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不闖禍的孩子才不正常呢
直到人群對新年的熱情漸漸退去，周圍的嘈雜聲慢慢小了，我才反應過來，微微咳嗽一聲，“那個，手，手······”
“哦。”他趕緊松開，又不自在的扭過頭，“陸銘，陸銘他們去哪兒了？”
“就是啊，剛剛還在這裏的。”
他又看了我一眼，“你，你別誤會啊，我就是因為倒計時太激動了，想，想找個人分享一下······就，就稀裏糊塗的牽，牽了······”
我點頭，“嗯，新年快樂！”
他的表情變得溫柔起來。
大年初三，我闖了禍。
各家各戶都在互相拜年，上街的人反而少了，我借了大川的電動車在街上晃蕩，路過超市，想着要買牛奶回去。
這條街很窄，人行道上也沒有紅路燈，我需要穿過馬路，剛過了路中央，一條直行的摩托車就飛速而來，我吓得趕緊停住，可惜晚了，那車子碰到我的車頭，只聽見“嘭”的一聲，摩托車上的兩人連車帶人摔倒在地。
我傻了眼，第一反應是要不要逃走，那摩托車上竟是兩位老人，老爺爺從地上爬起來，對我打着手勢，我心裏咯噔一下，把車子停在一邊，手裏還抱着頭盔，一步一挪的過去。
後座是頭發已經花白的奶奶，她看起來傷勢較重，褲子蹭破了一大塊，汩汩流出血來，連路都走不動了，老爺爺扶着她在路邊坐下，一邊對我伸出三根手指。
“您，您沒事吧。”我心裏發虛得緊，趕緊低頭詢問她的傷勢。
老爺爺推了我一下，繼續伸出三根手指，我這才反應過來，他是要錢，“三，三百嗎？”
他點點頭。
我摸摸口袋，“可我身上沒帶那麽多錢，只有幾十塊錢。”
他臉一橫，“沒這個數你走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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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要不我去銀行取吧，我身上帶了卡，我去取了給您！”
我正要轉身，他忽然拉住我，“你跑了怎麽辦！”
“我，我不跑，我去對面，對面那銀行，我車還在這兒呢。”我結結巴巴的開口。
他想了一下，忽而從口袋裏掏出手機來，對我命令道，“在這等着。”
周圍的路人向這裏看了看，又各自趕路去，我蹲下身繼續詢問奶奶的傷勢，她一直低着頭，一句話也不肯說。
像是過了很久，一輛面包車在我面前停下，一個精瘦的男人先下來，跑到老爺爺身邊，神色慌張，“爸怎麽了？媽，這怎麽搞得！”
嚴厲的目光射向我，我低頭，又聽見一個大嗓門道，“老爺子被撞啦，都說了叫你別騎車了！”
精瘦男人看了看她母親的傷勢，依舊兇我，“你這是怎麽騎車的，不會讓着老人啊！”
“對不起。”我看着他道，“爺爺讓賠三百塊錢，我準備去那邊銀行取。”
“賠什麽錢！我爸媽的身體是大事，趕緊去醫院瞧瞧，再說三百塊能頂什麽事！你撞了人三百塊就想走啊！”他吼起來。
“我沒有，是爺爺說要三百塊的。”
“行啦，”大嗓門男人走上來，身體又高又胖，“這一看就是個學生，她懂什麽？先這樣啊學生，你呢，的确撞了人，我們也不會訛你，咱們去醫院檢查一下，老人的身體要是沒事，咱們都好辦，要是有事的話，那你可得負責到底了。”
我這才察覺事情比我想象的嚴重，只愣愣的點頭，跟着他們上車去。
一路上，我沉默不語，開車的大嗓門是個活躍的，不住的問我問題，最後笑笑，“你也是厲害啊，一撞就是倆老人，這要是碰瓷的你走都走不掉啊。”
到了醫院檢查，兩人都是外傷，但奶奶的看起來嚴重點，醫生詢問要不要拍個片子檢查，瘦個子男人看了我一眼叫起來：“肯定啊，那肯定要檢查啊，必須得完全确保沒事才行。”
等候拍片的過程裏，兩位老人的家屬不斷趕來，大約有十幾個，團團将我圍住，我頓覺不能呼吸之感，這才發覺惹了大禍，只低頭聽着他們的埋怨。
大嗓門男人推了我一下，“哎，學生，你上幾年級？可成年了嗎？”
“高二。還沒滿十八歲。”
“在哪個學校啊？”
“和風一中。”
“好學校啊，第一次犯這麽嚴重的錯誤吧。”他又打趣我。
我絲毫也笑不出來，只愣愣的點頭。
他又摸摸下巴，“是這樣，情況要跟你講一下，你看兩位老人都這樣了，你除了承擔醫藥費之外，肯定要做點補償吧。”
“那肯定得補啊！”大概是老人的女兒突然叫出聲來，“這算什麽事啊，大過年的，竟到醫院來了，真是晦氣！”
“好好，你們先別插嘴，我來和這學生談。”他把我拉到一邊，“你看見了吧，這些晚輩可不好纏。這老人啊，年紀大了，就算這一次醫院查出來沒有事，但誰能保證以後呢？萬一以後生病了，因為這件事落下的病根，你又不在了，那我們找誰去不是？所以啊，你得把身份證拿來，再給我們寫一份保證書，哎哎，你別哭啊學生，我這不是欺負你，是跟你把事情說清楚······”
我擦了擦突然掉下的眼淚，點點頭，“你說吧。”
“就是這樣，你要願意私了呢，咱們就補償加保證書，為了防止以後找不到你人。你要是覺得我欺負你，這事辦得不厚道，咱們可以報警，讓警察給出公平的判決。不過你這小小年紀，進警察局，留了案底可不太好，你要是不怕也行，咱們就報警解決。”
“不用報警，我的責任我會付的。”
“是好孩子，不過你這還是未成年呢，這樣啊，你還是叫你家長來一趟，我們雙方坐下來把這個事情說清楚······”
我聲音立刻哽咽道，“別叫家長行嗎？叔叔你要多少錢我賠你，不用叫家長來。”
“哎哎別哭，別人看到還以為我欺負你呢，你這未成年沒個家長怎麽行呢，爸媽都不在家啊。”
“他們都不在，我媽媽在美國，爸爸出差去了。”
“呵，你還挺會說謊，這大過年的一個在美國，一個出差，你爸媽比總統還忙啊。”
“是真的，他們真的都不在，我可以打電話讓我朋友過來。”
他雙手挽着，“你朋友？也是未成年嗎？”
“但他們可以給我作證，我們都是和風一中的，他們來，你總可以相信我的。”
他想了想，把手機遞給我，“行，就在這打，不說先說好啊，最好還是你父母過來，出了這麽大事，在美國也得回來！”
見到他們四個的身影，我頓時有種可以依靠的感覺，卿語先抱住我，“怎麽了怎麽了，你電話裏也不說清楚，我們都快急死了。”
“你沒事吧，我剛剛聽到你好像······”
辛唐一把把我拉過來，上下看了看，語氣慌張得不成樣，“你沒受傷吧，有沒有感覺哪裏疼，哪裏有沒有不舒服的。來都來了，也去拍個片子檢查一下······”
大嗓門笑了笑，“我說了幾位同學，現在關心的不是你們的朋友，她撞到了兩位老人啊，你們看怎麽辦吧。”
陸銘上來，很有禮貌道，“叔叔您好，我們是暮苼的朋友，現在的情況我們還不太了解，您能詳細告訴我們一下嗎？”
“什麽詳不詳細，就是她，她撞到人了，夠詳細了吧。”
“那請問是在哪裏撞到的？道路上有沒有視頻監控？單單是一方的過失還是雙方都有責任，我覺得我們把這個說清楚，關于後續的賠償問題才好解決。”陸銘一臉冷靜道。
大嗓門愣了一下，繼而坐下來，“好啊，好好說清楚，省得說我欺負你們小孩子。”
正在談判的過程中，我瞥見一個熟悉的身影奔了過來，趕緊從座位上站起來，“爸爸你怎麽來了？”
他手裏還拎着公文包，走到我面前摸摸我的頭，略帶歉意道，“不好意思各位，我來晚了，我是陳暮苼的父親，有什麽問題，都可以向我提。我女兒的責任，我會一分不少的擔負起來。”
“呦，這大忙人爸爸出差回來了？好啊，這學生該了解的都了解了，剩下的和你談的才是要緊的。”
“是是是，我這女兒騎車不小心，兩位老人家身體還好吧，可都仔細檢查過了嗎？”
“那個沒問題，咱們來說說賠償和保證書的問題。”
我低着頭，父親拉了拉我的袖子，“暮苼啊，大家坐了這麽半天了，去買點飲料回來。”
“哦，好。”
我走到醫院外面，看到陸銘剛好進來，手裏拎着一袋礦泉水，“給你。”
我沒有接，問他，“是你打電話給我爸爸的？”
“是。”
“為什麽？”
“你覺得你可以解決嗎？”
“他們要是想要錢，我可以······”
“他們不僅想要錢，還要你的承諾。就算暫時可以用錢解決，以後出了問題，你依舊可以負責嗎？”
我不确定，我的心裏到現在還是亂糟糟。
“你是不是怕你爸爸失望？暮苼，你還未成年，你的父母對你是有責任的。這種事，還是大人解決比較方便，這真的不止是錢的問題。”
我嘆了口氣，“可我真的不想讓爸爸知道，他已經夠累了，我不想再給他闖禍。”
“不闖禍的孩子才不正常呢。”
這話若是別人說，可能說服力還大一點，可是陸銘，他什麽時候闖過禍，他可比大人還乖。
“那你呢？你是不正常嗎？”
“我？”他微笑，“我是不能闖禍的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