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53.
找了個好時節，杜流洵狠狠的揍了一頓王榭。
裹在被子裏揍的那種，王榭還在懶洋洋睡覺，根本沒有搞清楚怎麽回事，雨點似的拳頭就砸了下來，砸得齊劉海直接炸開，王榭才暈乎乎從被窩裏出來，睡眼惺忪道：“好端端地幹嘛呢？我還沒死，你就打算繼承我的葬愛家族了？小夥計，你這樣子熱情，讓我有點受不住啊。”
王榭這個借口簡直把自己都說服了，又眯着眼睛問：“杜小爺，你終于想通了？”
一把鼻涕一把淚，王榭此刻恨不得跪下把自己的兄弟們拱手讓出去，他說：“你知道，我為了這幾個不成器的家夥，費勁了苦心。”
杜流洵保持高冷狀态，冰冷又不帶有一絲感情的眼角淚痣在光芒下格外耀眼，別人家小朋友穿起來臃腫的羽絨服，到了他拉長的身板子上，就顯得格外俊美，仿佛是翩翩濁世公子小哥，冷得像塊冰，卻又讓人忍不住去捂熱他。
杜流洵說：“滾！以後再敢給我那種東西，我就打死你！”
王榭保持呆傻狀态想了會兒，總算是想清楚了這小爺生氣的原因，拍手道：“原來你是說我給你A`片的事情？我的錯，哥的錯，我怎麽就忘了你還是個乖學生來着。”
杜流洵一爪揪住他衣領，深邃眼眸寒氣一團，說：“還有你什麽殺馬特家族，都給我死開！”
王榭好脾氣糾正：“是葬愛家族好嗎？才不是什麽不入流的殺馬特家族。現在打也打了，罵也罵了，總該消氣了吧？”
這件事情總算是才揭過，杜流洵留在王榭家裏，趁沈千鶴上課的時間給大齡智障王榭補課，補課費不算高，但是攢下來的錢都留着給沈千鶴買零食，也算是富餘。
王榭看着杜流洵一本正經面無表情的講着他根本聽不懂的題，只覺得一個頭兩個大，恨不得砍半個杜流洵腦袋給自己安上。
杜流洵也根本沒指望他能聽得懂，等一道題講完的時候，王榭已經是廢狗一樣，攤在桌子上，手裏夾着根煙，蔫嗒嗒地垂着。
王榭抱怨道：“天啊，你真的是個小學生？我弟怎麽就不能這麽聰明？”
杜流洵皺眉：“你弟？”
王榭把煙揉了揉，扔到垃圾桶裏面，在一腳跨過去，貼着桌子拿了張照片過來，指着照片上面系着紅腰帶笑得一臉燦爛的少年，說：“就是這個啦。一直以來都暗戀姚忻忻來着，前不久我去堵你，還是他的好主意呢。也真虧他說了這麽個馊主意，讓我能夠有幸結識将來我們葬愛家族的繼承人。”
杜流洵臉色變了變，說了聲：“去死。”
王榭這時候才不說話了，默默扒拉着自己劉海，問：“你真不打算去搞一個帥氣逼人的發型？我保證你只要一出門，絕對能讓周圍的妹子看呆。我還有托尼老師的會員卡，朋友，你真的不打算用用？”
杜流洵冷漠道：“滾。”
王榭擔憂，把頭發揉了揉，頗為無奈：“你說你以後也不繼承我的葬愛家族，這是要幹什麽？怎麽着，你還有那種非要去完成的夢想嗎？”
杜流洵沒有說話。
春天的時候，他看着發出黃綠色小芽尖的“王妃”，又看了眼長得瘦瘦弱弱的小棗樹，陷入了少年的深沉中，不知道這可油鹽不進的棗樹什麽時候才開花。
會是明天呢，還是明年呢，還是很多很多年呢？
54.
春天來臨的時候，棗樹顫巍巍吐露出兩片綠油油的小葉子，嬌嫩得很。
沈千鶴相當心疼這兩片葉子，每天都要去探望，大約是被這樣熱烈的眼神注視着相當不好意思，在第三天的時候，這兩片葉子就成功掉了。
沈千鶴來不及悲傷什麽，更悲慘的事情就來臨了。
大概是上了六年級，老師對于學生的未來的關心程度上升了，于是語文老師布置下來一篇作文——我的理想。
說是寫出來了以後，要當着全班讀出來，沈千鶴一開始寫的是，要去撿垃圾，慘遭駁回。
語文老師說：“沒有哪個正常人想把撿垃圾作為理想的，你再回去好好想想，理想是什麽？将來你最想要做的事情是什麽。”
沈千鶴覺得不服氣，還辯駁了兩句：“為什麽不可以去撿垃圾呀？垃圾遍地，你不撿我不撿，中國垃圾誰來撿？”
“……”語文老師不斷告誡自己：人民教~師，揍人犯~法。
眼見着這個小娃娃，從一個精致的奶孩子，變成了一個精致的小寶貝兒，語文老師心裏面那個無奈啊，這孩子從小思想就跳脫，也不知道将來到底會如何。
語文老師揉了揉眉心，趕緊喝了兩口冷水，問道：“告訴老師，你為什麽想去撿垃圾呢？”
沈千鶴瞪着兩漂亮眼睛，回答說：“因為我以後要是找不到工作，我爸一定會讓我回家的。”
“回家種田？”
沈千鶴搖搖頭，一本正經：“回家繼承億萬家業。”
“……”
語文老師輕咳兩聲，努力找回自己辛苦奮鬥的靈魂。同時看向沈千鶴的眼神也變得有些哀怨，果真是人比人氣死人，有的人還在辛苦奮鬥，殊不知有的人早已經贏在了起跑線上。
沈千鶴關切問：“老師老師，你沒事吧？”
語文老師擺擺手，表示自己果真還是見識太少，竟然被一個小土豪給唬住了，許久，語文老師才說：“如果你真的想要撿垃圾，我覺得問題不大，主要還是你內心深處，到底熱愛着什麽，你的夢想究竟是什麽？”
不知道為什麽，明明是相當溫柔的女聲，卻讓沈千鶴覺得心口被什麽龐然大物劇烈撞擊了一下，有點火熱。
到底是什麽呢？
沈千鶴拿着掃把去掃學校了。
一邊掃一邊懷疑人生。
尹璇從過道經過的時候，吓了一大跳，連忙關切道：“沈千鶴，老師怎麽可以讓你來掃過道？”
尹璇就是那個幼兒園被沈千鶴一口親得不知道自己姓什麽的女孩子，長大了以後也跟着來了實小，只是兩個人并不是同一個班的。
沈千鶴看了一眼尹璇，覺得她眉眼長開了不少，眉目也清晰了許多，長開了的眉眼透着一股大氣。只是眼中含淚的模樣跟小時候幾乎沒有什麽區別，還是柔柔弱弱的樣子，算不上惹人憐愛，也不過分讓人讨厭就是了。
“不關老師的事情，是我自己要過來掃的。”沈千鶴見尹璇有一種想要搶自己掃把的樣子，把手中的掃把捏得更緊了。
尹璇大叫一聲，水汪汪的眼睛霎時瞪得更圓了，小嘴唇緊緊抿着，拉成一條長長的紅色線條。
她複雜的眼神逡巡在沈千鶴身上，仿佛要牢牢記住沈千鶴此時的模樣，許久才相當無奈的問：“你為什麽要這樣？”
“掃地？我想試試看我是不是真的喜歡掃地撿垃圾。”
尹璇還想說什麽，米什卻迅速出現，拉着沈千鶴走了，只留下尹璇氣得原地跺腳。
沈千鶴問米什：“米什你的理想是什麽？”
米什愣了愣，說：“等我長大了，想當一名服裝設計師，給我喜歡的人設計衣服穿。”
沈千鶴覺得多麽偉大的理想啊。
她又問：“什麽是理想呢？我以後長大了要做什麽呢？”
米什攤了攤手表示自己也不清楚，只是說：“看你自己喜歡什麽吧。”
沈千鶴不明白，自己到底喜歡什麽。
回到教室的時候，沈千鶴蔫了，整個人像一團白花花的棉花糖，攤在桌子上。杜流洵在她一進教室就發現了異樣，但是他沒有自讨沒趣的問，而是先送上一點仙豆糕，把她喂得開心了，才問：“發生什麽事了嗎？老師罵你了？”
沈千鶴搖搖頭，說：“杜小公子，你的夢想是什麽呢？”
杜流洵沒敢直接把話說出口，只是用一種相當讓沈千鶴看不懂的深沉眼神看着她，看得很認真，又像是透過沈千鶴看些什麽。
杜流洵知道眼前這個女孩子是不明白的，杜流洵也不明白的，為何從更小的時候就已經把眼前這個呆呆傻傻的女孩子放在了自己人生未來的藍圖當中。
上班帶着她，休息帶着她。一睜眼能夠看到她，一閉眼伸手還能摸到她，她的分毫和所有的長大都不願意放過，說是貪念也好，說是霸道也罷，就是這樣子的幹脆明了。
小丫頭，真的是漫漫餘生當中的夢想，義無反顧那種。
杜流洵想了片刻，将自己心中所有的想法都深埋，最後說：“大概是做個霸道總裁吧。”
沈千鶴：“？？”
說實話，語文老師沒有把杜流洵拉出去一起整改，那麽一定是老師的問題！！
果然，過不了多久，杜流洵就被語文老師叫了出去，沈千鶴原本還想嘲諷他兩句，但是他真的是笑着進去笑着出來的。沈千鶴表示相當不服氣。
這小姑娘脾氣一上來，整個臉色都不好，放學訓練的時候應社老師見她心不在焉，便松了松她的課程，問她：“你今天是怎麽回事？”
沈千鶴委委屈屈掏出自己的作文紙，指着上面的“我的理想”，說：“老師，什麽是理想呢？”
鍋碗瓢盆七兄弟探頭探腦圍過來，盯着這張皺巴巴的紙，深吸一口氣。
沈千鶴懵懂無知，問：“飯桶師兄，你的理想是什麽呢？”
飯桶黑漆漆的小臉皺了皺，說：“我就想等我練功練好了，考個好一點證書，拿一下證書能夠養家糊口就好了。”
飯碗罵他沒出息，飯桶特別委屈，巴巴的小眼神望着，解釋道：“我家又沒錢，我讀書又不好，我媽供我學武術，我又喜歡，要是我以後也能當個教練，不就挺好的？”
飯瓢哈哈大笑，揉了揉飯桶頭發：“你不行的啦，你學了這麽久還趕不上梵緘師妹學半年。”
飯桶确實是幾個崽當中不怎麽有天賦的，最有天賦的應該是飯桶，沈千鶴算是野性直覺的，其他的人各有所長。
飯桶委屈巴巴，像一只小巴哥。
不舉大師掐着佛珠進來，笑眯眯的：“怎麽，今天開會嗎？”
沈千鶴快步跑過去，眼睛亮亮看着不舉大師，問：“師父，你之前說你不想當和尚的，那你的理想是什麽？”
不舉大師哈哈大笑：“其實并沒有什麽理想。我一朝入佛，便一心向佛了。梵緘啊，理想其實很簡單，那就是你最喜歡的事情。”
沈千鶴耷拉着一張臉，沒精打采地，說：“可我不知道自己喜歡什麽啊！”
不舉大師：“……”還是揍一頓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