搜尋書名、關鍵詞

第2章 (1)

1996年的地鐵還不像今天這樣擁擠,在某些夜晚甚至還有幾分靜谧,特別是當女孩子輕盈的鞋跟敲打着光滑的地板,在略顯空曠的地下大廳裏發出奇妙回聲的瞬間。

那一年的深秋,22歲的池翠總是聽到這種聲音,在晚上地鐵高峰後的八九點鐘,她總是習慣于在最裏一層的書架附近徘徊,迎面只能看到一大排厚厚的哲學書,幾乎從來沒有人取下過這些書。但她可以聽到外面那些奇怪的腳步聲,有的就像是要趕着上戰場,有的卻勝似閑庭信步。在無聊的時候,她甚至還可以通過腳步聲,分辨出外面那些跑向檢票口的人中,哪些是寫字樓裏用來做花瓶的女人,哪些又是使用花瓶的男人。

晚上9點30分,一個陌生人走進了地鐵站。

在他還沒有走進地鐵書店的時候,池翠就已經聽到了他的聲音。此刻書店裏冷清得就像太平間,書架前沒有一個顧客。女收銀員坐在櫃臺裏看一本瓊瑤的書,剛看了十頁就要睡着了。池翠還是照着老習慣,呆呆地站在書架的最裏一排,聽着外面的腳步聲。

那是一個男人,年紀不會太大,也許——他的腳步聲離店門越來越近了——也許他不會超過30歲,因為池翠知道30歲男人的腳步是什麽聲音。

他進來了。

池翠還是沒有動,她靜靜地站在一個角落裏,不知道為什麽,她相信那個陌生的男人。那個人的腳步聲在前排的書架間徘徊着,雖然人離她越來越近,但聲音卻越來越輕了。就好像一陣奇特的風,在遠處聲音很響,到了眼前卻又無影無蹤。

現在,池翠聽不到任何聲音了,他好像忽然在空氣中消失了?或者,那個陌生的男人根本就不存在,純粹只是池翠想象中的一個幻影而已。她的目光落在了書架盡頭的一本《博爾赫斯小說集》上,她看過這本書裏的一部叫《圓形廢墟》的短篇小說,講述了一個關于制造幻影的故事。

突然,一只男人的手拿起了那本書。

幻影?池翠怔怔地看着這個被她想象為幻影的男人出現。

他的出現沒有一絲聲音,他并沒有消失在空氣中,而是頑固地闖進了池翠的視線——他穿着一件長及膝的黑色風衣,黑色的褲子和皮鞋,豎起的衣領遮住了他的臉頰,再加上黑亮的頭發,全身都被黑色包裹得嚴嚴實實。穿着這樣的衣服穿梭在黑夜裏,很容易讓人聯想到隐形人。

池翠看不清他的臉,只能看到他身體的側面。他的手裏拿着那本《博爾赫斯小說集》,靜靜地看了一會兒就放下了,也許他早就讀過這本書了。他又拿起了另一本書,池翠依稀看到封面上寫着“城堡”兩個字。

與絕大多數的顧客相比,他看書的時候簡直安靜得可怕,就連翻書頁也幾乎不發出任何聲音,乍一看還以為是一尊黑色金屬鑄成的街頭雕像。這讓池翠莫名其妙地害怕起來,她怕自己弄出點什麽聲音來破壞了這裏的安靜。于是屏着呼吸,站在一個角落裏一動不動,仿佛自己也要消失在空氣中一般。

一輛地鐵列車從地下駛過,打破了這裏的死寂。在地鐵駛過的瞬間,池翠長長地出了一口氣。就在同時,穿着黑色風衣的男人把頭擡了起來。

他看着她。

她也看着他,看着他那雙特別的眼睛——這是一雙能吸引任何人的眼睛,黑色的眼球和瞳孔顯得深不可測,裏面似乎隐藏着某種神秘的東西,而充滿了誘惑力,池翠從沒有見過一個男人能有如此漂亮迷人的眼睛,或許這就是古書上所說的重瞳。

可惜的是,他的目光過于憂郁,仿佛覆蓋上了一層薄霧,不然他的眼睛會更讓女人着迷。

池翠覺得他的眼神具有某種穿透力,感到自己被那雙眼睛完全看穿了,他的目光就像是一雙無孔不入的手,細細地觸摸着自己全身的皮膚,還有心底最隐秘的那一部分。忽然,池翠的眼睛也捕捉到了一個細節:他的眉頭微微一揚,就好像從她的身上發現了某種東西。

池翠有些害怕,匆忙地低下了頭,她不敢和這樣的眼睛對視。從很小的時候起,父親就總是告誡她,一切富于誘惑的東西裏,都埋藏着可怕的陷阱。

當她又擡起頭的時候,那個男人依舊這麽看着她。或許,是他們的眼睛有某種共同之處吧?池翠的腦子裏胡思亂想着,心跳也加快了,她暗暗地警告着自己,不應該這個樣子的。可是,她的毛細血管卻不聽的她的思維控制,一陣緋紅湧上了她平時略顯蒼白的臉頰。

他看上去最多只有二十七八歲的樣子,但目光卻異常成熟,似乎在他的眼裏,池翠只不過是一個害羞的女中學生。與他迷人的眼睛相比,他的臉頰過于消瘦,臉色也蒼白得吓人,尤其是在那件豎起領子的黑色風衣襯托下,只有下颌還泛着一層青色的光。他把那本《城堡》放回到書架裏,然後向裏走了幾步,距離池翠只有幾米的距離了。看起來他依舊面無表情,但已不是剛才那副不食人間煙火的樣子。

很快,他的目光從池翠的臉上移開,落到了書架上,似乎是在尋找着某本書。平時看到這樣的顧客,她一般都會主動詢問他們要找什麽書,并幫顧客找出來。池翠知道自己應該說話了,她卻感到喉嚨裏被塞進了某種東西似的,什麽聲音都發不出了。她有些着急了,用手捂着自己的喉嚨,大口地喘氣。

他回過頭來看着她,雖然不說話,但那雙眼睛卻似乎在問“怎麽了?”

池翠還是說不出話來,她搖了搖頭,不知道自己該怎樣表達。對方依然不說話,兩個人愣在那裏,就像兩個不會啞語的啞巴在用眼神互相交流。

書店裏靜得讓人窒息,直到店門口女收銀員的聲音打破了這裏的靜谧。

“池翠,你又跑到哪裏去了,已經9點45分了,打烊了。”

池翠這才回過神來,但她還是沒有說出話來,只是向他禮節性地點了點頭。男人當然明白她的意思,他的嘴角微微向上翹了翹,然後也向她點了點頭,那副樣子看上去就像是腼腆的小學生。

他一句話都沒有說,轉身就走了。

池翠跟在他的身後,看着他快步地走出書店。女收銀員似乎還沒反應過來,依舊叫着池翠的名字。池翠并不回答,她倚在店門口,目送那個男人來到地鐵檢票口,把票塞進檢票機裏,然後消失在通往站臺的地道中。

“你怎麽了?”女收銀員走到池翠的身邊問。

池翠長長地出了一口氣,這才說出話來:“我沒什麽。”

她低下頭,忽然看到在店門口的地上有塊白色的東西。她彎下腰揀了起來,原來是塊白色的絲綢手帕,質地柔軟而光亮,摸在手裏的感覺很舒服。在手帕的左上角還繡着一支漂亮的笛子。

女收銀員看到了池翠揀起來的手帕,淡淡地說:“是剛才那個男人落在地上的。”

池翠把這塊繡着笛子的手帕握在手心裏說:“放在我這裏吧,我會還給他的。”

“你認識他?”

“不。”

“随你的便。”女收銀員話音未落,就挎好包沖出了店門,回頭對池翠說:“走的時候把門鎖好。”

書店裏只剩下池翠一個人了,她呆呆地站在門口,看着将近10點的地鐵大廳,一切都顯得空空蕩蕩的,只有幾雙追趕末班地鐵的腳步聲零零落落的響起。

她緩緩地攤開手心,靜靜地看着那支繡在手帕上的笛子。

第二天,池翠準時來書店上班,她打的是短工,每天下午4點到晚上9點45分,一周只休息一天。在空閑的時候,她還為一家雜志社做校對,這是通過一個做編輯的同學聯系的。雖然一個人兼職兩份工作,但加在一起并沒有多少收入。她剛畢業才幾個月,就已經換了兩份工作,第一份是合資企業的公關部,她做了一個月就辭職了。第二份工作是酒店的銷售部,時間更短,只幹了一個星期。她覺得自己天生不适合辦公室的工作,只要在辦公室裏一坐下,就有昏昏欲睡的感覺。其實她并不希望這樣,但無法控制自己,只能到這家地鐵裏的小書店裏打打短工,終日面對一排排不會說話的書。

這天池翠與平時不太一樣,從一上班起,她就站在靠近店門口的地方,一眼就能看到地鐵大廳裏的人。她站在第一排書架前不停的徘徊着,這裏放着的都是暢銷書,還有幾個路過的人進來看這些書。池翠的眼睛并沒有看着他們,而是一直對着外面,而她上衣的口袋裏則放着那塊繡着笛子的手帕。

她在等待他的出現。

手表從4點一直走到9點半,書店裏的人越來越少,最後只剩下她和收銀員兩個人。池翠有些累了,她又退到了最後一排的書架邊上,拿起了昨天那個男人看過的那本《博爾赫斯小說集》。她翻到了《圓形廢墟》那一頁,胡亂地默讀了其中幾行,卻一個字都沒有看進去。池翠暗暗地嘲笑自己的幼稚,她已經22歲了,但有時候卻像一個7歲的小女孩那樣富于幻想而任性。她想那個男人不會再來了,也許昨天只是他偶爾一次來這裏坐地鐵,丢了一塊手帕對男人來說簡直微不足道,大概他自己都不會記得手帕的存在了。

池翠微微嘆了一口氣,把那本《博爾赫斯小說集》放回到書架裏。忽然,她看到有一只手伸進書架,拿出了一本《艾略特詩選》。她擡起頭,看到了一雙誘人的眼睛。

他來了。

池翠與他的眼睛的距離只有十幾厘米,近得能感覺到他均勻的鼻息。她不由自主地後退了一大步,但目光還是呆呆地注視着他。

他的嘴角微微一斜,那雙眼睛仿佛在對池翠說話:你怎麽了?

手帕,繡着笛子的絲綢手帕,池翠的腦子裏被那塊手帕占據了。她大口地呼吸,胸口不停地起伏着,聲音終于從喉嚨裏逃了出來:“手帕。”

他似乎一時沒反應過來,還是用那種眼神看着她。池翠忽然産生了一個奇怪的念頭,在心中暗暗祈禱,但願他不要真是一個啞巴或聾子。

他不是。

“手帕?”他反問了一句,聲音輕輕的,帶有些磁性。

池翠點點頭,然後從口袋裏掏出了那塊手帕,遞到他的面前。當他看到手帕上鏽着的笛子,終于明白了過來,嘴角露出了一絲極為腼腆的笑意,與他那蒼白的臉色顯得極不協調。

“謝謝,我自己都忘了。”他向池翠點了點頭,在接過手帕之前,他盯着池翠的眼睛說,“你幫我把它洗過了?”

池翠吃了一驚,他怎麽知道的?昨天晚上,她回家以後确實把手帕洗了洗。不過,她是單獨用清水洗的,沒有使用任何肥皂或者洗衣劑之類。而且,這塊手帕在洗以前就很幹淨,也沒什麽氣味,單靠鼻子是聞不出來的。況且,現在手帕還在池翠手中呢。

“你是怎麽知道的?”

“是你告訴我的。”他這才接過了手帕,用手輕輕地揉着揉那柔軟的絲綢,然後塞回到了他那件黑色風衣的口袋裏。

池翠搖着頭說:“不,我沒有告訴過你。”

“是你的眼睛告訴我的。”

“眼睛?”池翠愣住了,她伸出手摸了摸自己的眼皮,然後繼續盯着他的眼睛。

他腼腆地說:“非常感謝你,不但把手帕還給我,還把它洗幹淨了。”

“沒,沒什麽。”她倒有些緊張了。

女收銀員又叫了起來:“池翠,打烊了。”

池翠忽然對那個女人極度厭惡,站在後面并不理她。他卻不好意思,把那本《艾略特詩選》又放回到了書架裏,輕聲說:“對不起,影響你們下班了。”

“沒關系。”

“謝謝你,再見。”說完,他就快步走了出去,池翠在原地怔怔地站了一會兒,等她走到店門口的時候,早就看不到他的人影了。

收銀員又搶先下班,池翠一個人坐在書店裏,眼前總是浮現出那雙眼睛——明天他還會來嗎?

第三天,他果然又來了。

還是9點半以後,他穿着黑色的風衣,悄無聲息地來到地鐵書店最後一排的書架前,拿起一本《卡夫卡致密倫娜情書》。他看得很投入,似乎并沒有留意到書架後面的池翠。

池翠與他隔着一層書架,她能透過幾本書間的縫隙看到他的眼睛。在這種特殊的視角裏,那雙眼睛給人的感覺是更富有魔力。池翠悄悄地問自己:他是誰?為什麽每天晚上都會來書店裏看書?幾分鐘的時間裏,她的腦子裏設想了無數個可能,但沒有一個能讓自己信服。

忽然,一個40多歲的男人走進了店裏,說要買一本晉代幹寶的《搜神記》。池翠知道這本書,可以算是魏晉版的聊齋。她領着顧客到古典文學的書架前,卻沒有看到這本書。可是,她記得幾天前還在店裏看到過這本書,是她親手把《搜神記》放起來的。池翠又讓收銀員幫她查了查最近幾天賣掉的書目,沒有這本書,應該還在書店裏。也許是自己把它放亂了,應該在哪兒呢?她實在想不起來了。顧客也非常着急,看起來是要這本書急用的,因為附近的幾家書店都關門了,所以只有到這裏來。

這時,她看到了那雙眼睛。他緩緩走到池翠的面前,盯着她的眼睛看了幾秒鐘,池翠突然感覺眼皮微微一麻,就像是被輕微的電流觸到了。他脫口而出:“《搜神記》就在你腳下。”

“我的腳下?”池翠低頭看了看,地上沒有書。

“打開你腳邊上的櫃子。”他又提醒了一句。

池翠按照他所說的,打開了書架底下的那扇櫃門。果然,在櫃子裏放着十幾本《搜神記》。她這才想起來,幾天前因為古典文學的書架上擺滿,才把這些書放到底下的櫃子裏去的。

顧客得到了所要的書,滿意地離去了。池翠還是狐疑地看着那雙奇特的眼睛說:“謝謝你。不過,你是怎麽知道的?”

“我說過,是你的眼睛告訴我的。”

池翠搖了搖頭,她确信這不可能。這些書是她親手放在底下的,沒有人看到過,也沒有打開過櫃子,他就更不可能了。

“你是誰?”池翠終于直截了當地問。

他沉默了,那雙眼睛盯了池翠片刻,剛要說話的時候,卻聽到女收銀員的聲音:“打烊了。”

“對不起,又影響你們下班了。”他非常禮貌地向池翠欠了欠身,“再見。”

然後,他快步走出了店門。池翠忍不住在他身後問了一句:“明天你還會來嗎?”

池翠的聲音非常輕,或許他根本就沒有聽到,他的身影很快就消失在檢票口裏了。

5分鐘後,她把店門鎖好,然後坐地鐵回家。從地鐵出來到她住的地方還要走10分鐘的路。池翠已經習慣于走夜路了,她踩着一地枯黃的落葉向前走去。四周都是80年代建造的住宅樓,在晚上顯得死氣沉沉。

笛聲響了起來。

拐進一條小路,一陣奇怪的聲音飄進了池翠的耳中,她立刻停了下來。那聲音如絲如縷,帶着某種低沉的旋律,讓池翠感到不寒而栗。她努力地在腦海裏搜索她所聽到過的各種聲音,最後她終于聽了出來:那是一支笛子。

她茫然地仰起頭,望着前後左右十幾棟居民樓,她無法判斷那笛聲的來源,但那笛聲卻仿佛長着眼睛一樣直往她的耳朵裏鑽。她突然大口地喘息起來,感到自己的呼吸越來越急促。于是她拼命地向前快跑着,眼前又浮現起了7歲那年的夏天,從那堵致命的圍牆前奪路而逃的那一幕。鮮豔含毒的夾竹桃抽打着她的臉頰,天上雷聲震震,父親的警告在耳邊回響:在某個夜晚,當你聽到神秘的笛聲響起的時候,你就會被游蕩在黑夜裏的鬼孩子帶往地獄,永遠都不會回到人間。

但現在追逐她的是笛聲。

晚風從池翠的頭發上掠過,她像只受驚的小鹿般飛奔着。當她跑回到家裏的時候,那笛聲早就無影無蹤了。她把家裏所有的門窗都關緊了,然後蜷縮在房間的一個角落裏,靜靜地聽着外面的動靜。

沒有聲音,死一般寂靜。

她忘不了,忘不了7歲那年的夏天,那片夾竹桃林,那堵神秘的圍牆,還有父親說過無數遍的話。她對自己說過一千遍:不要相信父親的警告,那是用來吓唬小孩子的鬼話。可在她的心底,卻始終無法拒絕那些話,随着她的長大,對那可怕傳說的恐懼就越來越強烈。直到她确信,夜半笛聲的存在。

第四天。

池翠的心情很壞。除了昨天晚上聽到了那可怕的笛聲的緣故外,還因為今天下午父親來找過她了。她沒有跟父親回去,而是和他大吵了一架,她從來沒有這樣對父親說過話,父親對她也從來沒有這樣失望過。從畢業以後,她就從父親那裏搬了出來,在外面租了一間房子單獨住。

其實她并不怨恨父親,只是不願意再聽到父親的種種告誡和禁忌。從她能夠記事起,父親就反複地警告着她,絕對不要一個人出門,不要和陌生人說話,在晚上8點以前必須睡覺,睡前要把門窗全部關死,睡下以後就絕對不能再起來,一直到天亮。許多年來,父親一直嚴格執行着這些近似于宗教戒律的規定,這個單親家庭仿佛成了一個中世紀修道院。池翠明白父親是愛她的,卻不明白父親為什麽要把自己的恐懼強加到女兒的身上,讓她也成為了某種可怕傳說和禁忌的犧牲品。她甚至覺得自己從一出生,就被獻祭給了傳說中的夜半笛聲。就像在遠古時代,人們把處女的身體奉獻給神靈或魔鬼。

不!我不是祭品!

池翠忍不住流出了眼淚,她還是躲在最後一排書架後面,輕輕地把淚痕抹去。她看了看時間,已經9點半了,那個男人還沒有來。

她不明白,為什麽在自己心情不好的時候,會有這麽強烈的願望要見到他?她感到自己真的很需要見到那雙能把人看透的眼睛,心甘情願讓自己所有的煩惱都被人看透,也許這樣心裏就能好過一些。

可是,他還沒有來。

池翠走到了店門口,看着地鐵大廳裏的人們,希望能夠見到那身黑色的風衣。九點三刻了,女收銀員像看怪物一樣看着池翠說:“你該不是在等那個男人吧?”

池翠沒有回答。女收銀員輕蔑地笑了笑,然後收拾了一下就離開了。池翠繼續倚在店門口,呆呆地看着一個個陌生的人影消失在地鐵檢票口裏。她能聽到手表的聲音,秒針每走一記都讓她心裏噔一下。她的心情也越來越糟,已經10點多了,他不會再來了,那個男人終究只是個匆匆過客。

她鎖好了店門,走下地鐵站臺,坐上了最後一班列車。末班地鐵裏的人并不多,她坐着一個空位子,整個身體都感覺軟軟的,随着列車的晃動而搖擺着,一副随時都會倒下的樣子。

車廂裏的空氣不太好,池翠感到腦子裏越來越恍惚,加上心裏一股濃濃地酸澀,鼻腔裏突然一熱,血就從鼻孔裏流了下來。她小時候就有流鼻血的毛病,醫生說她有鼻炎,在火氣太大或者心情不好的時候就容易流鼻血。

“這是奉獻給夜半笛聲的祭祀之血。”她的腦子有些發熱了,天馬行空地亂想起來。

忽然,她的眼前真的出現了一支笛子。

一支繡在手帕上的笛子。

是他!

池翠擡起頭,看見了他那雙眼睛。他把那塊手帕遞到了池翠的跟前。

地鐵繼續向前飛馳,她的鼻血也依然在流,熱辣辣地淌到嘴唇上,池翠想象着現在自己嘴唇沾着鮮血的樣子,大概有些猙獰吧。他坐在她的身邊,用那塊手帕輕輕地擦着她嘴唇和人中上的鼻血,他的手柔和而堅韌,讓池翠感到很舒服。然後,他用手帕的一角,把池翠流血的那只鼻孔塞住了。

他在她耳邊輕聲地說:“放心,鼻血很快就會止住的。”

“你為什麽沒來書店?”她似乎忘記了他們只是萍水相逢而已。

“對不起,今晚我遲到了。”他的手一直托着手帕,以防它從池翠的鼻孔裏滑出來,他繼續說,“今天你的心情很差,是嗎?”

“是的。”

他看着池翠的眼睛說:“下午你和一個男人吵架了?”

“你怎麽知道?”

“再讓我看一看,那個男人是誰呢?對,他是你的父親,我沒說錯吧?”

他怎麽會知道的?池翠越來越感到不可思議,剛才他說“讓我看一看”,他在看什麽呢?我的眼睛?他能從我的眼睛裏看到7個小時以前我和父親吵架?不,池翠索性閉上了眼睛。

他不再說話,右手繼續扶着手帕,而左手則托着池翠的後腦勺,以避免她無謂地後仰。池翠一動不動地坐着,任由他的手帕塞在她的鼻孔裏,還有托着她後腦的那只有力的手。她的全身都放松了,閉着眼睛進入了恍惚的狀态。說實話,那種感覺很美妙。

忽然,他說話了:“你在哪一站下?”

“現在到哪兒了?”

他報出了站名。池翠立刻睜開了眼睛,掙紮着站起來向車門跑去,他也連忙跟在她身後。還好,他們搶在車門最後關閉前沖了出去。

手帕從她的鼻孔裏掉到了站臺上。他揀起手帕,仔細地查看了一下她的鼻孔。當他的眼睛靠近她的時候,她感到自己的心都快跳出來了。

“好了,鼻血已經止住了。”

“把手帕給我吧。”池翠輕聲地說,“鼻血把你的手帕弄髒了,我回去幫你把手帕洗幹淨以後再還給你。”

“可你已經洗過一次了。”

她搖搖頭,執拗地說:“上次不算。”

“好吧。”他把手帕交到了她的手裏,“你不撿到它,現在它也不會存在。”

池翠看着這塊繡着笛子的絲綢手帕,手帕上的血跡已經幹涸,顯出一種特別的紫紅色。她把手帕疊好,放到了自己的包裏。

“為什麽會和父親吵架?難道是——”

“不。”池翠忽然把頭別了過去,不讓他看到自己的眼睛,她不願把自己心裏的痛苦讓別人知道。

他忽然嘆了一口氣說:“別害怕,我并不是一個喜歡偷窺別人隐私的人,我只是能看到別人看不到的東西。像你這樣的女孩子,不應該那麽憂傷的,知道嗎?”

池翠并不回答,依舊回避着他的目光。盡管她明白,在他的眼睛裏并沒有任何惡意。

“對了,你的名字叫池翠是吧?”他微笑了一下說,“別害怕,這可不是我看出來的,我記得上次那個收銀員就是這麽叫你的。”

“是,這是我的名字。”她又擡起頭了,正視着他的眼睛說,“你呢?”

“我叫肖泉,肖邦的肖,泉水的泉。”

池翠走上扶梯,向地鐵出口走去,一邊問肖泉:“你住在哪裏?”

“我?”他停頓了好一會兒,才磕磕絆絆地說,“我,我就住在……在這附近。”

他們來到地面上,天氣更冷了,深秋的風掠過池翠的肩膀,她對肖泉說:“今天,實在太感謝你了。”

“你應該去看醫生,我是說你的鼻血。要我送你回去嗎?”

池翠看着他在黑夜裏迷人的眼睛,感到了某種不安,連忙搖頭說:“別,你千萬別送。”

“那好,再見。”

當他轉過身以後,池翠才連忙問他:“肖泉,你明天晚上還來書店嗎?”

“放心,我一定來。”剛說完,肖泉就消失在了迷離的秋夜中。

池翠伸出手指,輕輕地撫摸着自己的嘴唇。

第五天。

還是9點半,肖泉準時出現在了書店裏。他走到最後一排書架前,目光在書架上掃了一圈,最後落在了池翠的臉上。

池翠已經不再害怕他的眼睛。昨晚與肖泉分開回家以後,她的精神反而好起來,下午與父親吵架的煩惱也不再糾纏她。昨晚難得的一次,她既沒有失眠,也沒有做噩夢。肖泉那雙眼睛,仿佛真的具有某種魔力,能夠讓她忘卻一切煩惱,盡管只是暫時。

肖泉也向她點了點頭,但表情不太自然,他的眉頭始終都緊鎖着,臉上的肌肉不停地抖動着。池翠走到了他的面前,輕聲地說:“你怎麽了?”

“對不起,今天我有些不太舒服。”他的聲音更輕,幾乎只有貼着耳朵才能聽清楚。

“你生病了?”

他不置可否地站在那裏,第一次躲開了池翠的目光。

池翠有些憂慮地看着肖泉,她是第一次如此關切一個男人,她從口袋裏取出了那塊繡着笛子的手帕說:“我把手帕洗幹淨了,還給你。”

這一次她用了香皂,手帕上還殘留着淡淡的清香。肖泉顯得有些貪婪地嗅了嗅手帕,說:“謝謝。手帕我不要了,送給你做一個紀念吧。”

“紀念?”池翠心裏隐隐有些不安,她看着手帕上的那支笛子,這算什麽?萍水相逢的紀念?

他們呆呆地互相看着對方。突然,肖泉的眼睛裏出現了某種奇怪的東西,痛苦立刻湧上了他的臉龐,他的雙手摟着自己的額頭,不停地顫抖着。

池翠被他的樣子吓了一跳:“你應該去醫院。”

“可我答應過你,今天晚上一定要來這裏的。”他硬撐着說。

這句話一下子就觸動了池翠的心铉,她癡癡地說:“你……你真傻。”

“是的,我比你想象中的要傻多了。”說完,肖泉的雙手捧着自己的額頭,轉身向外走去。

然而,他剛走到地鐵大廳裏,就失去重心跌倒在地上。

池翠立刻跑了出來,她感到自己的心都要跳出來了。她驚慌失措地看了看四周,除了他們,整個大廳裏居然沒有一個人。她蹲下身子,小心翼翼地托起了肖泉的頭,他的呼吸和心跳都還正常,只是眼睛處于半睜半閉之間,從眼皮的縫隙裏露出半只瞳孔,那副樣子顯得有些吓人。他的額頭全是豆大的汗珠,雙手依然抱着腦袋顫抖着,看起來他是頭疼得厲害。

池翠想把他拖起來,但她的力氣不夠。只能貼着肖泉的耳朵說:“你還能動嗎?”

肖泉并沒有休克,他聽懂了池翠的話,微微點了點頭。于是,他們一起用力,才從地上站了起來。池翠攙扶着他向地鐵出口走去。看起來他還有些力氣,在池翠的幫助下還能邁動雙腿。

女收銀員站在店門口呆呆地看他們,當她明白過來以後便大聲地說:“池翠,店還沒打烊呢。”

池翠就當沒聽到她的話,扶着肖泉徑直向前走去,直到走出地鐵車站。在馬路邊,她叫了一輛出租車去醫院。剛開出沒多久,肖泉就在她耳邊說:“別去醫院。”

“你說什麽?”

肖泉半躺在她的懷裏,仰着頭對她說話,似乎每吐一個字都非常吃力:“求……求求你……別帶我去醫院……求求你了。”

“可是你生病了。”池翠的雙手緊緊抱着他的頭,希望這樣能為他減輕痛苦。

他幾乎是哀求着說:“我沒事,我很快就會好的……千萬,千萬別去醫院。”

池翠看着他那副痛苦的樣子,心裏七上八下的,最後只能順從他了:“好吧。把你的地址告訴我。”

肖泉陷在池翠的懷抱裏,他緊閉着雙眼,嘴巴吐出了幾個模糊的字:“地……下……”

“哪裏?”

“地下……我……住在……地下。”

地下?住在地下的可都是死人,池翠搖了搖頭,看起來他真的神志不清了。她對着他耳朵說:“那就先去我家吧。”

幾分鐘後,出租車停到了池翠家樓下。她扶着肖泉,走上陰暗的樓道,她聽到肖泉在喃喃自語,實在聽不清楚他在說些什麽,乍一聽還以為是廟裏面念經,能讓人吓一跳。

池翠把肖泉帶到了房間裏,在進門的一剎那,她感到自己的臉頰上一陣發熱,這是她第一次帶年輕的男人回家。雖然是深秋,但汗水卻讓她渾身濕透,池翠已經沒有力氣,一把将肖泉放倒在床上。

她長長地出了一口氣,給肖泉蓋上一條厚厚的被子,然後靜靜地看着他昏睡過去。幾十分鐘以後,他臉上的痛苦表情逐漸緩解,雙手也從額頭放了下來,自然地垂在身邊。他的呼吸也平穩了起來,臉色不再那麽吓人,看起來他已經好多了。現在,他就像是一個溫順的大男孩,沉浸在夢鄉之中。

池翠不明白肖泉為什麽不去醫院,他說自己很快就會好的,現在果然如此。她難以想象肖泉頭疼的時候是怎樣的感覺,或許對他來說已經習以為常了。她靜靜地看着肖泉,回想着最近幾天所發生的一切,太不可思議了,他們是标準的萍水相逢,四天以前她甚至還不認識他,而現在他已經躺在她的床上了。除了他的名字

(adsbygoogle = window.adsbygoogle || []).push({});

+A -A

同類推薦

  1. 戰神狂飙

    戰神狂飙

    世人敢問,何謂戰神?“便是以肉身霸世,拳爆星空,掌裂蒼穹,一路摧枯拉朽,橫推八荒六合!”“便是懷勇猛之心,掠過繁華,吞下寂寞,無畏無懼無敵,唯己永恒不動!”為二者、為...戰神!這是一個身世神秘的少年,為了心中執念,橫渡諸天寰宇,踏遍九天十地,憑借一雙赤手生撕萬千傳說的故事.......戰神崛起,一路狂飙!

    爽文 連載中 1206.1萬字
  2. 伏天氏

    伏天氏

    東方神州,有人皇立道統,有聖賢宗門傳道,有諸侯雄踞一方王國,諸強林立,神州動亂千萬載,值此之時,一代天驕葉青帝及東凰大帝橫空出世,東方神州一統!
    然,葉青帝忽然暴斃,世間雕像盡皆被毀,于世間除名,淪為禁忌;從此神州唯東凰大帝獨尊!
    十五年後,東海青州城,一名為葉伏天的少年,開啓了他的傳奇之路…
    小說關鍵詞:伏天氏無彈窗,伏天氏,伏天氏最新章節閱讀

    爽文 已完結 1496.9萬字
  3. 神級仙醫在都市

    神級仙醫在都市

    仙醫者,生死人,肉白骨。
    神級仙醫者,敢改閻王令,逆天能改命。
    他是仙醫門第二十五代傳人,他資質逆天,青出於藍而勝於藍。
    他又是個大學生,本想低調,但螢火蟲在夜中,豈能無光?
    行走都市,一路喧嚣,神級仙醫,我心逍遙。

    爽文 已完結 757.2萬字
  4. 英雄無敵大宗師

    英雄無敵大宗師

    被噩夢折磨幾近要挂的徐直決定遵循夢境提示,他眼前豁然打開了一個新世界,不僅不吐血,還身強了,體壯了,邁步上樓都不喘息了。更牛的是,夢境世界中某些技能和東西居然可以帶入到現實世界,這下,發啦啦啦。即便是一只弱雞的叢林妖精,那又有什麽要緊呢,徐直笑眯眯的手一劃,給隊友頭頂套上一層綠光……(參考元素英雄無敵4,英雄

    爽文 連載中 509.1萬字
  5. 唐雪見肖遙

    唐雪見肖遙

    唐雪見肖遙是唐雪見肖遙的經典玄幻小說類作品,唐雪見肖遙主要講述了:唐雪見肖遙簡介:主角:唐雪見肖遙站在離婚大廳的門口,唐雪見想到了八年前和肖遙領證結婚的日子。
    也是這樣的下雪天,很冷,但心卻是熱的。
    不像此時,四肢冰涼,寒氣入骨。
    納蘭小說網提供唐雪見肖遙最新章節,唐雪見肖遙全文免費閱讀,唐雪見肖遙無彈窗廣告清爽在線閱讀體驗!

    爽文 已完結 253.7萬字
  6. 三國重生馬孟起

    三國重生馬孟起

    醒掌天下權,醉卧美人膝,五千年風華煙雨,是非成敗轉頭空!

    爽文 已完結 1443.1萬字
  7. 都市陰陽師

    都市陰陽師

    【免費新書】都市燈紅酒綠,但是妖魔食人。陰影之下,幾乎每日有人消失。正如當年震驚全國的僵屍事件以及貓老太太……然而人乃萬靈之長,妖魔食人,自然也有降妖佛魔者出世。全真、正一、高僧、世家、門派……白天,他們各司其職;夜晚,他們斬妖除魔!且看偶得陰陽師傳承的林凡如何駕馭飛劍,震懾三界!

    爽文 連載中 488.8萬字
  8. 小閣老

    小閣老

    站在你面前的是:
    大明王朝的守護者,萬歷皇帝的親密戰友,內閣首輔的好兒子,十六、十七世紀全球首富。
    控制吏部三十年的幕後黑手,宗藩制度的掘墓人,東林黨口中的嚴世藩第二,張居正高呼不可戰勝。
    海瑞的知己,徐渭的東家,利瑪窦的剃度人,徐光啓等六位狀元的授業恩師。
    大明詩壇遮羞布,七百餘種各學科書籍撰寫者,兩千七百餘項專利的發明人,現代大學與科學的奠基者。
    海外漢人的保護神,新航路的開辟者,大洋秩序的維持者,全球大型工程的承包商。
    禍亂歐洲的罪魁禍首,德川家康的義父,塞巴斯蒂安的拯救者,一心為民的小閣老。

    爽文 已完結 542.7萬字
  9. 都市之不死天尊

    都市之不死天尊

    在血海中崛起,從寂滅中複蘇,當雷霆劃破長空,葉軒從血海中走出……
    PS:本書主角冷酷無情,本書不聖母,不見女跪,這是一個血海大魔王回歸都市的故事,也許……本書有你想要東西

    爽文 已完結 454.8萬字
  10. 陰陽鎮鬼師

    陰陽鎮鬼師

    新死描眉施黛,久亡畫皮雕骨。
    身邊的人未必是人,久聞的故事也未必只是故事。

    爽文 已完結 658.9萬字
  11. 神武天帝

    神武天帝

    陸宇,神武天域最傳奇的聖魂天師,卻被妻子與兄弟聯手暗害,重生到數百年後的同名少年身上。
    重活一世,陸宇立志要手刃那對狗男女,以武逆天,重回天域,融煉萬法,稱尊天地!

    爽文 已完結 720.3萬字
  12. 光怪陸離偵探社

    光怪陸離偵探社

    一扇門在眼前展開。
    邪惡在茁壯生長,竊竊私語聲從門內後溢出。
    怨毒的複眼一閃而逝,想要沖出的存在被阻隔在內,蠱惑的低語耳畔回繞。
    黏糊糊的粉色腦子低聲嘟囔。
    披着黃衣鬥篷的人影安靜觀察。
    充滿腥氣的污泥般的墨綠色存在冷漠注視。
    一串奇妙的肥皂泡泡釋放出友善——無論如何,它們誠摯邀請陸離,參加這個瘋狂的派對。
    陸離邁步進入,步伐堅定不移。

    爽文 已完結 338.5萬字
  13. 太古吞天訣

    太古吞天訣

    人族主宰天海界九百萬年,前後誕生了九位仙人。
    而今,百萬年已過,第十位仙人遲遲不出,恰逢妖族皇者臨世,咄咄逼人,鬼族挑撥離間,居心叵測。
    一時間暗流湧動,大戰不可避免。
    仙界棄子古塵意外覺醒吞噬武魂,修太古吞天決,開啓了一條吞噬諸天的無敵之路。
    他是否能成為影響三族大戰的關鍵,成為第十位仙人。
    仙、神、帝、尊,四大境界。
    千般法術,萬般神通。
    這是一個波瀾壯闊,奇幻瑰麗的玄幻世界。
    天海界境界劃分:煉體,凝魂,萬化,真人,金丹,元嬰,化神,飛升……

    爽文 已完結 287.3萬字
  14. 都市之少年仙尊

    都市之少年仙尊

    九玄仙尊林亦在渡劫飛升之時,不幸遭遇傳說中龍的襲擊,殒命天門臺,從而回到了自己的少年時候,成為地球高二學生林亦,同時發現左手位置,被封印了一條龍。
    從此,林亦以一種絕強的姿态屹立于新的世界中,拳打惡霸老流氓,腳踢闊少敗家郎。
    于是,一場別開生面的強者崛起路,正式開啓。

    爽文 已完結 623.8萬字
  15. 絕世戰魂

    絕世戰魂

    家族少主,天生廢魂,在機緣巧合之下,覺醒了太古神秘的戰神之魂,從此之後,一路逆襲,邂逅仙姿美女,碾壓九界天才,無所不戰,無所不勝!
    秦南︰重情重義,無所畏懼,偶然獲得戰神之魂,開始了場逆天之旅。
    妙妙公主︰貪財,愛喝酒,遺失藥園的公主,本體是九轉靈仙參。
    青龍聖主︰戰神左手中指所化,只為了等待秦南長大,融入秦南體內。
    飛越女帝︰因不滿蒼岚大陸的武魂規則,從而自創逆天功法,挑戰蒼岚天神,成為萬古以來第一個飛升之人,從而稱之為飛越女帝。
    提示︰章節顯示錯誤,如作品相關、第一節等情況不影響閱讀!

    爽文 已完結 710.7萬字
  16. 神話版三國

    神話版三國

    陳曦看着将一塊數百斤巨石撇出去的士卒,無語望蒼天,這真的是東漢末年?
    呂布單槍匹馬鑿穿萬人部隊,這怎麽看都不科學。
    趙子龍真心龍魂附體了,一劍斷山,這真的是人?
    典韋單人護着曹操殺出敵營,順手宰了對面數千步騎,這戰鬥力爆表了吧!
    這是不是哪裏有些不對啊,陳曦順手摸了一把鵝毛扇揮了一下,狂風大作,嘆了一口氣,“這是神話吧,我自己都不正常了。”

    爽文 連載中 1269.7萬字
  17. 重活之逍遙大明星

    重活之逍遙大明星

    2018年的胡毓重活了,回到了公元2004年的學生時代,他發現,他回到的是一個與地球有九成相似的平行空間。
    上一世,胡毓是一個潦倒小明星,這一世,熟知未來娛樂圈發展軌跡的他要成為逍遙大明星!
    新書《傳奇天王系統》正在連載,希望大家能夠動動小手指,點個收藏,莫殇拜謝!!!小說關鍵詞:重活之逍遙大明星無彈窗,重活之逍遙大明星,重活之逍遙大明星最新章節閱讀

    爽文 已完結 270.9萬字
  18. 都市超級醫仙

    都市超級醫仙

    本書又名《美女總裁的透視醫仙》。
    “醫生您好,總裁請您去做她的貼身醫師。”
    “不去,還有好多病人等着治療呢!”
    “我們老板長得可好看了!”
    “早說不就行啦!”

    爽文 已完結 742.8萬字
  19. 狂探

    狂探

    一個打架不要命、無節操、無底線的小痞子,意外穿越到平行空間,搖身變成了一名重案組探員。
    巨大的身份轉換,讓他把警局搞得雞飛狗跳。
    然而,一個邪門的奇遇系統,卻讓他屢破奇案,成為了一名個性張狂的痞子神探!

    爽文 已完結 692.2萬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