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riAngels

第68章

傅辰走出套間，随手關上了房門，深深地松了一口氣，李秘書正在門口等他。

“魏總。”

“嗯，他們倆呢？”傅辰簡單環顧了一下四周，見葉子青和秦越不在，眼神稍微暗了暗。

“還沒回來，需要給喬副總打電話？”

“……”傅辰把手放進口袋，摸着兜裏的手機猶豫了一會兒：“不用了，我們去去天臺等着吧。”

張昊然開車載着葉子青和秦越，車艙內又陷入了寂靜，只能聽見發動機和車輪碾過瀝青路的聲音。

葉子青靜靜的看着窗外，這是他最喜歡的時刻，無論車外的車水馬龍和熙攘人群如何喧鬧，他總會成為這一切的旁觀者。他不需要融入任何虛情假意的過程，只是靜靜地主觀被排擠出來，這也是他一直追求的生活。

就算是走相同的一段路，葉子青也總會看到不一樣的風景。剛剛走出孤兒院時，整個世界像是被陽光填滿；可随着年齡的增長和周圍的變故，周圍也漸漸變得平淡乏味。他只是把頭靠在椅背上，眼神空洞地注視着眼前的黑白。

秦越幾次轉頭，他總想伸出手捏住葉子青看似瘦弱的肩膀，但看到車窗反射出的臉龐後，他緩緩收回了手。

“辰光宴會的日期要提前通知我。”秦越扭過頭不看葉子青。

“嗯。”葉子青瞟了秦越一眼，點點頭用手托住下巴。

車輛駛入陽城集團的地下停車場，在确認沒有記者跟蹤的情況下下了車。三人一同踏上專用電梯，幾乎是一人一角分開站着。張昊然只知道眼前這個俊美的喬家二公子是秦公子最珍視的人，他也是唯一進過秦越密室的人，當時他看到滿牆的照片後完全被秦公子的情誼震住了。只是張昊然從未主動向秦越問過有關葉子青的事情，不是不敢而是不關心。

張昊然從一開始就不是孫正陽的人，以前的他是靠雇傭金養活自己的自由殺手。第一次遇到秦越的時候是六年前，那是的秦越也只有十七歲。當時的張昊然天天只知道健身和擦槍，收到暗殺孫正陽的任務後也是瞬間就開始着手了。他從沒有想過自己的目标是什麽身份，或者有什麽重要的家庭，他關心的只有錢的多少。

作為殺手，他自然是需要提前一天踩點做準備。當年孫家同孫正陽同輩的人有一個私人的家宴，張昊然的雇主也打算借着這個理由把這個殺人的黑鍋丢給孫正陽的幾個兄弟姐妹。

如果說當年所有人都恨孫正陽的話，唯一想要保護他的只有秦越了。秦越當然不是想要保護自己的整個名義上的父親，只是時機未到，孫正陽的死亡只會帶來更多的麻煩。

秦越最清楚有多少人想取孫正陽的項上人頭，所以提前一天領人到家宴會場在各個角落按上應急裝置。在拉開窗簾的時候，透過落地大窗，他看到了樓對面張昊然的望遠鏡被陽光反射出的強光。他沒有露出任何的痕跡，只是當作沒看見拉上了窗簾。他簡單地向手下交代後，就匆匆跑到了對面樓。從選擇狙擊的地點和角度來看，天天接觸血雨腥風的秦越一眼就看出了張昊然的自由殺手身份。

秦越算準時間，在張昊然換好便服下樓後，早早的在樓梯口等着他了。直到現在，張昊然還清楚記得當年兩人初遇的場景。

六年前。

“點踩好了？”秦越靠着牆壁雙手抱胸，嘴角帶着幾絲笑意。

“……”張昊然沒有回話，冷着臉看着眼前的少年。眼尾細長，鼻梁高挺，嘴唇櫻紅，還未成年的秦越眉角中還帶着幾點不明顯的稚氣。慘白得有些可怕的皮膚沒有一絲多餘的痕跡，因為奔跑而出的一層細汗還附在他的鎖骨間。秦越平複着呼吸，強行在張昊然面前裝出淡定的模樣。

“給你的傭金是多少？”秦越毫不介意張昊然對自己的無視，反而順着樓梯往上走了幾階。雖然家裏也有不少雙手沾血的人保護着他，但他也從沒有真正接觸過這種沒有定數的自由殺手。他們畢竟是拿錢辦事，從來不講人情或是背景，搞不好現在手無寸鐵的自己就會被眼前這個散發寒氣的男人給捅一刀。

“我如果在這兒殺了你說不定會領兩倍的。”張昊然把手放進衣兜，摸到了被折疊起來的刀刃，往下走了一步逼近秦越。

“……”秦越屏住呼吸，喉結上下游動了一下：“如果你就此罷手，你可以領到五倍的傭金。我是孫正陽的人，你覺得我出來追一個對自己和家中老爺都有生命威脅的人會不和身邊的保镖說嗎？我沒有別的意思，只是如果我死在這兒，明天的孫家家宴肯定會取消的。”

“你是什麽人？”張昊然微微皺了一下眉頭，這一微表情也很準确的被秦越給捕捉了下來。

“我是孫正陽的養子，放心，我不缺錢。”秦越聽張昊然的語氣有所緩和，急忙跟了一句。

“哼，”張昊然略有譏諷的冷笑了一聲：“你多大啊，不知道我們這一行的規矩吧。”

“我的确不知道，但是我有足夠的地位可以…幫你一把。”秦越深知自己在孫家的地位幾乎可以忽略，有人保護他也只是孫正陽一時興起。雖然他已經陸續把孫正陽身邊的人勸到了自己的隊伍裏，可畢竟是反水過來的，就不排除再反回去的可能性。除非是這種底子’幹淨’的人，他用的時候也順手。

“幫我？你知道我殺過多少人嗎，你知道我的背景是怎樣的嗎？”張昊然不以為然地把口袋中的短刀拿出來，樓梯間裏的冷光燈照射在刀刃上，反射出逼人的淩光。

秦越感到那刀刃離自己的喉結越來越近，但為了自己要走的路，也強壓着緊張感拿自己那暴露在空氣中的喉管做賭注。

“你如果做了專業的保镖，錢數也能固定，有了靠山你的仇人也不敢動你。這一筆買賣，你可不虧啊。”

“我怎麽信你？”張昊然看着眼前有些恐懼但又強裝淡定的少年，心裏竟增了幾絲笑意，被他這麽一說，自己也有點想定下來的打算。

“我從對面隔了幾十米遠的高樓上看了一眼，就看出了你的身份，你覺得以我的智商，在孫家會沒有地位嗎？”

“……”張昊然沒有說話，只是眯着眼睛注視着他。

秦越吸了一口氣，擡手輕輕推開架在自己面前的短刀。

張昊然看到秦越這一舉動，突然加重了手腕的力量，那只骨節分明的手也微微顫抖了一下。

“意下如何？”張昊然的短刀太鋒利了，秦越感覺自己的中指突然變得生疼。但他沒有收回手的打算，像是對上了勁，任由指間的傷口加深。

“我關注的只有錢。”張昊然看着殷紅漸漸染上那處雪白，立刻停止了送力的手腕。

秦越收回染血的手，在空中伸出手掌，伸長五根手指。

“五萬？”張昊然有點不滿意，在平時他要是接着個大活，一單就能掙個百八十萬。

“一個月，五十萬，孫家最高的保镖都拿不到這個價。”随着孫正陽對自己的信任和他對孫正陽的獻媚讨好，一個月對外支出五十萬是不會被發現的。

“一年六百萬…”毫無疑問，張昊然動心了：“你一個養子，有那種權利？”

“你只需要關注能不能拿到錢就好。”秦越不痛不癢的回敬了張昊然一句：“但是我也有條件。”

“說。”張昊然收回短刀，輕輕用手指抹了一下刃上的血滴。

“你必須全心全意的跟我，絕不能反到孫正陽的身邊。我讓你做的事你必須完成，就算是…刺殺孫正陽。”秦越微微壓低了聲音。

“你不是他的養子嗎？”美好的少年突然露出殺氣，張昊然心裏感覺咯噔一下。從小他就沒有父母，作為孤兒的他也被人收養過，但都是以家暴收場。了解過孫正陽身份的張昊然，在看看眼前這個邪魅勾人的少年，他也多少能猜到秦越的真實意思。

“……”

“你不用說了，我可以答應你。但是我就這麽跟你出去，我怎麽确認外面沒有人對着我的腦袋呢？”張昊然在秦越看不到的角度，輕輕摩挲着指肚上的血跡。

“我剛剛跟你說的條件就是保證，我是養子，你一句我對孫正陽的生命有威脅就夠要我的命了。而且…”秦越後退幾步下了樓梯，站在地面上展開雙臂：“我沒有帶任何武器和通訊器，你可以查查，走出這棟樓的時候你大可以拿刀抵着我。”

張昊然緊盯着秦越緩緩下樓，伸出手開始檢查。秦越身着寬松的運動服，遠看也猜不出體型。當張昊然用雙手順着那單薄的肩膀滑下來，他清楚地捏到了秦越細軟的腰肢。

“好，一言為定。我們自由殺手不需要你們商人的那一套合同還是什麽的，既然今天定了這筆買賣，你就是我的上司了。我叫張昊然，你呢？”張昊然站起來，把頭上的鴨舌帽摘下來。

“秦越。”終于看清張昊然眼眸的秦越輕輕松了一口氣。

“秦先生，合作愉快。”張昊然主動伸出手，收回時還依然回味着上面的餘熱。

之後的幾年，手握大把鈔票的張昊然一直陪在秦越的身邊，不僅僅是為了穩定的工資，更想看看當年只有十七歲的少年到底有何手段。

直到有一天，他親眼看到從孫正陽卧房裏扶着牆走出來的秦越，他感覺自己的血都要涼了。那夜的秦越有點受不了身上的疼痛，繃着呼吸悄悄的走出來想出來喝口水，順便從那間卧房裏過于暧昧的氣息中出來透透氣。

秦越每一步都像是走在刀刃上，身上只穿着一件大襯衫蓋過大腿，半開的衣襟讓裏面飽受折磨的皮膚露了出來。張昊然瞪大眼睛站在走廊盡頭注視着秦越，大腦內的沖擊讓他忘記了上前幾步。

秦越艱難的擡起頭看到那邊的張昊然，立刻扭過了臉，恨不得把自己埋進牆角裏。他不知道該不該繼續往前走，只是這個時候往回走，兩人的關系可能會變得尴尬。

“張、張哥，我…”

“你怎麽從沒跟我說過這個事情，第一次嗎？他怎麽能這麽做！”張昊然聽到秦越大聲音後立刻回過神來，緊張地跑到秦越的面前。

“怎麽可能是第一次呢，”秦越苦澀地笑了笑：“每晚我都得過來，已經習慣了。為了保命，我什麽都能走出來，這一點你不是知道嗎？”

“多長時間了？”張昊然謹慎地問了一句。

“我來這裏的第三年，直到現在。這是我的處世方式，我有我自己的想法。”秦越往前走了一步，瞬間腿一軟整個人跪了下去。

張昊然立刻接住了他，索性直接把秦越抱了起來，感受着他身上沒幾兩重的體重，張昊然緩緩低下了頭。角度的變化把秦越大鎖骨和前胸完全顯露出來，張昊然看着白皙肌膚上的傷痕，眼神變得冰冷。

“放我下來。”秦越的語氣像是沒有任何商量的餘地，一字一頓地下達着命令。他推了把張昊然的胸肌，眼神裏多了幾分淩銳。

“但是你…”

“我不想重複。”

張昊然之好把秦越放下，握緊了雙手。

“張哥，時間不早了，回去睡吧。”秦越背對着張昊然冷冷地說了一句：“我希望我的心腹可以永遠追随我，但是你更應該知道，如果上下司的關系換了，對你我都是不小的威脅。”

秦越頭也不回地走遠，留下張昊然釘在原地。他當然知道秦越跟自己說的話什麽意思，當初的那個孩子從不是天真無邪，只是一個尋求救贖的堕天使。他不想違抗秦越的命令，更不想因此害了他。從那時起，這個把人命當成玩笑的冷血殺手向自己起誓。

若不能成為帶領那孤獨少年的光明，他願留在黑暗中，成為秦越永遠的堅強後盾，或同他一起堕落無盡的深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