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什麽時候能公開
我光榮的完成了我的調和劑的作用,爸爸總算能獨自約黃阿姨出門了。
臨約會前,他還沒選好配哪條領帶,我笑他穿得太正式,他卻道,“第一次當然要認真對待,後面就可以自然一點了。”
我給他挑了一個素淨的顏色,“太花的黃阿姨估計不喜歡。”
我很少有給父親打領帶的機會,所以動作并不娴熟,爸爸微仰着頭耐心等待,終于打好了。他看看鏡中的自己,突然問我,“暮苼,你真的不介意黃阿姨嗎?這個,可能是會和爸爸結婚的人。”
說是一點不介意,那是假的,但想想我去上大學,家裏便只剩下他一個人,況且這麽多年,他應該也很寂寞。
我抱了抱他的肩膀,給他吃了一顆定性丸,“爸爸喜歡她,我就完全不介意。”
他玩笑道,“我女兒什麽時候變得這麽大方了?”
“我哪裏大方了,黃阿姨又沒有孩子,所以爸爸還是只有我一個女兒。而且,阿姨是和您過日子的,您自己的想法是最重要的。”
“謝謝你啦女兒,你知道爸爸最在乎你的看法,你是爸爸最重要的人。”
我渾身起了雞皮疙瘩,“老爸你還是趕緊恢複正常吧,談戀愛之後都不像你啦!”
我的小夥伴們終于放假回來了,我去火車站接他們,看着他們一個個都變得時髦起來了,特別是大花,整個人瘦了一大圈,我拉着她左看右看,“你怎麽了你,你去做抽脂手術啦。”
“瞎說什麽呢。”她摘掉頭上的草帽,“人家這是合理健康的減肥,我都好幾個月沒碰主食了。”
卿語的臉色紅潤,目光溫柔,整個人比從前更漂亮了,她和陸銘從下車就十指相扣,到現在手還是牽着,我一看到就狂翻白眼。
“陸銘,你真要這樣嗎?好了,大家都知道這裏最漂亮的姑娘是你女朋友。”
“總有人不知道的。”他把那十指相扣的手伸到我面前來。
辛唐卻淡淡道,“那可不一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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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麽意思?”
“沒什麽。”他悄悄的轉到我身後,“快走吧,肚子都餓扁了。”
我們走在最後,辛唐握住我的幾根手指,我指指前面想要掙開,他反而抓得更緊,小聲道,“不會發現的啦。”
接着他裝作看向前方,“想我了嗎?”
“嗯。”
“有多想我?我倒是看你玩得挺開心的。”
“喂······”
“對了。”大花猛然回頭,我和辛唐慌張的松開手,又各自看向一邊,“你們倆怎麽了,奇奇怪怪的?”
“沒事啊,你要說什麽。”
她狐疑的眼神在我們兩個身上轉了轉,随後道,“哦,我們買東西去你家吃吧。感覺我家實在太遠了,沒力氣走了。”
“好啊好啊。”
吃飯的時候,他們不斷分享着大學的趣事,我聽着好生羨慕,可惜我這一年,都完全埋頭于書本,不聞天下事,所以沒什麽事好說。
卿語察覺到我的失落,“暮苼,我們還沒恭喜你考上C大呢,你可真能藏啊,過了那麽久才告訴我們。”
大花點頭,“我還是聽卿語說的。”
卿語:“我聽陸銘說的。”
陸銘:“我是聽辛唐······”
辛唐猛然一拍手,“所以,我們要來好好恭喜一下陳暮苼同學,馬上要成為大一新生了。”
碰杯之後,陸銘又想起一件好笑的事,“上次我去辛唐家,發現他屋裏居然裝着粉色的床簾,我的天,要不是了解他的,我還以為這小子金屋藏嬌了呢。”
“沒想到你是這種審美啊辛唐,粉色床簾,真是小公主啊,連我媽媽都用的是紫色。”
那床簾,辛唐還沒拆掉嗎?他坦然的接受朋友們無情的嘲笑,我心裏卻是滿滿的感動。
等到他們離開,辛唐磨磨蹭蹭的在最後一個,看到其他人都走遠了,他又返回拉起我的手,委屈巴巴道,“什麽時候能公開?”
“嗯,過一段時間吧。”
他有點不開心,我忽然喚他一聲,“頭低一下,上面有東西。”
他剛把頭低下來,我飛快的在他額上親了一下,“早點回去吧。”
他反應過來時,我已經進屋把門關上了,辛唐敲了好幾下,聲音裏帶着笑意,“陳暮苼,不帶你這樣的。”
忽然聽到爸爸的聲音道,“哦,這不是辛唐嗎?放假啦。”
辛唐态度端正道,“叔叔好,是,我剛回來。”
我抿嘴偷笑,爸爸問,“要不要進來玩啊,暮苼應該在家。”
“不了不了,叔叔我先回去了,再見。”
陸銘回到家的時候,媽媽不在,他暗自松了口氣,把行李放下,進屋洗了澡,拿毛巾擦着頭發出來時,媽媽已經一臉陰沉的坐在沙發上,餐桌上放着剛買回來的菜。他難得回家,應該是準備加餐的。
但媽媽的臉色怎麽這樣?陸銘心裏一緊,又故作輕松道,“坐火車太累人了,我昨夜幾乎一夜沒合眼,辛唐倒是睡得很香。”
他言下之意是他現在需要休息,媽媽沒有回答,他便擦擦頭發準備回屋睡覺,剛剛走到房間門口,只聽到客廳內一陣“嘭”的聲音。
陸銘閉上眼睛,完了,被發現了,這一年多,他一直竭力守住這個秘密,害怕哪一天就會面臨這樣的暴風雨。而這一天終于來的時候,他卻發現自己竟然沒有那麽恐懼,相反,還有一種終于不用撒謊的解脫感。
也好,今天就一起解決了吧。
返回客廳,他在沙發上坐下,媽媽的聲音因為壓抑着憤怒,一字一句都顫抖着。
“好啊,我養的好兒子啊,辛辛苦苦栽培你這麽多年,結果你說不學醫就不學了,背着我改志願,這一年多都在費盡心思欺瞞我。如果不是今天,我在路上碰到你們的老師,多嘴問了一句,你打算什麽時候告訴我?你打算什麽時候和你媽媽說實話!”
“到謊言藏不住的那天。”陸銘淡淡道,“我不想學醫,我根本對醫生沒有興趣。”
“不行,你馬上給我改專業,我們現在就去學校,我們去問問老師,媽媽和你一起去。對,現在去,現在還來得及。”
“改不了了,我也不想改。”陸銘神色冷漠的坐在沙發上,很明顯,母親如此慌張的舉動,也是在他的意料之中。
“你到底想幹什麽!陸銘,你別以為我不知道金融專業是幹什麽的,你好好的醫生不做,跑去學這個?你怎麽變得這麽庸俗,你忘了你爸爸是怎麽死的,你忘了他臨走時說了什麽嗎?”
“我沒忘!有時候我真的希望我忘了,他如果真的是人人尊敬的律師,他就不該限定他兒子該學什麽?他為人慈善,竭盡全力的幫助弱勢群體,可他有沒有為我們考慮過?他不在乎他自己的身體,為什麽我們都要跟着他一起受罪!”
“你瘋了嗎?你怎麽能這樣說你爸爸!”她瘦弱的臉上爬滿了淚水,她一直是個小女人,為受人尊敬的丈夫感到驕傲。她愛她的丈夫,是那種全身心奉獻和犧牲的愛,他就是她的宗教和信仰,他要求的哪怕是最微小的事,她都努力做到完美無缺。
她完全忽略了自己的感受,完全忽視了自己作為妻子本應該得到的享受,她覺得自己能陪在他身邊已經是莫大的快樂,她不能也不會再去奢求更多。等到兒子出生後,這種完全犧牲式的愛,就自然而然的轉接到他身上。
在她看來這種愛很偉大,她想把兒子作為夥伴,但她很快發現陸銘不能理解她。常常有客人來家裏吃飯,都是些窮得家裏都快揭不開鍋的人,她便熱心的準備好菜好飯招待,自己家也不是很寬裕的,所以她和陸銘自然都不上桌,這種小小的犧牲她已經習慣。但沒想到的是,那天送走客人後,兒子充滿怨氣的看着他的父親,她驚訝極了,第一次發現有這樣的目光落在他的丈夫身上,竟還是出自他的兒子。
丈夫去世後,她的主心骨倒了,唯一支撐她活下來的,便是丈夫的遺言。她堅信自己能完成這件事,但心裏卻悄悄的埋下了恐慌和疑問。
兒子雖然一直很聽話,但他不會像她,一點也不會像。
到今天,這些不确定的因素終于發作,她愣愣的看着兒子一字一句的數落着父親。
“我過生日的時候,從來沒有蛋糕,沒有禮物,但父親卻給那個得到醫院賠償的女孩買了蛋糕慶祝。運動會需要新鞋子,你們不給我買,我自己攢錢買,可是我終于快攢夠一雙新鞋子的錢,父親對我說什麽?他讓我把錢捐出去。”
“是,我知道那些人活得很艱難,我不是沒有同情心,我也從不反對父親去幫助他們。但是就一點,能不能對我也公平一些?我作為你們的兒子,只能跟着你們一起受苦嗎?為什麽你們只教我要對別人好,為什麽不讓我對我自己好?如果可以選擇,我真的不要做爸爸的兒子,他的愛都給了別人,對我只有要求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