,此人與楚儀失蹤有莫大的關聯。今日見她反應,可知她被審得突然,尚未與那人串好供詞,故而只含糊不認。如若我放她回去,她與那人再有所接觸,再審可就難了。”
尚春來驚道:“你是說……可是她是楚儀的姐姐,她怎麽會做這種事。”
原大花冷笑:“宅院裏的事兒,多了,只不過她玩劈叉了。”
柳景元看了她一眼道:“事情尚未理清,不急着下定論。我要去審霍家的下人……”
“我跟你一起!”原大花一下挺直後背,狗腿一樣擁着柳景元走了,臨走還不忘叮囑尚春來:“小春子,你有空,去瞅瞅我哥吧!我怕他要死了。”
原定疆此時正在搜尋城北,已經快要搜索到了城郊,這時阿笙快馬而來,報道:“原将軍,”他喘着粗氣跳下馬,“城西,有探子說,看到可能是霍家的馬車去過那裏。”
原定疆勒住馬,随即道:“你确定?”
Advertisement
阿笙解釋道:“此前霍家送霍均去治療頭疾,去的就是城西的山莊,相爺一直覺得送得蹊跷,所以叫人留意着,是以發現了霍家的馬車近來又去過。”
原定疆聞言調轉馬頭,對李思危道:“勞煩你帶着大家再仔細找一下,我要去趟城西!”
李思危道:“大哥放心吧!咱們連只蒼蠅也不會放過。”
一路向着城西而去,阿笙忍不住向原定疆解釋道:“相爺實在操勞國事,但他說了,傍晚時會回來幫着一起找,相府的侍衛都被他派出來了。原将軍,相爺也沒想到會出這樣的事。”
“我知道,”原定疆粗噶着嗓子,“我怎會怪他,肯定是楚家有問題!”
原定疆昨日發覺不對勁後,第一反應先是沖去了賓客館,誰料還未進館,迎頭便遇上同樣氣勢洶洶的波食人,若不是慕雲漢後面趕來梗在中間,兩邊早就打得頭破血流了。
波哈王子氣得全然不見了溫和的好臉色,怒道:“好個大周,和我們玩這偷梁換柱的把戲!我們誠心迎娶,你們卻如此下作!”
原定疆也氣急敗壞,額上青筋直跳,罵道:“扯你娘的騷!你這将計就計倒是用得順手,現如今還跟老子裝上了,你把楚儀還給我!”
“楚儀早就被你們接走了,你們還來和我們要人!”哈吉斯也嚎起來,“那轎子上的分明是她的丫鬟!”
波哈王子冷笑道:“好得很,我們本欲與大周修好,你們卻做得如此難看!好得很!換走了人不說,還倒打一耙!”
“你威脅我!我告訴你,老子不怕你,你們來十個坦恩,我都給他打回去!分明是你們早就換了人!”原定疆虎嘯一通,被慕雲漢攔住道:“原定疆!你夠了!你聽我說!”他壓低聲音,“事情出了問題,但不在這裏,我方才問過那個丫鬟,她一上轎就換上了座位下的新娘服,讓楚儀坐去了暗格,她也并未看到新娘的真容。問題不出在波食這邊,我們需要去問霍家。”
“喂,你們在那裏叽叽咕咕說什麽呢!”哈吉斯最是覺得這個白臉的宰相比原大花還不好對付,看上去漂亮得像個小娘們兒,實則憋了一肚子壞水兒,于是忍不住叫嚷起來。
波哈王子也道:“慕相,有什麽事,不妨光明磊落說出來。”
慕雲漢轉頭,眼中閃過一絲冷意,他步上前來,低聲說了句什麽,波哈王子登時臉色大變,慕雲漢笑道:“怎麽,要我光明磊落說出來麽?”
波哈王子瞪着他,咬牙道:“那你須知,她若有危險,我們不會善罷甘休!”
原定疆一直在想,慕雲漢到底同波哈王子說了什麽。為什麽他覺得,楚儀丢了,波哈王子比那個哈吉斯更要着急。
他腦子裏很亂,為什麽楚儀要在街上給哈吉斯留下名字呢?難道她真的反悔了?話又說回來,哈吉斯确實比自己生得好,臉孔白,眼珠子像藍色琉璃珠子似的,毫無疑問楚儀同他站在一起更加般配。他心裏酸得很,也罷了,沒有什麽比她的安全更重要,只要她能全須全尾地回來,她不嫁自己也沒關系。
原定疆心裏道:楚儀,我只要你好好的,你便是想嫁哈吉斯,我也不攔着你。老天,我別無所求,只要她安全,只要她回來。
夜色漸深,河流兩旁的樹影像是幹枯的手指伸向望不見底的空中,影影綽綽,煞是吓人。楚儀凍得手腳僵硬,她已帶着霍均走了半天,卻連個人影也沒看到。
不應當啊,他們已經到了上游,按說應當有攔河捕魚的人家才對啊。楚儀疲憊不堪,又累又餓,對霍均道:“姐夫,我們休息一會兒吧。”
“好。”霍均聞言便一屁股坐下,順便撈了點冷冷的河水喝。
楚儀見狀也覺口渴,有樣學樣。兩口冰涼的河水下肚,她登時感覺連呼出的氣都是冷的了。“哎……”她幽幽嘆了口氣,心裏有點絕望。
“哎……”霍均也嘆了口氣,聲音語調竟然和她一模一樣,顯然是在學她。
楚儀好笑道:“你嘆什麽氣?”
霍均學道:“你嘆什麽氣?”
她笑起來:“你學的真像。”
霍均咧着嘴笑了笑。楚儀知道他有意逗自己開心,柔聲道:“姐夫,幸而還有你陪着我,不然我真的要害怕死了。”霍均雖然也有可怕之處,到底不會傷害她。
“你的頭疼病,好些了麽?”楚儀問道。
“不疼了,”霍均湊過來,“喝點冷水就不疼。”
楚儀見他像孩子似的模樣,忍不住關心道:“我姐姐,她對你好麽?”
“好!”霍均開心地笑起來,“金玉對我好,給我喝藥,給我治病。”
“那就好,”楚儀點頭道,“她那個人,雖然我們不和,但我知道她沒有什麽壞心眼,我有時,很理解她的難處。”
“我餓。”霍均沒頭沒腦來了一句。
楚儀想到前事不免有些緊張:“那,那怎麽辦……”
“你是不是也餓了?”霍均道,“沒事,餓了有我呢!”他露出孩童般純真的笑來,“忍不住了,就和我說,我有許多血。”
“我……我不餓……”她急忙擺手,生怕霍均把自己的脖子抹了叫她喝!她想都不敢想那個場景!
“那……那我睡了,睡了也不會餓,”霍均咕哝着躺下了,楚儀怕這樣睡着會凍死,撿了好些幹草樹枝鋪在他身上。事畢,她靠坐在霍均身旁,給自己身上也遮了許多幹草。
“以天為蓋地為廬。”她念了這一句,心想,原來宿于天地之間并沒有人們說的那麽灑脫和逍遙,反而,她蜷了蜷腿,好冷。她好怕自己會凍死在這裏……
這邊柳景元審訊完了霍家和楚家人,疑點便又重新回到了楚金玉身上。原大花陪着楚金玉又喝了倆個時辰茶,喝得直跑茅廁,終于,等到了柳景元重新回來找她。
“柳捕督,”她眼睛放光,“怎麽樣了?”
柳景元對她道:“楚廣平來接楚儀回去時,遇到了追債的,故而便打算等了風頭過去再來接。後來他們再來探望的時候,楚儀正在生病。既然楚夫人說記不得是不是看清了,那麽我們便要話分兩頭說。如果按照你和原定疆最後一次見她的情形來判斷,那便是最後一次她出現在大家視野裏,而且,是同楚金玉一起。”
原大花想到下午審訊的情形,蹙眉道:“伺候楚儀的丫鬟,皆是楚金玉安排的,她不許旁人插手,那些丫鬟又換得勤,也就是說,楚金玉是關鍵?”
“正是,那個背後的人很狡猾,在這個過程中,他始終沒有露出一點馬腳來,把所有的疑點,都集中在一個人身上,同時他又有不讓這個人開口的本事。所以,關鍵還是要撬開楚金玉的嘴,她不肯全盤托出沒關系,只要能透露楚儀的行蹤就好。”
“可是,我真的是好賴話說盡了,她現在學精了,一句話也不說,總不能,總不能用刑吧!”原大花看看暗下去的天色,心急如焚。
“她可有特別在乎的,或者是,特別看重的人?”柳景元話音方落,外面便走進來一人,乃是阿笙。他跟着原定疆跑了一天,已是一臉疲憊,如今慕雲漢又有錦囊要傳給柳景元,他少不得還要親自跑一趟送到。阿笙擦擦臉道:“柳捕督,這是我們相爺要我帶給您的。”
原來,慕雲漢上次醉酒後一連頭疼了三日,大家都只道他不善飲酒,又被氣到了才如此。可事後他想到霍均頭疼之事,覺得十分怪異,固命人特意去查了霍均每日服用的藥渣,又派了暗衛偶爾盯梢,這才發覺了一些蹊跷之事。
柳景元拆開看了,立即喚了一隊捕快道:“你們,随他去城西一個山莊,每個捕房都要留人,随時傳信回來,不得有誤!剩下的去想辦法找出來霍均吃的藥方或者剩下的藥渣,帶回來給大夫看,快!”
“等下,”原大花眼睛突然瞪大,“阿笙,你是自己來的麽?”
“不是,還有相府的人一起。”
“你別走,讓他們帶捕快們去,我……”原大花露出思索時慣有的呆滞表情來,她抓了抓頭發,“我或許有個好辦法……”
作者有話要說: 原大花:我有一個馊主意~
柳景元:人是香的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