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1)
自從發生了那起事故以來,羅莉好幾天沒有出過門。
那倒并不是因為家裏沒有車,家裏原本就有兩輛車,另外一輛是後備車,大多數的時候都是母親在駕駛,不過現在卻不得不被父親所占用。
羅莉之所以無法外出,按照羅莉母親的說法,是因為萬一父女倆一起發生事故,作為母親和太太的她會加倍擔心。
不過羅莉自己最清楚,母親真正擔心的是,有自己坐在身旁,會給開車的人帶來很大的壓力。
不過這幾天裏面,羅莉也并非沒有事情好做,每天的家教輔導就占據了很大一塊時間。
說實在的,這令她感到相當無聊。
從那個惡靈得到的記憶,以及這段時間飛速增加的各種各樣亂七八糟的知識,令她每每用看傻瓜的眼神盯着那個家教。
她猜想那個家教,也已經發現了這件事情,所以把原本準備的補習課程,變成了專門的口語強化訓練。
除了那變得越來越短的學習時間之外,羅莉大部分時間是退到意識深處,将控制權交給那個惡靈。
有的時候她也會在一旁觀看,或許是因為接觸多了,她漸漸對那些以往并不感興趣的“肮髒男孩的愛好”,也覺得有點意思起來。
其他的時間,則被用來研究那些從圖書館複印下來的稀奇古怪的功法,那是從五種較為有名的古老瑜珈,和七種現存藏密,以及十幾種道教氣功裏面節選出來的東西。
羅莉并不知道這些東西是否有用,更不知道最終會不會走火入魔——這無疑是她最擔心的一件事情。
她唯一知道的一件事情就是,自從開始練習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每天能夠用來休息和娛樂的時間,被壓縮到幾乎沒有。
更令她感到憂心忡忡的是,那個惡靈開始計劃以冥想和內視來替代睡眠。
這樣做的後果,造成了她白天感到睡眠不足而異常困倦,晚上的時候卻無論如何都睡不着。
最頭痛的是,雖然她強行奪回了對于身體的控制權,仿佛慣性在起作用一般,一切情況仍舊顯得如此糟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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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奪回身體控制權的她,對于這種精神和肉體上的雙重折磨,感覺得更為清晰,正因為如此,她也就更加的痛苦。
僅僅持續了兩天時間,羅莉就放棄了堅持。
她不得不投降,将身體的控制權力徹底交給那個惡靈,而她自己則是盡可能躲到意識深處。
羅曾銘此刻正憂心忡忡地,坐在一家大酒店的VIP套房裏面。
除了他之外,套房裏面還有那位郭醫生,以及一個紅頭發、灰綠色眼睛、深凹的大鼻子外國人。
那個外國人看上去五十出頭,像是一個精明強幹的人物,此刻他的手裏正捏着遙控器,不停地一遍又一遍的重播着一段令他感興趣的錄影片段。
迅速地在遙控器上按了幾下,那段錄影被編上了一個新的記號,标號是二十五,這無疑證明,之前已經有二十四段內容被他慎重标記了出來。
過了好一會兒,那個老外将遙控器放在了一旁,他稍微思索了一下,用帶有奇特口音的英語說道:“羅先生,你女兒的情況非常有意思,我得承認,在此之前,我還未曾見到過同樣的範例。
“我甚至可以說,用現有的理論,根本無法解釋你女兒此刻的狀況。
“不過有一件事情可以肯定,在你女兒的意識中,确實有不同的人格存在,這是毫無疑問的,只是不知道有幾個不同的人格存在。
“一般來說,雙重或者多重人格的存在,并不是什麽相當嚴重的事情,很多人或許包括你和我,都有可能隐藏着幾種不同的人格。
“不同的人格出現在不同的場合,比如在家裏和在工作之中,人們的表現會有所不同,更何況現在流行的網路游戲,更是助長了這種趨勢,有一個不算是非常準确的統計,沉溺于網路游戲的人,百分之八十存在雙重或者多重人格。
“真正令人感到擔憂的是多重人格障礙,不過此刻令我感興趣的并非是這件事情,我感興趣的,是你的女兒所表現出來的能力,遠遠超出了她的年齡範圍之外。
“随着時間的推移,随着各種資訊越來越容易取得,精神成熟的年齡也越來越往前推移。在來到這裏之前,我已了解了你女兒的情況,很顯然她甚至比同齡人更加早熟。
“不過精神成熟,并不意味着思維成熟,人的思維方式的漸漸成熟,需要通過相對漫長的學習和訓練才能夠做到。
“你應該看得出,你的女兒對于那些仿真槍械的改裝,非常熟練,而且毫無疑問她在一邊思索一邊改進。
“按照你所說的那樣,這一切都僅僅發生在一個星期的時間裏面,這只有兩種可能能夠解釋:“第一種可能便是,你的女兒早在一年甚至更早之前,就已經對此感興趣了;“而另外一種可能是,你的女兒對于機械擁有非常成熟的思維和理解,所以才能夠那樣快就上手。
“我的直覺告訴我,後者的可能性更大,偏偏就是這個令人感到難以理解。”
那個老外撓了撓紅彤彤的頭發說道。
“布盧克教授,您是否能夠告訴我,應該如何做才算正确?”羅曾銘滿懷焦慮地說道。
“什麽也不要做,現在需要的是觀察,至少從目前看來,你的女兒雖然存在明顯的多重人格的跡象,不過并沒有危及她的安全以及其他人的安全。
“在精神研究領域,我屬于那種溫和派,所以我認為在沒有出現真正的危害之前,保持警惕但不要随意驚動以致令情況發生變化,才是較為正确的選擇。
“唯一需要警惕的是,你的女兒此刻沉溺于瑜珈和其他一些奇怪的修煉之中。這和多重人格沒有什麽關系,不過據我所知,這些修煉有的時候存在着相當巨大的危險性,我本人是絕對不贊成進行這種修煉的。
“從心理學上來說,無論是瑜珈還是其他各種修煉方式,都只不過是一種精神暗示,偏偏這種暗示的力量非常強大而且危險。
“我的建議是,你把女兒趕到外面去玩耍,讓她遠離那些功法。”
那位教授最後說道。
在一個陽光明媚的星期天早晨,羅莉早早地就從床上爬了起來。
事實上她根本就沒怎麽睡覺,不過不知道為什麽,困倦的感覺要比以往減輕了許多。
羅莉無從得知,這到底是因為那些功法終于運轉成功了,還是因為她的身體已經漸漸适應了這種缺少睡眠的狀态。
另一個讓她感到疑惑的事情便是,她不知道父親為什麽提出全家參加郊游聚會,在羅莉的印象之中,這種郊游聚會除了幾個自以為是的白癡,在那裏展現糟糕的、常常是焦糊各半的燒烤手藝,便是一群長舌婦在那裏圍攏閑聊。
在羅莉想來,她令父母丢盡了臉面,至少在兩、三年裏面,她們家應該會是郊游聚會的稀客,為什麽現在父親變得如此積極?
對于想不明白的事情,羅莉開始漸漸學起那個惡靈最為擅長的做法,那就是把煩惱全都扔在一邊。
洗臉刷牙後,羅莉在壁櫥裏面翻找起來。
以前總是要忙上半天的梳妝打扮,現在只需要一刻鐘就完成,畢竟适合挑選的衣服就只有那麽幾件。
以前的那些塞得滿滿的長、短裙子,鑲滿漂亮鈎針花邊的衣服、印花的T恤,都被那個惡靈扔到地下室裏面去了。
羅莉稍微翻了翻,随便找了一件上衣,又配了一條褲子,推着滑板車,羅莉跟随着父母走出了門外。
令她感到奇怪的是,那位張叔叔居然站在門口,遠處停着一輛全新的跑車,已經不是那輛被自己貶低得一錢不值的Toyota Celica了,而是換了一輛Supra。
“被我說得不好意思,喜歡炫耀的吝啬鬼居然下血本了。”羅莉在一旁嘀咕着,當然她絕對不敢讓父母聽到這番話。
“又換了一輛新車?”
羅曾銘一邊将野營用品裝上車,一邊問道。
“是啊,認識的朋友告訴我,他剛巧進了一部,所以我就買下來試試手了。”
張煥微微有些得意地說道。
“不得不佩服你,真懂得享受。”
羅曾銘搖了搖頭笑着說道。
“爸——為什麽不坐我們自己家的車?”羅莉在一旁問道。
“我的車已經修好了,我們先一起去取車,然後再去聚會。”
羅曾銘連忙解釋道,現在他對于這個寶貝女兒,簡直可以說是提心吊膽。
上車之前,羅曾銘習慣性地取了兩瓶礦泉水,最近這段時間,他常常會感到喉嚨幹澀,特別是和自己的寶貝女兒待在一起的時候。
“來一瓶嗎?”羅曾銘朝着老朋友舉了舉手裏的礦泉水問道。
“用不着。”後者拒絕道。
“大家坐好了嗎?我可要啓動了,這輛車啓動的時候特別有勁。”
張煥起勁地說道,他同時踩住了剎車和油門,随着一陣刺耳的摩擦聲響起,他猛地松開了剎車。
立刻一股強勁的朝後的力量,将每一個人都深深地壓進了座椅之中。
“唔歐——”
張煥的嘴裏發出興奮的驚呼,他實在是太喜歡這輛車了。
“車不錯,多少錢買的?”
羅曾銘自然得恭維兩句,他非常清楚老朋友的性格。
“一百六十萬,雙渦輪引擎,二九九七CC,等到上了高速公路,你再試試那個感覺。”張煥說道。
“你和我的秘書米蒂肯定會很談得來,她也非常喜歡跑車。”羅曾銘說道。
“跑車比一般的車有勁,玩過跑車之後,我不覺得還會喜歡其他種類的車。”張煥說道。
突然間,他不知道那根神經搭錯了,想要去招惹羅莉。
“莉莉——這車和上一次你坐過的那輛比怎麽樣啊?夠勁、夠拉風吧!這輛車擁有一個非常威風的名字,那就是——牛、魔、王。”
張煥說道,他的眉眼之間充滿了得意的笑容。
“我喜歡藍寶基尼和法拉利,日本車太輕太單薄,缺乏安全感。”羅莉用輕蔑而且淡然的語氣說道。
“NO,NO,NO,這是不了解的人的一種偏見,事實上日本車非常安全,它們的設計是最高級的安全設計。
“在出意外的時候,日本車的車體會按照科學設計破裂變形,這樣一來就消耗了大量的能量,車裏的人就得以保全性命。無論是歐洲還是美國,都沒有這樣的科學和徹底。”
張煥連忙解釋道,此刻的他,感到自己是一個真正的專家,平心而論他自認為擁有這個資格,就連他自己都記不得到底駕駛過多少種汽車,更別說那些塞滿了他房間的汽車雜志。
“是嗎?或許有些道理吧,不過我總覺得車子堅固一些更加安全,等到我長大了一定會去買一輛結實一些的歐美車。
“可我倒是希望其他人全都買日本車,這樣一來一旦我的車和別人的車相撞,讓別人駕駛的日本車,充分變形消耗掉大部分撞擊力,而我的車稍微變形,消耗掉小部分撞擊力就可以了。
“這樣一來對方恐怕得換一輛新車,而我或許只需要稍微修理一下,就沒有什麽事情了。”
突然間,羅莉仿佛想起什麽似的自言自語道:“我幹嘛給保險公司省錢!應該用保險費再買一輛新的。”
天氣并不是很熱,車裏的空調又開得很足,但是不知道為什麽,車上的那三個成年人感到一頭熱汗。
羅莉的父親又覺得喉嚨幹澀起來,他迅速地擰開蓋子灌了一口。
“給我也來一瓶吧,我也有些口渴。”
旁邊正在開車的張煥,轉過頭來說道。
或許俗話說女人比男人适應力強确實有道理,那位年輕美貌的羅太太最快從驚訝之中恢複過來。
“莉莉,你穿得太少了一些,難道不怕生病嗎?”
這位年輕的媽媽問道。
“我打電話問過天氣,然後才決定穿成這樣,只要不是太晚回家,就用不着擔心天氣太冷。”羅莉淡然地說道:“更何況到了那裏,我肯定會活動,活動就會散發熱量。”
“媽媽,有一件事情我現在告訴你,我沒有穿內褲,你不會介意吧?”
羅莉問道,她的語調顯得那樣輕松,好像這根本就不是一件了不起的事情。
坐在前面的那兩位男士,同時表演着射水魚的招牌動作,緊随而來的便是一陣劇烈的咳嗽。
“張叔叔,你沒事吧,開車要小心喔——我可不希望你和爸爸一樣發生意外,別忘了,你開的可是一輛日本車,擅長充分變形,卻不耐碰撞。”羅莉說道。
張煥離開的時候就像是逃跑一樣,此刻他總算明白,為什麽羅曾銘會因為女兒的事情而變得神情恍惚,和這樣一個鬼馬精靈的小女孩在一起,連他自己都不知道會發生些什麽。
這個小女孩實在太厲害,厲害得足以和小鬼當家裏面那個配成一對,毫無疑問這也是一個可以輕而易舉鬧翻天的角色。
除此之外,他還打定了主意,從今往後,絕對不用自己的車去接羅曾銘的寶貝女兒,每一次讓這個小丫頭上車,都令他的自尊心受到沉重的傷害,更可憐的是,還令他對于心愛的車徹底喪失信心。
此刻他開始有些懷疑,這輛這麽好的車,他還可以開多久,原本在他的計劃中,至少要開上兩年才換新車,現在計劃恐怕要大大提前了。
不說那位張先生的感慨,此刻那對父母的心中,同樣忐忑不安,他們擔心着那些閑言碎語。
在這個人情冷漠的孤島,誰不在背後以看人笑話、談論別人的緋聞為樂?
以往的他們也曾經在親友的聚會、往日的閑聊之中,談論那些明星的緋聞和政客的醜聞,而此刻被談論的對象變成了他們的女兒,這種心情就變得完全兩樣了。
羅曾銘甚至感到有些後悔,或許這并非是一個好主意,那位教授無疑是一位心理學權威,但是他對于這裏,對于這塊土地上的人的習慣,顯然沒有絲毫了解。
和父親完全不同,羅莉自顧自地踩着滑板車,在人群裏面滑過,時而也和以往認識的朋友打個招呼。那些在背後議論她的話,原原本本地傳進了她的耳朵裏面,如果在以往,這一切毫無疑問會令她感到無比憂傷,但是此刻不知道為什麽,她的心裏異常坦然。
“你全都聽到了,難道不感到在意嗎?”
言末終于聽不下去了。
原本他以為只有那些女人最喜歡這些話題,在他的老家,身邊的人同樣喜歡在背後議論別人,但是喜歡談論花邊緋聞的幾乎全都是那些女人,男人們頂多熱鬧一陣,說兩句刺骨的下流話就結束了,話題更多會圍繞着國民經濟、國外事件這一類“大方向”上。但是在這裏,令言末感到難以理解的是,男人簡直和女人一樣八卦。
“讓他們去說好了,我想通了,別人怎麽說,關我什麽事。”
小女孩不以為然地說道,不過當一些特別惡毒的話鑽進她的耳朵時,她的臉色也忍不住微微一變。
“要我幫你報仇嗎?”言末問道,一個念頭從他的腦子裏面跳了出來。
羅莉當然也立刻知道了這個惡作劇式的念頭。
“沒有意思,這充其量只是小孩子的玩意兒,就算解氣又能夠怎麽樣?算了。”羅莉說道。
“你倒是寬宏大量,居然這樣也不動氣。”言末說道。
“誰說的?只是現在不是時候,我知道那個女人為什麽那樣惡毒地攻擊我,想必她便是那幾個刻意散播流言蜚語的家夥之一。她曾經是我媽的情敵,老爸甩掉了她證明眼光不錯,現在我沒有計劃,不過我會設法讓她得到回報。
“對了,你既然對于改裝氣槍那樣在行,電子類的産品是否也能夠上手?比如竊聽之類的道具。”羅莉問道。
“不會吧,這就是你的計劃?我不知道在你們這裏怎樣算,在我們那裏竊聽絕對違法。”言末連忙警告道。
“拜托,別忘了我才十二歲,年齡就是最好的防護,即便違法,頂多就是進感化院。更何況我并沒有打算用竊聽來的東西對付那個女人,只是為了掌握一些情報而已。”羅莉說道。
言末原本打算勸告,在那邊的時候,他是個違法事情絕對不幹的好公民,但是轉念間他又覺得,這個想法非常刺激,只要別玩得太過火,或許會相當不錯。
正當言末打算答應下來的時候,突然間他感到遠處仿佛有人在發出微弱的呼喊。或許對于其他的精神呼喚不太熟悉,但是那種呼喊,言末絕對不會弄錯,那是有人希望死去,希望能夠離開這個人世的呼喊!
“你有機會離開我的身體了。”羅莉說道。
“你也感覺到了?”言末問道。
他并沒有得到回答,因為小女孩已蹬踩着滑板車,朝着那裏溜去。
那一整片全都是別墅,能夠住在這裏的人自然不會簡單。
呼喚聲是從其中一座看上去有些年歲的三層樓,帶有一些北歐味道的磚木結構的屋子裏所散發出來的。但是令言末感到煩惱的是,門和窗戶全都緊緊地關閉着。
門沿前邊的踏腳毯子上,沾着不少灰塵落葉,顯然有幾天沒有人進出這裏了。“好機會,撞開它。”羅莉說道。
“私闖民宅,聽說在你們這裏是一條大罪。”言末連忙說道:“或許你應該先聯系員警叔叔,告訴他們,這裏面有人想要自殺,然後讓他們破開房門。”
“閉嘴——你這個唐僧,回答員警的詢問非常麻煩,更何況,在這種情況下闖進去,完全可以說是緊急救護,我記得法律上有這麽一條,我們不會有事,反而會得到嘉獎。”羅莉連忙說道。
突然間她又想到了什麽事情,踩着滑板車朝着原來的方向而去。
“你打算幹什麽?難道你對我産生了感情,所以不想讓我離開你?如果你這樣在乎我,你明說好了,我又不是不考慮和你多相處一段時間。”言末自作多情地說道。
小女孩發出了一串幹嘔的聲音,她實在被肉麻得有些受不了了。
“白癡,我去拿攝影機!這一來是給自己作證,畢竟萬一破門之後掉了什麽東西,很有可能會怪在我們身上,背上造成財産損失的罪名,我倒是不怕,就是不能背上賊名。
“更何況如果真的有人自殺,不管你是否能夠和他調換身體,現場拍攝自殺過程,肯定有電視臺和報社搶着買這段錄影。”羅莉解釋道。言末聽得差一點昏倒,他暗自感嘆世态炎涼,人心不古。
拿來了攝影機,再一次回到那座別墅前面,那求死的呼聲仍舊持續着。
“怎麽破門?像電視裏面那樣用腳踹嗎?”羅莉問道。
“看樣子有必要弄一雙柯南式的鞋子。”言末搖了搖頭嘆道,他知道踹門的結果只會是自己飛出去。
“好吧,這一次如果沒有成功的話,為了避免下一次發生同樣的意外,回去之後你就設計一套破門的工具。”羅莉冷冰冰地說道。她的話将言末弄得一愣一愣的。
“莉莉——你在幹什麽?”身後傳來了父親的聲音。
羅莉轉頭一看,父母正滿臉疑惑地跟在身後。
她立刻猜到肯定是自己剛才匆匆忙忙的神情,引起了父親的懷疑。
“爸——你來得正好,幫我打破那扇門,裏面有一個人快要死了。”羅莉說道。
“你怎麽知道裏面有人快死了?而且……而且破門而入是違法的,你知不知道?”羅曾銘嘴裏說道,但是在心裏,他越來越感覺到自己的女兒神秘莫測起來。
“這種事情非常簡單,你去附近找幾個鄰居前來作證,順便讓他們幫忙,如果能夠找到社區保全就更加好了。”羅莉說道,不知不覺中她用上了命令的口吻。
羅曾銘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聽從女兒的吩咐,一切都是在不知不覺中發生的,等到他清醒過來的時候,他已敲響了最近一戶人家的大門。在情理之中的是他遭到了拒絕,羅曾銘轉過身來朝着女兒聳了聳肩膀,但是他絕望的看到女兒正伸出手指,指着另外一戶人家。羅曾銘找到第四戶人家,才有一個老人願意站出來幫忙,有一個帶頭的,原本在一旁看熱鬧卻執意不肯幫忙的那些人,也圍攏了過來。所有人都站立在那座別墅門前。
有那麽多人,破門就成為了一件輕而易舉的事情,門剛剛被破開,一股臭氣就迎面而來。羅曾銘使勁捏着鼻子,面對那黑漆漆的門口,他感到發怵。
正當他感到猶豫不決的時候,羅莉已經當先沖了進去,緊随其後的便是那位老人家。
“你快進去,別讓女兒出了事情。”
羅太太捅了捅丈夫的後背。
“是嘛,這麽大的一個男人居然還沒有女兒膽子大。”
身後傳來嘲諷的聲音。
“就是說,怎麽當爸爸的,這父女倆是不是有血緣關系?”
有第一個自然就有第二個。
看了一眼身後那些嘴上說得起勁、卻沒有打算進去的圍觀者,羅曾銘只好硬着頭皮朝着門口走去。看着眼前這個頂多還有一口氣的活人,羅莉問道:“你是否打算附在他的身上?”
“算了,還是不要了吧,我可不希望很快再搬一次家。”言末連忙否決道。
“我看你還是試試能不能附着在他的身上為好。”羅莉說道。
“嗚嗚嗚,你這樣讨厭我嗎?”言末悲傷地說道。
“傻瓜,白癡,眼前是最好的機會,可以用來試試,你是否能夠轉移到另外一個人的身上。”羅莉說道。
“萬一轉過去之後,轉不回來怎麽辦?我不就要和這個老頭一起死了?我知道你一直非常讨厭我,我同樣也知道當初偷窺你的記憶,讓你感到非常憤怒……”言末喋喋不休地說道。
“STOP——別抱怨了,我保證這只是一個試驗,我會讓你再轉移到我的身上,不就是一心想着我要死、我要死嗎?很簡單。”羅莉連忙說道。
“不,你是在騙我,你肯定在騙我,如果你以為我會把你當作是一個小孩而相信你,那你就錯了。”言末固執地說道。
“好吧,我發誓,或者你說,怎麽樣才可以得到你的信任?”羅莉問道。
“為什麽你這樣急于讓我進行嘗試?”言末終于感到其中另有蹊跷。
“你先試驗我才告訴你。”羅莉不肯放松底限。
言末原本還打算繼續堅持,這如果是在一個星期之前,或許還能夠成功,只可惜随着他的底牌一張接着一張被小女孩摸透,再想要用以前的那一套,幾乎沒有可能奏效。
無可奈何之下,言末只好摒棄所有的雜念,把所有的意識全都集中起來。雖然練了這麽一段時間各種各樣的功法,言末仍舊沒有找到任何竅門,那些功法每一個看上去都玄之又玄,毫無疑問,從這些功法能夠獲得的成就之中,理想化和自我陶醉的成分占據絕大部分。
不過完全說沒有心得,又有些說不過去,至少言末感到自己對于心神的控制,遠比以往要強得多。将意識集中起來,言末立刻感覺到,自己仿佛自然而然便能夠建立起和那位老者微弱無比的意識間的聯系。突然間,他被自己聽到的一切所震驚,那個老者一直在不停呼喚着的并非是想死,而是救命!言末甚至不知道怎麽做的,轉瞬之間他便感到,自己已經進入了一個陌生的所在。
“你是誰?”
黑暗中傳來了一陣虛弱的震顫,言末确信,這便是那個奄奄一息、生命搖搖欲墜的老人的意志。
“我?”言末有些猶豫了,他不知道應該稱呼自己什麽為好。
“你可以把我當作是一個鬼魂,我只是想問問你,還有什麽未曾了結的心願?”言末說道。對面沉默了好一會兒。
“我不想死,這是不是可以算是一個心願?”那個老頭問道。
言末被問得呆了一呆,思索了片刻之後才回答道:“很抱歉,這樣的心願超過了我能夠受理的範圍,或許只有判官和閻羅王一級的大人物,才可以考慮你的心願。”
“那麽讓我死了之後,可以早點投胎,投胎能夠投到一個富貴之家,這能不能做到?”那個老人退而求其次道。
“這個……”
言末又犯難了:“我去去就來,像我這樣的小鬼魂,可沒有權力擅自決定這樣的事情,我得向我的上司請示一下。”說着,他就想脫身離開。
“慢慢慢,這位大哥,您告訴我,到閻羅王或者判官大人那裏去意思意思,這條門路是否走得通?”那個老頭立刻急了,搶着問道。
“我哪裏有資格見得着那樣的大人物,要不然我早就發達了,你以為就像書裏、電視上看到的那樣,每個鬼魂都得請閻羅親自過堂?你以為你是什麽人?
“再說,俗話講,生不帶來死不帶去,你想要賄賂也得有賄賂的東西啊,你可別以為燒點錫箔紙鈔,在那邊就等于是錢,也不知道這是誰想出來的,這些東西對我們有什麽用?”
說到這裏,言末感到自己再也騙不下去了,他也顧不得那個老頭連聲呼喚,迅速鎖定住羅莉的氣息。轉眼間從那個垂死的軀體裏面出來,言末在那個小女孩的追問下,把剛才所發生的一切都說了一遍。
“好,這樣就好,看不出,你挺會騙人的嘛!
“過一會兒你再附到那個老頭的身上去一次,我給你一個帳戶,你想辦法讓老頭把他所有的錢轉到那個帳戶上去,再讓那個老頭寫一份遺囑,他死後所有的房子和其他不動産,全都轉到我的名下。”羅莉說道。
言末徹底愣住了,他呆滞了很久,這才問道:“你不會在讓我破門之前,就已經想到這些了吧?難道你原本就沖着那個老頭的錢來的?”
“是啊,這樣的事情在這裏經常發生,我只看了那個門口一眼,就已經猜到是怎麽一回事了,要不然我怎麽會去取攝影機?
“如果是因為失戀或者其他什麽原因而想要自殺,門口絕對不會看上去幾天沒有人進出的模樣。
“能夠住在這樣的地方,證明這座房子的主人相當有錢,我猜想他不是兒女不孝順,就是兒女在國外,有錢卻落到這樣的處境,只能說明他沒有傭人,有錢不雇傭人,不是吝啬透頂就是脾氣古怪,沒有哪個傭人受得了。
“所以這些因素加起來,讓我首先想到的就是,這個老頭一旦死去,十有八九,根本就沒有人知道他到底留下了多少遺産,我原本最擔心的是你不能夠派上用場,現在看來,一切擔心都是多餘的。”羅莉說道。
聽完這一切,言末都快要昏倒了,他不知道,是不是這裏的所有小孩都像這個小丫頭一樣,那實在太可怕了。此刻的他絕對相信,小女孩如果想要賣掉他的話,十有八九他還會在一旁幫着數錢!
“快再回去一次,把事情辦妥之後,我會分你三成。”羅莉說道。
說出了條件,她絕對不擔心那個惡靈不答應,這段時間相處下來,她早已經非常清楚那個惡靈的底細。那個家夥活着的時候是個窮鬼,辛辛苦苦幹了多年,完全是在給他的大哥、大嫂白打工,這樣的家夥不狠狠地刮上一下,實在有些太對不起自己。
正如小女孩預料的那樣,言末徹底動搖了,他在良心和利益之間搖擺不定,不過幾秒鐘之後,天平便朝着利益這一邊倒下了,畢竟另一頭實在太輕了一些。
再一次附上了那個老頭的身,言末說道:“我問過上司了,我們和管投胎的雖然有些聯系,不過你要的那些沒有人敢作主,頂多可以做到給你選一個發達一些的地方放出去,比如美國或者歐洲。”
“這個……”老頭沉吟着:“美國和西歐也并非個個都是富翁啊,要是投胎在貧民窟裏面,還不如現在好呢。難道大哥你就不能再幫我想想辦法?”
“其他的門路我們就沒有了,除非到了那邊你自己去找一條門路,這一次來我原本就要告訴你兩件事情。
“第一條剛才說過了,你既然不願意也罷,另外一件事情就是,陽間的錢財還是有辦法帶一部分進陰間的,只不過折扣率挺大。”
“沒關系、沒關系,人都死了,我的財産留下來,還不是便宜幾個不肖子?我不在乎折扣多少。”老頭毫不在乎地說道。
“那好,我就和你明說了吧,我們就相當于陰間在人間的買辦,所以在我們的手裏,陰間的錢和陽世的錢全都有。”言末說道。
“明白、明白,大哥您幹的這事情,這裏多的是。以前我們做生意的時候,也常找掮客換美金,這行的規矩我自然明白,您說什麽折扣就什麽折扣。”
那個老頭看上去非常好說話的樣子,一口就答應了下來。
“好吧,既然你這樣爽快,我也就不廢話了,陽間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