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1)
對于羅莉和言末來說,坦佩雷絕對是一個陌生的地名,只要想像一下這座城市只有十九萬人口,就可以明白它到底有多小。
這座城市并非在荷蘭而是在芬蘭,之所以她會來到這裏,一方面是因為大伯的公務,另外一方面是因為她對于這裏的某個傳聞非常感興趣。
羅莉的大伯所開的公司,經營的是那些高檔的裘皮大衣,他自己也搞了一個品牌,通過十幾年的經營,這個品牌漸漸被人所接受。
對于作裘皮大衣的生意人來說,狐貍皮和貂皮是最重要的兩種原料,在歐洲出産狐貍皮和貂皮的地方很多,芬蘭便是其中之一。
不過羅莉的大伯,以往總是從丹麥固定的養貂場裏進貂皮,這是他花費了很大的代價後才擁有的權力,偶爾他也會在各地的拍賣會上,拍進一批成色最為上乘的毛皮來制作。
但是這一次,他卻聽說這裏的十幾家養貂場快要經營不下去了,因此有一批貂皮想要緊急處理,當然撿便宜是原因之一,不過更加主要的原因是他想要确認一下這件事情。
要知道,如果真的有十幾家養貂場被迫關門,國際上貂皮的價格肯定會有所上漲,而今年按照預期,裘皮大衣将再次受到歡迎,所以如果情況确實如此,他就得向那幾個和自己關系密切的養貂場下更多的訂單。
正因為如此,一大清早羅曾偈就匆匆忙忙趕飛機來到這裏,至于羅莉則是纏着一定要來。
對她來說,真正令她感到有興趣的是,傳聞中那十幾個養貂場之所以經營不下去,是因為受到了一種莫名生物的襲擊。
傳聞中那東西看上去像是一只水貂,可是沒有哪一只水貂像它那樣敏捷和快疾,更沒有哪只水貂像它那樣聰明。
那些養貂場曾經設想過各種辦法,無論是埋伏還是設陷阱、布夾子,最終的結果完全一樣,那便是根本無法傷得了那個小東西一根毫毛。
不知道為什麽,當羅莉一聽到這件事情,腦子裏面立刻跳出一個念頭,那只貂或許和她一樣是擁有特異能力的生物。
正因為如此,她想要好好确認一下。
除此之外,無論是羅莉還是言末,都非常希望能夠捕獲到那個小家夥。
不過對于那個傳聞中很難對付的小東西,這兩個人在看待的方式上,有很大的不同。
對言末來說,一只擁有着特異能力的生物,正是用來觀察和研究的極好物件,但是羅莉卻更在意能夠擁有一只可愛的寵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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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此刻,羅莉那個原本非常執着的念頭開始有些動搖起來,因為這裏實在太臭了。
那些看上去非常靈活可愛、被關在狹小籠子裏面的小動物,确實很讨人喜歡,但是它們所散發出來的氣味卻逼得羅莉遠遠逃開。
她幾乎以最快的速度逃得遠遠的,然後從背包飛快取出随身攜帶的筆記型電腦——筆記型電腦可以無線上網,她迅速地查找起來,很快螢幕上跳出了她想要的資訊:水貂,哺乳綱、食肉目、鼬科、鼬屬。
“靠——這東西居然和臭鼬、黃鼠狼是近親!”羅莉憤怒地大叫着,她想要飼養的居然是一只臭鼬?
懷着極度失落的心情,羅莉離開那座養貂場遠遠的,自顧自地在山坡上游蕩轉換心情。
四周的景色相當不錯。
這裏的群山并不是很陡峭,不過到處都披着茂密的植被,因為季節的關系,葉子的顏色變得各種各樣,遠遠看去,青綠之中往往有金黃的一片,金黃之中偶爾還會顯露出幾點紅色。
身後不遠處就是森林,從森林裏面傳來陣陣枝葉摩娑的聲響,從那微微顯得有些幽暗的樹林陰影中,隐隐約約透出一線閃爍游移的目光。
目光?
羅莉突然間精神一振,她立刻朝着那幽深的樹林深處望去,在一棵白桦樹的後面果然躲着一只鬼頭鬼腦的小東西——那閃爍的大眼睛,那尖銳的臉頰,那一對豎立在頭頂上的小耳朵。
所有的一切,再一次引起羅莉這小女生對于可愛小動物的熱情。
不過那臭鼬近親的身份,馬上從她的腦子裏面跳了出來。
羅莉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那只機靈的小東西,小東西顯然并沒有發現她。
整整過了半個小時,那個小東西仍舊一動不動,這令羅莉甚至有些懷疑,她所看到的會不會只是一個标本模型。
就在這個時候,遠處傳來大伯呼喚的聲音。
“莉莉——我們要走了。”
看到侄女根本不理睬自己,仍舊神情專注地看着樹林裏面,羅曾偈一邊走了過去,一邊問道:“怎麽了?有什麽事情嗎?”
說話聲顯然驚動了那個正在這裏觀察的小東西,小東西将滴溜溜的眼睛轉了過來,這一下它終于看到了始終在觀察它的羅莉。
仿佛能夠感覺到來者不善一般,那只水貂轉眼間消失在樹叢後面。
“你吓走了那個小東西。”羅莉抱怨着說道。
“什麽小東西?野兔還是松鼠?”羅曾偈問道。
“我相信它就是将這裏攪得不得安寧的恐怖分子,我想它剛才是在偵察,以便為下一步進行準備。”羅莉說道。
“偵察——哈哈,非常有趣。”羅曾偈笑着說道,他像大多數人一樣為侄女的天真而感到可笑。
“我知道你在想些什麽,我可以告訴你,我并非是看動畫看得太多了,所以分不清動畫和現實的差別。
“我剛才所說的是我的直覺。我的直覺告訴我,那小東西絕對不是你們想像中那樣簡單的生物,它能夠思考問題,就像人一樣。”羅莉說道。
她這才緩緩地轉過身來問道:“你的事情處理得怎麽樣了?他們把皮子賣給你了嗎?”
“是的,我确實做成了一筆不錯的交易。不過很顯然的,我用不着擔心這些養貂場會關閉,告訴我這件事情的那個人實在有些太過敏感、有些誇大事實。
“這些養貂場受到的損失并不算很大,只有一家養貂場确實被放走了幾十只貂,這恐怕是最大的一筆損失,至于其他的,也就只是損壞了幾部發電機和一些不值錢的東西而已。”
羅曾偈說道:“我們走吧,最好能夠趕上下午三點的航班,這樣我們就可以和你爸爸一起吃晚飯。”
所有的一切都顯得非常順利,正如羅曾偈所說的那樣,晚餐的時候,他們已然回到了阿姆斯特丹。
唯一令羅曾偈感到擔心的是,他的侄女一路上始終一言不發,好像在想着什麽心事。
一路上,羅曾偈都在思索着有關自己侄女的那些事情,平心而論,一開始他确實不認為弟弟所說的那些有多少可信的成分,不過現在他卻不得不承認,這個小女孩有些高深莫測。
兩天之後,為了女兒的事情變得精神緊張的羅曾銘,一早便啓程離開阿姆斯特丹回家了。
幾乎在同一天,另外一批人來到了這座城市,和他們一起到達的還有好幾個航空貨運箱,那裏面全都是用來竊聽和窺探的電子設備。
這群人住進了阿姆斯特丹郊外運河邊上的一座別墅中,那是一幢非常大、擁有兩層樓十二個房間的大別墅。
他們将所有的儀器設備安裝妥當,又把其中的一個房間,改造成像當初那個肮髒不堪的小屋一樣永遠不會洩密的堡壘,這又花費了兩天的時間。
至于羅莉,在最為悠閑的幾天之中,她所需要做的就只有大筆花錢。
那個與衆不同的冤魂羅列了一份很長的清單。那個家夥原本打算從網上購買,雖然這更加容易。
不過對于羅莉來說,花錢買東西本身就是一種樂趣,更何況面對面地讨價還價,有時候簡直就是一種非常刺激的挑戰和享受。
當然這一切,那個男性冤魂是絕對難以理解的。
或許是因為已經習以為常了,羅莉越來越覺得現在這樣子也确實不錯,她甚至發現,自己完全可以輕而易舉地成為別人眼裏的天才。
那個冤魂顯然是個天生的工程師材料,對松香和油泥有着極為特殊的喜歡,甚至可以說得上是狂熱;而經營、交易之類的,顯然是那個家夥最不感興趣的所在,但卻是自己所擅長的。
羅莉越來越确信,如果她組織一間公司,執行總裁和技術總監用不着另外去請,完全可以由她和言末來分擔。毫無疑問,這世上絕對不會存在比他們倆更加完美的組合,更何況在忠誠方面也有着絕對的保障。
現在她手底下确實已經有了五個雇員、一個外援和一個顧問,只不過她還想不出讓這些家夥做些什麽。
大筆花錢的感覺是非常之爽,特別是不用自己付帳,全都有人搶着買單的時候,更是如此。只不過訂購的那些貨物,一時之間還不能夠弄到手,制造它們是需要花費時間的。
不過有一件事情讓羅莉有些不高興,或者更确切地說,是讓附身在羅莉身上的言末極其不愉快。
那就是此刻這個身體實在太過幼小,小有小的好處,不過也有小的壞處,那就是連購買一把氣槍都受到限制。
言末非常希望能夠合法持有武器,雖然他并不認為,員警會随意搜一個小女孩的身。
那些羅莉的手下同樣沒有指望,言末非常清楚,他們在這裏屬于外國人,同樣不能夠持有槍械,哪怕只是一把氣槍。
最終的解決方案是,言末讓羅莉的那五個手下偷了她大伯的護照,然後憑那份護照,總算如願以償地得到了他所需要的東西。
言末一下子買了六把氣槍,其中一把是德國威克施匹大口徑高壓氣槍,這玩意兒可以用來打獵!
雖然說明書上說有效射程是一百米,不過言末試了試,這把氣槍所發射出的子彈足以擊落三百米之外的飛鳥,這東西花了他兩百多歐元。
言末原本對這把槍抱有極大的期望,不過試過幾次之後,他卻失望了。
這或許是一把非常接近真槍,甚至可以打死人,擁有相當威力的氣槍,不過仍舊沒有達到他所希望的程度。
至于另外五把氣槍,他原本就只是需要擁有氣槍的證明而已。
雖然氣槍并不是真槍,沒有人會因為家裏多幾把氣槍而被告上法庭或者坐牢,不過言末是個相當謹慎的人,在這一點上,他和那個膽大妄為的小女孩,可以說是完全不同。
設計氣槍的資料在網上到處都可以找到,這是言末在彌補了自己英語的不足後最大的發現。
事實上,網上什麽資料都有,從做氣槍到造炸彈,這已然算是最簡單基礎的領域,甚至連自制導彈和電磁發射槍的網站都存在。
言末打算一點一點來,他第一步的目标放在氣槍上面,那些公式很容易理解,氣槍的設計并非是很複雜的事情,至于設計方案,言末早就存在腦子裏面。
對他來說,來福線是毫無必要的東西,他從來不擔心子彈打不準。
同樣的,子彈的重量也沒有多少關系,言末從來沒有奢望制作出射程超過六百米或者一公裏的氣槍。
他要打的目标是一只大號的“老鼠”,所以也用不着像獵麋鹿的子彈那樣強勁有力。
對于箭彈,言末好像有天生的喜好,所以這一次,他仍舊選擇這種形狀奇特的子彈,那五把廉價的氣槍裏面,口徑最大的是六點八毫米,言末最終決定用它來改裝。
用磨床把來福線全都磨掉之後,口徑變成了七點二毫米。
磨過的槍管和鏡子一般光滑明亮,原本很長的槍管,被鋸短到四百二十毫米,對于言末來說,瞄準孔并沒有存在的意義。
原本的槍膛被徹底廢棄,言末用從網上找到的他認為最為合适的方式,重新制造了整個氣槍的後半部,可以說唯一保存下來的只有槍管,甚至連儲氣罐都改成了一個壓力更高、容積更大的。
言末還給這把氣槍,配了一個電磁閥門和一個恒壓壓氣機。
三天之後,一把從來沒有人見過的氣槍,終于出現在他的手裏。
那是一把離開電池就什麽事都做不了,裝着好幾個電動機的短小精悍的家夥,一個彈夾雖然只有六發子彈,不過對于言末來說已經足夠了。
最令言末感到滿意的,莫過于這把槍的射程,七點二毫米口徑,光滑的槍管,箭彈,再加上壓力很高的壓縮空氣,這使得言末可以輕而易舉地擊中四百米之外的任意目标。
除了對自己的傑作感到滿意之外,言末同樣也對羅莉的那幫手下感到滿意。
在他看來胖子肥熊确實有兩手,自己只是說,想要一套能夠在叢林裏面比較容易找到小動物蹤跡的裝備,這家夥就馬上弄出一套近乎現代陸軍套裝的玩意兒。
當然好東西的代價總是昂貴的。
從俄羅斯弄來的帶紅外和微光兩種成像方式,而能夠防止暴閃燒損的頭盔夜視儀,帶GPS功能可以互相通訊傳遞資訊,并且用來存儲和處理各種資料的微電腦,腕表式的液晶螢幕,所有的一切加在一起,一套至少兩萬歐元。
對此羅莉顯然有些不以為然,在她看來這些東西并非是用來打獵,反倒是用來打仗更加合适,正因如此,她把這一切都看作是永遠長不大的男孩對戰争游戲充滿熱愛的證明,無論是言末還是肥熊那些家夥都是如此。
很顯然這種特立獨行的做法,把那兩位成年人嗆了個夠,但是他們又實在說不出什麽來,此時此刻無論是羅曾銘還是羅曾偈都已然清楚,責備和訓斥對于這個小女孩根本就沒有任何用處。
而其他父母最厲害一招——卡斷經濟來源,對于這個出手闊綽的小丫頭來說,同樣起不了任何作用。
和上一次前往芬蘭不同,這一次一大群人駕着三輛車通過高速公路,穿越好幾個國家來到那個風景迷人的小城市。
在坦佩雷郊外那座熟悉的樹林邊上,這群人支撐起了帳篷,此刻他們看上去就仿佛是一支普普通通的野營隊伍。
在這種地方美佳和石佛根本就派不上用場,唯一有點用處的,就只有肥熊的手下之中那個叫“瘦猴”的家夥。
在羅莉看來,這個家夥就是一個天生的賊,在肥熊手底下的時候,偷進別人的房門安裝竊聽器和攝像頭的活就是他幹的。
這個家夥對于攀爬很有一套,“瘦猴”的綽號對他來說倒是非常适合。
羅莉自己則全副武裝,她的身上穿着特制的小號迷彩服,甚至連面孔也學電影裏的特種部隊一樣,塗抹得花花綠綠的,那把特制的氣槍同樣穿上了迷彩服,遠遠看去,就仿佛是一條伸延出來的、挂滿蔓藤的樹枝。
瘦猴身上的打扮也差不了多少。他遠遠地跟着手裏牽着的六條獵狗,這些獵狗全都是臨時租借來的,是最上等、最訓練有素的狩獵助手。這些獵狗顯然非常清楚,什麽時候應該保持安靜,什麽時候才應該狂奔亂吼的朝着獵物追咬。
羅莉之所以會想到租借這些獵狗,是因為當初那可怕的經歷,那種模樣惹人喜愛的小東西,偏偏是臭鼬的近親,既然是臭鼬的近親,毫無疑問,她的獵物所散發出來的氣味将很容易被追蹤。
進入森林,羅莉将身體的控制權力,交付給那早已經在一旁躍躍欲試已久的冤魂,對于接下來的游戲,她僅僅想要充當一個旁觀者。
打獵絕對不是一個淑女喜歡的娛樂項目,更何況狩獵的對象是一只“臭鼬”。
不知道過了幾個小時,言末感到自己的耐性快要到了極點,就在這個時候,樹叢之中白影一閃,那只賊溜溜的白色貂鼠,終于出現在他的眼前。
那只貂鼠躲在一棵白桦底下,大半身體鑽在松軟的黃褐色落葉之中,如果不是因為言末擁有一雙與衆不同的眼睛,恐怕根本就沒有辦法捕捉到這個狡詐而又機靈的小不點。
言末稍微估算了一下,那只貂鼠離他的距離稍微顯得有些遠,不過仍舊在射程之內。
将一段一寸多長的消音管擰在槍管前端,迅速地擡起手腕,輕輕扣動扳機,随之而來的是“哔”的一聲輕響。
幾乎在同一瞬間,言末感到有一道銳利的目光投射在他的身上,那完全是一種直覺,直覺同樣也引導着他猛然間回轉頭來。
毫無疑問,那是一個人,直覺再一次告訴他,那是一個擁有着與衆不同能力的人,而且十有八九是那兩個他曾經見過的特異能力者之一。
按了一下夜視儀右側的一個按鈕,這臺夜視儀同樣也是一部望遠鏡,十二倍的光學放大再加上二十倍的電子放大,足以讓他看清十公裏之外的任何一張面孔。
言末并沒有得到他所需要的東西,因為在他看清那個人之前,那人已躲在樹的背後。
朝着那個方向注視了好一會兒,看到那個人始終沒有露頭的意思,言末只得将注意力再一次轉回到剛才的獵物身上。
這一次他又感到失望了,剛才獵物所在的位置,此刻什麽都沒有。
言末打了個手勢,始終站立在他身後的瘦猴立刻牽着那些獵狗,朝着指引的方向走去。
那枚箭彈深深鑽入了泥土當中,甚至連尾巴都沒有留在外面,不過言末最終還是找到了。這是他從附在羅莉身上起,唯一一次射偏了目标。
讓那些獵狗嗅了嗅落葉堆裏面的氣味,言末讓瘦猴松開了獵狗脖子上的皮繩,那些獵狗狂吠着,朝着樹林深處奔去,言末和瘦猴則緊随其後追趕着。
鼬科動物身上的氣味毫無疑問非常強烈,這種強烈的氣味對于嗅覺靈敏的獵狗們來說,簡直就是再明顯不過的路标。
這種追趕僅僅只持續了一刻鐘,言末感到有些後悔了。
很顯然騎着馬、帶着獵狗、架着獵鷹狩獵,是一件非常有趣和刺激的娛樂;但是用兩條腿跟在獵狗後面奔跑追趕獵物,顯然不是什麽美妙的事情。
突然間前方的獵犬發出了不一樣的吠叫,那既不是最終獵物的吼聲,也不是找到獵物時指引目标的歡叫,而是一種充滿了恐懼的哀嚎。
言末連忙舉起了手裏的氣槍,他開始有些後悔起來,他可不清楚在這片森林隐藏着什麽樣的可怕生物。
看了一眼頭頂,頭頂上的樹冠雖然因為落葉的關系,變得稀疏了許多,不過仍舊遮蓋着大部分的天空,以至于樹林裏面顯得頗為幽暗。
輕輕推下了夜視鏡,将鏡頭調整到紅外光的範圍,眼前的一切變成了一片淡紅,不過在這片淡紅中,隐約可以看到一些微亮的痕跡。
言末一邊傾聽着那些獵犬狂亂的吼叫聲,一邊小心翼翼地接近着那裏。
眼前的景象讓言末感到驚詫,紅外鏡頭之中清清楚楚地顯露出那些獵狗慌亂的身影。
它們不知道怎麽被騙到了一塊四周張滿了荊棘的低凹坑洞中,原本追趕着獵物的它們,此刻反倒成為了獵物。
一道淡紅色的光帶正圍繞着這些獵狗,光帶的頂端如同一顆流星,言末絕對無法相信,那就是他原本想要獵取的貂鼠。
貂給人的印象原本就是快如閃電,不過畢竟沒有哪一種貂,真的能夠擁有閃電的速度。
這種身體細長、腿卻相對很短的小東西,甚至未必比獵狗跑得更快,但是沒有人會認為狗的速度快如閃電。
之所以造成這樣的錯覺是因為,雖然速度算不得最快的貂,擁有着令人咋舌的靈活性,它們可以在瞬息間轉變方向,速度上卻絲毫沒有減慢。
很顯然,這個小東西非常了解自己的特長,所以逃避的時候,總是盡情發揮這種特長。
這些小家夥絕對不會傻傻地直線逃跑,每隔五、六米一個轉折,令它們的逃跑軌跡就仿佛是閃電一般錯雜繁複。
能夠用時速四十公裏速度奔跑的動物,在動物界裏面算不上有多麽了不起。
這個不起眼的數字,換算成以秒為單位的話,就是一秒鐘十幾米,能夠在一秒鐘裏面移動十幾米,并且還能改變三到四次方向,毫無疑問就足以被認為是迅疾如同閃電了。
但是此刻,言末所看到的卻是另外一番景象,那只貂和它的同類一樣不停地變換着前進的方向,但是它的速度卻快得多,夜視儀裏面捕捉到的數值是時速一百二十公裏,在言末的記憶中,只有獵豹能夠擁有這樣的速度。
完全是下意識的動作,言末扣動了扳機,“哔哔哔”三聲輕響,從槍管噴發出三支迅疾而又銳利的小箭。
飛射的小箭以一秒鐘兩百多米的速度,追趕着只有它四分之一速度的目标。
但是令言末感到無奈的是,在箭彈準确無比地命中瞄準的位置時,那只貂早已經遠遠地逃了開去。
正當言末感到不知所措的時候,突然間他注意到,那道暗淡的光帶朝着他延伸過來,轉眼間,那亮麗如同流星的肥碩貂鼠已然占據了整個夜視鏡頭。
還沒有等到言末有所反應,就感到耳朵邊上一陣刺痛,然後……
龇牙咧嘴地清理着臉上的傷口,羅莉幽怨而又哀傷地看着鏡子裏面的那張花臉,她絲毫沒有把握,那些細密的抓痕是否能夠完全愈合而不留下絲毫痕跡。
“白癡,蠢貨,笨蛋!”
羅莉在內心深處朝着那個寄居的房客咆哮怒吼着。
此時此刻言末只能夠有多深躲多深,他一邊逃回來的時候,一邊就已然猜到對那個小女孩将會很難交代。
“你把我的容貌全毀了,我的臉看上去就像是被一百只貓咪抓過一樣,你得為此負責!”羅莉傷心地喊道。
“用不着太過擔心,原則上這些傷口全都能夠複原,據我所知,只要結疤的時候小心護理,根本就不會留下明顯的疤痕。
“除此之外,我可以找找看有什麽偏方,有很多美容保養的偏方,不但可以徹底消除傷疤,還可以讓皮膚更加水潤嫩滑。
“或者你還可以去一趟瑞士,聽說那裏整容手術的水準世界第一,最後……”言末滔滔不絕地說道。
不過他最終不得不住口了,因為他清清楚楚地感覺到,小女孩的心頭正凝聚起越來越濃重的怒意。
“說夠了沒有?”羅莉冷冷地問道。
“夠了,夠了,方法還有很多,不過大致上都差不多。”言末連忙說道。
“你得為此做出補償。”羅莉惡狠狠地說道。
“好。”
言末連忙答應道:“我同意,原則上說,這一次讓我們的身體受到傷害,确實大部分是我的過錯。”
“那是我的身體,你只是一個寄生蟲!”羅莉憤怒地說道。
“好吧,好吧,原則上我同意這種說法,不過,把我說成是蟲好像有些不太妥當。”言末說道。
“你連蟲都不是!”羅莉顯得更加憤怒起來。
“是是是,我連蟲都算不上。”言末連聲說道。
他非常清楚什麽時候應該退縮。
羅莉被這個沒有脾氣的家夥弄得無可奈何,她思索了好一會兒,最終決定替自己多要一些好處。
“分期付款的事情從此一筆勾銷。”羅莉說道。
“這可不行,那是對你的背叛的懲罰,而現在,我頂多可以談得上有點失誤。”言末連忙否決道。
“失誤?還有什麽比女人的容貌更加重要的嗎?你毀掉了我最為寶貴的東西。”羅莉憤怒地吼道。
“那麽減掉一半的分期付款好了。”
言末仍舊堅持自己的利益,但他得到的回答是強烈的怒意。
“好吧,好吧,抵消就抵消,反正我們現在相處得挺愉快。”言末只得放棄自己的堅持。
“那麽我們繼續談其他的條件。”羅莉說道。
這顯然讓言末大吃一驚,“還有其他條件?”他驚叫起來,此時此刻他突然間感到自己當初實在是太傻了,他實在不太懂得把握機會。
看着掉落在地上的木球,其中一顆木球上面釘着一枚小箭,其他的箭彈全都射在了後面的木板上面,這樣的成績并不能夠令他感到滿意。
“嘟”的一聲輕響,一側的綠燈閃了幾下,那是儲氣罐已再次達到最高氣壓的證明。
将另外一個彈夾換上,言末打了個手勢,遠處肥熊猛地打開氣閘,一顆木球在壓縮空氣的噴射之下被射了出來。
言末幾乎在同一瞬間扣動了扳機,但是箭彈還未曾飛出槍口,他已然知道這次又沒有成功,這同樣也是一種直覺。
“你好像根本就做不到,為什麽不選擇放棄?”羅莉在一旁冷嘲熱諷地說道。
雖然賺到了許多好處,不過她的心裏仍舊感到很不舒服。
“應該可以,既然直覺可以告訴我是否能夠打中,肯定同樣有辦法讓我百發百中。”
言末固執地說道:“更何況,我确實打中過一次。”
“那只不過是瞎貓遇上了死耗子,那真的是你打中的嗎?”羅莉不以為然地問道。
“肯定是我打中的,我有過那麽一剎那的感覺,不過那需要精神非常集中,所有的注意力都必須集中在一點。”言末說道。
“就像瞄準鏡裏面的交叉十字?你是否需要訂做一副帶十字交叉線的隐形眼鏡?”羅莉用嘲諷的語調說道。
但是聽到這番話的言末卻渾身一震。
“瞄準鏡?十字交叉線?”他在心中喃喃自語道。
突然間言末興奮地叫了起來:“或許這完全可行,或許我可以模拟出一個注視點,有了它就可以很容易地集中注意力。”
朝着遠處再一次打了個手勢,肥熊仍舊機械式地搬動着氣閘,另一顆木球射了出去,不過這一次言末根本就沒有扣動扳機,他只是用眼睛瞪着那顆木球。
一個星期之後,一支特別的戰隊出發了,出發之前羅莉僅僅只是給自己那位忙于生意的伯父,和遠在萬裏之外的老爸各打了個電話,就算是打過招呼了。
一次、兩次……十次、二十次……感到無聊之極的肥熊已然換手下繼續他的工作,負責撿球的土狗、瘦猴、強牛也已然沒有了興致,開始偷起懶來,但是言末仍舊在那裏直勾勾地盯着木板和飛射的木球。
太陽漸漸西落,那幾個如同機械一般,做着枯燥乏味工作的人也漸漸開始偷懶起來,最終那個簡易的靶場前面,再也看不到一個人的蹤影。
唯一沒有變化的,就只有言末始終一動不動地站在那裏。
夜晚來臨,寒風呼嘯着從樹林裏面狂奔而出,其他人圍坐在煤油爐子前面一邊取暖一邊享用着那味道單一卻還算不錯的野營餐。
兩個牛肉罐頭正擱在煤油爐子上面烤着,濃郁的香氣伴随着那“滋滋”作響、往外直冒的厚厚油脂,讓那些勞累了一整天的家夥,感到垂涎欲滴,擱板上還放着兩塊鲑魚,點點油脂順着縫隙掉落在煤油爐子上面,激起陣陣火光。
“她在玩什麽呢?”拉開帳篷的縫隙,朝着遠處張望了一眼,瘦猴疑惑不解地問道。
“領悟,懂嗎?真正的高手到了某種程度就會有這樣的領悟,只有領悟更加高超的本領,高手才能夠永遠稱作為高手。”肥熊一本正經地說道。
他的那些手下自然不敢反駁,只有石佛在一旁露出了一絲微笑。
“幹嘛費那麽大的功夫?想要打那只貂還不容易?弄一把霰彈槍,一槍崩上去看那玩意兒往哪裏逃?”
“這樣做就不叫高手了,高手之所以被稱作為高手,就是因為與衆不同。”
“怪不得現在的高手都快死光了,我情願弄一把霰彈槍或者沖鋒槍,有機槍更好,更方便也更加有效。”
“算了吧,你好好想想,她如果真的練成了新的絕招,可以用氣槍擊中木球,把那把氣槍換成一把大威力的狙擊槍,會是什麽樣子?”
“你們想沒有想過?她幹什麽到這裏來,就為了那只貂?”
“那只貂有點邪門。”
“我也有這樣的感覺,或許那只貂也是精怪之類的東西,我可從來沒有聽說過,一只貂可以輕而易舉地耍弄一群獵狗。”
“……”
帳篷裏面議論紛紛。
遠處月光下,言末的嘴角終于露出了一絲微笑,眼前的景物之中終于多了一個如同瞄準鏡一般的光斑,淡紅的顏色正中央同樣擁有一個纖細無比的十字交叉線,随着眼珠的轉動,光斑迅速移動着。
正當他為此而感到興奮,一種躍躍欲試的沖動再一次在胸膛之中搏動,突然間遠處傳來一連串爆炸聲,爆炸聲顯得非常沉悶,緊随其後的便是激烈的槍聲。
所有這一切來得是那樣突然,結束得也異常迅速,如同鞭炮一般噼裏啪啦一陣亂響之後,一切又恢複到了原來的平靜。
言末滿懷好奇心地朝着聲音響起的地方走去。
一道低矮的籬笆前面圍攏着許多人,有很多人就會顯得非常喧鬧,四周一共停着六輛車,十二個車前燈投射出來的光柱,将籬笆後面的那片空地照耀得如同白天一般明亮。
圍攏在這裏的人們全都用言末聽不懂的話,在那裏叽哩咕嚕地談論着。
擠進人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