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044 誰的未來 …
祝捷坐在咖啡館裏， 吹着冷氣， 身上好不容易才舒服了一點。
對面的女人正在小口地抿着咖啡， 偶爾還用舌頭舔舔咖啡上面的奶泡，她的眼神裏充滿了好奇，就因為上面有個小熊的圖案。
祝捷覺得她像個孩子一樣，不太接觸這個世界。
她輕嘆了一口氣， 手裏拿着一張字條，這是剛剛女人給的。
祝捷按照字條上面的數字撥了電話過去， 幸好現在不是軍訓， 她也随時帶着手機。
“喂。”一道脆生生的童音傳來， 祝捷愣了一下， 是個小姑娘。
“你好。”
“你找誰？”小姑娘發問。
祝捷輕咳了一聲，被她的提問弄得怔了一下，低聲回道：“我找你家的大人。”
“大人？我們家沒有大人。”
“誰？”電話外傳來模糊的提問聲。
“不知道，哥哥你接。”
電話轉接到另外一個人的手中：“喂， 你好。”
熟悉的聲音傳來， 祝捷心頭一顫，果然是何南。
“你好，我在停車裏遇到了一位女士， 她給了我這個號碼。你——”
“祝捷？”沒等她說完， 何南就聽出了她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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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我。”
“你們在哪裏？她、她有沒有遇到麻煩？”何南的聲音有些發緊，語氣還帶着幾分驚慌。
祝捷報了地址，就坐在咖啡廳裏等着他。
她手撐着下巴，透過窗戶看着外面的車水馬龍、人來人往， 想起何南再三跟她保證馬上就到的口吻，她的心裏忽然有些不是滋味兒。
祝捷現在對何南充滿了好奇，她這輩子跟他初遇，是在齊銘齊心的宴會上，何南能跟齊銘關系那麽鐵，理應家庭條件不錯。
但是等開學之後真正接觸到的時候，才發現完全不是。
前世她隐隐聽了一些傳聞，不過何南後來本身強大，圈子裏就不再傳難聽話了，相反都把他當做捧起來的對象，那些陰暗的過往就沒人提起了。
現在她似乎再次觸碰到了，在何南沒成名之前，伴随着他自尊心極強的青春期，一些見不得光的陰暗。
“何南是你什麽人？”她問出口。
對面的女人還在呢喃着三哥哥，聽到她的問題，并沒有多大的反應，只是擡頭看了她一眼，又很快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
“三哥哥，你看，我的咖啡裏有個可愛的小熊哎，你之前給我買過……”
祝捷已經确定了，這個女人的生命裏只有她的三哥哥，沒有別人。
“你告訴我的話，我給你買個小熊餅幹，以後你見到三哥哥，可以跟他講那是什麽味道的。”祝捷循循善誘。
女人終于擡起頭，低聲道：“我不認識何南。”
祝捷眨了眨眼：？？？
她放棄了跟她交流，這個女人顯然病得不輕。
何南來得很快，祝捷看着他從出租車上跳下來，不由得挑了挑眉頭。
軍訓結束，從學校離開的時候，拖着大包小包還有妹妹在，他都沒舍得打車，出來找這個女人卻打車了。
她不知道何南的家離這裏有多遠，但是光看他掏了一整張一百塊，只找回幾個硬幣，就知道距離肯定不短。
他從車裏把貝貝抱了出來，小女孩兒很乖，立刻伸手摟住了他的脖頸，大眼睛好奇地打量着咖啡館。
何南立刻從口袋裏掏出一個手機，邊走邊打電話。
祝捷放在桌上的手機響起，她接起來，就聽見他氣喘籲籲的聲音透過聽筒傳來：“我到了，你在哪兒？”
“進來，我看見你了，靠窗第三排。”
何南下意識地用目光搜尋她，就見她沖着自己揮手。
他這次出來得匆忙，連帽子都沒戴。
“媽媽。”
貝貝一看到女人就喊出了口。
女人總算有了反應，她回頭看了一眼，立刻道：“寶寶，你來了。寶寶，你帶我去找三哥哥好不好？他最喜歡抱着你啦，還誇你長得好看……”
“你買的醬油呢？”何南皺眉。
“媽媽又騙人，我和哥哥在家裏等着你買的醬油燒可樂雞翅了，可是你總不回來，還跑了這麽遠。媽媽——”貝貝撅起嘴巴，臉上帶着幾分不贊同的神色。
“寶寶，你不帶我去見他，你把三哥哥帶過來啊，我請他喝咖啡……”自始至終，這個女人都只看着何南說話，對于貝貝的話，從來不回應，眼神也不給一個，好像她不存在一般。
祝捷的腦子有些發懵，她一開始以為“寶寶”這個稱呼，是女人在喊妹妹，但是現在才明白過來，寶寶是對何南的稱呼。
“對不起，我媽她有些受刺激，這次多謝你了，咖啡多少錢，我來付。”何南看向祝捷，輕笑着道謝，但是他的笑容怎麽看都有些僵硬。
祝捷也聽明白了，這位阿姨是利用買醬油的借口，跑出來找她的三哥哥。
“不用謝，我之前見到了那個吧唧嘴的司機，他對你媽媽不太友好。以後還是別讓他們見面了。”
何南聽到她的話之後，臉色急變。
“你是怎麽跟他聯系上的？我不是說過，他不是好東西，難怪你跑這麽遠！”
祝捷第一次在他的臉上看到如此憤怒的表情，顯然他心裏隐隐有幾分猜測。
“寶寶，我要見三哥哥……”這個女人說來說去還是離不開三哥哥，顯然她根本不在乎何南說什麽，連基本對話都無法進行。
這邊的騷動，很快就引起了其他客人的注視，畢竟咖啡館裏還是比較安靜的，甚至還有人帶了筆記本來辦公。
“我想阿姨累了，先送她回去吧。”
何南的臉色稍微緩和下來，貝貝一直在他的懷裏，不過已經沒有原來那麽乖了，相反還總是用眼神打量女人，可惜她的母親連一眼都不曾看過她。
“辛苦你了，我去結賬。”
何南抱着孩子就去了櫃臺，看着他掏出錢包付錢，祝捷只覺得嘴裏有些苦。
原來少年時期的他，肩上背負着如此沉重的枷鎖。
祝捷把他們一行人送到出租車上，也不準備跟過去。
“不，我不回家，我要去找三哥哥。寶寶，我不要回家，我要三哥哥……”
女人不願上車，相反她見祝捷站在車外，還用力地拉住她的胳膊，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一樣。
何南的臉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在變差，他懷裏的貝貝終于哭了出來。
“哥哥，我要回家，我不要三哥哥。媽媽每天都要三哥哥，嗚嗚……”
孩子和女人的哭鬧聲彙聚在一起，吵得人腦仁疼。
何南擡手輕撫着貝貝的後背，低聲地安撫她。
“貝貝不哭，我們回家……”
女人還在一旁哭喊着，何南忍無可忍道：“你三哥哥早不要你了，他早不記得你是誰了！”
“不可能，你胡說，我三哥哥是愛我的，他是我的丈夫，啊啊！”
女人先是怔了一下，緊接着就是大聲吼叫，最後變成無意義的尖聲驚叫，顯然是受了很大的刺激。
出租車司機早就被吓到了，說了一句不帶神經病，就踩着油門走了。
周圍的人紛紛看過來，不少人還指指點點的。
祝捷有些不知所措，眼前這個溫婉可人的女人，忽然之間就變了嘴臉，尖銳、刻薄和絕望，無數的負面情緒湧上來，讓她完全成了一個瘋子。
明明身上穿着的還是祝捷同款裙子，但是現在卻早已沒了原本的氣質。
“祝捷，你走吧，抱歉吓到你了。”何南跟她說話的時候，有些精疲力盡。
貝貝一直往他的懷裏縮，眼眶已經紅了，一副要哭不哭的模樣。
“那阿姨——”
“不用管她，她過會兒就好了。”
祝捷躊躇了一下，周圍聚起來的人越來越多，甚至有好事者拿出手機拍視頻想要傳到網上去。
這裏是商業街的中心，自然是人流湧動的時候，出現這麽大的熱鬧，大家都聚過來看。
“要不我打個電話，讓家裏面的司機送你們過去吧，這待在大街上，挺危險的。”
對着那麽多的攝像頭，她下意識地皺了皺眉頭。
“不用，你走吧。真的不用。”
祝捷擡頭看他，何南抱着貝貝，聲音裏多了一絲懇求的意味：“很快就好，你不要留下來了。”
少年往常偏冷的聲音，此刻卻帶着示弱的意味。
祝捷不知道他此刻是怎樣的心态，丢臉、無助還是心疼？
“好，那再見！”她匆匆道別，小跑着離開。
或許她這個同班同學留下來，才是讓何南最難堪的事情。
有些傷口在陌生人面前袒露，可以毫無畏懼，咬咬牙就過去了，但是當裸/露在熟悉人的面前時，就會變得軟弱、無措，甚至是自卑而敏感的。
她一路小跑着，頭上的烏雲散開，大太陽又出來了，陽光照在身上還是熱烘烘的，但是卻暖不了她低落的情緒。
不知怎麽回事，她又想起祝老太太給她的那張表格，何南的名字被畫了黑色的圈。
“遠離，不可交，毫無用處。”
對他的概括只有九個字，祝老太太應該是早就知道了何南的情況，才給了這麽個評判。
這個怪異的少年，還沒有飛起來，雙腳就已經被重擔綁住了。
在外人眼中，他恐怕真的是沒有未來可言。
祝捷離開的時候，他擡頭看了一眼，小姑娘的背影纖細，腰帶巧妙地勾勒出腰線，飄逸的裙擺在微風的吹拂下，劃開一個巧妙的弧度，青春洋溢，美好無比。
她不該跟這樣的自己有什麽瓜葛。
何南低下頭不再看，将懷裏的貝貝抱得更緊了一點，耳邊還是充斥着女人悲傷而失去理智的質問聲，圍觀者異樣的眼光，将他從一瞬間的失神中拉回來。
看，他的世界沒有未來。
兩個穿着同樣裙子的女人，卻被分割為兩個世界。
一個光明璀璨，另一個暗無天日。
作者有話要說： 撞衫不可怕，誰醜誰尴尬。
一日，祝捷再一次不幸的跟未來婆婆撞衫了，她偷偷掐了一把何南。
祝捷：何寶寶，你覺得誰尴尬？
何南：寶寶尴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