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男耕女織
呂娘子很興奮,她素來志氣高, 卻受制于種種原因不得施展。“不得施展”是多方面的, 最主要的一條還是她無法找到一個可以發揮能力的事業。
做官, 不可能的?從軍, 更是難如登天。對于女子而言, 此時的正道就是相夫教子、開枝散葉, 嚴格來講,産業也不是女子能夠名正言順插手的。呂娘子的婚姻還非常的不如意。她還能做什麽呢?當三姑六婆倒是能自己出頭露臉了,那能幹出個什麽成果來呢?
不選個暴發戶去投效,她還能怎麽辦?
現在不一樣了, 這個暴發戶有了一份事業。士農工商有分野, 開作坊算工商一流,如果是織布,卻另有一種遮羞的說法——畢竟“耕織”,算個正經事。
呂娘子一意要在這件事情上顯出身手來,這是她與梁玉相遇以來, 親身投入的最實在的一項“政績”。接受了這項事業之後,呂娘子便覺得此前做過的那些事、立過的那些志向,都像飛在天上的豬一樣可笑了。
領了籌備的任務, 呂娘子先去做規劃, 像她說的, 地盤是第一位的。呂娘子寫了份章程給梁玉, 第一件就是要一處場地, 第二是将作坊的房舍等等都配備好, 接着是織機、原料、管理人員,最後才是招募人手。人肯定是不缺的。
寫完了,呂娘子再三檢查,認為沒有什麽疏漏了。場地要大,房舍要明亮氣派,人手要充足,最好定身契。原料她分了好幾種,管理人員也将阿蠻等随梁玉到楣州的人塞了進去,又給當地的能人留了兩個名額。各個工種也都有預算,她甚至還畫了個作坊的草圖。
确認設想的內容都體現在章程裏,呂娘子便來找梁玉:“三娘看看,這個怎麽樣?”
呂娘子處理事務的能力是經過考驗的,梁玉看了卻笑道:“不大好,太大了。”
呂娘子奇道:“難道三娘不要将事業做得大一些嗎?”
梁玉道:“當然是想的,眼下不大合适罷了,至少今年不适合幹得太過份。當時小先生并沒有很贊同,必有緣故。呂師想,現在最要緊的是什麽?是種田,是産糧食。朝廷免了今年的賦稅,可今年誤了農時又燒毀了不少存糧,能填飽肚子就算不錯了。不得死命的種田,土裏刨食嗎?”
“布帛也是禦寒所需之物,紡線織布豈不是也是共體時艱?”
“我家從小到大,一件衣裳,老大穿完了老二穿,一個一個傳下去,縫縫補補,一件衣服能穿好幾個人。全家幾匹布做好了衣裳,能幾年不再添一件新的。但是一頓不吃飯就餓得慌了。還是糧食要緊。‘耕’在‘織’前的,我們能做的是輔助。”
“那就将輔助做好。”
梁玉搖頭:“他們不是這樣想的,他們從上往下看,眼裏是看全局,你這般說,是從自己的眼睛裏往外看,背後全看不見。如果織布更有賺頭——我敢肯定,在我手裏,這個肯定比種田更有賺頭——引來更多的人要參與,荒廢了田地,怎麽辦?要是在這個時候搶人手,小先生第一個跟我急。他還是要保住根本,也确實得保住根本。”
呂娘子一點即明,失落地道:“難道就只有這樣了?你的規劃真的很好。”
“今年不行,又不是年年都不行,用能叫我找到一個彼此相安的辦法。我琢磨着咱們至少要在這裏陪着小先生住兩年,也許要三年、五年,我就不信我不能在大局裏給自己扒個窩!咱先幹着,先是選址,第一不用這麽大的地方,第二也不要在這麽熱鬧的地方,越熱鬧的地方地價越貴,偏僻一點的,作坊開得興旺了要擴建也有空地。”
呂娘子道:“那我就明白了,人也先不要那麽多,織機、進料都不要進得那麽猛,先探探路?”
梁玉笑道:“對。哪能一口吃個胖子呢?這樣就不錯了。”
呂娘子一團熱炭似的心燒得不那麽厲害了,點點頭:“那我再去辦。”
“我與你同去。我想這件事情很久了,才有這個想法的時候,以為總要到二十歲以後才能有點起色,現在已經實現的很快了。人的機遇總是那麽的神奇,興許我們很快就有機會幹一票大的了呢?”
【三娘最奇就在無論何時總能振作。】呂娘子更覺得梁玉是個寶貝,無論何種境地都要打起精神來拼一把,能将周圍的人都帶到一個完全不同的人生裏去。
兩人先繞着城裏找地方,楣州城不大,也像京城的布局一樣,坊市分離,作坊通常都開在市裏。楣州的市也不夠大,由于近來官員失于嚴管的關系,坊內、街邊也會有些店鋪、小攤。袁樵現接手楣縣的事務,也兼管着這一片的地面,他的一個規劃就是讓楣州更有規矩。按他的規定,梁玉的新作坊還得開在市內。
梁玉一邊走一邊嘀咕:“這管得也忒嚴了,不好!哪怕在京城,也有偷偷在坊牆上打洞開買賣的呢。這樣哪管得住呀。”
呂娘子道:“管不住也得管一管不是?要是大家盼着向外,咱們在市裏也能便宜些買到鋪子。”
梁玉與呂娘子往市裏看了一遍,都搖頭:“太蕭條了。”
兵火過後,哪裏來的繁榮?楣州本就不算繁華富庶,為了守城還拆了不少房子。梁玉宅子都能拆,何況一點店鋪?而且環境也不好,如果梁玉想要在局勢穩定之後再擴大規模,市中就不合适。梁玉突然有了一個大膽的想法:“呂師,咱們出城去!”
靠近楣州城的地方又寬敞又方便鄉人往來,就建在水邊上!梁玉越想越多:“楣州的河也不算少,進不了大船還進不了小船嗎?船運料進來,比車便宜。我要招的人也都是城外的,也方便她們來上工!要是困在城裏市中,每天午後才開門,還做個甚的買賣?”
呂娘子道:“那這個必得與郎君說明,還有兩位夫人,也要征得她們的許可。”
梁玉将楣州的市集看一遍,心裏已有了另一個版本的規劃了:“呂師你看,楣州的土地不算是最貧瘠的,可是平地少,想憑種田做到‘富足’幾乎是不可能的。何不想想別的法子呢?”
她試圖也給楣州做一個規劃,像王司馬、袁樵這樣的讀書人,他們更樂于四民有序,百姓都在土地上安居樂業。可是現實不是這樣的,就像梁玉她們家,家裏種田的人手夠了,還要琢磨着讓她去學門手藝,年長的哥哥們也多少都有些技藝。
“這世上不是也有以布帛織錦聞名的地方嗎?楣州的田養活這些人是差不離了,多出來的人就不興過得好一點?”
呂娘子道:“你才提我,不可與朝廷争農夫,勸誘農夫抛荒,現在自己又說這個了?”
“那不一樣!如果我自己幹,是與朝廷争農夫。如果是楣州官府的規劃,又另當別論了。我已經想好一個不一樣的局,就剩下怎麽跟小先生讨價還價了。”
“重農的事他不會妥協!”
“我的意思是,該種的田還是得種的,手裏的糧,心中才能不慌。除此之外呢?人不單有一口飯吃餓不死就算是人了,畜牲吃草還活着呢,人還得再過得更好一點。我問過這裏的人了,氣候也算可以,我還帶了茶種,”梁玉越說越興奮,“我去找小先生好好說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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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樵今天回到縣衙的時間很晚,晚到兩位夫人将袁先叫了來:“大郎,你與我們一道用飯,不要等你爹啦。他怕是又忙外頭那些事了,叫廚下給他留飯就是了。”
一家四口吃完了飯,都記挂着袁樵,挑燈等他回來。期間,劉夫人問袁先又讀了何書,袁先道:“在學《尚書》了。”這是家傳的手藝,袁先第一本讀的卻不是這個,而是通讀《六經》,之後再細治此書。
劉夫人道:“你細細背來。”
袁先吐字清晰,劉夫人聽完一章,問梁玉:“他背得如何?”
“誦背無誤。”
“那你講講這一章。”
梁玉是得到袁恺所著《尚書》用心背過的,其熟稔程度堪比背下了長亭外簽下的定親的契書。劉夫人聽完笑道:“你背得也熟,慢慢悟吧。”
“是。”
劉夫人已知梁玉帶着父子倆出去做了什麽,心裏直呼劃算,對梁玉的教導也更加的用心。
考完了功課,劉夫人笑道:“一家人,這麽刻板也不好,來,擺上雙陸,來一局吧。”
梁玉道:“我旁觀。”
楊夫人好奇地問:“你真的從來沒有輸過嗎?”
梁玉笑道:“戒啦。”
劉夫人也好奇了起來:“試試,不賭博。”
“那好。”
梁玉先與袁先對陣,一局罷,袁先輸了個徹底,詫異地看着梁玉說不出話來。楊夫人道:“我來!”又輸。祖孫倆一齊看劉夫人,劉夫人道:“瞧你們的出息!我來!”又輸。
梁玉笑着伏到棋盤上:“不行了,不行了。”
兩位夫人也都笑了:“邪門!邪門!”
說笑間,二條在外面報:“郎君回來了!”
劉夫人道:“棋盤收了吧,他吃過了嗎?過來用飯吧,別在外面一個人孤零零的了。”
本以為是四個人圍觀袁樵吃飯,梁玉與袁先給袁樵讓開了座,袁先已站了起來專等袁樵。腳步聲漸近,四個人不約而同地皺起了眉頭——聽這足音,袁樵的心情似乎很不好,焦慮、急躁、氣憤,都帶出來了一點。
袁樵帶着一張八風不動的冷臉進來,四人心裏都發出嘲諷的笑聲——你根本就生氣了,別裝平靜了。
袁樵平靜地給長輩問好,對梁玉笑笑,再問袁先吃了沒有:“以後我回來得晚了,你就不要等我啦,與阿婆她們一道用飯,你年紀還小呢。”
楊夫人的眼中泛起一點水光,道:“你年紀也不大呀,身子也不能受虧。”
袁樵心裏叫一聲要糟,趕緊說:“我不是,我沒有,是被他們氣到的。”見酒菜布了上來,在食案後坐下,慢慢地說:“阿娘,我也見到溺嬰了。”
楊夫人念一聲佛,問道:“怎麽會這樣?你阻止了嗎?”
“嗯。”
梁玉撚撚手指,輕輕地問道:“還有賣兒賣女的不?”
袁樵詫異地問:“你怎麽知道的?”
“有災禍的時候,都這樣過的。”此事于梁玉卻是司空見慣的,這也是她坦然接受朝廷不許工商搶勞動力的原因。她種過田,知道這一行靠天吃飯有多麽的脆弱,一旦有一點幹擾的因素,就可能血本無歸。別的行業做不下去,大不了改行不幹。人卻是不能不吃飯的,地必須有人種。沒人種地,大家都餓死,就這麽簡單。
楣州經過兵亂,袁樵親手燒了許多村落、糧食,楊仕達的兵士再破壞一回田地。袁樵許諾分田,也要種出糧食來才能見效。朝廷允許赈濟,總有一個限額。各家遭受破壞的程度也有輕重,人口有多寡,人多、男丁多的能多撐一些日子,反之就坐困愁城。
溺死初生的嬰兒尤其是女嬰,即便在沒有兵禍的時候,也是一個日常的操作。典屋賣地、賣兒賣女也是一個道理,每年冬春,都有那麽一些過不下去的人采用這個辦法棄卒保帥。談不上什麽人性道德的敗壞,全是現實的迫不得已。
袁樵略有些沮喪,道:“我沒想到會這般的艱難。”
劉夫人道:“遇到了就不要退縮,仔細想想辦法,叔玉,你也要幫他。我看這些事情,你反倒能給他講解哩。佛奴,你雖随你父親見過一些事情,他治的都是上州,富庶豐饒、百姓安居樂業,你遇到的與他遇到的并不一樣。”
袁樵起立領命:“是。”
“好啦,用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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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樵勉強吃完一餐飯,盡量吃得與平時一樣的多。劉夫人道:“你們去議事吧,阿先啊,聽聽你父親與娘子都說了什麽,于你有好處。”
“是。”
兩位夫人不再過問袁樵的正事,分別休息去了,袁樵帶着梁玉和袁先到了書房。袁先很明白自己是一個贈送的拖油瓶,乖乖窩在一角不吭氣,聽袁樵與梁玉說話,只默默地記。
袁樵鄭重向梁玉請教:“叔玉,鄉間生活,究竟是怎麽樣的?”
梁玉想了一想,說:“你覺得苦澀的,于我而言是見慣了的。這樣,你們随我來吧。”她親自掌燈,将父子二人帶到了廚房。廚下的火還沒有熄,梁玉道:“我小時候,現吃飯現生火。不說這個了,有臘肉嗎?”
廚房夜間看守的人沒想到他們會來,一片慌亂:“有、有的,娘子,小人來。”
“不用你,我來,”梁玉将燈放好,卷好袖子洗了手,接過廚子遞過來的一條臘肉,輕聲說,“太多了。”
梁玉将臘肉放到案板上,手起刀落,剁下一小段,就着燈光細細地切起來。袁家主仆都不知道她要幹什麽,看着一條二指寬、手掌長的臘肉條,硬是被切出了五盤來。
廚子誇了一句:“好刀工。”
肉片得極薄,每片都能透光,這樣好的刀工是在梁玉她爹梁滿倉的儉省或者說摳門的要求之下練出來的。
梁玉将刀放下,對袁樵笑笑:“這就是當年我家一餐飯最貴重的菜肴了,全家,就是你知道的梁家所有的人口。切得越薄,片數越多,越顯得盤子滿。刀工不好就有人吃不上,這就是生活了。”
袁先小小地抽了一口涼氣,簡直不能想象世上還能有這樣的過法!他知道窮人,知道賣兒賣女,知道吃不上飯,卻第一次直觀地感受到為了生存而磨煉出來的技能。那種,求生的渴望。不需要再過多的解釋有多麽的苦,袁先已經能夠觸摸到這種生活施加給人的影響了。
袁樵想的只有更多。迫于生計四個字,是多麽的無奈。宋奇送梁玉的那本手劄,彼時只覺得說得有道理,到現在才是開始明白。
梁玉重新洗了手,放下袖子,重新拿起了燈:“走吧,回去說。”
再次在書房裏坐下,父子給梁玉展現了長時間的靜默。梁玉坐了一陣,主動說:“那……你打算怎麽做呢?”
袁樵道:“我只能照着原本的規劃去做,能改進也是有限了。至少,現在可以均田。”要他說“那些溺嬰、買賣人口,都是不得已、無奈的選擇,是必要的犧牲”,他也沒臉說這個話。人生在許多時候都要面對這樣的無力與無奈。
梁玉道:“那,要不要聽一聽我的辦法?”
袁樵道:“你說。”
“朝廷允許的赈濟你肯定會發,是也不是?”
“對。”
“可是你過了今年還有明年,你也不能盯着所有人,都不叫他們幹這個事。可是種地這個事吧,真的太苦也太沒個準了,土裏刨食的都是靠天吃飯,也得給人一個旁的念想。那把這局棋下大一些,怎麽樣?”
“下大?”
“比如現在,你要有錢,庫裏的存糧不夠也能從外地買糧。鄰州不歸你管,可你的錢去了,它的糧就入了你的局了。”
袁樵道:“以鄰為壑是令人不齒的,掏空臨近的糧食有失厚道,一般人輕易不把主意打到臨近州縣。我一個縣令,手伸得太長也是忌諱。再說,錢從哪裏來?”朝廷的赈濟也是有數的,不可能讓人不幹活就管飽,那樣豈不是縱容懶惰?都是照着人頭來發。
“自己弄呀。”梁玉向袁樵推銷她的計劃,以農為本是肯定的,哪有總朝別人買糧吃飯的呢?萬一別人家也沒有呢?這個打底,争取自給自足,除此而外,就撈點外塊,比如織布,比如種茶,比如再考慮一點其他的副業。楣縣、楣州,如果以産布帛發家,也絕不會辱沒了袁氏的名聲不是?
如果是放在之前,袁樵一準不肯答應,親眼目睹了生存的殘酷之後,他猶豫了:“這樣麽?那須得好好規劃一畨。”
梁玉笑道:“那是當然。說好了,織布坊我是一定要開下去的。”
“耕織是正業,這個自然。”
“那……你怎麽幹活,能不能讓我看一看的?”梁玉臉上紅撲撲的,雙眼放光,“我就看看,不動手。”
她不會幹這個,她所參與、經歷過的事業規模太小,她想學個大的。這樣大的一個工程,一個縣!
熟悉的表情、熟悉的眼神,一如當初教她識字時的模樣,袁樵忍不住點頭:“好,悄悄動手,也是可以的。”
在梁玉建議的基礎上,袁樵對楣縣的重建重新做了一個規劃。第一條,一定是恢複生産。他估算出了一個數額,楣縣糧食産量的安全數額,這是必須保證的。據此,袁樵制定了一個比例,能大約清出多少戶口,有多少人種田産糧,多少人開荒,以保證糧食的産量。
除此而外,他不再致力于過份嚴密地控制人口,而是允許部分人尋找其他的出路。梁玉誘之以利也罷,怎麽着也好,随她去幹。只要不越過他劃的線,其他人想發展副業也可以。
安居樂業的想法是好的,但是如果不夠富庶,恐怕人也安樂不起來,一不小心又得養出一個楊仕達來。
只要袁樵不去限制她,梁玉就能上天,樂滋滋地道:“你就等好吧!哎,要是把水路疏通了,絲能進來,布能出去……”
袁樵道:“你且慢,先糊口。我且抽不出這許多人來,今冬才能做這個。”
梁玉一徑地傻樂:“好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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計劃拟定了,執行的時候卻不可能一蹴而就。袁樵還得清查戶口、均田、分赈濟糧,能救活一個是一個。梁玉還是得到城外勘查選址,經過與袁樵的商議又經兩位夫人指點,在城郊不遠的水邊定下了基址。
兩位人管家理財都有些心得,劉夫人道:“臨水邊,何不開個碓坊?布還沒織好的時候,碓坊也可用。”【1】
梁玉想,本地織機也不好用,管家裏要的織機也沒帶過來,地方空着也是空着,這個還能有些賺頭,欣然接受了劉夫人的指點。雇了些匠人,先建碓坊,地方離她的那幾十畝地也不遠。方便她看完了碓坊的工期,再到田裏看禾苗的長勢。
這一天,梁玉帶着袁先下田,兩人褲腳卷得高高的,頭上一頂鬥笠,正彎腰勞作。王吉利一溜小跑過來:“三娘!三娘!咱家大郎和八郎來了!!!”
梁玉直起身來一擡頭,只見梁大郎與梁八郎騎在高頭大馬上,威風凜凜的。梁大郎看清妹妹在幹什麽,氣得從馬上掉了下來:“你咋種上地了?!!!”
比他動作更快的是梁八郎,梁大郎怒吼的時候,梁八郎已跳下馬跑了過來。
梁家全家一直以來的夢想就是當個地主,不用自己種地,梁玉一頭紮進楣州,她還幹上瘾了嗎?!袁家都這麽對他妹妹嗎?不行!絕對不行!他要把妹子帶回家好好養着!袁家好大一家人,居然讓他妹妹下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