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一家人進了屋裏坐下, 司徒茵吩咐家裏的傭人上了待客的茶水點心，兩個小家夥剛剛還互相別苗頭, 不過這一會兒的功夫，就歡歡喜喜地玩到一塊兒去了。
程語詩坐在女兒的身邊，握着她的雙手, 上上下下地打量個不停，每一寸地方都不放過，一邊看，一邊抹着眼淚地不住點頭：“好, 好, 回來了就好。”
唐仲年在一旁責怪她：“瞧你，別這樣，吓壞了孩子了。”
唐瑜感動之餘, 也不免心生疑窦, 所有的人都年長了十歲, 甚至還多了一個活生生的侄女，自己依然還是二十二歲時候的模樣，難道他們一點都不覺得奇怪的嗎？還是說這就是這個世界的設定？
還有，為什麽所有人都這麽自然地接受了她記得二十二歲之前的所有事，卻獨獨忘記了這十年的事實？果然是小說世界, 連失憶也能失憶得這麽精準的。
正在一旁玩玩具的兩個小家夥不知道什麽時候又跑了過來, 小姑娘還是對唐瑜居然忘記了她這件事不能釋懷，嘟着嘴說：“姑姑不好，你都記得爺爺奶奶, 為什麽偏偏就忘記臻臻了呢！”
小團子就愛看她吃癟，哈哈大笑說：“因為你是小魔女，媽媽不喜歡調皮的寶寶，你看媽媽就沒有忘記我。”也不知道他這是哪裏來的自信。
唐瑜正不知道該怎麽回答，一個男人如一陣風般從大門外沖了進來：“小瑜回來了？”
一把抓起沙發上的唐瑜，轉着圈兒地看了一輪，突然“哈哈”大笑起來：“真的是咱們家的小瑜！”說完緊緊地把唐瑜摟入懷中，用力之大，險些讓她喘不過氣來。
剛剛看見這個西裝革履的成熟男人沖進來的時候，唐瑜還感覺有點兒陌生，如今才真真切切地感覺到，這果然是她哥，親生的。
“哥，你放開我，我要被你勒死了。”
唐瑾“嘿嘿”地放開了唐瑜，雖然還在笑着，可忍不住還是落了淚，為了掩飾自己的不自在，他一把扯過旁邊的東方念瑜：“小團子，給舅舅抱抱，看這幾天有沒有好好吃飯。”
趁機把臉上的濕意都抹在了小團子的衣服上。
這小動作被唐瑜看了個真真切切，忙一把将小團子搶了過來：“你幹嘛呀，別欺負我兒子。”
唐瑾又是一陣哈哈大笑，笑着笑着，又忍不住抹了一把淚，手掌重重地拍着唐瑜的肩膀：“好好，回來了就好。”
說真的，這還是唐瑜第一次看見她從小就像老幹部一樣的哥哥在短短幾分鐘之內又哭又笑，表情之豐富，情感之充沛，簡直令人咋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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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這樣的哥哥可真好啊，她一直都知道，她的哥哥雖然管她管得嚴，但真的是天底下對她最好的哥哥。
唐瑜一刻都等不得了，疼愛她的家人就是她最大的底氣，在确認了這些都是最愛她的家人之後，唐瑜覺得現在的自己，無所無能。
讓人把兩個孩子帶到游戲室去玩，唐瑜清了清嗓子，正襟危坐：“既然人都在這裏了，那我們就來商量一下我今後的安排吧！”
在場的所有人都楞了一下，然後目光齊刷刷地都對準了一直收斂了身上的氣場，默不作聲地坐在一邊看他們一家天倫之樂的東方宸。
東方宸的臉色也微變了一下，不過很快鎮定下來，溫聲說：“好，你有什麽想法？”
“我現在只有我二十二歲那年，去參加東方世家晚宴那天之前的記憶，之後這十年發生過什麽，我完全不知道，而且我感覺，你們也并不打算要告訴我，對嗎？”
衆人的臉上都現出了尴尬之色，唐奶奶的眼淚又出來了，抽抽噎噎地拿着帕子擦眼淚，唐爺爺也重重地嘆了一口氣。
唐瑜有些心疼，她并不想要他們這麽難過，但這事要是不攤開來說，終究也是她的一個心結，一家人在一起，遮遮掩掩的有什麽意思呢？
最後還是程語詩開口：“小瑜，我們也不是故意要瞞着你，只是有些事情，你知道了對你也沒有什麽好處，你只要知道，這些年你是嫁給了阿宸，生了念瑜就好了。”
“那我還是你們的心肝寶貝小瑜，只要我高興，不管我要做什麽你們都願意支持我嗎？”之前那些事唐瑜也不想再糾纏了，做人要向前看，她現在要的是将來。
“那是當然！”唐瑾第一個拍着胸脯保證，“有哥哥在呢，你想做什麽就做什麽。”
其他人也連連點頭：“你說，你想做什麽，只要我們能夠做得到的，一定都會支持你的。”
“那好，我如今只有二十二歲之前的記憶，對我來說，我就還是二十二歲的那個唐瑜，我想自私一些，不想為我沒有絲毫記憶的這十年負責。”
程語詩驚疑不定地看着唐瑜：“你的意思是？”
唐瑜冷靜地說：“我要離婚，回家，去做二十二歲的我想做而沒來得及做的所有事，我想讓我的人生，都從那一年重新開始。”
衆人的目光再一次聚集到了東方宸的身上，唐瑜有些心驚，什麽時候他們唐家已經這麽唯東方宸的馬首是瞻了嗎？兜兜轉轉，難道她的命運還是維系在東方宸一個人的身上？
東方宸顯然也沒法再維持之前的鎮定，臉色變得白了許多，由于用力過度而使得手背上青筋畢露的雙拳透露了他內心的極度不平靜，一雙眼睛緊緊地盯着唐瑜，深邃的目光中飽含着唐瑜完全看不懂的複雜感情。
唐瑜也捏緊了雙拳，冷汗一點點地濕透了背後的衣衫，她為什麽會這麽大膽？明知道看似風光的唐家實際上禁不起東方宸一根指頭的碾壓，她為什麽還會那麽天真地以為，只要有家人的愛作為她的底氣，她就可以為所欲為？
東方宸的臉上看不出任何表情，壓抑地開口：“那各位長輩也說說你們的想法吧！”
看到家人臉上欲言又止的為難神色，唐瑜有些後悔起來，是她太沖動了嗎？她并不知道這十年間發生了什麽，不知道在這期間家人們都為她做了什麽，一上來就讓他們做出這樣的選擇，是不是太過分了？
唐瑜猛地站了起來，正想開口說算了，即使這是一場犧牲她一個，幸福全家人的政治聯姻戲碼，她也認了，來日方長，日後總能想到解決的辦法的，何況在她昨天與蘇晚晴的第一次碰面中，她已經取得了階段性的勝利，不是嗎？
趕在唐瑜開口之前，唐奶奶卻率先說了話：“離，既然小瑜說要離，那就離吧！”
似乎全家人等的都是她的這句話，這個口子一開，其他人紛紛表态，程語詩也語氣堅定地說：“對，小瑜上次已經為了咱們唐家做出這麽大的犧牲了，這次說什麽也不能再委屈她了。”
唐瑜擲地有聲地說：“小瑜，回來吧，我們家裏永遠都有你的位置，只要有哥哥在，就永遠有你的家。”
唐爺爺和唐仲年沒什麽好說的，反正都是聽老婆的。
唐瑜感動得熱淚盈眶，從小到大，家人們為她撐了無數次的腰，可從來沒有哪一次，能像這次一樣讓她感激涕零，粉身碎骨也無以為報。
她雙手捂住了嘴巴才不至于痛哭失聲：“謝謝，謝謝你們。”
東方宸嗓音沙啞：“我有一個條件。”
所有人的目光又都轉向了他，這才記起來這裏還有一個重要當事人，如果沒有他的同意，這婚還不是那麽容易離得成的。
不過在這一瞬間，唐家人的心裏都有了一個決斷，那就是只要小瑜想離開，不管付出多大的代價，他們也一定要把這事給辦成了。
所有人都緊張地盯着東方宸形狀優美好看的薄唇，不知道他會提出什麽難以達成的條件。
畢竟，當初他為了唐瑜……
不管怎麽樣，終究是他們唐家對不起他，不管是什麽條件，哪怕拼着傾家蕩産，也應了他就是了。
東方宸閉着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孩子不能沒有媽媽，離婚可以，你必須要把念瑜帶在身邊，我要有随時探視的權利，還有……”他看向唐瑜的目光中竟帶上了一種近乎卑微的乞求，“念瑜過幾天就要生日了，給他過完生日再走吧！”
唐瑜這人，從不怕人威逼利誘，別人對她兇，她可以更兇回去，可最怕的就是這樣的軟語相求，俗稱的吃軟不吃硬。
何況這事确實是她理虧在先，不管她有沒有經歷過這十年，她畢竟是占用了那個唐瑜的身份，如今卻不願意承擔她所做過的一切，本就是她的不負責任。
成年人之間的孰是孰非說不清楚，但孩子是無辜的，哪怕只相處了短短的兩天，唐瑜也深深地感受到了小團子對媽媽的渴慕之情，她離婚，受到傷害最大的毋庸置疑就是小團子了。
可是她到底該不該答應呢？他提出這個條件的目的是什麽？身具東方世家繼承人身份的小團子，真的可以這麽輕易地就被她帶走嗎？
他們這些家庭，不是最講究這種血脈關系的嗎？如果她真的帶走了小團子，會不會對他将來的人生造成天翻地覆的影響？
唐瑜只想能夠掌控自己的人生，但她真的不想為別人的人生負責啊！
見她猶豫，東方宸又懇切地說了一句：“生日會不大辦，只是自己家人慶祝，你不必擔心，我可以先把協議簽好，生日會之後就去辦手續。”
他聲音低沉，充滿了失落與蕭索之意，整個人也給人一種十分頹然、悲傷的感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