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悟空番外
十八歲那年, 沉香翻越了大雪山, 渡過了數不清的河流, 不遠萬裏來到了花果山。
他的母親三聖母被舅舅二郎神壓在了華山之下,他要想對抗這位法力無邊的司法天神,就只有找一位同樣強大的師傅, 學得一身本事, 才能劈山救母。
沉香很小的時候就聽說過鬥戰勝佛的威名,他一個跟頭十萬八千裏, 火眼金睛識遍妖魔鬼怪, 如意金箍棒在手,橫掃天兵天将, 連玉帝也奈何不得。
後來,不知為何, 桀骜不馴的孫悟空領了如來法旨, 戴上金箍, 護送唐僧西天取經。
九九八十一難,沿途無數妖魔鬼怪,孫悟空幾乎是一立扛之, 他走過千山萬水, 最終到達靈山, 立地成佛。
如果說世上還有誰能幫得了沉香, 那就只有他了!
桃花林中芳菲盡染, 漫天飛花中, 一身袈裟的鬥戰勝佛手持念珠, 閉目養神。
微風吹過他的面龐,他的眉眼威嚴祥和,一層淡淡的佛光籠罩在他周圍,那樣的聖潔。
沉香跪地叩頭道:“鬥戰勝佛,我是三聖母的兒子,我想劈山救母,求求您收我為徒!”
孫悟空睜開雙眼,淡淡地看了沉香一眼,道:“你們家的那檔子破事別拿來煩老孫,滾。”
說完轉身離去,并毫不留情地一揮袖,關上了水簾洞的大門。
沉香幾乎是目瞪口呆,印象中所有的佛陀都是溫柔悲憫,從未見過如此冷漠的。
是了,他可是踏碎淩霄的孫悟空啊!哪怕現在身披袈裟,他的桀骜和猖狂依然隐藏在血液中,從未減少!
于是沉香默默地跪在桃花林中,任憑風吹雨打,也巋然不動,他是半神,不吃不喝一年半載也死不了的。
後來,孫悟空還是收了沉香做徒弟,至于為什麽,沉香也不清楚,只恍惚記得那天的海棠花開得特別好。
有一天,沉香問孫悟空:“師傅,你為什麽要成佛?做一只自由自在的孫猴子不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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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悟空沉默了,眉眼忽然間變得溫柔,像是夜幕中的月光,他說:“我在等一個人。”
沉香從未見過他又出這樣的神情,在記憶中,他或是無比狡黠地捉弄他,在成功後哈哈大笑,或是慵懶地躺在樹上,看雲卷雲舒,仿佛什麽事都不與他相幹,偶爾也會正經起來,頂天立地,威風凜凜,一個背影就讓人心安。
原來神通廣大的鬥戰勝佛也會這樣深切地思念一個人嗎?
孫悟空的思緒飄蕩到了很久以前,那時候他不過是只深山野猴,誤入人類世界,被當做妖怪追趕,他以為只要穿上了人類的衣服就不會被發現,可是他根本穿不好人類的衣服,只好東奔西跑,躲到海棠樹上。
在重重枝葉間,他對上了一雙美麗的眼眸,那是一個嬌弱得像海棠花一樣的人類女子,她的名字叫蘇汐。
蘇汐是個溫柔聰慧的女子,她為他取名叫靈明,還指點他去靈臺方寸山拜師,于他有大恩。
後來他出師了,帶她去花果山游玩,蘇汐在他背上,輕得像一片雲。
剛剛出師的他躊躇滿志,不可一世,雖有無邊法力,卻對人情世故一竅不通,是她執起他的手,耐心又溫柔地引導他,又以寶物為他換取如意金箍棒,這恩情比天高,比海深!
除了菩提祖師,還從未有誰對他這麽好過,從那時起他就發誓會好好保護她。
天數補全後,汐汐被天道排出,他日夜思念,可就是再也感受不到心竅的牽絆,直到有一天,觀音帶着如來賜下的金箍來找他,告訴他只要保護唐僧去取經,就能見到他想見的人。
于是他接過金箍,踏上了西行之路,九九八十一難,這一路上他經歷了太多太多,人世間的種種悲歡他都一一領悟,再不是那個懵懵懂懂的野猴了。
那時他才知道什麽是喜歡,原來他一直都是喜歡汐汐的,可是已經太遲了。
向來不知情為何物,方才知曉,便已錯過……
靈山之上,他立地成佛,從此世間多了一位鬥戰勝佛。
他披上袈裟,肩負的便是責任,他有三分冷漠,三分桀骜,三分熱血,還有一分溫柔。
可是如果是汐汐,這一分可以變做十分,什麽冷漠,什麽桀骜,什麽熱血,通通都可以不要了!
三界之內,有人喊他大聖,有人喊他鬥戰勝佛,唯獨一個她喚他作靈明啊!
後來,沉香終于出師,跑去找二郎神決鬥,然後發現自己被騙了。
哈哈哈,這個小傻子,天庭早在汐汐補天的時候就沒了,封神榜也被毀了,三聖母自然就從華山出來了,之所以一直瞞着他,是怕他不成器,故意磨練他。
看完沉香的好戲,孫悟空倚在桃樹上睡着了,然後忽然間覺得很吵,他一睜眼,發現猴子猴孫們正在狂歡,而他身上的袈裟念珠通通不見了,仿佛回到了當初還是野猴的時候。
這時當年那只老猴子走到他身邊,說出了一句無比熟悉的話:“大王若要長生不老,何不出海尋仙呢?”
孫悟空瞬間如遭雷擊,他愣愣地望着自己的雙手,發現自己現在沒有絲毫法力,他哈哈大笑,然後當天就伐木造船,遠渡重洋,去黑龍湖畔的蘇府,見自己想見的那個人。
孫悟空在海上漂泊了大半年,又跨過群峰峻嶺,終于來到了蘇汐的故鄉,可是當他滿心歡喜地想與蘇汐重續前緣的時候,卻發現黑龍湖畔根本沒有一座蘇府。
孫悟空頓時心生悲涼,莫非他們偏生就是無緣?這一世根本沒有汐汐的存在?
好在後來孫悟空想起他與蘇汐心竅相連,感受到蘇汐存在的那一刻,他欣喜欲狂,随着心竅的指引來到了靈臺方寸山。
漫天飛雪将他覆蓋,他聽見了開門的聲音,朝思暮想的那個人牽起她的手,對他說:“你是來拜師的嗎?以後我就是你的師姐了,我會好好照顧你的。”
剎那間恍如隔世,孫悟空心中萬般情緒交雜,最後化做一道溫柔的:“謝謝……師姐。”
孫悟空被蘇汐引去見菩提祖師,只一個眼神他就知道,他那能堪破天機的師傅什麽都明白。
孫悟空本該早早入門,卻因為尋找蘇汐在外面徘徊了許久,叫菩提祖師好等。
菩提祖師把孫悟空交給蘇汐教導,她好一番緊張,生怕教不好,殊不知面前的這個孫悟空早已是鬥戰勝佛,哪裏又用得着她教呢?
孫悟空自己默默修煉,很快就把從前的法力都修了回來,可他仍每天乖巧地聽蘇汐講課,假裝自己是只天真無知的野猴。
我願意被你照顧,被你教導啊!
可是孫悟空沒想到自己太聰明了會給對方這麽多壓力,望着她燭光下的睡容,他嘆了口氣,以後還是變笨一點吧。
汐汐向來就喜歡那些毛絨絨的小動物,那只小野貓也就算了,菩提祖師養的那幾只仙鶴可都是成了精的,若來日化為人形,那還了得?
于是孫悟空施了法術,壓着那幾只仙鶴,不讓它們化形,這樣的話就随她去了。
靈臺方寸山的十年,是孫悟空最快樂的十年,他與汐汐朝夕相伴,形影不離,明面上是她照顧他,暗地裏其實是他照顧她,且絲毫不被發現,就讓蘇汐做一個她心目中無所不能的好師姐。
蘇汐學有所成後,菩提祖師讓她去收妖,考驗她的本事,孫悟空放心不下,半路跟了上去,謊稱是菩提祖師讓他來的,蘇汐不疑有他,信以為真。
收窮奇的時候,孫悟空就在對面的山頭上盯着,一旦蘇汐對付不了,他就一掌打死窮奇。
不過蘇汐技高一籌,有驚無險地滅了窮奇,看見她扔掉琵琶的孫悟空想,此等凡器,怎配得她,待我日後尋來一把神器,再贈予她。
夜晚,蘇汐與孫悟空以天為蓋,以地為席,卻不料另一只窮奇尋了過來,想要偷襲,孫悟空一揮掌,把它掃到萬裏之外,免得它吵醒蘇汐。
他已是通曉世事的鬥戰勝佛,完全知道如何溫柔妥帖地愛一個人了啊!
星空下,孫悟空摸了摸蘇汐的頭,目光柔軟,好姑娘,你安心睡吧,一切的風雨都有我擋着,我是你一個人的鬥戰勝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