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難捱
一個半小時前，宋祁接了堂妹宋嘉，兩人先是去附近的超市買了些吃的，随後往家趕。
宋嘉自小生活在國外，這次是寒假回國度假的，宋老爺子發話要宋祁來接。
宋嘉看着堂哥經年不變的俊逸臉龐，忍不住調侃道：“哥，聽說你這次相親又沒去，欸，你這是第幾次放人家女孩子鴿子了？”
宋嘉掰着手指數了數，眨眨眼，俏皮道：“二十次了吧，你也真行啊，爺爺早晚得被你氣死。”
“別說我，你也沒好到哪去。”宋祁手指搭方向盤上，指尖一下一下随意敲着，他看了眼前面的紅燈，眉梢挑高，“這次期末考又挂科了吧？”
“哥，你能不能別總提人家不開心的事啊。”宋嘉除了對學習不感興趣以外，對其他都感興趣。
說完，她降下車窗玻璃，探頭朝外看去，“好長時間沒看到雪了，真美。”
說話間，手也跟着伸出去，掌心向上，去接住從天空中落下的雪花。
宋祁淡聲提醒：“注意安全。”
宋嘉沒理會，而是把身子也探出了些，她玩得正歡快時，看到對面有賣冰糖葫蘆的，敲着窗沿要宋祁停車，她要吃糖葫蘆。
宋祁對這個堂妹也是真的寵，單手轉着方向盤，确定後方沒有來車後，靠邊停好。
宋嘉剛要下車，他拉了她一把，“在車裏等着，我去買。”
宋嘉笑得眉開眼笑，“哥，你真好。”
宋祁推門下車，朝賣冰糖葫蘆的小販走去，遠遠的還能聽到宋嘉的聲音：“哥，我吃草莓的。”
宋祁很快回來，手裏拿着草莓冰糖葫蘆，宋嘉高興接過，邊吃邊說：“哥，你對我真好，我答應你，下次爺爺再催婚的時候，我肯定站你這邊。”
接着她又說：“哥，這麽多年，你就沒個喜歡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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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祁系安全帶的手指一頓，眼睑半垂，不知在想什麽，片刻後，宋祁啓動車子離開，先是把宋嘉送回了公寓，然後他原路折返。
雪似乎更大了，路比之前還滑，手機時不時響起，發小群裏有人在問他要不要喝一杯。
宋祁趁等紅燈的時候回複：“好。”
随後，手機一扔，按下了音響，歌聲悠然傳來，是他愛聽的那首《不認輸》。
他靜靜聽着，指尖叩擊着方向盤，眼角餘光無意中朝側方看去，街道上行人很多，暈黃的燈光有些晃，看的不是很真切。
他纖長的眼睫高高翹着，近處閃爍的霓虹燈把他臉勾勒的晦暗不明，黑眸裏好像翻滾着莫名的情緒。
仔細看的話，又像什麽都沒有。
他眼尾輕勾着，揚起一抹冷淡的弧，似笑非笑，像是冰冷質感裏多了抹不羁感。
他又像是矛盾的結合體，白與黑，熱與冰，配上右側眉峰那顆細小的黑痣，給人一種飄然的痞帥感。
下一秒，宋祁視線落在幾步外的地方，眉梢倏然皺起，綠燈亮，他猛地一腳油門，右轉，靠邊停好車，車還未來得及熄滅，人已經拿着傘跑了老遠。
街上行人太多，有人不小心踩上了紙張，印上半個鞋印，周思慧急忙跑過去撿起，邊撿邊道：“不好意思，麻煩讓讓。”
總有一些人看不到其他人的不易，就像有人會故意踩上紙張，弄髒後若無其事離開，全程一點愧疚也沒有。
當然，也有例外的。
周思慧蹲在地上一張一張撿起，忽然，她眼前出現一道人影，那人胳膊垂着，手裏捏着一摞紙張，是她畫的草稿。
草稿被風吹的晃起來，不知為何，看着那人的手指，她心莫名顫了下。
周思慧緩緩擡起頭，雪花落在她卷翹細密的眼睫上，有些重，她慢眨了下眼，下巴又擡高了些許，想看清眼前人的長相。
傘下的人似乎知道了她的心思，把傘偏移開，完完全全露出了那張俊逸的臉。
猝不及防的，四目相對。
氤氲的光影裏，周思慧看到了一張熟悉的臉，清隽的眉眼，高挺的鼻梁，薄荷适中的嘴唇。
他就那樣，不加掩飾的，直挺挺的矗立在她面前，看到了她所有的狼狽不堪。
周思慧像是被定格住，背脊挺得筆直，胸腔裏似是有浪翻滾而來，用力拍打着，心跳一下比一下快。
她捏着圖紙的白皙手指慢慢攥緊，眼眶莫名發酸，眼角處像是墜着什麽，不經意的瞬間便會滾落。
她抿唇強忍着，連呼吸都變得小心翼翼，眼睑下垂時再次瞥到了黏着雪的掌心，除了雪外，還有些泥土。
她白色駝絨大衣上也粘了雪，衣擺那裏有些濕。她狼狽到連自己都不忍直視，又怎麽敢看他。
她低着頭，默不作聲，祈禱這一切快點過去。
下一秒，她耳畔傳來他清冽的聲音：“周思慧。”
周思慧猛然一顫，風吹來，刮得她手指紙張啪啪響，她眼睑垂着，還未做出反應，眼前的光突然沒了，頭頂罩下一團漆黑的影，晃神間，她掌心多了一把雨傘，接着肩上一暖。
宋祁單膝貼地蹲下，把傘塞進了她手裏，随後又脫下身上的風衣披她身上，眼底光影綽綽道：
“穿好，別感冒。”
他手環着她肩膀，像是把她緊摟在懷裏，風和雪似乎都不見了，她被暖意包圍着，鼻息間是他衣服上清爽的薄荷氣息。
一如當年。
可周思慧知道，什麽都變了，他和她，也是如此。
她從他手中拿過剩下的圖紙，胡亂塞進了文件夾裏，連謝謝都不想說，轉身便走，剛走一步，手腕被人攥住。
攥她的人掌心似火，她心被狠狠燙了下，指尖忍不住瑟縮一抖。
周思慧扭頭去看，說了聲：“松手。”
宋祁垂眸睨着她，黑眸裏綴着光，而她便在光影最深處，被點點光亮包裹着，他指尖微壓，聲音依舊低沉動聽。
他說：“周思慧好久不見。”
七年算很久了吧，狼狽分手，他本以為他們還能有碰面的機會，沒想到小姑娘看着性子軟糯，其實很要強，當年毫不留情地删了他的所有聯系方式。
讓他無從去找尋。
真狠心。
周思慧抽了抽手，“松開。”
宋祁看着她泛白的臉，喉結滾了滾，不情不願松了手，手是松了，但卻沒有讓她走的意思，他跨步走到她面前，攔住了她的去路，“你要去哪裏，我送你。”
“不需要。”周思慧拒絕的很幹脆，語調平緩，好像兩個人真是陌生人的關系，冷淡到讓人心酸。
宋祁垂在身側的手指縮了下，幅度不大，加上四周燈光暗，別人看不出，他下意識的手伸進口袋裏去摸，冷白指尖剛碰觸上打火機，忽然想起什麽，又頓住。
她不喜歡他吸煙。
他看了眼飄落的雪花，喉結滾了滾，“這裏不好打車，讓我送你回去。”
他眉梢蹙着，站姿有些刻意，肩背線條筆直，臉浸在黑影裏，看不出喜怒。
也不對，周思慧知道他不太高興，因為他只有不高興的時候，腳尖才不會不耐煩的輕點，擡起、落下，像是踩在了她心上。
周思慧不争氣的紅了眼眶，她眼睑慢垂，壓下擾人的思緒，再擡眸時眼底一片清明，她取下肩上的風衣，像是把暖意一起割舍下，“給。”
宋祁舌尖頂了下牙槽，聲音像是從鼻腔裏發出來的，“周思慧可以了。”
宋嘉一直說，感情裏他是那個決定權的人，殊不知，他什麽都不是。
宋祁試着動了下，人從暗影裏走出，周思慧看着他俊逸的臉，心像是被什麽用力攥了一把。
她把衣服強行塞進了宋祁手裏，也不管他是否接住，便倏然松開了手，大衣滑落，掉到了地上。
周思慧不知想起了什麽，眼睛一陣酸楚，剛要再說什麽，手機鈴聲響起，電話是劉峰打來的，說他事情辦完了，問她在哪。
周思慧現在唯一的願望就是趕快離開，輕聲說了下地址，劉峰回了句：“等我，馬上到。”
便挂了電話。
那五分鐘裏，是周思慧過的最難捱的五分鐘，對面男人彎腰撿起了大衣，伸手彈去上面的積雪，挂在臂彎裏，就那樣穿着一件毛衣和她對視着。
腳邊的傘旋轉幾圈後，被風吹到遠處，她有心提醒，但接觸到他沒有溫度的眼神後什麽話也說不出了。
這幕像極了分手那夜，周思慧指尖縮起展開，展開縮起，身體的暖意也一點點消失，手指像是僵住般。
五分鐘後，劉峰的聲音打破了沉寂，“會會。”
周思慧從征愣中回過神，接着她感覺到有手在她肩頭虛虛的攬了下，下意識的她想退，想起什麽，又停下，掩去不适，勾唇說：“你來了。”
劉峰淺笑說道：“抱歉，我來晚了。”
說着，他看了眼宋祁臂彎中的大衣，唇角輕扯着，脫下了身上的西裝，披在了周思慧身上，沖着宋祁輕點下頭，攬着周思慧離開。
遠遠的，宋祁聽到他問周思慧：“那人是誰？”
周思慧回：“不認識。”
宋祁指尖捏上打火機，像是要把打火機捏碎，眼睛裏淌着不明的情緒，唇角上揚，明明在笑，看着比哭還難看。
若幹年前的那天晚上，他也是這麽看着她離開的，緩慢的，步出他的世界。
徐敏見是劉峰親自送周思慧回來的，別提多高興了，追進衛生間問周思慧感覺如何？
周思慧說了聲：“不知道。”
伸手把她推出去，關門反鎖，随後走到馬桶前，蓋子都沒掀，彎腰坐了上去。
這一坐，坐了二十分鐘，直到溫萊的電話進來她才回過神，語氣恹恹的，溫萊聽出了不對勁，問她：“怎麽了？”
周思慧腿雙腿放在馬桶蓋上，下巴抵着膝蓋，一手環着腿，一手握着手機，有氣無力道：“萊萊，我看到他了。”
“他？哪個他？”
“宋祁。”
溫萊驚訝出聲：“他不是在國外嗎，什麽時候回來的？”
周思慧說：“不知道。”
溫萊趕忙提醒：“會會，你這次可別再犯傻了啊。”
周思慧跟宋祁的事，溫萊知道的一清二楚，當年陪着周思慧連醉了七天七夜，她差點喝出胃穿孔。
當然，周思慧這個當事人也沒好到哪去，直接胃出血住進了醫院，那段在醫院的日子，才是最難捱的。
不能喝酒，又抑制不住難過，眼淚一次次浸濕枕巾。
溫萊時常想，周思慧看着膽子挺小的，沒想到那麽勇，為了宋祁能做到那種程度。
轉念又一想，宋祁那樣的，也很少有人不對他動心，人間星辰，熠熠生輝。
提到宋祁似乎話題多了下，溫萊說了些上學時候的事，周思慧淺淺應着，眼底漸漸變得濕漉，記憶的閘門一下子打開，她記起了很多事。
他是人間星辰，是她的高不可攀。
也不知聊了多久，周思慧有微信進來，先挂了電話，點開微信，有條好友添加申請，她戳開，宋祁兩個字明晃晃呈現在眼前。
周思慧頓了一秒，退出微信界面，找到他的手機號，發了條短信過去。
[勿擾。]
作者有話說：
連更兩章，下章大學篇，老規矩，每天18點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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