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我最喜歡傅叔叔了……”
她的聲音軟軟的, 還點了奶氣，就像是幾粒彩虹泡泡, 落在傅斯衍心頭，而後爆開。
他漆黑的瞳仁掠過某種情緒, 他側首, 就看到小姑娘阖着眸子, 毛茸茸的腦袋枕在他頸窩, 這下是真的睡着了。
他喉結不自覺一滾, 而後飛快掐掉多餘的心思，慢慢平息胸口浮起的一絲燥熱。
把她抱回房間, 放到床上, 幫她掖好被子。
他看着她，半晌垂眸一笑。
眼底的溫柔伴着月光, 溢滿整個房間。
“容歡, 快醒來啦, 你男朋友在樓下等你吃早餐呢。”容歡被搖醒, 就看到包子的笑臉。
容歡飛速起床, 換了衣服, 提着包飛快跑下樓，就看到宿舍樓外, 站着個清隽挺拔的男人背影。
男人轉過頭來，臉龐慢慢清晰, 她呆在原地。
傅斯衍半邊臉沐浴在金色的光下, 勾了出漂亮的下颚線, 漆黑的眸子被照着發亮，淚痣點綴在旁。
“男朋友……”
他淡笑着走上前，握住她的手，開口：“嗯，在這呢。”
……
容歡猛地睜開眼睛，從夢中醒來。
她飛快坐起身，目光掃蕩着房間裏的純白家具，繼而落在藍色飄窗外的晨光，松了一口氣的同時狠狠捶了下自己的腦瓜子。
回想起剛才的夢境，她面色爆紅，拿蘿蔔抱枕蓋住腦袋，“我是不是瘋了……”她怎麽會做這樣的夢呢！
此刻她躺在床上，估計昨晚她在陽臺吹風，又不小心睡着了。
又是……傅斯衍把她抱回房間的嗎？
她嗚呼一聲，倒在床上。
她洗漱完，換了身白色T恤，胸前畫着小小只的史努比，配着黑色闊腿褲，又把頭發紮起來，顯得清新可愛。
她出房間，搜尋着傅斯衍的身影，就看到他房間的門虛掩着。
她走過去，敲了敲他房門，聽到他應了，才推門進去。
傅斯衍站在鏡子前，正打理着衣裝，她單看着他的背影，仿佛和夢中重疊，莫名覺得心虛幾分，正想要走，就被他出聲喚住：“歡歡，幫我把手表拿過來。”
“哦……”她把床頭的表拿給他。
傅斯衍接過，邊帶着腕表，眉間輕挑一掃，含笑的聲音壓了過去：“小酒鬼怎麽醒得這麽早？”
“我……我睡飽了。”她聲音毫無底氣。
“睡飽了就好，等會兒叔叔帶你去吃早餐。”他淺笑着。
“好。”
他看着鏡子，又冷不丁冒出一句問她：“叔叔今天是不是特別帥？”
男人肩寬腰窄，身材精壯，就連是最普通的襯衣黑褲款式到他身上，穿得也比尋常人好看幾分。
容歡再沒見過比他更帥的男人。
可是此刻……她口裏當然不會承認而遂他的意，“沒有。”
聞言，他挑起她的下巴，眸色沉了幾分，笑意卻不減：“歡歡撒謊，剛才明明看叔叔都看呆了，還說沒有？”
她被他的笑弄亂了心跳，忙打掉他的手，仍舊不承認：“那是你自戀，我才沒有。”
她迅速溜出了房間，不再給他問話的機會。跑下樓，她又往樓上看了眼，笑花悄悄綻放，釀成了小酒渦。
傅斯衍帶容歡去到餐廳，剛到門口，他電話響起，于是讓容歡先在這等他一會兒。
容歡在原地待着，突然就聽到身後有人在喚她：“容歡？！”
她轉偷，映入眼簾的是謝柔吃驚的臉，謝柔走上前，表情有些微妙：“容歡，真是你啊，你怎麽也在這？”
“我和我叔叔來度假。”
謝柔換只手拿行李，把Prada的白色單肩包往前放了放，道：“你和你叔叔關系這麽好啊？”為什麽出來旅游不跟着父母，反倒跟着叔叔。
容歡只是輕微一笑，不置可否。
“你是第一次來這嗎？我和我父母經常來，對這挺熟的，你要是想去哪裏玩，可以聯系我，我陪你一起去。”謝柔撩了撩新做的頭發。
“沒事，我估計今天下午就走了。”
謝柔的父親這時候走過來，謝柔對他介紹道：“這個是我室友，容歡。”
容歡還沒問好，身後傅斯衍的聲音響起：“歡歡，走了。”
謝柔和謝柔父親往後看去，謝柔父親眼睛突然一亮，像是看到什麽寶藏一般，連忙迎上去伸出了手：“傅先生，好巧啊在這碰到你。”
傅斯衍勾起嘴角，和他握手，謝柔看着父親難得對人主動熱情，有些發愣。
謝父看着容歡，“傅先生，這位是……”
“是我侄女。”
“哦哦，這樣啊，我閨女和她還是室友，你說這巧的。你們也是來這度假的吧，房間訂了嗎？我剛好也要去訂房，幫你們也訂了吧？”
“不用了，我們昨天就入住了。”
謝父臉上挂着奉承的笑，“那就算了，傅先生中午是否有約，我請你吃頓便飯？到時候兩個孩子也去，也能一起玩嘛。”
傅斯衍攬住容歡的肩膀，淡笑婉拒：“抱歉，中午有點事，要帶她去酒窖玩一玩。”
“那就……那就改天再約。”
容歡和謝柔揮手，而後離開。進到餐廳，他們走去位子的路上，容歡想起剛才，不免好奇問：“傅叔叔，謝柔的爸爸為什麽對你這麽熱情？”
傅斯衍擡手揉了揉她的發頂，“因為叔叔和他有生意上的關系。”
容歡點點腦袋，“是他有生意想找你談。”
他挑了下她下巴的軟肉，勾起唇畔：“嗯，歡歡真聰明。”
另一邊，容歡他們走後，謝柔拽住他父親的手，面露不悅：“爸爸，你為什麽要巴結容歡的叔叔？我看他對你愛搭不理的，都不願意和你吃飯。”
謝父瞪了她一眼，“小孩子問那麽多幹嘛？”
“爸……”
“你在宿舍對容歡好一點，別得罪了人家，她叔叔是爸爸的重要客戶。記住了嗎？”
謝柔咬緊後槽牙，半晌悶悶地“嗯”了一聲。
早飯吃完，傅斯衍帶容歡去到了山莊的酒窖。這裏的酒窖格外出名，傅斯衍是個紅酒收藏愛好者，每次來都會帶幾瓶回去。
過去參觀了一圈，工作人員就說他們這裏可以讓客人自己體驗釀造葡萄酒的過程。他們所種的葡萄從國外引進的品種，釀出的酒格外馥郁濃烈。
傅斯衍問容歡想不想試試，她同意了。
兩人去到葡萄園，眼前是一片綠紫色，葡萄藤密密麻麻連接在一起，工作人員做了示範後，又給了剪刀和籃子。
傅斯衍把剪刀遞給她，“來試試看？”
她一手拿葡萄穗梗，一手拿剪刀，剪下後小心翼翼放到籃筐裏。
正玩得不亦樂乎，就聽到傅斯衍在叫她：“歡歡過來。”她走過去，他就把一粒剝了皮的葡萄遞到她嘴邊，“嘗嘗。”
她張開嘴要咬下去，誰知他突然把手抽回去，而後又把葡萄放到她面前，她正要咬下去，誰知他又抽回手！
容歡氣鼓鼓瞪他一眼，別過臉去不想搭理他，傅斯衍走過來，眉梢滿是逗她的笑意，“好了逗你的。”
她不爽“哼”了一聲，再轉到另一邊，他笑着把她拽住，晶瑩水潤的葡萄輕輕貼到她唇邊，她才張嘴把它咬了下去。
“甜嗎？”他問。
“嗯。”
“你喜歡吃，那我們也買一點拿回家裏。”
“好。”
兩人采摘完葡萄，就拿去洗，然後那他們已經晾幹的葡萄捏碎加糖，放入容器中。手工當然不比專業葡萄酒釀造來得精細，更多玩得是樂趣。
臨走前，酒窖老板把傅斯衍要的酒送來了，一瓶99年的瑪歌。
老板走後，傅斯衍把手裏的紙遞給她，“喏，拿着。”
她接過一看，竟然是張憑證，代表一年後他們可以來拿他們今天做的葡萄酒！
他嘴角噙着一抹笑，言道：“好好收着，明年來拿。”
容歡知曉，傅斯衍什麽好酒沒喝過，怎麽會願意和她一起釀酒，還說要一年後過來取？
她凝視着他，帶着某股期待的情緒，紅唇輕啓：“傅叔叔……會和我一起來拿嗎？”
小姑娘眸子裏柔軟的光影在那一刻莫名觸動了他的某根心弦，他提起嘴角，給下篤定的承諾：
“嗯，叔叔會和歡歡一起來。”
度假結束後的第一個早晨，容歡在家中醒來，洗漱完下去餐廳，就看到傅斯衍也在。他看到她，把她叫到面前。
“昨晚我走後，幾點回到房間睡覺的，嗯？”他挑眉。
昨晚回到家，容歡彈完鋼琴，就去客廳看電視，因為下午在車上睡得很飽，精神很足，這一看就看到了十一點多，傅斯衍剛好下樓倒水的時候，她還在看。
他讓她不超過十二點就要上樓睡覺，她應得很認真，可是今早一起來，黑眼圈卻出賣了她。
容歡立馬心虛地別開眼，溜到位置上，“靜姨，還有面包嗎？”
他呷了口咖啡，眼底興味了然，倒也沒生氣指責她，只是柔聲說：“晚上再不許那麽遲睡了，聽到沒？”
容歡這下老實點頭，輕晃着腳丫子，雙手捧起牛奶的杯子，咕嘟嘟喝着，可愛極了。
“中午叔叔不在家，歡歡想吃什麽，和靜姨說，讓她給你做。”
她舔舔唇，“傅叔叔，那你晚上回來吃飯嗎？”
“怎麽了？”
她往嘴裏灌着牛奶，胡謅了一個理由：“你要是回來，我就讓靜姨買條大點的鲈魚。”
“想吃鲈魚了？”
她點頭。
傅斯衍唇畔勾起，聲音帶了抹缱绻的溫柔：“那就讓靜姨買條大點的，晚上叔叔回來給你做清蒸鲈魚，怎麽樣？”
她眼眸一亮，按捺住心中的歡喜，“嗯。”
傅斯衍走後，容歡正要上樓，就接到畢豪的電話。
“容歡，你十一回家了吧？”他問。
“嗯，我在家呢。”
緊接着她就聽到了門鈴聲，他的聲音再次傳了過來：“那開個門呗？”
容歡小跑去開門，就看到畢豪倚在門邊，摘下頭頂的鴨舌帽，笑得陽光帥氣。
“猴子，你也回來了？！”
“對啊，好不容易十一放假，不回家多不舒服在，怎麽，不請我進去？”
容歡笑笑，“進來吧。”
靜姨去買菜了，家裏就剩下容歡一人，給畢豪到了杯果汁後，兩人在沙發上坐下。
“你今天打算幹嘛？我帶你出去玩怎麽樣？”畢豪說。
她搖頭，“我就在家待着。”
“那行……我剛好也閑着無事，就在你這玩一會兒，家裏有啥好玩的啊？”
“我昨天剛下載了幾個體感游戲。”她跑去打開電視，畢豪看着她恬靜的面容，無聲一笑。
游戲一個人玩容易無聊，兩個人一起玩體驗感更好。
容歡開着賽車和他比賽，一個激動，膝蓋就不小心磕到地板上，她吃痛一聲，畢豪見此，立刻上前把她扶了起來，看到她膝蓋青了一片，眉頭皺起：“沒事吧？”
她搖搖頭，默默抽回被他握着的手。
畢豪很快斂去失望的情緒，起身，跑去廚房，過了一會兒，則拿了個冰袋回來。
“冰敷一下，會沒那麽疼。”他蹲在她面前，想要幫她冰敷，卻被她拿過，“謝謝，我來吧，其實沒那麽嚴重。”
他站了起來坐到她旁邊，看她冰敷着，他裝作随意問：“容歡，到了大學，是不是很多男生追你？”
她愣了愣，“不知道……”
“不知道？難不成別人喜歡你，你都感覺不出來嗎？”畢豪打着趣問，卻感覺喉間發緊，目光緊盯着她沒有挪開。
容歡手上的動作一頓，依舊垂眸，聲音很輕：“我還不想談戀愛。”
“為什麽？”
她腦子裏冒出的第一個念頭，是沒有安全感。
從小到大，她對于男性或多或少都有些抵觸，父親這個角色以及父愛，在她的生命裏算是缺失的，她未回到容家之前，對于感情哪怕是親情都是沒有安全感的，更何況是愛情。多年封閉內向的感情，導致她很難對別人敞開心扉。
追求的人很多，但從沒有一人能打動她，他們在她眼裏，絲毫不能激起心裏的漣漪。
容歡雙唇嗡動，還未回答，家門就被打開。
是靜姨買菜回來了。
畢豪擦了擦手心的汗，熱情地幫忙把靜姨手中的菜拿到廚房，靜姨笑着問了幾句他最近的情況，就邀請他中午留下來吃飯，畢豪看向容歡：“不介意我中午留下來蹭飯吧？”
容歡笑了，“不介意。”
吃完午飯後，容歡說要上樓去彈鋼琴，畢豪不要臉賴在這，說自己一人在家無聊，不如在這有個伴。
容歡也随他，彈完琴後，下來就看到他正在看重溫漫威電影。
“《鋼鐵俠3》，一起看呗？”
容歡點頭，坐到他旁邊，過了一會兒，門外有人敲門，她正要去開門，就被畢豪笑嘻嘻攔住了：“我的外賣。”
然後她就看到他從門口拿進來幾瓶飲料和爆米花來，“沒有爆米花的電影，是沒有靈魂的。”
容歡驚訝地看着被他塞到手中的飲料，“這是什麽？”
“喝一點就知道了，酒精濃度很低的，放心不會醉。”
外包裝是粉色的，還畫着水蜜桃的顏色，她打開喝了一口，果然是水蜜桃的清甜味，還挺好喝的。
他見她喝得還習慣，把爆米花遞了過去。
于是兩人安靜看着，容歡覺得飲料味道不錯，無意識地一口接一口，很快就喝了一瓶，又開了一瓶。
劇情到了高潮，畢豪看得正激動，嘴裏不禁贊嘆一聲，突然發現身邊的人未免安靜得過分了。
他轉頭一看，卻發現她手裏抱着個抱枕，腦袋低垂，阖着眼眸。
竟然喝醉了？
他把電視聲音調小聲了些，起身輕輕扶住她的手臂，讓她平躺在沙發上。
她腦袋無意識一歪，溫熱的臉頰不小心蹭到他的手臂，帶來片刻的酥麻。
他蹲了下來，靜靜看着她。
她因為喝了酒，臉頰紅撲撲的，像是水蜜桃一般，她長而濃密的睫毛蓋在眼臉上，皮膚光滑清透，找不到一點瑕疵。
他心跳得很劇烈，鬼使神差般，身子傾壓向她，視線落在她粉嫩的唇上，慢慢靠近。
近在咫尺間。
“啪嗒——”家門被打開的聲音，猛地打破了暧昧的氣氛。
畢豪意識清醒過來，吓得立刻往後跌坐一步，飛快爬起身，目光直直盯着門外。
而後，一個清逸挺拔的身影，走進視野裏。
傅斯衍走進門，就看到來自客廳電視的唯一光亮，以及站着的畢豪，怔愣了下，就走上前去。
畢豪擡頭看向比他高了半個頭的傅斯衍，聲音有些顫：“傅叔叔好……”
傅斯衍正要應，目光就瞥到沙發上的嬌小身影，他眸色暗了下去，聲音微沉：“你們在幹嘛？”
“我和她在看電影，然後她睡着了。”
傅斯衍蹲下身，發現她兩頰緋紅，唇瓣呵出淡淡的酒氣。
他心下一沉，回想起上次她酩酊大醉，也是畢豪帶她去夜店的那次。
他轉頭，陰冷的目光落在畢豪身上，帶着不可滅的火光，聲音極沉：“你給她喝酒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