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帝王家(15)
不是您, 是你。
平等位置的對話。
直到熱氣撲面而來, 恒元帝才從這句話中回神。
詠德帶着人退下,恒元帝和危雲白一前一後的下了水。
“……”
“陛下,”危雲白故意關心,“為何您的表情這樣扭曲, 是否是身體不舒服?”
恒元帝輕描淡寫地看了他一眼,“危雲白, 朕沒有逼你,先前那一次如果是朕罪有應得的話, 這一次你如何解釋?”
危雲白, “臣沒有什麽好解釋的。”
他跟恒元帝相同, 內衫也給脫了,脖子上的由細線挂着的東西就又暴露出來。
恒元帝記得那是危雲白說是要給他未來妻子的信物。
他定定看了半晌, 危雲白察覺的一清二楚,他将戒指拿到唇邊, 在恒元帝的注視下落上一吻, “陛下看我還是在看它?”
恒元帝伸手, “給朕看看。”
危雲白挑眉, 從脖子上摘下遞給他,戒指精致小巧, 恒元帝拿在手中反複摩挲, 指腹摸到了戒指內環有凹下去的雕刻。
他動作一頓, 再細細摸了一遍又一遍。
不是字, 很簡單, 簡單得很怪異。
“這是什麽?”
危雲白靠着池子邊,悠閑的看着他,“是一個名字。”
恒元帝記住這三個古怪形狀,轉了幾遍戒指,心中有道聲音慫恿着讓他戴到手上,不斷的說,“它本該屬于你的。”
恒元帝着了魔,将戒指往手指上套,下一秒卻有一只手突兀的将戒指拿走,“陛下,您這是想做什麽?”
危雲白轉着戒指,好整以暇的看着他。
前些日子說這是給未來妻子,今日卻不讓恒元帝戴上它。
這裏面的含義足以讓恒元帝心寒。
“你不願意讓朕戴上它,”恒元帝閉上眼又睜開,手裏面的水流從手指縫隙中流出,“危雲白,除了我,你還想把它給誰。”
危雲白用線系上戒指,再次挂在了脖子上,“陛下,你想要它?”
那還用問?恒元帝毫不猶豫的點頭。
“您說了想要,其他人也不會和陛下你搶,但現在還不夠。”
“什麽不夠?”恒元帝蹙眉,“朕、我有的,都可以給你。”
皇帝擁有着整個天下,恒元帝不能用皇帝的身份給危雲白這個承諾,但盛餘祈可以。
危雲白深深看了恒元帝一眼,自然而然的轉移了話題,“陛下,您說今天的事,幕後主使會是誰呢。”
不提這件事還好,一提這件事恒元帝就心裏怒火噴湧,“朕不會放過這個人。”
“至于是誰,今晚就能知道。”
實則不論是恒元帝還是危雲白,心裏都有各自的想法,關于幕後主使,莫約着都是一樣的答案。
危家有三個孩子,從大到小依次是大郎危高暢,大女兒安妃,二子危雲白。危高暢和危雲白是一母同胞,已經去世多年,而安妃的母親是府中的偏房,仍然在世,經常入宮同安妃說些話。
要說小時候危高暢和安妃的感情,那确實是有的,但随着常年不見,加上安妃的身份與性情早已與兒時不同,他們已經逐漸疏遠,更遑論安妃與危雲白的感情。
按理說生的女兒成了四妃之一,生母怎麽也會被擡成正室,但危建同願不願意是一回事,單問危高暢,他就不會願意,随着危雲白的到來,這種逐漸僵持的關系也沒有絲毫緩和。
嫡庶嫡庶,再深的感情都比不得親兄弟。
安妃靠着危家才能走到如今的位置,但一無皇帝寵愛,二無子女傍身,只能巴着危家不敢放松,若說是讓危家出麻煩,她會是第一個不願意。
但有一招,叫做以退為進,也有一招,叫做一石二鳥。
如果危雲白真的在宮中“強要”了宮女,恒元帝也真的暴怒,結果對危雲白來說是壞的,但對整個危家那就不一定了。
畢竟只是個宮女罷了。
危家的處罰不會重,但這個名聲是真的不好聽,但那時危家大郎不堪大用,危家二郎也徹底毀了仕途,皇上自然就不會再看危家不順眼了。相反,為了不寒了老臣的心,作出禮賢下士的樣子,危家沒準還能得到一些好處。
那時候不安的,反到變成劉家了。
更重要的是,不是自戀,安妃應當知道她是因為什麽被恒元帝貶為了嫔位,是因為危雲白。
恒元帝因為她給危雲白相看可成親的姑娘而憤怒。
恒元帝喜歡危雲白。
系統,“你的意思是,是安妃?”
危雲白謙虛道:“我只是随口一說。”
溫泉不能泡太久,恒元帝和危雲白一刻多鐘就起身離開泉水。
恒元帝一身的痕跡,反而覺得泡過之後四肢與腰臀更要酸澀脹痛,危雲白擦拭着黑發,看他皺着眉,就穿上衣服同殿外的詠德說了兩句話。
片刻後,人又再次走了進來,“餘祈,別穿衣。”
恒元帝放下衣物,又跟着危雲白的指示躺在殿中床上。
冰冰涼涼的清爽藥膏抹在他的背上,恒元帝下意識縮了一下,鼻尖聞到了藥香,心中了然,道:“你去讓詠德拿了藥。”
這人沒給過他什麽東西,也沒表現出對他有多少纏綿的感情,然而只是這種小小的舉動,卻比整個國庫的珍寶都要來的貴重。
見之心動,念之不忘。
危雲白,“這些,是陛下抓着臣的手在您的身上抓出來的。這一些,是陛下求着讓……”
“危雲白,朕問你。”
恒元帝打斷他,趴着的姿勢讓危雲白只能看到他的後腦勺,“您說。”
“朕年方二十又四,無妻無子,禮、樂、射、禦、書、數無不精通,現如今,朕要和你清清楚楚的說一句。”
“我心悅你。”
……
在外人還在琢磨着危家是否要遭難的時候,安妃又出了事。
皇上在她宮中發現了她與一名太監行不軌之事,直接下令焚了宮。
那個膽大包天的太監被五馬分屍,看在太監無法行人道的份上,不算真正的給皇上帶綠帽子,恒元帝只是将安妃關進了冷宮,再狠狠斥責了危建同一通。
可憐威名遠揚聲譽極好的危将軍一大把年紀還被罵的狗血淋頭,面色鐵青的恨不得在皇上面前找條地縫鑽進去。
難堪,真的難堪。
自那以後很長一段時間危家都閉門謝客,上至主子下至奴仆全都低調的很,朝中同僚雖然心中各有想法,面上還是如常,只是同危家的往來,還是有一部分選擇的停止。
這事傳的遠,都說家醜不可外揚,到最後危建同才發現,女兒做的這等混事宣揚的這麽廣還有大兒子和二兒子的功勞。
危建同知道後沉默了好長一段時間,終于想通了關鍵,即使有人對他指指點點,但那些人也只在背後有膽量罷了,上不了什麽臺面。再加上現如今皇上也降低對危家的抵觸,這麽一來,即使被看不起丢了臉面,似乎也好了許多?
當時是好了許多!
去危家送禮的人少了,來劉家送禮的自然就多了,劉大人現在睡覺也睡不安,常常半夜中驚醒,然後查看賬本上的禮品确定沒有受賄才能再次睡過去。
不止如此,劉家的大大小小也苦不堪言,劉大人看的清,從三四月之前的宰相被誅三族,到現在的危家受人恥笑,下一個必定輪到的是他!因此他千囑咐萬囑咐,叮囑兒子女兒,叮囑夫人小妾,叮囑管家奴仆。
怕的就是哪個蠢貨一時受了誘惑拿了不該拿的東西,然後引起大罪。
這戰戰兢兢的氣氛讓劉玉堂沒少跟危雲白抱怨,“我就不明白了,既然爹爹如此之怕,為什麽不直接致仕回來休息?左右我與哥哥已經入了朝堂,他升到那個位置也不可能再往上了,何不回家含饴弄孫,享受天倫之樂?”
危雲白道:“确實是條方法。”
比起宰相鄭大人,将軍危建同,劉大人反而是最不好動的。
不是說他的官位,而是劉大人好為人師。
他是位鼎鼎有名的儒學大師,做多多省的主考官,在先帝在時,他還在國子監做過祭酒,認真算起來,他桃李遍天下。
學生之多,學生中成才人之多,牽一發而動全身。
皇上不可能輕易對他出手,不然麻煩連連。
劉玉堂說的這個辦法雖然單純天真,但确實可行,劉大人離致仕之年還早得很,他如今如果舍得退下,那恒元帝絕對會給他留幾分薄面,不會為難劉玉堂兄弟倆。
看到危雲白贊同,劉玉堂頓時高興起來,“雲白,你也覺得可行?那我一定要好好勸一下爹爹,你不知道,他最近真的是憔悴了不少,這樣擔驚受怕的日子何必要繼續?”
他們之間的對話,半個時辰之後就寫在紙上傳到了恒元帝面前。
恒元帝看了兩三遍,才跟身邊的詠德說道:“不錯。”
詠德點點頭,“這劉家小公子确實不錯,是個腦子拎得清的,要奴才說,劉大人早就應該放下啦。”
恒元帝挑眉,“朕說的是朕的危狀元不錯,他只不過同別人說了六個字。”
詠德,“……”
您開心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