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冰水
才過八點,學校籃球場上還有人在打球,宿舍樓下三兩個剛運動回來的老師在等電梯,施歌沒來之前,宋西牧幾乎不會到學校來,老校區離家裏不算近,故而除了年紀較大的老師,認識他的并不多。
眼下兩個女老師在聊着天,一個男老師在講電話。
兩個女老師看見一個高個生面孔走進來,雖一身休閑裝扮卻仍是器宇不凡,高鼻劍眉間的一雙眸子,和他腳下的步子一樣堅定。
兩個女老師的談話就這麽不自覺中止了,宋西牧朝兩人含笑點頭,掏着兜轉身面朝電梯門。
年紀稍大的穿黑色運動服的女老師姓陸,他這一笑,陸老師覺得眼熟,她盯着宋西牧的背影看了又看,眼前這個男人像是李老師家的兒子,和洲集團的宋總,難道是找李老師來了,可是李老師不住這裏啊。
她有些猶豫,等進了電梯,才忍不住看着他問:“是……宋總嗎?”
宋西牧轉過臉,笑了,中規中矩打了個招呼:“老師好。”
這就沒錯了,她忙轉頭對白衣服的年輕老師說:“和洲的宋總啊!李老師的兒子!”
白衣服女老師有些矜持,笑得很含蓄,“宋總,久仰……”
宋西牧只好又對着兩人含笑點頭。
“宋總來找李老師?”
宋西牧随口道:“是啊,來找她拿鑰匙。”
“李老師不是回家了嗎?”
“又跑來了。”
陸老師看見他摁了九樓,剛才梁茵茵出去的時候說施歌回來了,李老師和施歌一向親近,應該是過來看施歌了。
“李老師是不是過來找施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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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西牧:“……應該是。”
正好到了九樓,陸老師率先往外走,興沖沖說:“走,我帶你過去,正好我也要看看施歌。”
宋西牧嘴角微不可察一抖,這個老師有點過分熱情了,誰讓她帶路了,這個時候他只想一個人見施歌,看誰都礙眼,奈何他這個身份,只能客氣點頭:“謝謝。”
誰都知道宋西牧樂善好施,撒錢從不手軟,又長得一副好皮相,标準的鑽石王老五,平時在學校裏打趣李老師,她家得找個怎麽樣的兒媳婦,李老師說宋西牧眼光高着呢,她管不着他,他也從不聽李老師的話。
結婚生子的女人都比較放得開,喜歡調戲單身漢,黑衣服老師對着這麽一個財神爺,就有點按奈不住心中的激動了。
“宋總,什麽時候請我們喝喜酒,我們都盼着呢!”
陸老師這句話還真應景,正問到宋西牧的心坎裏去了,宋西牧嘴角勾起一個弧度,不要臉應:“快了。”
陸老師當他和她打哈哈,“真的假的,有女朋友了?”
施歌從挂掉電話之後,早就透支的腦袋瓜一直處在興奮狀态中,宋西牧又要來了,這是第一個闖進她私人領域的男人,闖得那叫一個簡單粗暴,那叫一個肆無忌憚毫無顧忌理直氣壯,她想拒絕,卻有心無力,她暗中把這都歸咎于宋西牧太過霸道不要臉。
書一直停留在那一頁,眼前是一團糊。
只聽見陸老師問他有沒有女朋友,他仗着腿長,毫無紳士風度搶先陸老師一步,邁進了施歌屋子裏,又是那雙平湖般的眼,直勾勾看着她,嘴角帶着不要臉的笑,“不用女朋友,直接結婚。”
瞧瞧,登峰造極了,比剛才走的時候還不要臉,施歌就算是免疫了,臉上還是一熱,撇開眼不看他。
宋西牧沒有移開眼,她還是今天那身裝扮,估計是太熱了,把一頭黑發盤起來,紮了一個簡單的丸子頭,露出優美的肩頸,就坐在上次他困着她的那個隔板旁,隔板上一本書一杯水,沒有果盤,他稍稍有些失望,還挺想念她洗的提子。
陸老師跟在身後喋喋不休:“還說沒有!李老師說她也不知道你有沒有女朋友,我們都說是你藏得太好了,等着哪一天直接領回家,吓死李老師!”
宋西牧:“施老師,李老師去哪裏了?”
施歌早就站了起來,右手虛虛搭在書本上,臉上的表情有些不自然,話說得有些磕絆:“李老師……她下去找林老師……拿試卷。”
這是害臊了?
宋西牧勾着唇角,閑散又随意,“李老師屬兔子,跑得就是快。”
陸老師繞過宋西牧,走到施歌跟前,“施歌,沒受傷吧?”
施歌笑:“沒有。”
如她所料,估計得磨掉嘴上一層皮,這件事才能翻過去了。
“我們都吓死了!這種變态,要是我碰見了,我往死裏揍他!”
施歌有些迷惑,在遇到猥瑣男這個問題上,男女觀念還真是不一樣,宋西牧和她爸訓斥她,不該拿刀試圖去和那人硬碰硬,但幾個女老師都說這種男的該就地打死,恨不能把那男的廢了才好。
宋西牧掀起眼皮子帶着嫌棄看了義憤填膺的陸老師一眼,這女人就是看熱鬧不嫌事大,這個時候更顯得礙眼。
“陸老師是哪裏人?”
陸老師:“我呀,我就遠了,你猜猜看,我像是哪裏的?”
宋西牧笑着勾勾下巴,“聽你這豪邁的口氣,我猜是X省的,沛海人說話都帶着一點尾音,口音沒有像你這麽标準的。”
陸老師樂了:“你厲害啊!我家就是挨着X省,我老公是X省的,我就說宋總不是一般人。”
施歌彎了彎唇,視線飄到牆上,且聽着這兩人互吹彩虹屁。
“怎麽嫁到X省了,我還以為你是沛海媳婦,那可惜了,沛海就需要你這樣的來改善基因,沒有你們,沛海那尾音得幾百年後都去不掉。”
陸老師哈哈笑:“我現在就拍大腿啊!那時候年輕不懂事,眼瞎了嫁到那裏,現在孩子丢在千裏之外,看也看不見,你說我爸媽怎麽沒攔着我呢!”
宋西牧語帶戲谑:“是不是想攔攔不住?”
“哎呀!也沒臉怪他們,都是自己選的,我現在都想開了。”
宋西牧覺得這陸老師還真有些意思,“噢?你是怎麽樣想開的?”
陸老師感慨一嘆:“反正嫁給誰都會後悔,就這麽過得了!現在眼不見心不煩,也挺好。”
施歌垂首,手反複翻着書的頁碼,一副置身事外的姿态,聽陸老師說這些話,幹淨的眉眼微微動了動,又把那張紙捏着往後翻。
嫁給誰都會後悔,這話在宋西牧耳朵裏無異于要壞他的事了,再看眼前人那副雲淡風輕的樣兒,只怕是不容易掉到他家裏。
“陸老師,我覺得你這話說得不對,你在卓立教書,就該在沛海找一個,你要是嫁到沛海來,肯定不能後悔,沛海人多好啊,吃海鮮長大,心胸寬廣,對老婆又好,你想後悔都沒機會。”
陸老師很給面子:“那可不是,大腿都拍紫了,你怎麽不早點和我說這個話呢!”
施歌心下失笑,吃海鮮長大和心胸寬廣實在扯不上因果關系,對老婆好……那更是扯得沒邊了。
管得寬倒是真的。
見這兩人大有熱聊下去的意思,施歌退後兩步,把那疊着的木凳抽出來兩張,自動忽略宋西牧,招呼陸老師坐。
陸老師:“不坐了,不坐了,我這一身汗,宋總,要不要我帶你下去找李老師?”
宋西牧就等着趕人了,順着話頭說:“不用了,陸老師都後悔了,我不能讓施老師也後悔,我得教育教育她。”
陸老師到了這會兒才恍然大悟,這哪裏是來找媽,是找媳婦啊!虧得她沒臉沒皮的在這裏做了那麽久的電燈泡,再一想宋西牧和施歌,可不是都單身,施歌……一般人還真進不了她的屋子,還有施歌和李老師的關系……陸老師直恨自己不開竅。
“哎呀!我……不好意思,我趕緊走,不影響宋總教育了。”
宋西牧點頭,一語雙關:“陸老師,謝謝啊!”
陸老師走了,他也沒坐下來的意思,大長腿伸着屁股往隔板上挪,雙手抱胸,勾着唇角拿眼瞅施歌:“中年婦女就是愛湊熱鬧。”
施歌擡眼:“什麽中年婦女,陸老師才三十多,沒比你大多少。”
“那也是中年婦女。”
“……”
他放低聲音:“今天怎麽沒給我準備水果了?”
施歌斜他一眼,自顧自坐下來,手扶着頭斜向他另一邊。
這個我懶得理你的意思。
宋西牧居高臨下,半阖着眼俯視她,一張白淨的小臉,翹鼻小嘴,那雙黑溜溜的眼尤其醒目。
這是一個有靈性的女人,老天爺下了功夫才能讓一個女人長成這樣。
“會不會待客?給我倒杯水去。”
施歌不動。
他伸着一只手去夠她的水杯,端起來就往嘴邊送。
動作太快了,施歌甩開凳子要去搶的時候,他已經含了半口水在嘴裏了。
施歌氣結,一臉不可思議地瞪着他,“放下!”
宋西牧喉結上下滾動,水就咽下去了,嘴角勾起一個弧度,“誰叫你不給我倒水,我一路走過來,又和中年婦女辯論,能不渴嗎?”
“放下!”
宋西牧吧唧兩聲:“放放放!要不要我吐出來還給你?”
施歌腦袋“嗡嗡”響,實在沒精力去挑戰他的惡趣味,推開凳子去廚房拿水杯。
宋西牧視線跟随着她,感慨一聲給自己加油:“還是能教好的,能教好。”
施歌倒了一杯白開水,冒着袅袅白煙,往他右手邊一放,又坐下扶頭去了。
他笑得低沉:“你是不是想燙死我?”
“我以為你喜歡喝燙的。”
宋西牧鬼精,知道她還記着悶嘴葫蘆裝冰水的仇。
他的手又摸上她的水杯,就一個最簡單白瓷杯,他怎麽就愛不釋手呢。
“我喜歡喝冰水你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