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謊言
我們本該是最親密的人，但我卻感覺如此陌生，我們對立相看，她的臉在客廳柔和的燈光下，并沒有顯出歲月流逝的印記。相反，她比我想象中的更美麗，更有氣質。
“醒了？”她先開口。“睡得好嗎？”
“哦，很好。”我去一邊的廚房倒水喝，手裏托着玻璃杯，她走過來，看着我微笑不語，我的手指在杯子邊敲了幾下，随後問，“你，你身體怎麽樣？”
“什麽？哦，很好，我恢複得不錯······”她正欲說什麽，手機又響了，她對我笑笑，“早點睡吧。”
“可我······”
她已經上樓去了。
就這樣嗎？我想過我們之間的再次見面，至少會有擁抱的，這算什麽？我突然有種不好的預感，也許我在她身邊，連我們平日的電話聯系沒什麽區別。
又或者，我在電話裏至少能多聽一點她的聲音。
第二天起床，媽媽已經去了公司，潔西卡窩在沙發上和朋友聊天，我獨自在餐桌上吃早餐，一會兒她興奮的對我道，“嘿，我為你辦了一個歡迎Party，今晚，就在家裏。”
“給我辦？”
“是啊，你正好也多認識一些朋友，我讓Vivian把你的入學時間延遲幾天，可以好好玩個痛快。”
潔西卡讓我感覺窩心，我真誠的向她道謝，接着問，“你爸爸呢，我好像沒見到他。”
“哦，他啊，連我都見不到幾次面，他可忙了，全世界飛來飛去。不過這樣也好，我們一見面就吵架。”她像貓咪一樣窩在我的肩頭，“你都不知道我多想有個姐妹，一個人還是太孤單了。”
“你沒朋友嗎？”
“那不一樣啊，朋友又不能天天住在一起。”她忽而又興奮起來，“暮苼，快，我們去買衣服，你今晚要美美的出場。”
到了晚上，潔西卡強行給我化了一個煙熏妝，又幫我挑了一個閃閃發光的吊帶小黑裙，我萬分不習慣，趁她不注意的時候加了件小外套。
Advertisement
我以為的派對是叫一些她的朋友過來，大家在一起看看電視，聊聊天，互相認識一下。結果客廳裏震耳欲聾的音樂幾乎要震破我的耳膜，幾十個男男女女像嗑藥一般的舞動着身體，而這時的潔西卡也不知哪裏去了。
剛剛在沙發上坐下，一對正在激吻的男女就滾到我邊上來，原諒我沒見過世面，尖叫了一聲站起來，潔西卡也看到了我。
“嘿，暮苼，怎麽不去跳舞？”
我指指那兩個人，“那女孩的內衣都出來了。”
潔西卡笑了笑，朝那兩人身上踢了一下，用英文大聲道，“嘿，到房間裏去！”
她又扯扯我的衣服，“幹嘛穿着外套，土死了，快脫掉脫掉。”
我忙制止她，“你先別，我有點感冒，嗓子不太舒服。”
正巧有兩位男生過來了，一個金色頭發的從後面摟住潔西卡，她笑着打掉他的手，“介紹一下，我男朋友瑞恩。這是我朋友，傑瑞。”
“很高興認識你。”黑頭發的傑瑞對我道，他的模樣很帥氣，高挺的鼻梁，眼睛深邃。
我們在沙發上聊天，我一直害怕坐到剛剛那情侶的位置而不斷向後退，傑瑞對我很好奇，不斷問我許多問題，他說自己對中國很感興趣，目前也在學中文，只是太難了，他需要花很多時間。
我很有禮貌的聽着，心思卻不知神游到哪裏去了，我想到在家鄉，我們五個小夥伴湊到我家集合的日子，不管是寫作業，打游戲，或幹脆趴在地上發呆，一切都那麽自然和舒服，而這裏，是和我格格不入的。
我正想着這些，面前傑瑞的臉卻突然朝我靠近，我吓了一跳，趕緊躲開站起來，“你幹什麽！”
他愣了一下，磕磕絆絆的解釋，說他剛剛已經問了我的意見，我沒有回答，他便以為默認了，他覺得我的樣子很可愛，巴拉巴拉之類的。
我長長的呼一口氣，用英語道，“對不起，我已經有喜歡的人了。”
轉身上樓去，正準備進房間換掉這一身，卻看到媽媽已經回來了，在她的房間裏工作。
我敲門進去，她看了我一眼，微笑，“聚會好玩嗎？”
“還，還好。”進來後把門關上，“我們太吵了嗎？音樂挺大聲的，會不會影響你工作？”
“沒有，Jessica很有心，她喜歡你，專門為你辦的。”她看了看我，“你這一身很好看，我昨天就想說，你變成漂亮的姑娘了。”
“哪有。”我低頭笑了笑，鼓起勇氣走到她的書桌前，“是這樣的，媽媽，我一直很擔心你的病，我上網查了很多，現在醫學這麽發達，這種癌症完全有治愈的可能。所以，你能不能先放下你的工作，先全心接受治療，我會一直陪着你的。”
她的面色柔和，“我的身體我自己清楚，我沒事的，媽媽會照顧好自己。”
“不行。”我把她的電腦合上，“我必須要陪你進醫院，在你身體未康複之前，我不允許你再工作。”
她非常煩躁的揉了揉頭發，站起身，叉腰在屋子裏轉了一圈，問我，“我如果答應進醫院治療，你就可以不管我了嗎？”
“我當然要陪着你啊。”
她罵了句髒話，随後又道歉，接着她走到我面前，拉着我的手。我久違的感受到媽媽的溫度，渾身像通電一般震了一下。
她深深的呼口氣，看着我的眼睛道，“聽着，暮苼，我的胃一直很不好，但是，但是沒有到癌症的地步。”
我久久的看着她，雙手慢慢的放下，“所以你騙我，你和爸爸一起騙我？”
“不，不是，你爸爸不知道，他，他一直不願意讓你來美國，我們為了這件事吵了無數次，當時我因為胃痛進醫院，他又打電話過來，我生氣極了，就誇大了我的病情。”她看着我，摟着我的肩膀，“我知道因為一個謊言要圓無數的慌，所以我寧願現在就告訴你。暮苼，媽媽因為對你說謊而道歉，但是我不後悔，我知道這是對你最好的選擇。而且，我相信你自己心裏也清楚。”
我冷冷的看她，“你知不知道我為你放棄了什麽？你的一個謊言，毀了我的人生。”
“這怎麽叫毀呢？你看看媽媽現在擁有的一切，以後你會擁有更多。想一想你在國內跟着你爸爸能有什麽出息？啊，暮苼，媽媽雖然很少說，但我今天奮鬥的一切，都是為了給你一個更好的未來。你的人生，不能再像我那麽艱難，媽媽會把最好的一切都給你。”
我掙脫她逃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