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妖王大婚
時光流轉雁飛邊。
很快,便到了妖王與清影成親的日子。
這一天,萬妖同慶,妖界各地張燈結彩,到處都是喜氣洋洋的紅色。花精在半空中撒着花瓣,羽族們變回原形在天際拼出各種形狀,整個妖族是從未有過的熱鬧,比起當年妖王迎娶王後時的陣仗有過之而無不及。
一衆八卦的小妖聚在一起議論紛紛。
有的感嘆新後空有傾國傾城之姿,卻是個冰山美人,讓王上吃了無數回閉門羹;有的道王上為救新後只身進了惡靈境,出來時懷裏抱着奄奄一息的美人,渾身浴血,雙目赤紅,譬如那地獄修羅;還有的猜測,新後其實是前妖後轉世,才會讓妖王一再失了心智……
正當他們八卦得津津有味時,一個颀長的身影悄無聲息地出現在他們身後。
一個小妖正講到王上在惡靈谷的英勇之姿,只見他手腳并用比劃着,唾沫星子四處飛濺,講得活靈活現,就像他真的看到了一樣,正要講到□□,一個冰冷的聲音在他身後響起:
“若是這麽想去惡靈谷,我不介意送你一程。”
小妖被人打斷,滿臉不悅,正準備破口大罵哪個龜兒子這般不識趣,一回頭卻撞上一雙冰冷的眸子,腿登時就軟了,跪下去,哆哆嗦嗦地說:“殿……殿下。”
衆妖紛紛伏下跪拜,惶恐道:“參見太子殿下。”
傳言兩千多年前,妖後與大臣私通被妖王撞見,妖王震怒,當場就将那大臣殺死,不久後,妖後病逝。當時妖王深受打擊,整日整日地把自己關在寝殿,整個妖界全靠妖族太子打理。
不知為何,一種說法突然如瘟疫般在衆妖間漫開——其實妖後并非病逝,而是被妖王親手處決,甚至妖身都被扔進了惡靈谷,被萬千惡靈啃噬得渣都不剩。一時間,衆妖都處在一種八卦王族秘辛的興奮感和一種冒犯皇權的刺激感中,後來甚至自動分成了兩派,一派支持妖王,一派可憐妖後。
流言愈傳愈離譜,到最後,兩派甚至大打出手,鬧得不可開交。
于是,太子殿下便在妖界律法裏加了一條:不得非議王族私事。
初初時,誰也不把它當回事,照樣吵吵嚷嚷,一直到兩隊約好群架的幾十個妖被太子殿下一人秒了,衆妖才幡然醒悟——這位向來散漫的太子殿下動了真格。
在太子的鐵血手段下,衆妖那顆躁動不安的心這才終于漸漸安分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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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妖王重理政事,太子也開始流連花叢間,縱情于聲色犬馬,不再過問妖族事務。
但即便如此,他當年的手段仍在萬妖心裏留下了不可磨滅的陰影,以至于比起妖王,衆妖們對太子敬畏更甚。
薄暮微暝,風乍起,送來淡淡的幽昙花香。
萬丈霞光裏,那人一頭銀絲随風飛揚,深藍色的眸子如深深海底神秘莫測,五官精致如畫,薄唇微抿,整個人冰冷得如萬年玄冰雕成。
而他的身邊,一只半人高的雪色巨犬輕輕舔了一下爪子,灰色的眸子裏露出人性化的傲然與不屑。
一衆小妖跪在地上瑟瑟發抖,生怕一個不小心就被挫骨揚灰。
“還不滾?”
小妖們一邊磕頭念着“謝殿下饒命”一邊連滾帶爬地遁走,銀縷輕輕嘆了一口氣,一個高大的身影從他身後的陰影處慢慢步出,淡淡道:“你倒是挺護短。”
銀縷雙手枕在腦後,恢複了慣常那副随意輕佻的模樣,眸底卻似藏了幾分難言的悲傷:“總不能讓你髒了手罷。”
千铘挑挑眉,不置可否。舉頭望向那輪暈着淡淡血色的殘陽,眼裏多了幾分清冷。
“千铘,你來妖界的目的是什麽?”銀縷看着千铘問。
“你以為呢?”
“你上一次來妖界,故意被我打傷,卻也因此讓妖族欠了你一個人情。這一次來,若說是為了那個叫清影的女人,我可不信。”銀縷頓了頓,繼續說,“你不是那種會做對自己無益又無聊透頂的事的人。”
“哦?”千铘挑挑眉,微微一笑,“抱歉,讓你誤會了,本座誠然就是那種人。”
妖王宮,萬妖殿。
大殿中央,濃妝豔抹的蛇妖們翩然而舞。高腰深V的抹胸嬌媚誘人,薄如蟬翼的紗衣若有似無。
她們是天生的豔舞者,眼角眉梢皆是挑逗魅惑,渾身上下無一處不勾魂。她們熱情地舞動着,露出纖細的腰肢和深如溝壑的□□,大片白嫩的肌膚毫無保留地暴露在空氣中。她們瘋狂地扭動着柔軟得不可思議的腰肢,将妖冶一詞發揮到極致。
大殿兩側坐着妖界的權貴們,有的色眯眯地盯着中央舞動着的纖細腰肢,有的只喝着杯中的美酒、偶爾随意地瞥一眼中央的舞蹈,有膽大放浪者卻直接飛上舞臺,與一衆蛇妖共舞。
高高的王座上,妖王祁烨右手支着下巴左手輕輕晃動銀杯,漠然地看着殿前的一切,如同在看着另一個世界。
不時有妖上來敬酒,有的稀裏糊塗大着舌頭說幾句恭賀詞,有的只是默默地敬一杯就退下。他皆是微微颔首,不多言,一口飲盡杯中酒,飲完了杯子裏又會自動冒出酒,不多不少,将将好大半杯。
看着看着,心中無端生出一種厭倦感,祁烨略一擡手,一個小妖便彎腰捧着一個銀盤上前,他将銀杯放在盤子上,便要離開。
幾個跟他較親厚的妖看到便要起身,他揚揚下巴,又擺擺手,示意他們繼續,然後徑自離開去了思傾宮。
穿過重重宮殿,剛到門口,門便從裏面打開。兩人相對,竟讷讷不得語。
半晌,還是清影先開口打破尴尬。她閃身退到一邊,做了個請的姿勢。
“王上請進。”
祁烨進屋,也不坐下,回身看向清影,溫和地說:“委屈你了,但若不如此孤無法帶你去那裏。”頓了頓,又道,“雖說規矩是孤定下的,但也意味着孤必須遵守。”
“王上不必解釋,清影都懂。”清影仰頭看着祁烨,漆黑的眸子幹淨明澈,臉微微有些發紅,不知是給窗外的霞光映的還是羞的,整個人平添了幾分妩媚,看得祁烨竟有些恍惚。
似乎已經是前世的事了,有一個人也曾這樣望着他,幹淨的眸子裏只映出他的身影,窗外的萬丈霞光也比不過她眸底的一點星光。
“其實……”她低下頭,祁烨這才回過神,快要撫上她的臉的手馬上放下,握緊垂在身側。清影像是沒注意到他的失态,徑自說着,聲音低得幾不可聞,卻剛好拂過他的耳畔,“清影不委屈。”
他瞳孔微縮,難以置信地望向她,眼裏有些許欣喜更多的卻是掙紮和猶豫,一個聲音不停地在他腦子裏回蕩“她不是她,不是她……”
終于,他下定決心,卻還是轉過身背對着她,不忍看那雙幾乎與傾兒一模一樣的眼睛。
“待你好了,孤便尋個理由送你回去。”
清影猛地擡頭,不敢相信自己方才聽到的,卻只看到他高大挺直的背和用碧玉冠绾起的銀發。她努力扯出一個笑,故作輕松道:“王上何出此言?清影既已嫁與王上,又要回哪裏去?”
“自然是回家裏去。”祁烨淡淡道,“你放心,至今無人知曉新妖後的身份,我随後會昭告妖界,妖後身子不好不便露面。你日後若遇到心儀的男子,亦可安心與之相交。”
“你明明知道,那并非我所要的!”清影走到祁烨面前,直視他的眼睛,祁烨明白她心中所想,于是不閃不避和她對視。
那雙如仲夏星空般深不可測的墨藍眸子裏,有理解,有無奈,有祝福,甚至還有……憐憫。卻獨獨找不到她想要的。
她一步步後退,無法相信,明明之前……
清影盯着他的眼睛質問:“之前是誰每天在客棧門前,一站好幾個時辰?又是誰在惡靈谷拼死相救?是誰說‘惟願此生再不離’?你要告訴我那都是一場夢嗎?開始的是你,現在要将這一切輕描淡寫抹殺的也是你,憑什麽?”
祁烨終是有些不忍地別開頭,那雙眼裏滿是傷心失望,一如當初那人得知他的不信任時的眼神。
“之前,是孤把你當成了孤的發妻……對不起。”
發妻?之前的妖後麽?清影怒極反笑,眼裏滿是凄涼:“對不起?好,你好……”一步步退到窗邊,最後望了祁烨一眼,她笑得愈發美麗,如同雪中傲立的紅梅,聲音也是愈發清冷孤傲,“清影現在只恨當初怎麽沒死在惡靈谷。你雖救了我,卻還不如不救。我不感激你,可也無法恨你。我不能再欠你了,惡靈蠱,便不勞王上費心了。”說罷化出原形,從窗口飛出,與漸黑的蒼穹融為一體。
祁烨站在原地,墨藍色的眸子裏喜怒難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