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容歡剛才本來是想給傅斯衍送果汁的, 誰知正要敲門, 就聽到裏頭的聲音。
最後那句“我會去見你安排的徐小姐”就好像一塊大石頭猛地投進她的心河，掀起層層漣漪。
此刻, 他注視她的目光, 映在半明半暗的夜色裏，推着她心頭的熱浪一陣高過一陣。
他半晌伸出手, 聲音帶上了點笑：“果汁不是我的嗎？”
她從陷入的失神中緩過來, 把果汁遞給他，就聽到他問：“都聽到了？”
她擡起頭, 眼底映着走廊的燈光，閃閃發亮，“叔叔……要去相親嗎？”她的聲音隐着幾分不願相信的意味。
傅斯衍怔了怔, 而後半彎着腰，捏捏她的臉, 語氣多了分逗趣：“怎麽, 歡歡不希望叔叔談戀愛？”
容歡登時愕然, 看着他那麽淡然的表情, 心口就像被紮了一下。
她垂下眉眼，提起嘴角，頂着喉間的苦澀開口：“希望……”
“叔叔都三十了，再不談就要老了。”
他忽而笑了, 刮了下她的鼻尖, “說叔叔老？”
“叔叔, 如果你見了相親對象, 發覺……喜歡呢？”她看着他，目光灼灼。
“如果是歡歡呢？”他莫名反問。
她呆住，慢慢揪緊手邊的裙擺，“喜歡的話，會……在一起吧。”
誰會不想和喜歡的人在一起呢？
她覺得自己再在這，恐怕裝不下去毫不在乎的臉色，往後退了一步：“叔叔，我要回房了……晚安。”
容歡回到卧室，關上門，仿佛能把他隔絕在她世界之外。
她靠着門，身子慢慢滑落下來，坐到地上。
房間裏沒有開燈，只有窗外灑進的淡淡月光讓她不至于伸手不見五指。
床頭的鐘滴滴答答，敲擊着她的耳膜。她從口袋裏摸出手機，給奚盼撥去了電話。
那頭很快就接了：“怎麽了女人，我正在看劇呢，有話趕緊說呀。”她開玩笑似的表現得很着急。
“盼盼，我想和你聊聊。”她聲音輕的不像話。
奚盼一頓，立刻察覺出了容歡異樣的情緒，“怎麽了？你說，我有空的。”
容歡把今晚發生的事和她說了一遍，奚盼聽完也是無奈地嘆氣：“你有什麽辦法？這不是遲早的事嗎？你叔叔比你大九歲，他也到了結婚的年齡了。”
容歡心裏也明明清楚，她對他的愛是不能擺在臺面上的。正是知道一點，她所以才感到無能力為的心酸。
“歡歡，我突然覺得你好傻，為什麽要喜歡這種人？我要是你也會很難過，看着他和別的女生歡聲笑語……”
容歡低頭，“我也想控制的……”
奚盼此刻再多說什麽道理也無用，只能設法安慰她：“說不定你叔叔見了那個女的，發現不喜歡呢？那女的說不定長得一般般，家境一般般，說不定你叔叔還不滿意呢？你爺爺還能逼他們結婚不成？”
容歡淡淡笑了，“謝謝你安慰我。”
“唔……”
挂了電話，她看着外頭的月亮，眼底的光亮失色，慢慢黯淡下來。
第二天，容歡因為沒有課，就繼續待在家裏。
下午的時候，容歡的腳好了許多，就和靜姨在後花園修剪玫瑰花。兩人忙的差不多了，容歡就說剩下的掃尾工作讓她來解決。
靜姨拗不過她，只好先進去準備晚飯。容歡一個人玩得不亦樂乎，全然不知有個人站在身後。
她看着眼前修剪過的玫瑰花叢，滿意地拍了拍手上的土灰，轉了個身，就看到三米開外的傅斯衍挑着眉看她——“腳不疼了？”
她吓了一跳，身子作勢往後倒，卻被男人眼疾手快地拉了回來。
小巧的鼻尖不小心撞到他的胸膛，她吃痛的聲音引得傅斯衍垂眸看她。小姑娘捂着鼻尖，眉頭皺成一團，可憐兮兮的樣子。
他不禁挑起嘴角，拿開她捂着的手的同時，薄唇吐出缱绻又無奈的聲音：“膽子怎麽這麽小，嗯？”
容歡小聲反駁：“明明是你吓我的……”
“好，是叔叔錯了。”
容歡這才擡頭打量他今天的行裝，看他穿的熨燙妥帖的西裝，多了幾分正式，“叔叔要出去嗎？”
“嗯。”
她心思一動，嘴邊的話脫口而出：“是要去見爺爺昨天說的那個女人嗎？”
傅斯衍承認了。
容歡臉上的笑容定住了，就聽到他繼續說：“今晚叔叔不在家吃飯，你在家乖乖的，知道嗎？”
“……嗯。”
他轉身離開，容歡跟在身後。目送他出了家門，幾秒後，似乎反應過來什麽，她奪門而出，看到他的車消失在視野盡頭。
容歡不顧扭傷的腳還未痊愈，用最快的速度跑了出去。
到了別墅區門口，上了輛剛好停在這的出租車。她讓司機往前開，并沒有說去哪，司機看她這麽着急，二話不說油門踩了出去。
沒多久，容歡就看到了那輛黑色的瑪莎拉蒂，她指了指那輛車對司機說：“麻煩你跟着它，不要被發現了。”
司機意味深長地看了一眼容歡，腦子裏閃過了許多豪門狗血的戲碼，卻沒敢多問。
容歡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怎麽了，強大的好奇心驅使她想要去看一看，她也覺得自己是瘋了。
毫無理智可言。
30分鐘後，出租車尾随着瑪莎拉蒂停在了一家高級會所的門前。
容歡看到傅斯衍下了車走進會所，她也飛快下車。與此同時，一輛商務車上下來一個身材窈窕的女子。
徐蕊霜理了理長袖的條紋小西裝外套，看了眼會所，小助理走到她身邊，看着西裝裙下包裹的長腿，俏皮說：“徐姐，今天見傅先生，你穿的也太正式了……”白瞎了這好身材了。
徐蕊霜忽而一笑，“你覺得傅斯衍是和我來相親的嗎？”今天她在辦公室聽到母親又給她介紹了一個優秀才俊，她本來不去，當聽到對方是傅斯衍的時候，她愣住了。
傅斯衍是什麽人？他竟然會同意和她以這種身份見面？
母親在電話中道，如果徐蕊霜能搞定傅斯衍，家裏再也不插手她公司的事了。她這輩子就算不繼承家業，也沒關系。
徐蕊霜回過神來，“別說了，進去吧。”
小助理跟在身後，徐蕊霜走進會所，就看到剛來不久的男人正在前臺。
這還是徐蕊霜在現實生活中第一次看到傅斯衍，果然身型修長健碩，氣宇非凡，一點兒都看不出他處而立之年，果然是萬千女人肖想的對象。
她隐去內心的心動，走上前。
傅斯衍聽到高跟鞋的聲音，轉過身去，就對上徐蕊霜的漂亮的眸子。
她站定在他面前，伸出手，莞爾開口：“傅先生。”
傅斯衍神色依舊沒什麽變化，和她握手。工作人員這時候上來，“先生小姐，請跟我來。”
兩人走進會所深處，消失在容歡的視線裏。
容歡的心就想被人挖了一個口子，酸澀溢了出來，蔓延全身。
不愧是爺爺介紹的女人，外表上就和傅斯衍很般配。
她全身仿佛失了力氣，垂喪着臉，就聽到頭頂傳來聲音：“歡歡？”
她倏地擡頭，映入眼簾的是花裏胡哨的風衣外套，在往上是禹梁的臉。
容歡忙收了情緒，禹梁挑眉看她，有點好奇她為啥會出現在這：“來找你叔叔的？”
她矢口否認，胡謅着理由：“我和我同學剛好在這……”
“現在要走嗎？禹叔叔讓人送你。”
“不用了，我自己回去就好。”她說完，立馬轉頭，上了來的那輛來時的出租車。
禹梁看着小姑娘的背影，若有所思。
容歡上了車，有氣無力地對司機說道：“師傅，麻煩你再送我回去。”
司機看到容歡這樣子，心裏“猜到了大概”，也跟着嘆了聲氣安慰道：“小姑娘沒事，咱們過好自己的就行，男人什麽的……沒必要。”
容歡也知道他誤會了什麽，但只是搖搖頭，什麽都沒說。
傅斯衍和徐蕊霜走進高級包廂，坐下後，服務員把菜單遞上來，傅斯衍沒有打開，淡聲道：“徐小姐點吧。”
徐蕊霜笑了笑，讓服務員推薦幾道，“行，那就來一份水晶芋泥鍋……傅先生，你還想吃着什麽？辣的能接受嗎？”
傅斯衍雙腿交疊，單手搭在座椅旁，聞言微微掀起眼皮才分了點眼神給對面的人，“随便吧。”
語氣毫無波瀾。
徐蕊霜斂了斂笑，對服務員道：“那就先這樣吧，謝謝。”
服務員走後，傅斯衍依舊不主動開口，徐蕊霜打量着他冷淡的眉眼，主動調侃：“傅先生似乎今天和我見面很勉強。”徐蕊霜到底也是從小衆星捧月長大的，無論是長相氣質還是能力，她都自認為不錯，可是傅斯衍對她就差沒臉上寫着“不感興趣”，這多少讓她心裏有點不痛快。
傅斯衍嘴角微勾，實現從徐蕊霜身的西藏壁畫移到她臉上，出口的聲音倦倦：“彼此而已不是嗎？”
徐蕊霜淺笑，“看來我們是各取所需，我公司想開下去，你也想讓老人安心治療。”
傅斯衍沒有接話，這時桌上的手機“叮”了一聲。
他撈起手機，看到進來一條禹梁的信息：【你也在goga會所？】
【嗯。】
【哦，沒事，我今天和老秦過來玩，剛才還在門口看到小侄女了。】
傅斯衍一愣，問他具體的情況。禹梁就把剛才和容歡的對話說了一遍，末了還補充道：【她什麽同學啊能來這消費？你小心點，別讓小歡歡被騙了。】
徐蕊霜看着原本情緒毫無起伏的傅斯衍突然站起來，眉頭微鎖：“我出去打個電話。”
“好。”
傅斯衍出去，給家裏撥了電話，靜姨接起，就聽到他問容歡在哪裏。
“哎她不是在家嗎？今晚沒和我說出去吃啊？”她邊說邊往外走，轉了一圈最後看到玄關處容歡的拖鞋：“這……她好像出去了，我這在煮飯也不知道……”
“半個小時後她還沒回家，你給我打個電話。”傅斯衍道。
通話結束後，傅斯衍看着手機，回憶起什麽，眸色漸深。
二十分鐘後，靜姨回過電話說容歡已經回家。
傅斯衍和徐蕊霜吃完飯，兩人往外走，計琛和徐蕊霜的小助理跟在身後。
徐蕊霜看向一晚上沒說幾句話的男人，心底有些失望，卻還是表現得很淡定，她開口：“傅先生，我想這應該不是我們最後一次見面。”
發現男人的注意力轉移到她身上，她繼續說：“我想容老先生得知這件事又告吹，估計不會就這樣放手吧？”
“你想表達什麽。”
“不如我們來個合作？互幫互助，也算給雙方老人一個交代了，你放心，關鍵時候我配合你演戲，其餘時候我不騷擾你，你看怎麽樣？”
走到會所門口，傅斯衍挑起薄唇，聲音和這夜色一樣深沉：“等有需要演戲的時候再說吧。”
車子平穩行駛着，徐蕊霜出神看着窗外的夜景，被助理的聲音喚了回來：“徐姐，你說你何必委屈自己對那個傅先生？雖然他……确實不錯，但是你也不差啊。”
小助理年紀輕，說話不忌口，徐蕊霜卻不怒反笑：“連你也看出來他對我冷淡了。”
“是啊……徐姐你別生氣。”
徐蕊霜搖搖頭，“他有驕傲的資本，你不知道多少女人想和他産生關系。”
“徐姐你和她們可不一樣。”
徐蕊霜沒有應答，移開目光。
另一邊，傅斯衍上了車，對司機說道：“去sweet heart。”
這是一家甜品店，計琛愣了愣，很快猜出了緣由。
買完甜品，傅斯衍回到家，沒有在一樓看到小姑娘的身影，便去二樓，誰知依舊沒看到她。
靜姨聽聞聲音從房間出來，還未開口就聽到男人問：“容歡呢？”
“她回學校了，今晚急着說要走。”
傅斯衍眉頭一皺，她腳好全了就亂跑？還不跟他說一聲。
靜姨又叫住轉身要走的男人：“對了傅先生，容歡今天傍晚不知道跑去哪了，我問又不說，她回來好像心情不太好，飯沒吃多少……”
“知道了。”
容歡今晚确實是要逃的，卻不是為了看到那一幕，而是今晚回來靜姨告訴她傅斯衍打電話回來問她在哪裏。
她心想，估計是禹梁告訴了傅斯衍，被他知道了。容歡慌得要死，不知道該如何解釋，情急之下直接跑去了學校。
在宿舍待着，應該過幾天他就忘了吧？
她吸了口酸奶，就聽到包子拍了拍她的肩膀：“你一晚上想啥呢？坐在這一動不動的。”
“沒……”
“快去洗漱啦，等會兒我們雙排呀！”
容歡點點頭，站起身來，幹脆不再糾結。她拿好衣服，快走到浴室，就聽到包子喊：“歡歡你電話！”
包子把手機拔掉充電線，幫她拿了過來，“傅斯衍……”
容歡愣住，心跳已經亂了節拍，她走到一旁，鈴聲快結束的時候，才接起：“喂，傅叔叔……”
“在宿舍？”他聲音有點嘶啞，像是剛抽完煙。
“嗯。”
“下來。”
“啊？”
“我在你宿舍樓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