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淅淅瀝瀝的秋雨， 一陣陣地下着。
公交站牌前，男子半蹲在地上，懷裏抱着他的女孩。
他手中的雨傘已經落在了旁邊的地上。
雨水滴滴答答地落在黑色的傘面， 又順着帆布的紋路，彙聚成一股股地淌下， 最後落在瀝青路上， 彙成小小的水坑。
男人将女孩緊緊地護着，替她遮去了所有的風雨，沒有讓半點雨滴落在她身上。
雨幕之中，他們的身影朦朦胧胧，看上去浪漫又美好。
“刺啦——”
一輛公交車從遠處駛來， 停在了他們身邊。
聽到聲響，遲芮這才回過了神來。
她微微擡頭，下巴靠在男人的肩膀，擡起眼睫， 便看到了公交車上的號碼。
這就是她在等， 卻久久不來的那輛車。
可是此時此刻， 她一點也不想動。
雙手摟着男人的脖頸， 靠在他溫暖的懷抱裏，感受着他的氣息，她只覺得無比安心。
沒有人上車， 那輛公交車慢慢合上車門， 然後再次啓動， 轉動着車輪慢悠悠地駛遠了去。
最後， 徹底消失在了大雨之中。
而遲芮也就這麽眼睜睜地看着，心情不再像剛剛那般沮喪。
大概是因為，她已經等到了她想等的人吧。
她微眯着眼眸，小臉貼在男人的領子裏，心滿意足地蹭了蹭。
只不過，蹲久了，葉明寒漸漸感覺到雙腿開始發麻。
那酸麻感，從腳底蔓延上來，在大腿之中延伸。
他抿了抿唇，隐忍着盡量讓自己不動彈。
只不過，這到底沒有瞞過遲芮。
她感覺到他脊背肌肉的緊繃，略微一想便明白了過來。
那一瞬間，有暖意在她心間融化了開來。
她微微一笑，雖然有些不舍，但她還是整理好情緒，從他懷裏擡起了頭來。
“寒哥哥。”
她側過頭喊他，唇瓣卻剛好落在了他的臉頰上。
感受着那微微泛涼的肌膚，遲芮眨了眨眼，臉上一下子變得通紅。
她連忙往後退了退。
葉明寒的雙腿已經到了極限，一時也沒察覺她這無意中的吻。
見女孩擡起頭，他便抓着她的肩膀，将她推回了長椅，而他則快速站起來，轉過身和她一起坐在了椅子上。
血液回流，雙腿的發麻得到了緩解。
葉明寒緩緩舒了口氣。
一側過頭，看到少女不僅眼圈紅紅，就連臉蛋也紅紅的，以為她是哭狠了，不免又有些心疼起來。
“好了，不難過了。”
手掌輕拍在她的發頂，他低聲哄着她。
想了想又伸手拿過剛剛遞給她的塑料袋，把裏面的抹茶紅豆雪糕取了出來。
“吶。”
他拆了包裝，将雪糕喂到她嘴邊。
遲芮望着他，小臉紅通通的。
她猶豫了一下，還是伸出粉舌，輕輕在雪糕上舔了舔。
望着少女輕舔雪糕的樣子，不知怎麽地，葉明寒忽然感覺心尖微微一顫，心髒跳動得有些劇烈起來。
他掩飾着那異樣的感覺，見少女舔了一口，又羞澀地退了開去，他便将雪糕塞在了她手裏。
“拿着。”
遲芮捏住雪糕棒，低着頭坐在他身邊，而葉明寒也別開了臉，像是有些不自在。
“滴答滴答——滴答滴答——”
公交站牌下，男子和女孩并排坐着。
周圍安安靜靜，只能聽到沙沙的雨聲和雨水滴在傘面上的脆響。
世界像是只剩下他們兩個人，那麽單純，那麽寧靜。
遲芮含着雪糕，天氣有些冷，也不怕雪糕會融化。
抹茶的清香混着紅豆的甜糯，在舌尖彌漫，涼滋滋的，特別好吃。
她又美美地咬了一口，然後側過頭，偷偷看了葉明寒一眼。
他體貼地沒有問她為什麽哭，她也沒有主動提起。
見他沒注意，她便悄悄地，悄悄地接近他，然後腦袋一歪，輕輕靠在了他的臂膀上。
葉明寒一頓，脊背明顯僵了僵，感覺心跳又快了幾分。
他看了遲芮一眼，又別開臉。
那種陌生的異樣感又出現了。
其實也不能說陌生，畢竟已經出現過好幾次。
他有些記不清楚，第一次出現是什麽時候的事了。這種感覺，好像每一次，都只有在面對遲芮時才會出現。
想到這，他不由微微皺起了眉頭。
從小除了葉夢可和遲芮，就沒跟其他女生相處過的他，有些搞不明白那種感覺意味着什麽。
一直以來，他都以為那是正常的，因為遲芮是妹妹，是他想守護的人。
可是很明顯，面對他姐時，他并沒有這種感覺。
“寒哥哥。”
少女的聲音輕輕響起，打斷了他的思路。
“你……怎麽會在這裏啊？”
葉明寒不由一僵，總不能說他是跟蹤她過來的吧？他抿抿唇，說道：“約了客戶在附近見面。”
“哦……”
遲芮轉了轉眼珠子，“是男客戶還是女客戶呀？”
葉明寒心虛地道：“男的。”
聽出他的異樣，遲芮微擡頭，下巴輕輕抵在他的臂膀上。
察覺到她的注視，葉明寒撇開視線，回避了她的目光。
遲芮眯了眯眼睛，感覺到他的心虛，她有些狐疑起來，不過轉念一想，又有點小開心。
如果他見的是女客戶，卻又故意說成男的，那是不是……怕她吃醋？
那她可不可以認為……寒哥哥并不完全把她當妹妹，而是有一點點喜歡她呢？
她微微彎了眼睛，淺淺地笑了起來，因為這點猜測而感到有點小滿足。
雖然喜歡葉明寒，但遲芮目前還沒有告白的打算。
一方面是因為害羞，另一方面，也是她答應過她媽媽——高中不能早戀。
雖然要等到明年，但她也沒覺得有什麽不好。
反正，現在這樣也挺開心的。
而且在正式表白之前，她是不是可以……讓寒哥哥也喜歡上她呢？
葉明寒低眉，看小姑娘忽然笑了起來，他頓了頓，也跟着微彎了唇角，眼底露出幾分寵溺。
這個傻丫頭，怎麽他說什麽都信呢？
“雨好像小了點。”
又坐了一會，葉明寒擡頭看了看天空，又将落在地上的傘撿了起來。
“我去把車開過來，你在這等我。”
見他要起身，遲芮連忙抱住他的手臂。
“不要。”她微微嘟唇，委屈兮兮地望着他，“我不要一個人待在這裏。”
葉明寒不由頓住，回想她剛剛一個人孤零零坐在這裏的畫面，确實……
有些可憐。
“那怎麽辦？”
他低眉望着她，眼神透出幾分無可奈何。
遲芮嘻嘻一笑，将吃完的雪糕棒塞回塑料袋裏，然後背起背包，雙手揪住他的袖子。
“我陪你一起去呀。”
少女說着，軟軟的身子幾乎都挨了過來。
聞着那突然靠近的香氣，葉明寒感覺喉結有些發緊，只是望着她燦爛的笑容，他又不太舍得推開她。
“行吧。”
最後，他只好無奈地點了點頭。
見他肯答應，遲芮不由咧了咧嘴，嘻嘻一笑。
葉明寒舉着雨傘站了起來，遲芮抱着他的胳膊，和他一起步入雨中。
雨傘不算小，遮着兩個人綽綽有餘。
只是因為某些不可告人的小心思，趁着雨勢變大，遲芮又往葉明寒身邊靠了靠。
兩人緊緊挨着，在冷冷的秋雨裏，能感覺到彼此的體溫交錯在一起。
溫暖親近，又帶着絲絲說不清的暧昧。
遲芮臉上紅紅的，有些害羞，卻又感覺有點點小刺激。
瀝青路上，兩人慢騰騰地走着。
偶爾一兩輛車從旁邊飛馳而過，葉明寒皺皺眉，掙開了少女的小手。
遲芮一怔，心裏還沒升起難過，便看到他伸出手臂攬住她的肩膀，将她整個人摟進了懷裏。
她不由擡頭，男人目視着前方，表情還是那麽冷淡。
只是靠得這麽近，她沒有忽略，他耳根處微微泛起的淺紅。
遲芮眨了眨眼，身子又挨進他幾分，果然感覺到他明顯的僵硬。
寒哥哥也會害羞嗎？
她偷偷一樂，因為這個突然的發現感到新奇。
“看路。”
察覺到少女的視線，葉明寒不自在地抿着唇，終于忍不住開口念了她一句。
“哦……”
遲芮小小應了一聲，乖乖地收回視線，看向了路面。
兩人一起在雨中前行。
他們走得很慢，像是不想太快結束這段路程。
只是即使速度再怎麽放慢，他們最終還是來到了葉明寒停車的地方。
葉明寒開了車門，讓遲芮坐進副駕駛座，他這才繞到另一邊上了車。
因為一直護着她，他身上的大衣已經被雨水淋濕了。
“寒哥哥，你先把外套脫下來吧，別感冒了。”遲芮打開暗格，抽出一條幹淨的毛巾遞給他。
葉明寒點頭，利落地将外套脫了，又扯下領帶。
那随意的舉動，帶着幾分潇灑。
外套脫下，被雨水沾濕的前襟便完全露了出來，底下勁瘦的肌肉若隐若現。
遲芮瞅了瞅幾眼，微微有些臉紅，連忙別開了視線。
“回去了？”葉明寒側頭瞥她一眼。
“嗯。”
遲芮點點頭，眼神飄忽着不敢看他。
葉明寒也沒注意到，用毛巾胡亂擦了擦水漬，便啓動引擎開車上路。
黑色的勞斯萊斯在雨中穿行。
“對了，寒哥哥，你今天怎麽換了一輛車？”遲芮後知後覺地問道。
葉明寒一頓，握着方向盤的手緊了緊，然後故作随意地說道：“沒什麽，換輛開開。”
“哦哦，這樣啊。”
遲芮也沒懷疑，畢竟葉家的車庫裏停着十幾臺車，沒事換着開開也可以理解。
“你呢？”
“啊？”
“不是說跟朋友出去玩？”
這下子，換遲芮支支吾吾了起來。
葉明寒瞅了她一眼，見她被成功轉移話題，不由悄悄松了口氣。
為什麽換車？
自然是不想跟蹤的時候，被認出來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