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值得留意
話說, 梁大郎本來以為妹妹挺能撐場面的,打算跟她學一學,也好叫袁家看一看,梁家現在也不像以前那麽土了,也挺能看的了。不想妹妹上來一跪一哭, 梁大郎一時沒跟上趟,肩膀也塌了, 胸脯也癟了,臉也傻了,跟着跪也不是、跟着哭也不是。
梁大郎預備着唱《高祖還鄉》,他這兒調門都準備好了, 不幸同臺別人一開口是《四郎探母》,他接不上茬兒了,紮煞着手腳站在當場。【1】
袁樵本來是冷着臉一直故意不去看梁玉的,梁玉一跪一哭, 他就把眼睛長到人家身上了。梁玉比上一次見面又更好看了幾分,舉止風度也好,哭起來也好看, 唉,真叫人心疼了。蕭度真是個輕薄人!我已不計較你當時辦事不周, 你怎麽又為了一個女子,将這些事情外傳連累別人?!
那邊劉氏親手扶起梁玉, 楊氏想梁玉這件事做得好, 也相幫攙了一把。劉夫人笑道:“三娘你做得很好, 還不曾謝你為我們美言呢。”
梁玉哽咽道:“不怕夫人惱,當時是我們存了私心的。掉到水裏的人,抓根稻草都救命,何況小先生是那麽好的人,我們家也舍不得。哪知道會給府上惹這樣大的麻煩呢?”
劉氏與楊氏都說:“不是惹麻煩,不是惹麻煩。”客觀來說,幫了不小的忙了,也是在袁氏宗族內部,叫人知道不是非得靠着宗族的勢力。這裏面的學問還真不算小。
三個女人客客氣氣,你推我讓,楊氏還給梁玉擦了擦眼淚。袁樵一陣舒适,與母親的目光一對,他又冷着個臉,別過頭去,正看到梁大郎還在反應。上前一步,問道:“大郎一向可好。”
可算有個跟他唱同一折戲的了,梁大郎架子也不端了,熱情地說:“好好,都好,家裏也好。小先生一向可好?”
這般熱情,弄得袁樵也不大明白這是為什麽,只好繼續冷着臉:“那便好。”他正臉對着梁大郎,冷得要死,側顏标着梁玉那兒,不自覺想往那邊靠,顯得表情極不和藹可親。
女人那兒又叽叽唧唧,梁玉訴當時受到了驚吓,淩賢妃挖坑一聲招呼都不打:“原以為是要拿鄉下野丫頭與大家閨秀比一比,顯顯粗俗,哪知道是這個事呢?真是吓人。只盼着別叫人說小先生不好。”
聽到說自己,袁樵耳朵跳了好幾跳,跳得很累,累得紅了。
劉氏大度地說:“這也不算什麽,別傷着小娘子的閨譽才是。”
“嗐,梁家有什麽好聽的名聲麽?我知道的,今天這事兒,就是聖人看您家教好,跟什麽亂七八糟的人沒關系。”
哎喲,這道理真是明白,劉氏安撫地拍拍梁玉的肩膀:“不妨事不妨事。”
“小先生要不是個好人,臉皮撕在地上踩我都不皺眉頭。您是好人,他是好人,您一家都是好人,就不能有一點傷。下雨天穿新鞋,有第一個泥點子落上去就會有第二個,再多幾個,就會不在乎,這雙新鞋就算毀了。”
楊氏傷感地道:“小娘子道理太明白啦,日久見人心。”沒把梁玉當兒媳婦人選,她也覺得梁玉人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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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氏對梁玉也挺滿意,進門之後,梁玉除了跟袁樵見個禮,叫聲“小先生”,就沒再搭理過袁樵。
只是……唉……孫子耳朵都紅了,這就不大好了。
又管了一頓飯,劉氏、楊氏招待梁玉,命袁樵在別外設宴款待梁大郎。席間問了梁玉讀書的情況,聽說讀完了《論語》也是詫異。又問了幾句書,想起呂娘子來,點點頭:“這學得很好了呀,要一直讀下去才好。你的老師……唉,請照看她。”
梁玉心知肚裏,認真地道:“我與呂師一見如故,必會照看。”
劉夫人與梁玉畢竟交情不深,不過該拜托的事情還是要拜托的,比如向梁玉說明了蕭度原本要訂的那家姑娘,不巧正是劉氏哥哥家。梁玉道:“您放心,我嘴嚴的。”說到劉家與蕭度有婚約,她又想起另一件事情來了:“蕭郎君和淩家小娘子的事情,您看……要不要跟蕭司空招呼一聲?養了十幾年一個兒子,別叫貓給叼走了。”
劉夫人笑道:“我昨天就已經見過晉國公主了。放心。你小姑娘家,總這麽跑不大好。不如我們先看一看,如何?”
老夫人真是太上道了!梁玉笑了:“就聽您的。”
飯後梁玉便要告辭,劉氏客氣幾句。那一邊,袁樵已經不聲不響拉着梁大郎的手往外走了,劉氏與楊氏兩個對望一眼,好氣又好笑,叫他回來又不大禮貌,也就由着他去。看着這兩個人,一個沒開竅,一個瞎忙活,也挺有趣的。
梁大郎是跟妹妹一道來的,送梁大郎,當然是連他妹妹一起送了。袁樵清了清嗓子:“你,書讀得怎麽樣了?”
“《論語》已經順完啦,呂師在給講《孟子》,也讀些佛經。”
袁樵忍不住說:“讀讀《妙法蓮華經》吧。”
梁玉看了他一眼,還是認真答應了下來:“哎,我回去就找。”
袁樵掐了一把大腿,默念一遍【為人師表】,送她上車。又忍不住跟着往前走了幾步,才立住了:“低聲道,路上小心。”
梁玉在車裏覺得奇怪——小先生今天這樣子不大對,怎麽像是有心事呢?她初時以為是因為這官兒做得不好,因為“外戚”、“女人”的舉薦,所以會被說閑話。但是從劉夫人的表現看,滿不是那麽一回事,那到底是為什麽呢?
值得留意。
梁玉在心裏記下了一筆,突然伸手扶住了車壁,車身同時一顫,侍女安兒反應不及,摔倒在小桌上。梁玉問一聲:“怎麽回事?”安兒趕緊爬起來去問車夫。
車夫拉住了馬,低聲回頭:“你看。”
安兒一看,前面一隊車馬急馳而過,車夫為了避讓他們才緊急停車的。安兒低聲罵了一句:“趕着投胎嗎?”
車夫說:“可不敢這麽說,那是大長公主的車,不曉得是什麽事了。”
梁玉聽了,心說,沒那麽巧吧?大長公主,是那位大長公主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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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真是!
此時,晉國大長公主端坐在車裏,寶相莊嚴菩薩一樣,腳底下放着個蕭度被一根麻繩捆成個青蟲樣。
大長公主本人,年輕時也是個利落的美人,嫁給蕭範之後,也算是和諧美滿。蕭範年輕時一表人材,沖他這臉、這身段,大長公主的脾氣也就收一收,居然裝成了個溫婉婦人,愛屋及烏,對兒女也很慈祥。她與蕭範育有三子兩女,女兒出嫁了,兩個大兒子現在外地做官,就這麽一個小兒子在身邊,夫妻倆對待蕭度就更慈祥一點。搞得蕭度根本不知道自己親娘曾經有多兇。
昨天,劉夫人還沒打宮裏出來,就什麽都明白了,出了宮之後焉能不有所動作?她第一件事不是跟親朋好友宣布喜訊,而是遞了張帖子拜見大長公主。劉夫人婆家、娘家雖不鼎盛,也不算差,劉家還跟蕭度有婚約,劉夫人又是剛剛面完聖,大長公主也就賞臉一見。
兩人年紀差不太多,也頗有共同話題。劉夫人與大長公主寒暄兩句就直奔主題:“殿下,父母愛子女當為之計長遠。”
大長公主聽她話裏有話,便順着問這是什麽意思。劉夫人便說:“今天老身面聖,殿下知道是因為什麽嗎?”
“因為什麽?”
“因為淩賢妃對聖人說,府上三郎奉旨出京接梁氏一家的時候,将我那不争氣的孫子喚去給梁家小娘子們教書。”
近年來,大長公主讨厭的女人裏,淩賢妃是排頭一號的。蕭司空也讨厭這個女人,所以厭惡是翻着跟頭往上漲。大長公主破口大罵:“這個娼婦!”與劉氏有了同仇敵忾之心。又嫌梁氏惹事。
劉夫人道:“這次還幸虧梁家那個小娘子也在場。”
“這又怎麽說?”
劉夫人當然不能把梁玉給賣了,她就把淩賢妃母女三個賣了個底掉,還說多虧梁玉機靈,把事情往她身上推。又說:“還是叫府上三郎當心吧,別什麽話都說給了淩府的小娘子。”
說梁玉機靈,大長公主是信的,說她兒子傻,大長公主如何肯信?劉夫人慢慢地說:“正月十五的時候,大家賞燈,我也湊個熱鬧,令郎猜燈跡猜得好,頂好一盞蓮花燈叫他猜着了,您猜,送給誰了?我那哥哥壽數盡了,這兩家的婚事……”
大長公主果斷地道:“我還沒斷氣呢!這婚事,必然是做數的!夫人放心,我必會有個交代!”如果只是一個寡婦登了公主的門要巴結,那她說的消息可能是危言聳聽,但是,如果是姻親打探婚約,那就不能不慎重對待。
劉夫人看話說得差不多了,也就告辭回家,等着梁玉上門了。
這邊大長公主就忙了起來,她開始往回捋,仔細回憶了一下,兒子确實經常不在家!大長公主是個利落的人,下令抓了蕭度身邊的仆役過來,一頓暴打,審出來蕭度确實會有些時候就行蹤不明。大長公主還不肯罷休,接着審——就是接着打——打到受不了了,就把蕭度确實會找機會見個小娘子的事兒給說出來了。至于是什麽樣的小娘子,蕭度謹慎,跟的人不知道。
再打一頓,這就什麽都打不出來了。大長公主心道,這樣也行,派人盯一下吧,看他從宮裏出來幹什麽去了。今天要是盯不出來明天就把三郎也抓來審一審(打一打),反正這事兒得快點給劉家一個交待,順便給袁家一個交待。還有朱寂那個小東西,也得叫他娘把他也打一頓!
朱寂他娘得管蕭司空叫舅舅,大長公主派人給這位外甥女送了封信,當天,蕭度的打還沒挨上的時候,朱寂已經被他娘按倒打了一頓。打完了,他才知道為什麽打他的:“怎麽到現在才想起來這件事的?不是早過去了?”朱寂的母親比大長公主年輕,火氣也更旺一點,于是朱寂又被他娘打了一頓:“好事不怕晚,別說我不疼你,我再給你加點利息!現在不嫌晚了吧?”
打完了,派人送信給舅媽大長公主:“我這邊打完了。”
那邊大長公主就派人盯梢親兒子。昨天,淩珍珍在宮裏被梁玉打了一悶棍,今天梁玉去袁家,淩珍珍就寫了緊急暗號要蕭度當天出來。大長公主派的人原本在宮門外等着蕭度出來好盯梢,不想蕭度進去沒多久,又從宮裏出來了!
肯定有古怪!盯梢越發上心,一盯就盯到了一處道觀裏。
蕭度不知道淩珍珍遇到了什麽緊急的事情,擔心得不得了,飛快進了道觀,命人守在外面,他自己進去。三清像前,一個婦人身長而立,端莊嚴正。蕭度看個影子就奔了過去,好險沒叫出人名來。近了一看,這個人跟三清像擺一塊兒,他得先拜這個人。
于是蕭度跪了下去,結結實實叫了一聲:“娘。”
大長公主點點頭,幾個壯士一擁而上,肩膀一按、胳膊一擰,麻布塞嘴、麻繩捆人。大長公主前腳上車,蕭度後腳被扔了進來。車簾一放,風馳電掣回府去。從蕭度進道觀,到馬車飛出來,前後半刻的時間,端的是幹淨利落。大長公主的衛隊,是朝廷選出來的臉面,高大魁梧、膀大腰圓,蕭度一介貴公子,委實不是對手。
蕭度被捆在車上,心裏就知道要糟,只恨嘴被堵了,不能跟親娘求情。大長公主是疼愛他的,如果好好求情,至少可以不連累珍珍,好一點能夠趁機贏得母親的支持。他在地上又是蹭又是挪,大長公主幹脆眼也閉起來了。一旁侍女小心觀察車外,此時放下車簾,在大長公主耳邊說:“殿下,那個人進去了。”
大長公主點點頭,默念:回家再打、回家再打。
一口氣到了府裏,一頭一腳擡起來放到屋裏,大長公主當殿正襟危坐:“松綁!”
蕭度一得自由,吐出抹布就委屈地:“阿娘。”
“哎喲,不錯,知道叫娘,我還道你只會叫珍珍。”
蕭度見事不妙,正要說話,大長公主根本不給他開口的機會,一拍身前長案,指着蕭度說:“給我打!”
慈母變成母老虎,蕭度掙紮着:“阿娘,你聽我解釋。”
“解釋你娘!老娘叫人登門問罪,我打從娘胎就沒受過這種氣!都是因為你這個小畜牲!你哪怕跟個娼婦吃酒,也比跟淩家小賤人鬼混像樣兒!”大長公主罵着,“看什麽看?給我重重的打!”
好麽,看來是真想打的,衆壯士按倒蕭度,掄起板子問:“打多少?”
“打!我沒說停不許停!”
蕭度挨着打,開始叫幾聲想惹慈母同情,不想慈母變身變得很徹底,聽他喊疼,大長公主就只管冷笑,還催着用力大。他就扯開喉嚨:“阿娘,我就快要能叫她們家安份了。彼此相安不好嗎?!”
大長公主氣笑了,踱着步子過去,揮停了板子,蹲下去揪着兒子的耳朵吼道:“你腦子裏都是漿糊嗎?!怎麽不問問我是怎麽知道的?!!!我生的是個兒子吧?莫不是被頭豬掉包了吧?”
打手想笑,又怕被遷怒,憋得極辛苦。蕭度身上疼,心裏更痛:“阿娘,究竟怎麽一回事?”
“你的好珍珍,你的心肝寶貝兒小妖精,把你賣啦!”大長公主語氣輕快,笑道,“淩賢妃對聖人講,你把袁家小郎君騙去給梁家人取笑呢。”
“這!誰說的?!不!”
“聖人說的。”大長公主笑到最後冷了臉,伸手在兒子剛挨了打的臀肉上狠掐了把,疼得蕭度眼淚真的掉了下來。皇帝是不大可能叫淩賢妃替別人背黑鍋的。【難道真是珍珍出賣我?】
大長公主一聲冷笑,扶膝而起:“擡去送給他爹,好好管教!”
話是這麽說,大長公主還是親自過去跟蕭司空說了一下事情的始末。前頭老子跟淩賢妃黨羽打生打死,把淩家噴得狗血淋頭,自己也挨了不少黑磚,後頭兒子跟人家妹妹海誓山盟,兒子還已經有了婚約,雖說還沒辦儀式,可約了就是約了,這他娘的是把老子娘捆一塊兒給賣了呀。
蕭司空開始看兒子的慘狀,還以為是被仇家暗算,驚怒交加想報仇。聽妻子說完,他擡起手上拂塵,往兒子身上一頓亂打:“混賬!逆子!”
蕭度見了親爹,心道,婦人是沒法講道理的,除了珍珍,親娘也聽不進道理。但是阿爹不一樣,他一定能明白的。忙說:“阿爹息怒!穆士熙查了嗎?”
哦,穆士熙是真的有問題的。蕭司空停了手。
蕭度也松了一口氣,如果穆士熙真的有問題,那麽,淩珍珍也就沒有騙他,多半是不小心。唉,淩賢妃多狡猾呀,肯定是珍珍被套話了。
終于,被打完了兩頓之後,蕭度得以說明他自己并沒有被淩珍珍騙,他們兩個是真心想要在一起,并且真的有考慮過怎麽破解眼下局面的。
大長公主抱着膀子冷笑,淩家的小娘?皮肉能看而已!她伸個指頭指着兒子:“你做夢!你是要叫你爹失信于人嗎?劉家小娘子哪裏不好?小小年紀就有模有樣,你要不是我的兒子,你才娶不到她!”
然後指揮蕭司空:“給他告假,就說病了,養好就送到劉家去!”
愛子變孽子,大長公主翻臉也比翻書快。
蕭司空道:“夫人,息怒。我問問他,你打算跟劉家怎麽辦呢?嗯?你失信于人,叫人家小娘子如何做人?我就是這麽教你的嗎?禮義廉恥呢?”
“我情願把她當妹妹疼,我和珍珍一定會照顧她的。”
大長公主繼續翻臉:“呸!我就要她做我兒媳婦!她大家閨秀,父兄俱在,用得着一個小娼婦照顧?那小娼婦怎麽這麽有臉呢?”
兒子跟老婆一樣,都是遇事要自己痛快,老婆好點兒,因為她是公主,并且多數時候還是在道理上的。兒子就不好了,蕭司空直起身:“夫人,我這就給他告假。”
蕭度傻了,為什麽呀?又一想,壞了,淩珍珍約他見面,還沒見着呢。掙紮要爬起來,又被大長公主一腳踢在了臀上:“你給我老實點吧!你爹娘還要給你善後呢!”
大長公主的善後也簡單,給袁家賠禮道歉,對劉家再次重申婚約有效,并且一定會管教好蕭度。蕭司空那裏,跟皇帝見面的時候得提一提兒子不像話,已經打得告病了。夫妻二人繼而同仇敵忾,發非要掐死淩家不可。
蕭度被鎖在家裏,由大長公主的衛隊看着,大長公主派一隊帶甲武士三十人,別的不幹,就蹲蕭度那兒不叫他越獄。
談心,沒有的,棍棒就有。關到劉家出了孝,就讓他們成親!
蕭度愈發思念淩珍珍,他相信淩珍珍也擔心他,當然也更想當面确認一下情況,不知道淩珍珍有沒有被家裏為難?
淩珍珍也在思念他。
早在宮裏的時候,淩珍珍已經被淩母發現了不對勁,她自己還不覺得。淩母也是有主意的人,問女兒問不出來。淩珍珍只推說:“這梁家的三姨也太胡說了。”淩母心道,我看你魂不守舍的,跟梁家那個“凡品”不大有關系。
問不出來就不強問,淩母的主意比女兒多得多。暗中留意就是了,淩母很是懷疑女兒這是少女懷春了。那就更問不出來了,不是嗎?
淩珍珍與蕭度約了緊急見面,信,淩母沒發現,但是大活人出門就好盯了。淩珍珍前腳走,淩母後腳就帶人跟上了。淩珍珍進了道觀,蕭度當時已被大長公主親自抓進車裏了,她與大長公主的車擦肩而過。
進了道觀不見蕭郎,淩珍珍前找後找,急得哭了:難道蕭郎生氣了?
淩珍珍不開心地回到了家裏,淩母什麽事也沒拿着,只能悶中納罕,難道真的疑錯了珍珍?第二天,穆士熙的妻子又來拜訪,淩母且把小女兒的事放一放,把大女兒的大計再揀起來,大女兒是富貴所系,比小女兒更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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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家也是這麽想的。
與淩家不同的是,梁家的小女兒更能折騰一些。
梁玉從袁府回來,先見梁滿倉,說了見過了袁家夫人,小先生是梁大郎見的。然後去找南氏聊天,二門上遇到呂娘子,叫一聲:“呂師。”
呂娘子特意來迎她,問道:“如何?”
“老夫人是個明白人,與明白人說話太痛快了。她說已見了大長公主,讓再看看再說。”
呂娘子笑道:“那更有好戲瞧了。先見見令堂,咱們再回去說事兒?”
“好。”
呂娘子知道,梁玉幾個嫂子正在南氏那兒講理呢,她挺樂意梁玉見見這些煩心貨的。這些人越不上檔次、越胡鬧,就只能讓消磨去親情。
幾個嫂子是想讓南氏給她們一些管理家務、管理丈夫的權限。近來梁滿倉變了個人似的,也肯開宴了,也肯花錢了,于是兒子們也要陪着應酬,歌舞的都是小妖精,嫂子們坐不住了。想管。順便能把旁的事也一道管一管,當然是更好了。
梁玉到的時候,南氏面前還沒争執完。侍女手放在珠簾上,正巧梁大嫂說了一句:“阿家,我們也是身上有衣的官娘子了,咋還不能管個事呢?”
梁玉一把按住了侍女要打簾子的手,對她搖搖頭:“不許說我來過。”
帶着呂娘子回了自己的院子裏,“官娘子”,不錯,大嫂沒錯,錯的是自己。近來家裏這麽鬧騰,都是因為這個。梁大郎有官兒了,雖然沒有梁滿倉的大,但是官了!這就跟以前不一樣,他完全可以有獨立的利益、獨立的見解,事實上已經不是依附于父母了。人家有官身了,大嫂有月錢、有俸祿,有夫有兒,就有了底氣。但是沒有相應的威風,當然是不滿的。所以大嫂才會直接對她說“你去跟宮裏講……”
她哪裏是叫自己去宮裏給她說理?她是想自己對宮裏說,憑什麽不讓她更有臉面?為什麽小姑子有的她沒有?梁玉一個什麽都沒有的人,卻偏偏有門籍,有宮裏的青眼。這是不對的,她不應該比嫂子們更出挑、更高貴。從梁大嫂的立場上看,沒毛病!一個官娘子,還得捧着什麽都不是的小姑子,梁大嫂委屈大了。其他幾個嫂子,大約也是一樣的。四嫂還得更委屈一點,她現在還被四哥斜眼看呢。
梁玉現在自己這麽愁,為的什麽呢?她沒有自己的官身,沒有自己的獨立的勢力。她現在的情境根本不如哥哥們。這與在縣城的時候,哥哥們依附父親勞作,自己在城裏做學徒有一份“前途光明的事業”的情況反過來了。
【身份變了、情境變了,當然什麽都得變。是我沒有多想,忽略變化是我的錯。既生離心,就再難同心同德,這個家,心是湊不到一塊兒去啦。一盤散沙!居然讓呂師說中了。】
“物不平則鳴啊。”梁玉感嘆一聲,“德薄而位尊,德薄而位尊。德不配位的是我呀。”
呂娘子這回不火上澆油了,反而說:“這個且放一放吧,宋先生傳來的信兒,令尊有些勸不住,近來過于放縱了。請三娘勸一勸吧。”
梁玉道:“我倒是想勸,先前說他摳,現在卻恨他太大方。他這是窮人乍富,失了計較。呂師,找到人了嗎?”
“找是找着了,”呂娘子略有些為難,“只是不是咱們自己的人,沒法兒給人下指令。不知道會怎麽做……”
“唔,不拘什麽,不用吩咐。錢你只管使,只要不是造反,就行!”梁玉很有氣魄的一擺手。
手剛放下,阿蠻跑了過來:“三娘,小宋郎君的消息……咱們家被參了!”
梁玉驚愕地看着呂娘子,這麽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