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寧致一向是早起的類型, 長年累月的生物時鐘讓她在一大早就睜開眼睛，窗簾拉着, 外面的天蒙蒙亮, 她側過頭撐起手臂看沈安之，他孩子氣地趴着睡, 從寬闊的背一路往下，背上和腰上有大大小小的擦傷和淤青，很顯眼, 她皺着眉, 按了按。
他吃痛，悶哼了一聲。
“吵醒你了？”寧致收回手，“這是拍攝時受傷的嗎？”
沈安之睜開困倦的眼睛, 他一動不動地盯着她, 寧致又問了一遍，他答非所問，“一大早能看到你的臉, 我真高興，你剛睡醒也很漂亮。”
寧致無語地看着他, 她伸手在他身上淤青的地方又按了按, “你的情話還真是說不夠，快回答。”
沈安之動了動身體, 躲過她的手，“好了，我說, 前幾個月都在拍室外的戲，又是曬又是吊威亞，還要趴在汽車蓋上，這還不是最誇張的時候，塗了藥酒淤青消的快，最恐怖的那天，衣服掀起來全部都是青青紫紫。”
“你沒找替身嗎？”寧致這次輕輕撫摸着他的身體。
沈安之捉住她的手，臉上露出笑意，“我一點也不疼。”
“還會拍危險的鏡頭嗎？”
“剩下的戲都是室內的文戲，公路追殺那幾幕也不可能每部電影都有。”沈安之避重就輕地說道。他不想寧致太過擔心，揉了揉她的頭發，“安心吧，我又不是武打明星，實在做不了的話我會找替身。”
“現在時間還早，我們是不是應該……”沈安之說着翻個身将寧致壓在身下，剛想吻下去，外面響起了敲門聲，他的動作一頓，看向門口，輕聲問道：“你助理？”
寧致搖搖頭，“不可能，我讓她早上8點過來，可能是張經理，他比我還緊張，生怕我拍不好。”
敲門聲響了幾下後停了，外面響起一個壓抑着的聲音，“沈安之，你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在裏面，趕緊穿好衣服出來，被別人看見的話，像什麽樣子。”
是老趙，他的聲音聽上去咬牙切齒。
沈安之低聲笑了起來，還埋在被中笑，寧致受不了地推了推他，他這才起身穿好衣服溜了出去。
一出門就被老趙一頓臭罵，他也不覺得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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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安之走後，寧致起來洗漱，換好衣服，在房間內用早餐，一邊喝咖啡一邊看劇本，她的戲在晚上，不代表她要晚點過去，等助理到了，他們一行人就去拍攝現場等着。
吳導見她來的挺早，有點意外，他不知道寧致演戲怎麽樣，至少她表現出來的态度還是好的。
“夏戀呢？”吳導轉頭問制片人。
“還沒到呢。”
“給她打電話！”吳導的話音剛落才看到夏戀姍姍來遲，大家同在一個劇組，他也不好同她鬧的太難看，“下次早點來！要知道，你是女一號，沒有你，戲要怎麽演？”
“不是有文替嗎？”夏戀昨晚收工去了個飯局，一大早被助理叫起來起床氣還沒過，又被導演當面罵，還是當着寧致的面，她憋屈的要命，忍不住回嗆了一句。
文替是指文戲替身，為加快拍戲進度，有劇組經常A、B兩個組同時拍，文替替主演拍全景戲或有背影的戲，他們大多和演員的身形相似。
吳導喝了口水壓壓驚，他揮揮手說道：“快去準備。”
等夏戀人一走，他回頭就對制片人說道：“怎麽試鏡的時候挑了她，真是氣死我了！文戲用文替，武打戲用武替，人家沈安之剛得個影帝，也沒她這麽狂妄，什麽戲都要自己上，她倒好，什麽戲都要替身，那要她來做什麽！”
制片人嘴上安撫道：“吳導，你消消氣，當時不是你看她微博粉絲多嗎……”制片人後面的話越說越小聲。
“我就不該為了票房，那該是會計該做的事情，想想我一個導演還要為這件事操心。”吳導明顯聽到了他後面那句話，悔不當初，當時只看到她的粉絲人數，再加上她試鏡時的狀态不錯，以及他們兩人的經紀公司老板給了一個沈安之和夏戀的打包價，于是立馬拍板決定是夏戀了。
沒想到她一進劇組，破事最多，還時不時要請假去拍廣告，吳導向她的經紀公司投訴，結果他們老板也沒作為。
現在想想，就不該在預算上節省，拍電影最大頭的支出就是主演的片酬，大咖一下就拿走幾千萬，後來還發現夏戀的路人緣差的要命，但是現在騎虎難下，電影都已經拍攝到一半了。
吳導又看了一眼化好妝的沈安之，同是一個公司的怎麽差這麽多。
吳導一早上都氣飽了，謝絕了工作人員遞來的早餐，他随便轉轉的時候，發現正坐在旁邊房間的寧致，她低頭在研究劇本，他沒說什麽，轉了一圈就離開了。
上午的拍攝開始了。
因為晚上的一出殺人未遂，女主角對男主角在書房做什麽更加好奇了，她在打掃時目光看向書房門，時不時關注着男主角的動向。
女主角踩着拖鞋往前走，鏡頭向下跟着她，她轉動下門把手，書房上鎖了。
鏡頭往上，移到近景特寫，屏幕中夏戀的臉部表情一覽無遺。
“停——”吳導喊了聲，“表情不對，再來一遍！”
夏戀重拍了好幾次，寧致就在旁邊觀察着電影的拍攝，電影不同于電視劇，有些國産電視劇一個月就能拍好一部，粗制濫造，電影也有，但吳導的這部明顯精益求精，每個畫面都在磨，磨得演員快暴走。
沈安之還好，他個人重拍的次數很少，但一旦和夏戀對戲，卡的次數就蹭蹭往上走，被導演喊的多了，脾氣再好的人都要發脾氣，他倒是很淡定，收工不能早點收，演技又跟不上沈安之，搞得在場的劇組人員都對夏戀頗有怨言，認為她拉低了整體水平。
大衆普遍認為國産電影中的演員演技很爛，但中國的頂級演員演技其實不輸歐美的演員，單獨拎出來對比不會差太多，差就差在旁邊的配角上，配角的演技沒跟上，這部電影的演技就拉低了。
短短幾步，從廚房到書房的距離，夏戀走了好幾遍，直到後來她黑臉發脾氣了，“我覺得沒問題啊！”
吳導重新檢查了下畫面，手放在唇邊，壓抑着怒氣，不爽地說道：“行了，過過過，啧。”
“下一幕！”
下一幕是男主角發現女主角想去書房，他警告她不準接近，女主角好奇地詢問。
“先生，書房裏面有什麽？”
“你想知道嗎？”
“……”
“有一個保險箱，裏面放着我從前作案時的工具，一把尖刀，我用它割喉，割了一個又一個女人，她們都是很美的女人，仰起脖子的時候就像天鵝一樣美麗，然後，我猛地一劃，鮮血噴湧而出——”
沈安之的表情扭曲，說出來的臺詞很滲人，他完美诠釋了一個喪心病狂的連環殺人犯。
鏡頭移到夏戀上，她要表現出驚懼加憤恨的內心世界，但她的驚大于恨，她完全被沈安之狂熱的表情吓到了，她突然意識到，她忘詞了。
她久久沒有念詞，導演不得不喊卡。
吳導這時也顧不上別的了，他罵道：“夏戀！你幹什麽吃的！臺詞都忘記說了！還有表情管理！你簡直比那些塞錢進來的都不如，早知道就該找江薇，至少她還有演技，還拿過獎，你除了比她年輕點，其他都比不上！”
夏戀咬了下唇，不甘地挨罵。
沈安之邊讓工作人員補妝，邊對她安慰道：“別緊張，慢慢來吧。”
要你假惺惺！夏戀在心裏冷笑道。她轉身去拿她的劇本，看到寧致站在旁邊看，她冷冷地說道：“你看我NG心裏很高興吧？等着吧，到你演戲的時候，我可要好好看看你的表現，拭目以待，哼。”
寧致對夏戀的反應莫名其妙，她根本沒惹她吧？
寧致朝沈安之露出一個笑容，他在電影中的表現很滲人，旁邊的張經理已經被折服了。
最後，夏戀的頻頻卡詞連吳導都看不下去了，他絕望地說道：“行了，你就說一二三四五六七吧，沈安之，你辛苦點，盡量入戲啊。”
對戲的演員不能說出完整的臺詞，這對另一方也是個挑戰，因為沒有臺詞加持，不能快速入戲，但沈安之沒當回事，他繼續演下去。
白天的戲拍完了，劇組發放夥食，夥食也是按照明星的三六九等來劃分，沈安之自然是吃的最好，他找來寧致，“我知道你不吃葷菜，這是我跟負責劇組夥食的工作人員訂的蔬菜沙拉。”
“謝謝。”寧致接過後，和他坐在一起吃飯。
“謝什麽，這是身為男朋友應該做的。”
旁邊的老趙對兩人肉麻的對話翻了個白眼，端着盒飯去另外的地方吃了。
寧致拿起叉子，搖搖頭，“不是，我是感謝你沒逼我吃肉，做個素食主義者其實挺另類的。”
“這沒什麽，你也沒逼我吃素啊。”沈安之笑道。
寧致和他相視一笑，兩人邊用餐邊聊天。
夏戀經過的時候看了一眼，用兩人聽的到的聲音嘲諷道：“有大牌男朋友在真好啊，連夥食都能私人訂制，我這個女一號都沒有這種待遇，女六號倒是大牌的很。”
“夏戀。”沈安之擡頭冷冷看了她一眼。
夏戀閉嘴，氣呼呼地走了。
天色漸漸暗下來，場地中的照明燈亮起來，夜晚的拍攝開始了，沈安之沒有收工回去，他陪寧致拍攝。
夏戀也沒回去，她抱着雙臂坐在椅子上看，等着看寧致的笑話。
第一幕很容易過了，第二幕開始了，寧致開車到轉角處，車子輪胎被紮破，熄火了。
她待在車中，臉上的表情有點奇怪，沒有驚慌，撥打男朋友的電話，電話撥打到一半的時候，有人敲了敲她的窗。
車窗移下一條縫，外面傳來一個聲音，“有什麽需要幫忙的嗎？”
角色坐在車中，她臉上有納悶，有莫名，有懷疑，她警惕地說道：“不，不需要，我已經叫了拖車來。”
“是嗎？”
“是的，謝謝你。”
角色關上窗，繼續撥打男朋友的電話，電話始終沒撥通，轉接到了語音信箱。角色有些失望，開始撥打拖車方的電話。
第二通電話撥到一半的時候，駕駛座旁邊的車窗被人用石頭砸破了。
“啊！”張經理在場邊看着屏幕，寧致的眼眸瞪大，不是扭曲的驚慌表情而是從眼神中流出驚恐。
“卡！”導演滿意地喊了一聲，“演的很好！今晚可以提前收工了！”
周圍的工作人員鼓起掌來，開始收拾場地。
夏戀沒看到寧致的NG，連她旁邊的助理都鼓掌，“演的很好，我還以為她就一花瓶。”結果說完就得到夏戀的一個瞪眼，她發怵，趕緊收聲。
夏戀盯着和沈安之正在聊天的寧致，她的眼神暗了暗，嘴角不屑地勾起——給我等着，片場出意外什麽的最正常不過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