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魔

第8章 章

當浮空飛船抵達靈玉島時，已是第二天的早晨。寧霜白從船艙出來，與衆弟子站在甲板上，和他們迎面而對的是已經跳出水平線的金烏，露出了大半個身子挂在海面上，豔霞漫漫，下方安然伫立着一座環水小島。

天字宗到的不算早，在他們之前，金光門與落霞山都已經到了。飛船經過島上弟子指引，慢慢降落在地面，待所有弟子井然有序地下來之後，領隊長老袍袖一掃，浮空飛船便被他收進了乾坤袋。

寧霜白站在陸若芳的身邊，撐足了精神打量着眼前的這一切，心底驚嘆不止。這島上景色奇豔，風光明麗，空氣中夾雜着一股鹹濕的味道，微一擡頭就能看到靈禽掠過頭頂，叫聲振耳，比起天字宗的幾大峰來竟不輸，隐隐有一種異域之美。

“師弟，為何他們會将競選位置放在這裏？五大門派的地盤也不是不夠吧。”她東張西望時，随口問了陸若芳一句。

陸若芳也是第一次來，不過他所了解的比她多，“靈玉島的水島主是修仙界鼎鼎大名的人物，就算是大能們，也得給他幾分面子。之所以将地點選在這裏，是怕各宗門徇私舞弊，背地裏使陰招，為了避免此類事情的發生，才挑了靈玉島作為競選地點。”

既能避免那些小心機，又能在靈玉島主的庇護下躲開許多麻煩，五大宗門自然樂意之至。寧霜白之前在船上聽過一些小傳聞，此時趁着這個機會，忍不住問了出來，“據說競選大會只針對門派弟子，如果有想要進青龍秘境的散修或是家族弟子，都可以靠關系進入，不知道這種事情是不是真的？”

“關系？”他展唇笑了笑，眉眼柔和，“建立在關系之上的只有利益罷了。”親人朋友道侶，這世上的關系太多太多了，父子反目，兄弟阋牆，試問有哪一種關系是永恒不變的呢？唯有利益才是他們中間的紐帶，砍斷了骨頭還連着筋呢。

這裏頭水太深，叫她不禁聽得呆愣，走神間鼻尖下忽然聞到一陣熏香的味道，剛才他們降落的位置有動靜傳來，她回頭看去，只見一艘風騷無比，上面綴滿了花朵的飛船緩緩落了下來，從船上走下了無數白衣美男。當真是天仙似的男子們，膚白如雪，烏發勝墨，個個身段極好，一颦一笑皆是風情。一時間，在場的人無不看呆了，寧霜白摸了摸鼻頭，只覺得自己連他們一根手指頭都美不過，自慚形穢，正欲挪開目光時，卻被他們當中走出的一名男子給吸引住了。

修仙之人極少有貌醜的，美者更是數不勝數，只是像那名男子如此好看的，放眼世間，應該再也挑不出比他強的了。他五官長得極好，一雙桃花眼脈脈含情，所視之處，皆為驚豔，只是氣質風流了些。他出場後，旁邊的美男子們便遜了不是一等二等了。

寧霜白看着看着，就生出一種十分虛幻的感覺來，美人雖美，卻在皮不在骨，她所見過得美男不多，長夜倒算是一個，皮相上雖比不過那名男子，但要順眼得多。

須臾之間，那行美男便已走到他們的身旁來，陣陣香味幽幽傳來，寧霜白皺皺鼻子，忍不住往旁邊縮了縮。

“天字宗的道友們來得真是巧啊，居然與我們同時到，看來此次競選我們興許還能沾些貴宗的光呀。”當中那名男子似乎是他們領頭的，說話的語氣頗為随意，聽着叫人不太歡喜。

寧霜白轉頭和陸若芳對視了一眼，他用嘴型說出羽仙閣三字，她微微思索了一下，移開目光時，卻剛好瞥到那名男子睨了她一眼，看得她直起雞皮疙瘩。

天字宗的領隊長老是個八面玲珑的人，見他這般也不生氣，仍舊笑呵呵，“哪裏話，羽仙閣的實力不在我們之下，若說沾光還為時過早呢。”

“也是，畢竟其他的宗門實力也不弱，誰輸誰贏不一定，看來是我過于急切了。”他打開手裏頭的羽扇遮住半張臉，笑眯眯道：“靈玉島這路鋪得不如何，連這麽點人都擠不下，既如此那我們這些小輩先行一步啦，貴宗應該不會生氣吧？”

他先是明裏暗裏打擊了他們一頓，後面又要占他們的風頭，模樣态度委實讓人看着不爽，鹹雪已忍不下去，若不是被人阻止，早就頂了回去。在場弟子無不怒目而視，唯有領隊長老還算平和，揚手淡淡說了個請。

寧霜白也有些生氣，心中對于羽仙閣的印象已經差到極點。她出發之前做過功課，知道羽仙閣是五大宗門中唯一一個全是男修的地方，除了只收男子之外，更要求相貌優秀，越好看的男人進門的機率越大。且羽仙閣中不限弟子清修，他們可以随意找女子結合，男子也沒問題，只要不落下修煉就可以了，所以在羽仙閣，風流成性是他們的特質。

但在她看來，不過是一群種馬而已，修仙若還不知克己，那還修的什麽仙？

于是天字宗一行人便抱着郁悶的心情住進了靈玉島替他們安排的客房中，每個宗門都有不同的居住區域，每四名弟子一間院子，寧霜白在自己的房間裏收拾了一會兒東西，正欲趁着白天的時間修煉時，房門卻被敲響了。

她懷揣着疑惑打開房門，卻見陸若芳站在門外，見到她時，微彎嘴角，露出一抹令人如沐春風的淺笑，“我應該沒有打攪到師姐吧？”

“沒有沒有。”她極快否認，由于他的為人和善，就算她不高興也不會當面表現出來，“師弟有什麽事情嗎？”

“不是什麽重要的事情，只不過大師姐忙于競選一事，有些話托我與你說一下。”

寧霜白心中了然，遂請他進了屋子，和他一左一右分開來坐，“師弟有話就直說吧，我都聽得進去。”

他舒眉一笑，神态輕松，“師姐莫要緊張，大師姐她雖然嚴厲，但是本心不壞，你無需怕她。”

“師姐的确不壞，但我和她相處總有些不自在。”她向來不喜歡得罪人，更不喜歡得罪高高在上的人，陸若芳和鹹雪對她來說仍舊活在天字宗的頂端，她一輩子不可接觸的存在。她不知道她什麽時候就會變回從前的那個寧霜白，所以有些話還是該怎麽說就怎麽說吧。

“興許是時間的問題，說不定以後便好了。之前你走得急，沒能叫住你，她托我與你說大會競争殘酷，務必要拿出所有實力，才能不丢師門的臉面。”

這果然像鹹雪說的話，永遠将顏面放在第一位，縱然她法寶不少，也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壓力。她輕輕嘆口氣，應道：“我會努力的，盡量不給他們丢臉。”

陸若芳見她這般模樣，不禁勸道：“大會固然重要，性命安全同樣輕待不得。師姐不必太強迫自己，量力而行，畢竟大會只是開場，真正的考驗是後面的秘境。”

寧霜白聞言，感覺前路更加灰暗了，一個大會她都熬不過去，別提青龍秘境了。

“師姐這次出來想必也準備周全了，集錄閣的典籍向來是最多的，我平時無事也會去那裏逛一逛，長長見識。只是我看以前師姐你幾乎從來不去那裏，怎麽突然想到大晚上的過去呢？”

寧霜白被他問得心口發虛，看着他一時之間不知如何作答。她咬了咬幹燥的嘴唇，扯謊道：“那時腦子抽風，鬼使神差的便進去了，我也不知道是為什麽。”

他勾了勾嘴角，眼睛亮亮的，似乎不打算就這麽輕易地放過她，“師姐不是說是因為上元真君托夢才去的嗎？”

“是……是啊，就是因為那個夢才鬼使神差地進去了。”她移開目光，不敢看他，心髒撲通撲通跳的巨快，臉上燒的像是緋霞一般。她真的一點都不想當着他的面撒謊，可是她更沒辦法同他洩露一個字，那天的恐懼如今仍歷歷在目，她不想再來第二次了。

“師姐那天可曾在集錄閣見過其他人？”他仿似在不經意地詢問着，諱莫如深的眸子卻緊緊地跟随着她，不錯過她分毫的神情變化。

如是她再蠢，也察覺出這話裏頭的不對勁來了，她夜闖集錄閣一事早已張揚出去，有人知曉也不無奇怪。可是長夜的行蹤甚是神秘，除了她，怕是沒有人見過他，陸若芳這麽一問分明是有了什麽猜疑，但打死她都不能将長夜暴露出來！

“那晚确實只有我一個人，難道你還看見了其他人出現在集錄閣？”她控制着內心的波動，竭力讓自己保持平靜地看着他。

“不。”他微微一笑，眼神溫和，“我也不過是道聽途說，師姐莫要生氣，就當我從沒問過。時候不早了，我先回去了，師姐切勿忘記今夜的宴席。”

寧霜白如獲大赦般起身送他出去，他跨出門檻走了兩步，忽又轉過身來看向她，“我就住在師姐的前面，如果有事可以來找我。”

她聽話地點了點頭，“師弟放心。”就算有事她現在也不敢找他了，今天的談話簡直就是一場驚吓啊。

直到陸若芳已經走遠後，她的心跳依舊有些快，她迫不及待關了房門，努力使自己冷靜下來。

“你怎麽不殺了他？”

突然出現的聲音将她吓了一大跳，她擡眸循聲望去，果然看見長夜又躺在她的床榻上，懶洋洋地閉着眼睛，也不看她。

“為什麽要殺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