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顏采
苗宛彤未動,她默不作聲地等着翁文淵先動作。翁文淵倒也不客氣, 一劍而至時, 苗宛彤掀起了眼皮, 可自己的刀還未舉得起來, 卻見另一刀氣勢不減, 直逼得翁文淵倒退了兩步。
那人提刀而立,身姿挺拔, 苗宛彤嘆氣,真他娘地不走運。
顏采回頭看了苗宛彤一眼, 又轉頭看向翁文淵。
翁文淵一見此人, 血直往上奔,沖得他眼前一花, 冷笑一聲:“怎麽?你們師父還想讨回自己的贈物不是?”
顏采冷着一張臉,看翁文淵如看死物:“師父他老人家想請苗姑娘回去敘舊,還請宮主通融。”
翁文淵小啐一口, 極為不屑地看着顏采。
只有苗宛彤心裏叨叨:敘你娘的狗屁,老子又不是答疑解惑百科書, 你們個個請我回去喝茶敘舊, 當真問過我願不願意?
顏采輕功不如苗宛彤那般詭谲,但使刀的招數卻比苗宛彤更加精準, 苗宛彤的每一刀都沖着對方的命門而去,招招下去都是致命的狠手,顏采不同,顏采的每一刀都計算得十分精準, 這一刀會傷對方哪裏,下一刀該如何防禦,都在他步步為營的計劃裏循規蹈矩地按部就班。
苗宛彤仔細看了看,最後想悄無聲息地拎着她的大長刀轉身走人時,顏采好似背後長了眼睛,轉身一把拎住了苗宛彤的後領,而後一拉一推,将苗宛彤推至了翁文淵的跟前。苗宛彤提刀,眼也未眨地與翁文淵過了兩招,而後又被顏采拉至了身後。
她低頭擦了擦自己的刀:“王八蛋。”
輕輕罵完之後好似才覺着舒服些,她席地而坐,大大咧咧地做着觀衆,看着臺上的戲子表演。
翁文淵本就心裏惱着顏采,上次與單宗義交手,單宗義還未動手,他手下的三個弟子先打得五人吃力,在江湖之上早已被別人傳得沸沸揚揚,老臉都不知道該往哪兒擱,直到今天再遇上顏采,心頭邪火直沖着顏采而去。
顏采依舊直挺挺地站着,等到翁文淵一劍而至時,他突然蹂身而上,以極快的速度向上,又如撲食的鷹俯沖直下,刀直逼着翁文淵的腦殼而去。
苗宛彤的眼睛一亮,仔細地盯着顏采的動作,卻見翁文淵反應極快,後撤一步一掌撐着劍,直愣愣地接下了顏采的這一劈,而後就着力道将內力相凝,劈向了顏采。
顏采在空中旋身兩圈落地,身上不沾一絲灰塵,一雙眼睛犀利地盯着翁文淵。
單打獨鬥顏采未必會是翁文淵的對手,可在顏采的身後還有一個身手詭谲的苗宛彤,翁文淵不得不為自己的後路做考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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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他弄死了顏采,內力耗盡精疲力竭,苗宛彤再攻,自己鐵定無路可走。
想至此他拉開身子,轉身離去。
苗宛彤張了張嘴,擡頭瞪了顏采一眼:“你不追?”
“師命只讓帶你回去。”
苗宛彤站起來,拍了拍自己身上的灰,斜睨着眼睛看着顏采:“那打一架吧,我沒什麽想跟你回去敘的,我得去尋阿雲。”
顏采搖頭:“同你一道的姑娘?”
苗宛彤點頭。
“那你不必尋了,殷岘早你一步,已經先尋到那姑娘和兩個孩子了。”
苗宛彤心尖突然被刺了一下,急火攻心,加上身子未好全,一時間竟是沒忍住,一口腥甜直沖上頭。
顏采見狀忙上劈了她一掌,見苗宛彤心頭淤血吐出來而一把将她倒提上了自己肩頭:“你這一路的血吐得也太多了些。”說完他從懷裏抽出絹帕來仔細擦幹淨了指尖的血跡,低頭時發現衣擺上也沾上了腥紅,眉心一皺,也不管苗宛彤被倒扛着舒服與否,腳下輕點,轉身向着與姜雲等人的反向而去。
半途苗宛彤清醒過來,還未被自己這颠倒乾坤的視野弄明白,後腦又受了一掌,失去意識之前她先惦記着姜雲的安危,轉而又罵顏采這個王八蛋,然而還未将話在心裏罵完便又失去了意識。
待苗宛彤再醒過來的時候,陌生的環境讓她先警惕了起來,反手一摸發現自己的刀還在,先放下了一半的心。她的待遇不錯,舒舒服服的床榻,就是衣裳上有些髒,還有一些幹涸的血漬。
她先嫌棄了一番自己,然後翻身下榻往外走。顏采是帶她來見單宗義的,待到将話扯清楚她還要趕回去救姜雲。
顏采推門而入,先看了眼苗宛彤,然後将嶄新的衣裳放在了床榻邊,半句話也沒說,正準備出門時卻見苗宛彤突然折身而起,那抽出來的刀夾着鋒利的寒光徑直将顏采逼得往後退。後方是一堵床榻,他腳下一絆,沒想到苗宛彤醒來後會什麽也不說,只用刀劍問候。他沒有準備,被苗宛彤一把刀逼在了脖子上,半分不退。
顏采低頭看了眼懸在自己脖頸下的長刀,眉峰一挑,又側頭來看苗宛彤,卻見苗宛彤白着一張小臉先咳得自己快斷氣了:“我救你,你這是要恩将仇報?”
苗宛彤抽着空隙白了他一眼:“我要離開這裏。”
“見過師父後,他若讓你走,你還賴着,我倒是要踹你出門。”
“師兄!”聶君也跟着進了門,苗宛彤這方向逆光,她不得不眯起了眼睛看着來人。
聶君進門後先看了眼橫在顏采脖頸下的長刀,又側頭好整以暇地看了眼苗宛彤,苗宛彤臉色泛白,聶君也沒給她好臉色,她上前一步,苗宛彤便将刀推近一分。
聶君停了下來,看到顏采自己都沒動,她也沒上前,只輕輕開口道。
“師父要見她。”
顏采見苗宛彤擡眸,手下一動,先掐住了苗宛彤的手腕,見她吃痛,迅速一掌打翻了苗宛彤的刀,而後擰住了苗宛彤的脖子。
“留着你的刀,就不怕你作妖。”顏采靠得極近,眼裏還閃着剛剛被刀脅迫的不爽,苗宛彤反而長嘆了一口氣。
“滾出去吧,老娘換身衣服。”
聶君睜大了眼睛,她覺得他們師兄妹三人已是江湖中的邪物了,卻沒想到苗宛彤比他們更是邪乎,不由得多看了眼苗宛彤。卻見苗宛彤臉色蒼白,眉心擰作了一起,也不知在想些什麽。
待到聶君和顏采出了房間,聶君挨着顏采,兩人一同蹲在了房門前:“她怎麽這麽嚣張?”
“因為知道師父要見她,所以咱們要是傷了她,會被師父責罰,咱們不敢。”
聶君“哦”了一聲,又問:“她的刀是不是使得特別好,上次我見她還使出了你的刀法呢。”
顏采想到了上前與苗宛彤交手時的狀态,然後輕輕地應了一聲,心頭有些不舒服。
苗宛彤推門而出的時候,蹲在門前的兩人齊齊将頭轉向她,她笑也不是惱也不是,最後聲色俱厲地讓兩人帶路,兩師兄妹才站起來拍了拍身上的灰。
與苗宛彤從前穿的男裝不同,這是聶君的新衣,苗宛彤比聶君高幾分,穿的雖是短打,但依舊有些束手束腳的感覺,倒是比從前的模樣要好看。
單宗義在院子裏喂小雞仔,苗宛彤看到的時候眼角抽了抽,不客氣地尋了一處先坐了下來。
他的三個弟子都在,各忙各的,柯稷在幫着給花剪枝,顏采抹了一把自己的脖頸,然後去洗手,只有聶君坐在單宗義身邊,手中抓着米谷,一邊喂着小雞仔一邊擡頭打量苗宛彤。
苗宛彤有些不舒服,先是拉了拉自己的領口,又去扯了扯自己的袖口,最後還低下身子去扯自己的褲腿。單宗義先沒忍住笑了起來,指着苗宛彤道:“你跟你爹還真是像。”
聽到單宗義提起苗景龍,苗宛彤這才擡起頭來看了他一眼,她臉色慘白,卻還是勾了勾唇角,露出一個有些嬌俏的笑來,一直盯着她的聶君眼睛一亮,發現苗宛彤可真是漂亮。特別是她眼睛下面的那一顆痣,總是帶着些缱绻的欲說還休。
“老爺子你害我家不少了,有什麽事就快說吧,我還得趕去救人呢。”
“那個姓姜的小姑娘?”單宗義捏了捏一只小黃雞仔,捧在手裏回頭看向苗宛彤,“落入殷岘手中,你去了也沒用。”
苗宛彤的心又被狠狠地紮了一刀子,卻沒有将這種痛楚表現出半分于臉上,她低了低頭,而後又輕輕地擡起頭看向單宗義:“有沒有用是一回事,去不去是一回事。”
“苗家丫頭,我給你個機會。”單宗義眯着眼睛,“你若應下來做我徒弟,我一來告知你何為五靈譜,二來幫你去尋殷岘,了結他的性命,但你終此一身都得聽我的。”
聽到五靈譜的時候院子裏的所有人都将目光投向了單宗義。苗宛彤仔細地打量着這三個徒弟的神色,按此時的反應,當是大家都知道有五靈譜這東西,卻從來沒有人從單宗義手中了解過。單宗義的條件說起來委實有些勾人,這江湖上的熱血少年在見過上一次的高手過招後,誰不惦記着想做單宗義的弟子,卻不得門法。但苗宛彤看着單宗義那微眯起來的眼睛,以及眼角的紋路,微微喘了口氣。
“若我不應呢?”
“你就自己去尋殷岘。”
單宗義後面的話沒說:必死無疑。
苗宛彤看着單宗義,而後站了起來:“多謝前輩擡愛,晚輩這就自己去尋。”
說完她轉身要走,顏采先站起身來,單宗義擺了擺手,示意讓她走。
等院子裏安靜下來,沒了苗宛彤的身影後聶君擡起頭來看單宗義。
“師父為何想收她做弟子?”
“一,她是個好苗子,二,她是苗景龍的寶貝。”這種法子若是不能毀了她,必還有其他法子毀了她。
“去,散布天下,就說苗宛彤已經苗家找到了五靈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