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敘舊
姜雲并非頭一次收到紅包,以往每一年元喬都會回來給她悄悄地塞一個小紅包, 她沒什麽地方花得了銀錢, 悄悄地将小香囊收好, 銀子随意放也就不知道丢哪些角落去了。即便她不缺, 但這卻是姜雲頭一次看到這麽美的煙火, 無邊黑夜裏灼灼盛開的花朵,她興奮得整夜整夜地沒睡着, 苗宛彤無奈,只好給她講講以往自己遇上的一些稀奇事。
倒也奇怪, 姜雲聽着聽着, 呼吸放緩,便閉上了眼睛。
苗宛彤只好抱起她, 将她小心地放回榻上,然後看着姜雲含着笑的嘴唇,輕輕地笑起來:“等明年, 咱們還來一起看煙花嗎。”
她頓了頓,卡在嗓子間問過一遍的話好似跟車轱辘似的又想往外蹦, 姜雲未回過她, 她便只好生生給壓了回去。
姜雲側了側身子,苗宛彤拍了拍她的小臉, 然後為她掩好了被子,轉身出了房間。
聽到房門輕輕地關上後姜雲突然睜開了眼。
她坐起身來,回頭看了眼那緊緊關上的門,門上還映着苗宛彤的身影, 她就坐在她的門前,還沒走。
姜雲突然摸上了自己的心口,她說不清這種突然加速又快窒息的感覺是怎麽回事,她是個醫者,自己生沒生病,沒有比她更清楚,可那跳得太快的速度讓她覺得有些害怕。
她聽到了,聽到苗宛彤同她說,願意陪自己去任何地方,她本應開心的,她也的确是開心的,并且願意苗宛彤陪着,可是伴着開心的同時還有另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摻雜其中,她沒能理得清楚。
她甚至不知道為什麽不敢睜開眼來看苗宛彤,但她又想應一聲,下一年也想看煙火,下下年也想看煙花,每一年都想去看那綻花的絢爛。
姜雲抱着膝蓋看着坐在門前的那抹影子,她突然抿着唇角笑起來,待苗宛彤的事都處理妥當了,就回小木屋罷,她就想回那兒去,有人作伴,總比從前孤孤單單的一個人要強,待到新年,就過來看煙火便好。
她一想通,還覺得自己十分聰明,倒頭便睡着了。
夢裏都是苗宛彤講與自己聽的那些趣事,有情有景,她一覺睡到天亮,抿着笑意醒了過來。
新年過罷,苗宛彤準備着要與姜雲和小徒弟們一起上路了,這時秦庶派人過來想請苗宛彤過去一敘。趕巧秦文賦也在,聽罷他先拍着桌案站了起來,苗宛彤卻拉住了他,禮貌地回着小婢女讓她等着自己收拾收拾。
秦文賦有些局促地看着苗宛彤,許久後才糾結一句“對不起”出來。
苗宛彤深深看了他一眼,然後笑了起來:“我信你,必不是你告知的,依着相爺的手段,想知道你與何人在一起太輕松了,你也別擔心,不就叫我去敘敘嗎,無非就是想聽五靈譜的下落,我身上有沒有,你清楚我也清楚,身上真沒有,相爺也不會太為難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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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是這麽說,可秦文賦還是有些擔心,擔心他爺爺半個字都不信。
姜雲從他們的對話裏也猜到了七八分,她緊張地看着苗宛彤,苗宛彤卻轉頭沖着她笑了笑,然後轉向秦文賦:“雖說如此,但相爺肯定會再留我們多呆些時日,多留就無益了,你幫着阿雲他們收拾收拾,然後去梨園等我,我來尋阿雲一道走。”
秦文賦還想再說些什麽,卻被苗宛彤打斷了,他只好幫着姜雲收拾,什麽都想為姜雲再多帶些。
苗宛彤只跟着小婢女一道去見秦庶。
秦庶是個精神矍铄的老頭,胡子花白,不笑時神色嚴肅。一見苗宛彤進來他卻先沖着苗宛彤笑了起來。
苗宛彤倒還講規矩,先沖着秦庶行了禮,在得到秦庶的準許入坐後,這才擡起頭來看向秦庶。
“這些日子,文賦可有怠慢姑娘?”
“相爺說笑了,我與秦兄是至友,哪有怠慢一說?”
苗宛彤跟着秦庶打太極,誰說話都帶着三分試探,但就是不戳破。
“其實與姑娘開門見山更好些。”秦庶笑起來,一笑眼睛便眯作了一起,有一種慈祥的感覺,“老夫只想問問五靈譜。”
“不向姑娘讨問,只想知道這東西是不是存在,或者它到底是什麽?”
苗宛彤驚訝于秦庶的簡單直接,但又有些佩服這老頭子的簡單直接。
“這東西,估計是有的。”
“估計?”
苗宛彤點頭:“因為上次與單老前輩的徒弟交過手,之後前輩反問我為何不曾從五靈譜上習武,否則我一定能贏過單前輩的弟子。既然前輩這樣說起,那必定是有五靈譜的。但是說實話,我也從未見過,聽前輩的口氣,這是一本武功秘籍,可又聽天下人說,這東西又能改朝換代,我未曾見過,不敢與相爺您胡說。”
秦庶眯着眼睛看着苗宛彤,苗宛彤擡起頭來與他對視。畢竟混跡朝堂這麽些年,秦庶的眼睛非常毒辣,別人說的話是真是假,且不說他一眼就能看出別人是否在說謊,可也能看出個大致來。像苗宛彤這般直視着自己的眼睛,秦庶也不好再多探聽什麽。
人家都說得這麽實誠了,他也不能放把刀架着逼。
“也好,多謝姑娘解惑。文賦怕是照顧不周,不如姑娘再多留些日子,老夫讓他帶着姑娘在京中再轉轉?”
苗宛彤也不拂他的意思,順勢應了下來:“多謝相爺。”
待到進了南院,苗宛彤翻身出了府,直奔梨園,接到了姜雲和裴松裴樞後便與秦文賦道了別,又拎着一家四口,上了路。
“秦文賦的爺爺有為難你麽?”
苗宛彤看了眼姜雲那被易容得平平淡淡的臉,輕輕地笑了起來:“不曾,五靈譜本就不在我身上,再多問也不會憑空冒出來不是?”
姜雲點頭,然後拎着裴樞與苗宛彤一道出了城。
“原本還想帶你過完元宵再走的,京城裏會有燈會,花燈都很漂亮。”苗宛彤說罷揉了揉自己的手,轉頭又見姜雲眨着眼睛看着自己,她又将各式花燈給姜雲作了簡短介紹,見姜雲眼裏依舊亮着光,便在心裏想着等到以後,她還得帶姜雲回來過賞燈會,給她買個小兔子花燈。
一出城苗宛彤就尋了一處稍稍隐蔽的地方,指了指自己的臉:“得幫我也易個容,否則被人認出來了……”
“用不着吧小姑娘,一出相府就該被認出來了。”
苗宛彤心下一驚,轉身的瞬間就抽出了自己身後的刀。
來人苗宛彤見過,雖不熟,但好歹是有過一面之緣的。正是那日與單宗義交手的五大高手其中之一,洛書宮翁文淵。
苗宛彤心道這也太背運了,好不容易走了一個楚清,如今再來一個高手榜前十的禍害,她可不一定能鬥得過。
當初能讓楚清知難而退是因為楚清本就在殷岘的手中吃過虧,而自己也只是假模假樣地裝着還行,還能再戰。如今這身子剛好不久,又遇上了翁文淵,簡直覺得人生太艱難。
“宮主若也是尋五靈譜……”
“這東西不在你手中,我自然不要。”苗宛彤吃了一驚,卻見翁文淵彈了彈長袍,再擡頭時眼中盡是惡毒之意,“不過我與殷岘有交易,我抓你回去任他殺剮,他将冥蠱交與我。”
苗宛彤心下一沉,轉而又罵着殷岘那個天殺的烏龜王八蛋。
“姑娘你們在相府這麽久了,總算是讓我尋到了今天。”翁文淵邊說邊抽出了自己的劍。苗宛彤也不敢大意,手中握着斬魂,深吸了一口氣,沉着眼看着對方。
“正好,今日便試試你的苗家刀法如何。可曾像單宗義所說的那般,不可思議。”苗宛彤聚了神,卻發現翁文淵不知從哪兒抽出一根繩子,越過苗宛彤徑直纏上了姜雲的手腕,他動作迅速,上前一繞,将兩個孩子的手與姜雲綁在了一起,“殷岘說了,得防着姑娘用毒。”
好像應着翁文淵的話,姜雲的腳邊頓時滾出一個小瓷瓶來。
苗宛彤不敢松懈,握着斬魂先是劈頭蓋臉沖着翁文淵而來,趁着翁文淵退後的當口,她又轉身來到了姜雲的身邊。然而她的輕功快是快,也抵不住翁文淵迅速而至的一劍,對方功夫明顯在自己以上,苗宛彤躲不過,只好生生撤開接住了翁文淵的一劍。她将刀向上一提,以拿劍的方式握着刀,抽刀而回,轉而以三清劍法第一式平遞而出。
翁文淵腳下一點,順爾上追:“原還聽說你是三清觀的弟子,如今觀門如何?”
苗宛彤不受這種刺激,三清觀原也跟她沒有關系,只是剛剛解冰破刃的三清訣愣是有着想嶄露頭角,苗宛彤也想試試三清訣到底有何不同尋常,只一遞出,卻未發現自己居然能将兩種功法各自分開,二者互不幹擾,竟是有着和平共處的姿态。
翁文淵劍如長虹,每一刀都帶着迫人的氣勢,內力凝至了十層,每一次破開苗宛彤的攻勢都不費摧灰之力,他順着劍在試探着苗宛彤,等到覺着不過如此的時候突然奮起下挑,一劍如勾起的千翻雲層,萬卷風浪,浪花後拍,劍光一閃,露出劍鋒直指苗宛彤的心口。
一旁的幾人看得心驚肉跳,個個都為苗宛彤捏了一把汗,仿似那一劍直挑的自己的心口。
避無所避,逃無所逃。
苗宛彤突然将劍豎舉,換手極快,劈天穹從下往上斬,堪堪又換作了苗家心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