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十九顆檸檬
第19章 十九顆檸檬
甜一點?
猝不及防地從他口中聽到這個字眼,蘇淺愣住了。
擡眼瞄了他一眼,見他很專注地調制顏料,面上依舊是那份冷清與漫不經心,蘇淺猶豫了好一會兒,彎了彎唇角,端出慣常的職業假笑。
陸焰頭也沒擡,慢條斯理開口:“太僵。”
蘇淺呼吸一滞,唇角的弧度加深。
“太假。”他濃眉微蹙,直視着她。
蘇淺心裏憤憤不平,面上倒是不改初色。
一連換了好幾種笑容,蘇淺覺得自己整張臉都快要笑僵了,終于,她忍無可忍,皮笑肉不笑地問:“背景板也值得你如此費心嗎?”
“不值得。”他懶散地回答。
蘇淺被氣笑了,禁不住甩了句:“既然不值得,你要求那麽多做什麽?”
“我高興。”
蘇淺:“……”
他淡淡掃了她一眼,黑眸彎了彎,“你有意見?”
輸什麽都不能輸了陣勢,蘇淺今天被迫穿這麽妖豔的旗袍已經很不滿了,這會兒受不了他的語氣,她也不知道自己哪根筋不對,惡狠狠地瞪了過去。
向來明媚的眼眸瞪人時,非但沒有震懾力,反而透着幾分妩媚與嬌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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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焰微微一怔,黑眸微斂,須臾,他忍不住輕笑了一聲。
蘇淺被他的笑容驚到了。
在她的印象裏,這人從來都是冷笑或者要笑不笑,因為太過冷漠,反而掩蓋了過于精致的皮相。
然而這個笑容太過澄澈,像是融入了幾抹柔情,蘇淺的心跳沒由來地漏跳了一拍,耳根微微發燙。
她沒心思再跟他眼神對峙下去,不自在地別過臉。
低垂着眼睛,盡量使自己的注意力從他身上移開,蘇淺聽到他冷冷清清的問她:“你想讓我畫你?”
語氣茫然裏透着慣有的傲慢。
蘇淺一頭黑線,她氣得牙癢癢,沒好氣地反駁:“不想。”
她永遠沒辦法跟他清奇的腦回路對接,每次跟他交流,最後總是自己被氣得半死。
思及此,蘇淺緊緊閉上嘴巴,不想再跟他搭話,努力當一個合格的背景板。
大病初愈,最近又被折騰得不行,興許是畫室過分安靜,光線又暗,蘇淺的眼皮漸漸開始發沉。
起初,她還能勉強維持清醒,到了最後,只覺得眼前的少年幻化成了好幾個陰影,搖搖曳曳,看不真切,直至眼前陷入無邊的黑暗。
……
陸焰放下了畫筆,畫紙上,貓咪的形象躍然期間,而抱着貓咪的女孩子輪廓也逐漸清晰。
剛才畫的專注,沒留意,擡頭看了一眼,陸焰愣了下。
沙發上的女孩子不知什麽時候,身子斜了下去,懷裏的貓咪很是乖巧,找了個舒适的位置,打着呼嚕。
因為睡姿,旗袍的裙擺擁了上去,細致的皮膚白得耀眼,一頭黑發遮住了泰半個小臉,只能瞧見她胸口随着呼吸微微起伏。
陸焰瞬也不瞬地注視着她,像是陷入了沉思。
直到西西在她懷裏動了動,換了個姿勢,陸焰這才回神。
他低頭看了一眼畫紙,視線在畫紙上的女孩子上停留了幾秒,随手扯了下來,揉做一團,轉身丢進了一旁的垃圾桶。
他向來厭倦被人打破固有的節奏,不管是生活還是情緒,然而面對她的時候,好像有些不同。
陸焰無法分辨這種不同究竟基于什麽。
過于安靜的室內,女孩子的呼吸輕且淺。
陸焰失了興致,将畫筆擱下,走向蘇淺。
居高臨下地注視了她片刻,她卻渾然不覺,睡得很熟,并且毫無防備。
側了側身子,長發随着她的動作垂墜而下,落在潔白的羊絨地毯上。
陸焰彎腰勾起她的長發,捏在指間,或許是不燙不染的緣故,她的發質一向很好,柔順涼滑,手感極佳。
陷入夢中的女孩子忽而咕哝了聲什麽。
陸焰旋即松開她的長發。
俯身過去,将她連人帶貓一并抱了起來。
睡得可真沉。
甚至在挨着他時,自發自地往他懷裏靠了靠,像是汲取溫暖。
将她放上床時,她懷裏還抱着西西。
陸焰沒抱回西西,任由她蹭了蹭西西的小腦袋。
拉過被子蓋好,他正欲起身,卻被她攥住了衣角。
陸焰靜靜地盯着她。
應該是無意識地動作。
她攥得很緊,像是一定要牢牢抓緊什麽。
紅潤的唇瓣輕啓,呢喃着什麽。
秀氣的眉毛也微微蹙了蹙。
陸焰微怔,附耳過去。
離得近了,聽她低低地呢喃了句:“媽媽。”
帶着些許哭腔,應該是做了什麽夢。
“留在我身邊,不要走……”
眼角有晶瑩墜落,末了,她低低央求:“好不好?”
陸焰錯愕地凝視着她。
爾後,他順勢躺了下來,手臂橫過她的肩頭,連人帶貓按在懷裏。
女孩子的眼淚打濕了他的T恤,陸焰低頭注視了她許久,遲疑地伸出手指,輕輕擦去了她眼睛的濕潤。
……
周日下午,蘇淺去了趟醫院。
程老太的病房在12樓,蘇淺去之前,特意買了她最喜歡的豆沙糕。
老太太的狀态不錯,就是跟以前一樣,識人不清。
阿爾茲海默綜合征,也就是俗稱的老年癡呆,輕度的不會危及生命,卻離不開人,最主要是患者與家屬深受精神折磨。
“老太太精神不錯,今早吃了兩碗粥。”
護工劉阿姨接過蘇淺帶來的東西,笑着說。
“謝謝您。”
“太客氣了,應該的。”
拿了超出行業平均水準的薪資,工作起來自然更努力。
“那你陪老太太一會兒,我去給老太太洗衣服。”
“麻煩您了。”
蘇淺取了一塊豆沙糕,程老太呆呆坐在窗邊,蘇淺過去喚了她一聲,“阿婆。”
程老太回頭。
渙散的眼神漸漸聚焦。
程老太握住她的手,老淚縱橫,“眉眉,你回來了。”
蘇淺微微一僵,沉默不語。
果然是把她認作了媽媽,天下的母親大抵如此吧,即便是記不得所有人,唯獨自己的女兒牢刻在心,哪怕這個女兒曾經做的事情多麽犯渾。
“眉眉,有、有豆沙糕。”老太太顫顫巍巍地遞過去豆沙糕,眉開眼笑。
蘇淺蹲在她身邊,接過來,半晌,低頭咬了一口,沖她笑了笑,柔聲說:“嗯,好吃。”
老太太笑得更歡暢了。
電視機上播放着一則新聞,女人光鮮亮麗地出現在鏡頭前,吐字清晰,鎮定自若。
“這個主播漂亮又有氣質,我們全家老小都是她的粉絲,聽說她老公是鳳凰影視的老板,兩人只有一個女兒,好像正在上高中吧。”
劉阿姨端着洗好的衣服,随口說了一句,“而且,結婚二十多年來,恩愛如初,真是教人羨慕。”
蘇淺靜靜地望着電視裏的女人,手裏的豆沙糕捏碎也渾然不覺。
“眉、眉眉!眉眉乖!”
程老太目不轉睛地盯着電視機,咧嘴笑着,豆沙糕撒落在地,她伸出雙手拍了拍,“眉眉乖,眉眉不哭...”
蘇淺鼻頭一酸,差點掉下眼淚。
拿過遙控器,蘇淺關閉了電視。
六點半要給鐘籬補課,蘇淺沒在醫院逗留太久,去繳費時,醫護人員告訴她,費用已經繳清,并且還預存了不少。
蘇淺握着手機,指尖陷入掌心,掌心微疼,她朝醫護人員道謝後,出了醫院大廳。
那夜在他家裏醒來,蘇淺着實吓了一跳,她少有依賴別人,家裏出了事後,就越發跟旁人保持在安全的距離。
不去放真心,不去期待,也許就不會受傷。
抱着這個準則,一直戴着面具活着。
但是對陸焰……
究竟什麽時候産生了這份毫無防備的依賴?
蘇淺不敢深思,甚至不敢去回憶那夜他的眼神。
雙手拍拍臉頰,抛卻不該産生的思緒,蘇淺進了地鐵站。
在地鐵上,蘇淺接到了李成功的電話。
蘇淺曾是西分的驕傲,更是李成仁的得意門生,李成功雖然跟弟弟不對盤,因為帶過蘇淺一學期,對這個聰明又上進的學生頗為喜愛。
再有幾十天就要高考,學生卻進入疲軟期,李成功琢磨着給學生激勵一下。
跟蘇淺寒暄客套了幾句,李成功切入主題:“蘇淺啊,你下周三有時間嗎?李老師想請你幫個忙。”
作者有話要說: 啊,又是晚更新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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