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徐家
這一路行來,蟲類越來越多, 姜雲會讓苗宛彤小心些, 這些小東西個個身上都帶了毒, 苗宛彤更是輕功快到飛起, 生怕沾染了這些毒物。
她自小天不怕地不怕, 但是這些蟲蟻蛇蠍的齊聚像是上朝聽會一般,也吓得她頭皮發麻, 更莫說姜雲了。姜雲雖然在山間住得久些,可除了跟一些毒兔子相伴, 也很少見這麽多的毒蟲毒蛇。
好不容易進了城, 苗宛彤找了個客棧住了下來,本想出門去買兩套衣裳回來給姜雲和自己換一換, 又怕姜雲一個人在客棧裏不安全,只得捎上了姜雲一道。姜雲還真沒見過這苗族人的一些事物,一路上聽聽看看, 倒也自得樂趣。兩人買了衣服換下之後,姜雲又去了趟藥鋪。
她将藥鋪裏的藥一一嗅過一遍, 選了好幾種毒蟲類的藥, 大夫看後吓了一跳,得知姜雲也是大夫後這才松了口氣。但姜雲對苗疆一帶的毒不熟, 又問了大夫一些問題,将自己選的這幾味藥的藥用大致了解了一遍,這才付了賬與苗宛彤一道回了客棧。
“上次我嗅到煙裏好似有這幾味藥,所以買回來試試。”
苗宛彤笑了起來:“你可別拿你自個兒試, 要試讓我試就好。”
姜雲一怔,擡起頭來就問:“為何?”
“你若倒了,我又不識得這些,如何救你?我若倒了,好歹你是個大夫,還能救我不是?”
姜雲低下頭去微微點了點頭,示意苗宛彤說得沒錯,而後拿出藥來又瞧了瞧。
她推給苗宛彤看:“這個是蠍子罷?”
苗宛彤點頭。
“他們可真是怪,這種東西太惡心,如何能服下用藥?”
苗宛彤也被她給說惡心了,又指着她笑了起來,笑了好半晌才直起腰來:“你可閉嘴吧,再說我可試不下去藥了!”
姜雲也跟着笑了起來,兩人暗戳戳地搗鼓了半日,又用過飯後,姜雲倒床便閉上了眼睛。
這一路上蟲蛇太多,她都沒能好好睡過,這會放松下來,可算是倒床就睡着了。苗宛彤笑着将被子給她理好,這才倒在了姜雲的身邊,側着身子靜靜地看着姜雲那熟睡的臉龐。
第二日苗宛彤醒過來後先下樓問夥計準備早點,剛準備上樓時,就聽到了熟悉的聲音問道:“這兩日可有兩位姑娘,生得好看,其中一位姑娘右眼下方有顆細痣?”
苗宛彤未等店小二開口便轉過身看向來人,唇角勾了起來,眉頭一挑道:“好久不見。”
顏采冷哼一聲,擡頭看向苗宛彤:“許久不見,問問姑娘你身子好了沒。”
“好了是還想再打一架麽?”苗宛彤的語氣不善,還欲再問,就見姜雲也跟着下了樓,她忙拉住姜雲,将姜雲拉到了自己身後。顏采看到這一幕,眉頭又挑了起來,笑着道:“看來是這位姑娘醫術高明了。”
苗宛彤笑了起來:“你有什麽話替單宗義代的,便快些說吧。”
“師父讓我來告知一下姑娘,武林盟主去世,中原正在選盟主之位,姑娘不去湊個熱鬧麽?”
“與我何幹?”
“怎麽會與姑娘無關呢,當初江湖之上取姑娘家滿門的,當真只有蒼冥這一小門小派麽?”顏采微微扯了扯嘴角,他原本就話少,非得跟苗宛彤提這些陰謀詭計,自己卻先蹙起了眉頭,“再則,這些事情推波助瀾的,怕也不止家師。”
苗宛彤擡起頭來看向顏采,半晌後笑了起來:“何時何地?”
“九月初一,蕭家。”
苗宛彤點頭:“不過有一事還要請教于你,當初與殷岘一戰之後,可知俞子安去了哪裏?”
“不曾見過。”
“不曾見過是不曾見過,那知曉不知曉呢?”苗宛彤語氣不太好,眼尾一掃,透出幾許淩厲來。
“知曉,姑娘你去苗疆徐家,俞子安許是在那兒。”
“多謝。”
顏采想起什麽,擡起的腳又頓了下來:“還有一事姑娘多加小心,識人辯人,還請多三思。”
說罷轉身,招呼着等在一旁的聶君。聶君回頭看了眼站在原地的苗宛彤,只見她蹙起眉尖好似在想些什麽,她身後有個漂亮姑娘,探出了個頭來好奇地看着自己與顏采。
“那人是誰?”
“元喬的徒弟,一路與苗宛彤同行。”
“她也長得好看。”
顏采笑起來,那張冷若冰霜的臉上有了冰霜消融之勢:“那姑娘沒功夫的,你別手癢啊。”
聶君努了努嘴,沒再接話。
“他是誰?”姜雲探過腦袋來看着顏采他們離開的方向。
苗宛彤拉她下來,坐在桌案邊,将粥放置到她的面前:“單宗義的兩個徒弟,男的叫顏采,那姑娘叫聶君。”
“單宗義的意思是你家被殺,背後還有其他人對嗎?”
“自然是還有其他人的,只是一直以來我也沒去查過罷了。”
姜雲停下來,擡起頭來看向苗宛彤,卻見苗宛彤沖着自己輕輕笑了起來,又夾了菜給自己。她有些無法理解,眨着眼睛問了句:“為何不查?”
“阿雲,蒼冥殺了我全家,可有料到我是那只漏網之魚?”
姜雲搖頭。
“這就對了,我屠了蒼冥,也不曉得會不會有漏網之魚,待到十幾年之後,會不會有一個人提刀上門來再次滅我一次。這循環往複的,誰道是個盡頭啊?接着查又如何呢,再去屠個門派?等到漏一個再來屠我?”
“沒用的阿雲,氣順了,我知曉的,蒼冥沒了,樂茗死了,就夠了。我爹在我小的時候便同我說,不求我揚名天下,也無需救濟他人,只求自己平安喜順,對得起自己的良心,就夠了。”
姜雲聽得有些癡了,她活這麽大,從來沒人與她講過該如何過,如何活。她活成了自己的姿态,肆意的,潇灑的,卻從不知道何為肆意潇灑。直到聽見苗宛彤的話,姜雲又細細地體味了一翻其中的韻|味,最後輕輕笑了起來。
“那我大概活成了你爹想要的模樣。”
苗宛彤愣了一下,随後笑了起來,剛剛被顏采打亂的心情在聽到姜雲話的同時,立即被取悅到了,她好似忘了姜雲還未回答她一個比較重要的問題,只覺得身心舒朗,格外的舒服。
“那倒也是,不過出了山,你也是被俗世牽絆中的一人。”
姜雲也不反駁,抿着笑意将早點吃完後與苗宛彤一道去了顏采所說的徐家。多方打聽得知徐家是一個養蠱世家,坐落于郊外深林之中,林中雖無瘴氣,但蟲蛇頗多,大多身有劇毒。一般人是尋不進去的,也不知俞子安是如何進了徐家。
苗宛彤出了城後便一直攬着姜雲的腰,以極快的輕功帶着姜雲往叢林之中去,直到進了深處,她才小心地放開姜雲,一手握刀,一手拉着姜雲的手:“小心着些,有什麽異樣先別動。”
姜雲極聽話地點了點頭,苗宛彤見她沒有回答自己,便轉過頭來瞧她,正好看見這姑娘緊張地點着頭,她突然想起那夜房間裏面進了蛇,姜雲的話音裏都有些抖,一時明白過來。
她笑起來,用手捏了捏姜雲的小臉,軟軟的,嫩嫩的:“別怕,有我呢。”
姜雲咽了口唾沫,擡起頭來緊張兮兮地看着苗宛彤。
苗宛彤受不了她這小可憐般的模樣,忙又牽起了她的手:“來,小心走。”
後者便死死地握住了苗宛彤的手,跟着苗宛彤的步伐,小心地往前走。越往裏走樹木越多,腳下的草已經沒過了腳踝,姜雲每踏一步都十分小心,一來怕踩到了什麽不該踩的東西,二來又怕踩上了什麽陷阱。
苗宛彤照顧着姜雲,便也沒有着急,由着姜雲的步子慢慢往前。
“啊!!!”姜雲突然叫了一聲,苗宛彤一把撈起姜雲便縱上了鄰近的枝頭,側頭時發現姜雲死死抱住了自己的脖子,臉埋在脖頸之中,眼睫顫得自己的皮膚癢索索的。
她想笑,又怕惹惱了姜雲,只好輕輕地拍着姜雲的腦袋:“好了沒事,你踩到什麽了?”
姜雲這才從苗宛彤的脖頸之間擡起頭來,往下瞧了瞧,而後搖了搖頭:“我也不知道,就是感覺踩到了一個軟軟的東西。”
苗宛彤這還是第一次看到姜雲這般失态,兩人從認識到現在大抵有一年多了,姜雲多數時候是不茍言笑的姑娘,偶爾心情極好的時候,會輕輕地抿上一個笑意,但在遇上危險時她卻從不像一個嬌滴滴的姑娘一般失态大叫,甚至還會保持着清醒的頭腦算着哪種路才最于己有利。像這般又叫又跳,還抱住自己,還真是沒有見過。
苗宛彤向着姜雲揚了揚下巴:“你是要坐在這上面等我呢?還是跟我一道下去瞧瞧?”
姜雲側頭看了眼自己呆着的大樹,想了想後搖頭:“我跟你一起下去。”
這是怕樹上突然爬出些什麽東西了吧?
苗宛彤也不揭穿她,又攬着她跳了下去,姜雲卻只肯跟在她的身後。苗宛彤找了根木棍,撥開了姜雲剛剛踩中的那片草叢。出現在眼前的是一條卧而不動的青蛇,苗宛彤用木棍撥了撥,卻不見這蛇有半分動靜。
苗宛彤心也跟着懸了起來。
苗疆徐家,以養蠱為業,毒蛇毒蟲在他們眼裏當是珍貴藥材,也是獨一無二的毒,在毒手之家的徐家不遠處,居然會有死掉的蛇。苗宛彤拉過姜雲的手,柔聲道:“死的,來,我們往前走。”
可是出乎意料的,越往前走,這些死蛇死蟲就越多,苗宛彤的一顆心像是被一根細發絲吊了起來,越往前越沉重,那一根發絲就快承受不住了。
這時連姜雲也發現了不對勁,她擡起頭來眯了眯眼睛,看着那些靜靜蟄伏于草叢之中沒有動彈的軟綿綿的生物。
“它們為何都死了?”
苗宛彤一把抽出了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