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愛無罪(十四)
在侯小軍案裏,有些細節的問題魏銘還不了解。說是開會,其實也就是聽王艾潇彙報下細節問題,如果沒什麽問題那就可以結案了。
無論剛剛發生了什麽,對待工作,王艾潇從不含糊。
不用魏銘開口,王艾潇拿着報告彙報了起來。
案發前兩天,修理工在修理521房間時,她無意間知道了兩個房間的天花板是相通的。在她得知侯小軍入住520房間時,她就想好了計劃。先是把帶有安眠藥的礦泉水偷偷換到房間內,又偷偷藏到隔壁的521等藥效發作。用房間的座機給他打電話,确認他已經睡着。這才偷偷從天花板爬過去将他殺害。
吳英由于不能接受徐露露自殺的事實,把怨氣和怒氣都發洩在了侯小軍的身上。
犯案過程和魏銘想的大致相同。至此,這件由于自私和怨恨引起的殺人案算是告一段落。
沒有案子的一天,時間過的很快,轉眼就到了下班的時間。
難得可以按時下班,“身殘志堅”的喬西貝在下班的一瞬間又滿血複活了,硬拉着王艾潇不知道去了哪。
對于這個案子,魏銘心裏有個疑問。他能想到,冷煜應該也能想到。以這個為借口,魏銘如願以償的讓冷煜坐上了副駕駛。
魏銘開門見山地問冷煜:“對于侯小軍案,你是不是覺得還有什麽問題?”
冷煜不假思索地說:“有。那個給吳英打電話告訴她侯小軍會入住520的人,我們不知道是誰。”
魏銘點了點頭,冷煜果然也發現了這個問題。
魏銘嘆息了一下說: “是啊。號碼已經打不通了,又是無記名的黑卡,查不到了……”
車內沉靜了一會兒,冷煜說:“魏隊,明天我想請半天假行嗎?”
魏銘今天剛看了他的檔案,他知道冷煜沒有什麽親人了,對于明天這個阖家團圓的日子,他要去哪?難道……
魏銘一臉疑惑的看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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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煜說:“魏隊,我明天想去看看宋青的母親。”
聽到冷煜這個請假理由,魏銘如釋重負的松了口氣說:“行。”
他突然想到了什麽,又說:“對了,今天小艾給宋青打電話,通知她來帶走侯小軍的遺體。她說今天她去W縣接她母親來阿城和她一起住,要明天才能來隊裏。”
魏銘的言外之意,就是告訴冷煜千萬別白跑一趟。
冷煜輕輕的“嗯。”了一聲。
魏銘被這一個字吸引了過去,他偷偷瞄了冷煜一眼,想看看冷煜現在是什麽表情。可惜,冷煜一直側着臉看着外面,恍惚之間好像看到冷煜的嘴角微微動了一下。
那個弧度的笑,更像是偷笑。
這一瞬間魏銘的判斷力和觀察力大概都是負值,等他恢複了“神智”,立馬推翻了自己的猜想,最後得出了一個結論。
肯定是自己的錯覺。
回到家,魏銘看到放在餐桌上的面包和牛奶,紋絲未動,和早上自己放那的時候一模一樣。
魏銘有一絲不高興,他覺得冷煜很奇怪。
昨天晚上給他做的那碗“有毒”的面條,他沒吃,那很正常。可是這面包和牛奶是他買的,他竟然也不吃,這是什麽意思?
是怕我把這點吃的算在他房租裏?還是怕吃人家最短,我會以此“要挾”他做家務?難道面包過期了?不可能啊,這是昨天新買的,買的時候還特意看了保質期。
難道自己喝了酒以後眼花了沒看清,他又拿起面包看了看保質期,确定日期很新鮮。
這也不是,那也不是,魏銘想到了他最不願意承認的一種可能性。那就是,他對他太見外了。
他刻意和他保持着距離,只想和他做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同事。
自從兩個人合住之後,昨天晚上,是兩個人說話說的最多的一次。
他們每天工作在一起,又在一起。魏銘知道他的上班時間,下班時間,甚至知道他的起床時間。可是,卻從來沒有屬于他們兩個人的時間。
冷煜這個人,每天的生活就是兩點一線,就像他的檔案那樣簡單。他從不坐魏銘的車上下班,他不抽煙、不喝酒,不玩游戲,更沒有夜不歸宿。雖說他比魏銘還要小兩歲,可他的生活卻簡單到讓魏銘都覺得有些乏味。
好奇之心人皆有之,對于魏銘這種凡事喜歡弄個水落石出的人,他非常想弄明白這個人到底是怎麽回事。
他想知道。這個人喜歡吃什麽?這個人喜歡玩什麽?這個人喜歡什麽歌曲?喜歡哪個明星?他想知道的太多了,有好幾次,話都到了嘴邊了,又給生生的咽了回去。
他們兩個人在工作的時候,十分默契,有時候甚至都不用交流,只需要一個眼神,對方就能會意。
可每當回到這個家裏,兩個人一下子就變成了最熟悉的陌生人。
冷煜從來不看電視,回到家以後都是直接回到自己的房間。在冷煜偶爾去衛生間的時候,兩個人會在客廳碰面。冷煜依舊會面帶微笑的和他打招呼,十分尊敬的稱呼他一聲“魏隊。”
這簡單的兩個字,仿佛把魏銘推得很遠很遠。它似乎在提醒着魏銘,不要忘了他們兩個人之間的關系。
他們可以是默契十足的搭檔,他們可以是同住一個屋檐下的室友,他們可以是任何一種關系,但魏銘感覺的到,他們不可能是那種關系,甚至連朋友都不是,他只是他的隊長,好像也只能是隊長。
有一次,魏銘鼓起勇氣,想好了話題,卻在推門的那一瞬間又退縮了。
其實,阻擋在他們之間的真的只是一扇門。是鎖住他們內心的那扇心門。
魏銘活了這三十年,他從來沒對任何人這麽感興趣過。在過去的三十年裏,除了破案,他最喜歡的就是玩游戲,而且他在玩的時候,非常認真。這也是導致今天早上他根本沒發現他和冷煜說話的時候,冷煜已經進了衛生間。
胡思亂想了一陣,魏銘越想越煩,松開了一直在擺弄表帶的手在頭上敲了兩下。 他今天本來也有事要和冷煜商量,之前一直在思考該怎麽開口,當他的目光掃視到面包的時候,他有了主意。
魏銘站在鏡子前對自己說了句“加油!”
他一手拎着面包,一手拿着牛奶,邁着十分輕快的步伐到了那個門前。
還沒等他敲門,門突然就打開了。兩個人一下撞在了一起,在地心引力的作用下,魏銘十分自然的向後倒去。冷煜眼疾手快,伸出手去拉他,卻沒想到兩個人都摔倒了。
面包散落一地,牛奶緩緩流淌,兩個人成了上下鋪的關系。
剛才兩個人要倒下的一瞬間,幸虧冷煜反應的快,用雙手撐住了自己的身體,兩個人還不至于太尴尬。
片刻後,冷煜先回過神。帶着自己那張紅的吓人的臉,站了起來。
魏銘躺在地上,此時的他,只有兩種感覺。
第一:臉很燙。
第二:心跳太快。
看他在躺在那一動不動,冷煜蹲下身,在他身上掃視了一遍,确認沒有外傷。
冷煜動了動他的左腿,問:“疼嗎?”
魏銘搖搖頭。
又動了動他的右腿,問:“疼嗎?”
魏銘搖搖頭。
摸了摸他的左胳膊,問:“疼嗎?”
魏銘搖搖頭。
又摸了摸他的右胳膊,問:“疼嗎?”
魏銘搖搖頭。
四肢沒有問題,可魏銘就是躺在那一動不動,也不說一句話,只會搖頭。
冷煜心想:壞了,難道是磕到頭了,會不會是腦震蕩啊?
他急忙問:“你怎麽樣?是不是頭暈?想不想吐?”
冷煜知道,在不清楚情況的時候,他不能随便挪動他。冷煜慌了,突然有點手足無措。
他自言自語地說:“不行,我得打120,你先躺在這別動啊。”
看着冷煜着急的樣子,魏銘在心裏得意的不行,可是他得忍住,再高興也不能笑。可他又不能白白浪費資源,只能提前結束這場表演。
剛剛摔倒的時候,魏銘的頭差一點磕到了沙發角上,也不知道沙發怎麽突然動了一下,這才讓他躲過了這場血光之災。
雖然說磕的不嚴重,但還是有點疼,魏銘用手扶着後腦勺坐了起來。
“冷煜,不用打120了,我沒事。”
聽到他的聲音,冷煜直接從房間裏沖了出來。
看冷煜的樣子是真的着急了,魏銘站起來,跳了一下說:“真沒事了。”
冷煜還是不放心。
“要不,還是去醫院看看吧。”
魏銘一邊撿着地上的面包,一邊說:“真沒事,抓犯人的時候不知道摔過多少次了,這一下,太輕了。”
“……那你……剛才……”
關心則亂啊,他現在冷靜下來了,回想剛才那一幕一幕,立刻明白了魏銘就是故意的。
按理說,被騙了應該生氣。可是,他除了安心和一絲委屈,并沒有一點生氣的感覺。
冷煜把撿起的面包放到魏銘手裏,在心裏說了一句: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