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意冷
路過的一個老師被那一聲喇叭給吓了一跳,一邊走一邊轉過頭狐疑往車裏看。
施歌摸了摸背包的金屬拉鏈,低聲:“沒有什麽了不起。”
他頓了頓,唇線抿成一條直線,“大城市玩夠了,想我們這裏的學校體驗一把,感受人生?我告訴你施歌,別的地方可以,卓立不行!卓立不是你想來玩玩就來玩玩,想走就拍屁股走的地方,這裏的孩子沒有這麽賤!”
那個的眼神狠得讓她心裏一縮,那些話像刀子一般,毫不留情往她身上割。
“你要走就盡快走,這裏不歡迎你,你不配。”
施歌死死咬着嘴唇,頭顱無力低垂着,一股寒意從下往上,冒到發頂,頭皮一陣陣發麻。
他悶笑兩聲:“我得謝謝你,幸虧昨晚你跑了,要真睡在一起,我得吃虧了。”
視線一片模糊,姜黃色的小背包變成了一團黃糊糊。
“下車。”
施歌迅速拉開車門,不讓一滴淚落到他的車上,腳落了地,淚珠子滾落,在水泥地蔓延成幾個深色的小圓點。
她倔強咬着唇,任由臉上的淚水肆意滑落,抱着包包腳下強制鎮定,緩步往前走,直到聽見車子拐彎的聲音,她才加速往宿舍樓後面跑。
宿舍樓後頭是一個休閑運動場地,擺放着一些器械,過十點路燈就關了,幽幽暗暗的一個人也沒有。
她把包丢在地上,坐上一個轉動的小圓盤,把頭埋進腿裏,肩膀不受控顫抖,壓抑着聲音無聲啜泣。
太狠了,他太狠了!
她從小到大就沒有碰到過這麽狠的人,對人好的時候是那麽好,狠起來一刀子就能要了人的命,她應該早點看清,不狠他也走不到今天,她和他本就不是一路人。
明明是他先來招惹她,從來沒有一個人能和她走得這樣近,梁茵茵說得對,是她對他太過縱容了,她從來沒有真正拒絕過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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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買了和洲的房子,就算三年後去讀研究生,她還會回來卓立教書啊。
會回來,不單單是因為她和她媽一樣愛沛海,就算單純為了他,她也願意回來。
可眼下只怕是回不來了,和洲是他的地盤,他說讓她走,說她不配……
昨天晚上她甚至在想,該怎麽開口和爸爸提,要和他結婚……
笑話,真的是天大的笑話。
幸虧這個笑話只有林白靈知道,沒關系,從明天起,她又是幹淨清爽的一個人。
宋西牧,此生不複相見。
手機鈴聲響起,是施銳,她盯着屏幕,沒有動作,直到手機挂掉了,她才慢慢起身,抖了抖發麻的腿,上樓去了。
施銳發微信過來,問她為什麽不接電話,說周末過來找她。
施歌回複,要睡覺了,等他來的時候再說。
施銳锲而不舍,給她發視頻,施歌只好接受了。
施銳在視頻裏盯着她看,“你自己一個人。”
施歌啞聲:“嗯。”
“聲音怎麽了?是不是感冒了?”
“嗯……我要睡覺了,挂了吧。”
梁茵茵大半夜還跑過來,在門外給敲着門叫她:“你怎麽現在才回來,我都來找了你幾次了!”
施歌沒有開門,“找我做什麽,我要睡覺了,明天再說吧。”
梁茵茵:“……你這人怎麽這樣,是不是和宋西牧約會,又吵架了?”
沒有回應。
“過兩天是宋西牧的生日,我哥那幫人說要出去嗨一頓,我還說了,宋西牧可能是想和你單獨過呢,就想問你一下,能一起嗎?不能就不讓我哥他們折騰了,免得宋西牧嫌棄,宋西牧就是典型的天蠍……”
門後響起了施歌清冷帶着沙啞的聲音:“茵茵,你們過吧,我和宋西牧沒有關系了。”
她記住了,這輩子遠離天蠍。
梁茵茵微怔,她說的是沒有關系了,而不是沒有關系,這兩人又鬧什麽?
施歌靠着門,伸手把燈關了。
梁茵茵這才覺出不對來,對着門低聲問:“施歌,你沒事吧?”
這一句話又把她的眼淚給引出來了,她狠狠抹了抹臉,有些懊惱,為什麽這麽脆弱,有什麽好哭的!
“幹嘛啦……”
她忍着哭腔:“沒事兒,你回去吧,我睡了。”
*****
渾渾噩噩過了一天,快放學的時候她在辦公室接到一個電話,是體育老師吳帥打來的,叫她趕緊到體育場,四年級二班有男生打架了。
她急匆匆往下跑,趕到籃球場一看,宋骁和陳博逸臉上都挂了彩,對面一個比他們略高一些的男孩子,嘴角都破了,抓着右手手腕一直在喊痛。
體育老師正在給孩子們集合,一時半會走不開。
她肅臉朝宋骁:“怎麽回事?”
宋骁微微噘嘴,指着對面那個男孩:“那個人搶我們的球,我要拿回來,他就往我肚子上踢!”
男孩又蹦起來了,“是你的球?寫你名字了嗎!”
“就是我們班的球,體育老師拿來的。”
男孩梗着脖子叫嚣:“體育老師拿的球就是學校的球,難道是你們班的啊!你算老幾啊!”
施歌皺眉,這哪個班的孩子,老師在這呢還敢這麽大喊大叫,平時不定如何嚣張呢。
“既然這節課是我們班的課,這個球自然就是給我們班同學打的,如果你想拿,可以好好和同學們商量,要是同學們同意了,你可以拿去打,難道老師沒教過你講文明懂禮貌嗎?”
宋骁:“老師,他就是明搶!第一次的時候,陳博逸去撿球,他故意把球踢得遠遠的,第二次他就來搶了!”
施歌看也看得出來,那孩子的确是太過跋扈了,她對着宋骁和陳博逸柔聲道:“那你們也不要和他打架,直接告訴老師,讓老師批評他。”
陸老師小跑過來了,拍了拍施歌,沉着臉對那個男孩:“陸林越,你怎麽回事?又打架!”
陸林越把臉扭到一邊,“他們也打我了!”
陸老師臉上帶着幾分無奈,“我懶得管你,我讓校長來管,你要是不想學,趕緊跟你媽回家去!”
又對着施歌撇嘴搖頭:“老大難,頭疼。”
施歌還沒說話呢,陸林越又開始擺着手腕喊疼了。
吳帥走過來,讓老師們趕緊聯系家長,他看着是陸林越先挑釁的,但是那手腕還是得讓家長帶去醫院看看。
施歌領着兩個孩子回到辦公室,趁着家長沒到,好好批評教育了一頓。
宋骁被他媽給領走了,剩下陳博逸,他沒有打過架,心虛得很,苦着一張臉,就怕他爸過來教訓他。
陳先生到了辦公室,看着自己兒子那張臉,臉就陰了,他知道兒子的性格,輕易不會和人打架,估計是被人欺負狠了,要不就是被人帶壞了。
“我早就說了不要和那個宋骁一起坐,你看看,連架都敢打了!施老師,你還是趕緊給他換座位吧,他就一個老實孩子,沒有人帶着他哪裏敢打架。”
施歌:“陳先生,今天真不是因為宋骁他才打架,是宋骁去幫他,兩個人才和那孩子打了。”
陳博逸也嘟囔着:“是啊,不關宋骁的事情,他是幫我才那樣的,是那個六年級的……”
“我不管,你測試是不是退步了,學習是不是松懈了,是你就承認,跟着宋骁玩得開心,學習都顧不上了。”
陳博逸不出聲了,他跟着宋骁的确是很開心。
施歌已經放棄了,老師的精力有限,有些人的想法真的是沒辦法改變的,她無能為力,也不再和他理論。
陸老師帶着一個中年婦女過來找她的時候,她已經讓陳氏父子走了。
“施老師,那兩個孩子走了?”
施歌點頭:“走了。”
陸老師介紹道:“這是陸林越的媽媽,林越媽媽,這位就是四年級二班班主任施老師。”
中年婦女大嗓門就來了:“施老師,你怎麽讓他們走了,我家孩子被打了!手腕都痛了!”
施歌被她這來勢洶洶給驚住了,是陸林越先挑釁啊,體育老師也看見了,她這純屬是惡人先告狀!
“這位家長,你先別急,打架是不對,幾個孩子都有責任,我已經批評了他們,讓家長帶回去好好教育了。”
中年婦女聽了,氣更盛了,“你一個年輕老師,是不是什麽都不懂啊,我說的是我家孩子手腕都痛了,你還放他們走,那醫藥費誰出啊,是不是你出!”
陸老師連忙說:“林越媽媽,這樣吧,你先帶陸林越去醫院拍個片子看看,醫藥費你先墊着,到時候我們學校會讓家長過來一起溝通協商。”
“我憑什麽先墊着,現在不搞清楚,我不走了,你們趕緊叫那兩個家長回來!”
施歌沒有見過這麽不講道理的人,眼都直了,陸林越手腕痛,那也是他打人才痛的,難道做媽媽的不應該先教育孩子嗎?她不檢讨自己的教育,先找別人的麻煩,陸林越以後得多無法無天啊。
陸老師拉着施歌的手,“施老師,來,我和你說兩句,讓林越媽媽消消氣。”
施歌知道陸老師的意思,跟着她往外走。
“施歌,這個媽媽是我們學校最難搞的一個家長,你不要和她講道理,沒有用,要講道理我就不用帶她來找你了,你把那兩個學生的家長叫回來,當着學校領導的面,把事情說清楚,該賠錢賠錢,該道歉道歉,事情也怪不得我們頭上了。”
施歌:“她連孩子都沒有帶去醫院……”
“哎呀!她就等着給她賠錢呢,怎麽會自己去醫院,奇葩,說了沒有用!”
施歌只好把宋骁媽媽和陳先生給叫回來了,宋骁媽媽沒有二話就帶着宋骁回學校,陳先生抱怨幾句也回來了。
張校長也是頭痛,這個陸林越的媽媽的确不是省油的燈,陸老師曾經提過要把陸林越給勸退學,轉到別的學校,他哪裏敢,現在的家長惹不起啊!
宋骁媽媽爽快人,懶得看中年婦女撒潑,“醫藥費多少,你把單子給我,我給錢。”
又讓三個孩子互相道歉,這件事情才算了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