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24（修改）
佟娅的早晨是被門口的撓門聲吵醒的。
之前學校宿舍裏， 阿布都和佟娅一塊兒睡，佟娅什麽時候起，阿布也什麽時候起。到家裏就不行了，趙枚不讓阿布進房間，天剛亮，它就跑來撓佟娅的房門， 叫她起床。
狗也像孩子，到了陌生的地方， 失去安全感，佟娅就是它在這裏的親人。佟娅起床， 打開門放阿布進來。阿布使勁搖晃着尾巴， 撲進她的懷裏， 親熱地跟什麽似的。
到了房間的阿布反而乖了，一跳跳上佟娅的床上，像個大型毛絨玩具， 佟娅爬回床上靠着阿布肉乎乎的身體睡覺，不要太舒服。佟娅猜測梁先生平常一定放任阿布在他床上睡覺，才養出這家夥睡床的習慣。
不過阿布睡姿很好， 不像那些寵物視頻裏一個個睡的和二貨似的。
佟娅六點鐘準時起床，阿布也起了，屁颠颠跟在她身後，佟娅要上廁所， 把它關在門外，小東西嗷嗷叫， 急的直打轉，她聽見佟祖雲在門外邊訓話：“娅娅在上廁所又不是背着你吃東西，你叫那麽帶勁幹嘛，走，跟我散步去。”阿布依依不舍扒兩下門，最後還是被佟祖雲拉走了。
佟娅忍不住笑出聲，阿布真是逗死了。都說寵物像主人，阿布這麽萌，不知道像誰的。由不住地想到梁先生，總覺得阿布有些地方和他很相像。
今天梁默原要來汀城，他上午有事，約好時間在下午。但就在佟娅吃完早飯準備找點事情打發時間，原來汀小包租婆群裏出了一個不得了的消息：小何老師淩晨三點羊水破了早産，現在市醫院分娩。
群裏炸了。袁老師通過小何老師的先生得知：還在生産，情況不太樂觀。
小何老師的身體底子虛弱，人特別瘦弱，為了保持身材，懷孕期間吃的也是異常克制，更別說大補。加之擔任班主任這樣辛苦的工作，這兩年随着汀城人口激增，相對而言，汀小學生人數一直不斷擴增，而每年教育局分配的老師卻十分有限，直接導致教師緊缺，繁重的教學任務和身心壓力，以及身體本身就不是太好，這些因素綜合起來導致小何老師的早産。
佟娅一顆心懸着，坐立不安，直到上午十點鐘左右收到前線消息，小何老師的先生通過袁老師發來了孩子的照片：男嬰，重三斤半，順産，母子平安。
這才有一種喜極而泣的感動。群裏放煙花慶祝。
她和袁老師約好下午去項城醫院看望小何老師。佟娅提前和梁默原說了一聲，告知下午會在項城看望同事。佟娅原本的目的是為了讓梁默原少跑點路程，結果他卻說事情差不多辦完了，現在就去汀城接她，還能掙個同她吃飯的機會，一會兒吃完晚飯再送她回。
佟娅感到很不好意思，光油費就很說不過去。梁默原卻很随意道：“油費拿去給公司報銷就可以了。城區的路我比你熟，節約時間又省錢，何樂而不為？”
這話聽上去毫無漏洞，一時找不到反駁的理由。
一個小時以後，梁默原的車停在樓下。佟娅捧着手機跑到窗口往下望，果然看見他的車在綠化帶旁邊靠着，他人在車裏。佟娅邊往門口走邊問：“阿布要一起走嗎？”
梁默原思考了一秒鐘，“不要。”
“可是家裏沒有人，它會餓的。”佟娅拒絕不了阿布亮晶晶的黑眼睛。
“餓一頓沒關系。”
佟娅：“……”
可憐的阿布，你真的是你主人親生的嗎？
最後，佟娅還是自作主張牽着阿布出門，反正她一定會想辦法說服梁默原帶上阿布的。
梁默原從後視鏡裏看到女人牽着那只他好久沒見的寵物狗遠遠走過來，待快走近，梁默原推門下車。
佟娅滿含歉意：“梁先生，對不起，沒按你的意思做。我想這麽多天沒見它，你應該很想它，它也挺想你的。”
佟娅低頭看看阿布，它連看都懶得看一眼梁默原，好像當對面這個男人空氣，反而起勁對着佟娅搖尾巴伸舌頭。佟娅摸摸阿布的頭，彎下身對它說：“阿布，你看這是誰？”阿布這才懶洋洋去看梁默原，歪着腦袋瞅着他，壓根把眼前這個主人給忘記了。
梁默原嫌棄地看了這東西一眼，冷不丁毒舌了句：腦容量這麽小，難為它了。”
佟娅忍不住笑了一聲。梁先生真是逗，和自己的狗較上了。
梁默原看看她，“它現在眼裏只有你了，我在考慮要不要把它領回去。”
佟娅一聽，有點急了。“阿布在我這裏挺好的啊，而且梁先生你平常工作那麽忙，還是由我來替你照顧它吧，等到合适的時機，你再領它回去也不晚。”
梁默原卻低頭睨住她，“佟小姐覺得，什麽時機最合适？”
他分明笑着的，可是佟娅卻覺得這笑裏暗含了更深一層的意思，她暫時讀不懂。不等她說話，梁默原牽過她手裏的狗繩，手指無意地擦過她，有一種酥酥麻麻的感覺，像電流擊穿，讓人悸動不已。
她像觸電般縮回手。梁默原動作也是一頓，視線似有若無掃過她，很快就轉了過去，打開車門，拍拍阿布的背，輕道：“上去。”
阿布迅速躍上車子。
梁默原非常熟悉路況，比預計早到很多。
周六，醫院人流密集，很難尋到停車位。梁默原放緩車速。在如火柴盒般密集排列的車位裏想要見縫插針不是一件易事，佟娅防他麻煩，忙說：“梁先生，你把我送到這，我自己下去，等下……”
梁默原不急不緩的，搜尋着車位，邊說道：“一塊兒上去，我要去我爸那一趟，一會兒你好了打我電話，我去找你。”
說完，他輕輕地瞥了眼佟娅，好像在征詢她的意見。
“你爸爸也在這裏？”佟娅問。
“嗯。”梁默原點頭。對面有一輛車開出來，梁默原和對面錯身過去，準備插到空出的車位裏去。
佟娅有點過意不去：“怎麽辦，我只買了看望孕婦的水果，早知道你爸在這裏我就……哎，要不等下下車我去門口的水果店看看。”
“什麽都不用買，”梁默原熟練倒好車，看向她去，微笑道：“你能去看他，他就很高興。”面對佟娅微微驚訝的表情，梁默原解釋說：“他一個人在這裏住着，也挺孤單的。病人都喜歡熱鬧。”
佟娅看看車後面的狗：“我們走了，阿布怎麽辦？”
“我找人送它回家裏。”
佟娅放下心，“那我們快點上去吧。”
他們上的同一部電梯，在十四樓分手。
佟娅很快找到房間，袁老師還沒到，病房裏很熱鬧，小何老師的家人都在。孕婦剛生産完，身體還很虛弱，嘴唇發白，意識卻很清楚，看到佟娅來，很高興，虛弱道：“娅娅，你來了。別站着，坐坐坐。”忙着叫老公拿椅子給佟娅坐。
佟娅拉她手，責怪又心疼道：“你這個孕婦啊，真是忙，別管我了，我站着就好了。”
小何老師笑：“看到你真好，本來我們辦公室還說好了，有空去鎮上看你的，在那裏怎麽樣？”
佟娅和小何老師唠了兩句，怕她累着，連忙叫她別說話了，喝點紅糖水養一養，這時候袁老師也進來了，沒聊幾句，也都不敢讓她多說話。
因為早産，寶寶送去專門護理。小何老師問：“你們還沒看過寶寶吧？老公，你把照片拿出來……”
“看過了看過了。孩子一生下你老公就發照片我們看了。”兩人忙說道。
又坐了一會兒，佟娅和袁老師怕打擾到孕婦休息，囑咐了幾句起身告辭，小何老師叫老公替自己送送他們，袁老師忙說：“沒事沒事，你們忙你們的，我和娅娅慢慢走出去，小何，你好好坐月子，我們先走了，等放假再來看你。”
走出病房，佟娅和袁老師邊走邊聊着。
“哎，小何這人啊，也是個愛操心的命，還好安然無恙，女人啊，生孩子也是場劫難。”袁老師語氣裏透露出心疼。
佟娅沒有經歷過這些，但是和辦公室裏兩個孕婦朝夕相處下來，對這些事比以前有了更深感悟，确實不容易。她很難想象自己有一天也要面臨這些，總有些抗拒和被動。
“接下去就是張老師了，她的臨産期在七月底，也就這幾個月。前兩天她去查了，也是個男孩子，咱辦公室今年都是男孩。娅娅，你可得抓緊着，快點找到男朋友，就等着喝你的喜酒了。”
說着說着就到了電梯口，佟娅和袁老師一起下樓，在門口分手，佟娅去對面水果店買了一籃水果，又抱了一捧花，這才穿過馬路，折返回去。
第一次見面的人，對她來說都是極其重要和正式，這樣空手看望，實在不像樣子。
進了住院部大樓，到二十一樓問病房號。年輕的護士用耐人尋味的眼神從頭到尾打量一遍面前的女人，“你是梁先生的家屬嗎？”
雖然對方神情非常不舒服，佟娅還是好脾氣地搖了搖頭：“不是，我是他的朋友。”
護士又看了眼她，這才不情不願地擡了擡下巴：“那裏。”
佟娅順着她指的方向轉頭看過去，淡淡柔和的光從玻璃窗外打進來，那臺門也發出着淡淡柔和的光。佟娅道了聲謝，走過去，把籃子放在地上，輕輕敲敲門，再度拎起籃子。裏面傳來極細微的腳步聲，而後，門打開，梁默原站在門裏面，在她面前。
他脫了外套，一件熒灰色襯衫把五官襯的更醒目，袖口工整卷着，露出一段肌理流暢的線條。他低頭看看她的手裏的東西，沒說什麽，把人讓進房裏，接過水果籃，幫她放好。佟娅把花放在床頭，低頭看向床榻上的梁父，比她在照片上的看的形象更真實，也更顯滄桑。
梁父剛睡下不久，為他擦過臉的毛巾和水盆還放在旁邊，佟娅走過去準備拿去衛生間倒了，梁默原走過來，按住盆子，“我來。”
這突然湊近過來的逼仄氣息，令佟娅有點兒缺氧，她沒敢擡頭看他的眼睛，默默縮回手，退到一邊，餘光裏，兩條大長腿走去衛浴間，不覺松了口氣。
從開着門的衛浴間，從外面望進去，看見梁默原的身影在裏面晃動，不過一會兒走出來，抽了桌上一張紙巾擦幹手，“有點無聊吧？”
佟娅搖搖頭：“你爸病的嚴重嗎？”
“中風。”
兩人一齊看向病榻上的老人。
“我會告訴他，你來看過她。”梁默原說道。
佟娅微微驚異：“他認識我？”
梁默原意味深長地笑了下：“遲早會認識的。”
他拿起外套和鑰匙，“既然來了，要不要上我那兒坐坐？”
啊？佟娅沒轉換過來，愣愣看着梁默原。
“接阿布。”梁默原解釋。
哦。
路過護士服務站的時候，聽到那個年輕小護士高調叫了聲：“梁先生，您走了？”
佟娅看過去，見到對方幾分敵意的目光瞅着她。佟娅第一次細致地揣摩對方的年紀，看着不大。
再看梁默原，壓根看也沒看，徑自向前走。
佟娅忍不住嘴角揚起的弧度，快步跟上他。
梁默原的別墅遠離市區，位于很有名的雲澹國際社區，被稱為是本市最豪的豪宅區。環境清幽，風水極好，但也因為高到乍舌的房價，讓人望而生畏。
佟娅以前只是聽說，第一次來這裏，的确比別的地方不同。
梁默原的房子很大，東西出奇的少和整潔，看得出平常不怎麽待家裏。後院有一塊很大的草坪和人工湖，正嬉戲着的阿布看見兩人進來，自帶小馬達撒歡兒奔來，撲進佟娅懷裏，差點沒把佟娅栽倒。
梁默原揪住他的後脖，把這東西挪開，阿布眨巴眨巴眼睛可憐無辜地看着主人，有點低落的樣子。
這裏生态環境好，人工湖上不時有白鷺飛過，停在不遠處堤上栖息，佟娅有點喜歡上這裏了。住在這裏真好，只不過梁默原這裏東西太少，她那目光丈量房子，腦袋裏開始構思如果是她，她會怎麽布置。
“想什麽呢？”梁默原端兩杯茶放到她面前的桌子上。
佟娅笑笑，捧起茶喝了一口，眼睛透過熱氣缭繞看他，眨了一下，有點小俏皮：“你爸媽和你一塊兒住嗎？”
“他們有自己有房子。”
佟娅點了點頭，放下杯子，沒說什麽，目光投向對面湖堤上，有幾只白鷺伸展着長腿漫步。她想到昨晚對唐駿說的話。
是的，我已經有喜歡的人了。
眼前這個人，和他面對面地坐着，即使什麽話也不講，什麽事也不做，就這麽坐着，也是一種享受。
她試圖把他想象成唐駿的模樣，卻怎麽也想不起來，好像那張臉逐漸淡出她的視線，連同唐駿這個人，與她的生活相去甚遠。
可是她還是會時不時想起來。努力回憶當初喜歡唐駿的那種心情，卻怎麽也想不起來，只是覺得遺憾。對漫長青春只停留在一個不可能的人身上的那種遺憾。
如果現在，如果她真的如願和唐駿結婚，會覺得幸福嗎？
也許在遇見梁默原之前，她會說是。人在沒有遇見美好的時候，對美好這個概念認知度是很淺顯的，而當他真正遇到的時候，過去的那種認知便顯得淺薄和無知。佟娅忽然想到以前湯蜜對她說的一句話。
“有些人的緣分來的早，就像我；而有些人的緣分會來的很遲。如果你在你真正的緣分出現之前等不及了，和一個你不那麽愛的人結婚，那麽等到那個與你有緣的人出現時，他帶你認識到什麽是愛情時，你就要糾結徘徊在婚姻和愛情的邊緣，一個不小心就要出軌。所以娅娅，不用急的，每個人的節奏不一樣，你只要保持住自己的節奏，好好生活，好好工作，熱愛生命，屬于你的從不缺席！”
佟娅想着想着，扯出一絲極淡的笑，她命中的人姍姍而來，不必為緣分的淺薄難過糾結，這麽毫無牽挂地看着他，這感覺真好。
作者有話要說：
有對進度感到疑惑的盆友，請回到二十四章刷新重新看。寫上章沒有合理考慮好，修改原因我寫的很明白。另外，這文篇幅不會短，喜歡的話請耐心看。
晚點還有一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