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五顆檸檬
第5章 五顆檸檬
車裏死一樣寂靜,開着車窗,冷風灌入,蘇淺禁不住打了個寒噤。
陸焰靠在後座上,從上車後就一言不發。
他不開口,車裏的人都很安靜。
若不是瞧見司機時不時地動動方向盤,蘇淺幾乎以為駕駛席和副駕駛上的兩人是機器人。
這麽想來,陸焰家裏的其他傭人何嘗不是如此。
安安靜靜,毫無存在感。
執行命令時除外。
蘇淺心煩意亂,這會兒又冷又餓,手腕上因為他的施力,青了一圈。
她偏過頭,望向窗外。
高架上燈火闌珊,深深淺淺地映襯着車窗。
蘇淺閉上眼睛,片刻後,聽到窸窸窣窣的動靜,坐在副駕駛上的賀韋安遞過來什麽。
緊接着聽到了拆包裝的聲音。
“過來。”
陸焰淡淡開口。
蘇淺睜開眼,望向他。
Advertisement
陸焰手裏是一盒拆開的蛋糕,厚厚的慕斯上裹着一層巧克力。
蘇淺記得他血糖偏低,卻不怎麽愛吃糖,反而對巧克力和咖啡情有獨鐘。
聽到他的聲音,蘇淺靜默了一秒,往他身邊靠了靠。
陸焰曲起手指,在膝頭叩了下,慢條斯理地命令:“坐過來。”
?
這是什麽意思?
蘇淺有些蒙圈地瞪着他。
他好似不耐煩,濃黑的眉微蹙,直視着她的眼睛,嗓音冷冷清清:“我不想說第二遍。”
原以為是會錯了意思,但眼下的情勢,顯然沒有。
蘇淺臉上開始發燙。
雖說偶爾會被他不分場合按着親,可是沒有熟人的情況下,她還能裝作不在意。
然而現下……
狹小的空間裏,前排還有司機和賀韋安。
蘇淺實在沒辦法說服自己。
她沒動,陸焰顯然失去了耐心。
抓住她的手腕,将她扯過來,抱在懷裏。
蘇淺頭撞了車頂,白色棒球帽落在後座上,她伸手抵在他胸口處,試圖拉開兩人間親密無間的距離,避免身體接觸。
陸焰并不在意。
手指勾起她的一縷長發,別在耳後。
溫熱的指腹不可避免地觸碰到她小巧的耳垂。
蘇淺渾身僵硬,偏頭躲開。
被他掐着下巴,強行扳過來。
也許會被強吻吧。
做好了這種準備,她索性自暴自棄地閉上了雙眼。
等了一會兒,并沒有臆想中的動靜。
蘇淺悄悄掀了掀眼皮。
陸焰慵懶地靠着車窗,透明的叉子在他指間把玩,俊美的臉上是萬年不變的冷清,烏黑的眼瞳裏倒是融了抹淺笑。
蘇淺俏臉瞬間爆紅,慶幸燈光昏暗,遮擋了自己的窘迫。
他用叉子盛了一小口蛋糕,遞到她唇邊,“張嘴。”
蘇淺一頭黑線:“……”
這個動作無比熟悉。
曾經在他家裏,見識過無數次他喂貓的樣子,與現在的如出一轍。
這是把她當貓了嗎?
蘇淺無力吐槽。
“要我喂你嗎?”
蘇淺沒反應過來,下意識問:“嗯?什麽?”
陸焰低頭将蛋糕咬住,湊過去,蘇淺吓得半死,幾乎出于本能地咬過透明叉子上,剩餘的小半口蛋糕。
苦澀的巧克力混合着香甜的慕斯,刺激着味蕾。
她讨厭巧克力。
心裏恨恨的,面上還要裝作很受用的模樣。
小口小口地吞咽着蛋糕,心裏将他罵了無數遍。
陸焰漫不經心把玩着她的長發,瞧她在自己懷裏乖巧的模樣,方才的郁結稍稍纾解。
他很喜歡看她吃東西,明明是再普通不過的食物,到了她嘴巴裏,仿佛變得異常美味兒。
很是讓人羨慕。
反觀自己,再誘人的食物,到了他這裏,如同嚼蠟。
一瞬不瞬凝視着她,一會兒工夫,巧克力慕斯蛋糕被消滅了三分之一。
眼前的女孩子低垂着眼眸,昏暗燈光下,眼角的小淚痣精致又可愛,陸焰擡手,碰了碰她的小淚痣。
蘇淺呼吸一滞,差點被蛋糕嗆到。
陸焰烏瞳微彎,嗓音低啞地問她:“蛋糕甜麽?”
蘇淺頭皮發麻,半晌,才默默回道:“……甜的。”
“嗯。”他冷淡地應了聲,“給我嘗一口。”
蘇淺:“……”
望向他時,就見烏黑的眼瞳裏閃爍着點點繁星。
蘇淺挖了一小塊蛋糕,遞至他唇邊。
巧克力觸到他薄涼的唇瓣時,被他捉住了小手,蛋糕被折回,送到她唇邊。
他不說話,只是若有所思地注視着她。
蘇淺一臉懵逼地眨眨眼,瞪着他。
“吃。”
??
猶豫了幾秒,蘇淺低頭咬過蛋糕。
緊接着,蘇淺感覺到他薄涼的唇貼了過來。
蘇淺:“!!”
蛋糕消失在唇齒間時,蘇淺整個人都淩亂了。
她被按在後座上。
手中的蛋糕掉在後座,被他拿過,看也不看,直接丢在車窗外。
蘇淺能察覺到,前排的司機也受到了沖擊,車子短暫停頓了下,司機默默關閉了四個車窗。
陸焰聽到動靜,輕蹙眉頭,随手拉下隔簾,阻絕了外人的視線。
這個吻,充滿了欲念,又狠又深。
像是在生氣。
蘇淺被吻得七葷八素,胸腔裏的空氣幾乎要被排空,望着他的眼睛時,發現他烏黑的眼瞳裏跟往常一樣,冷冷清清,并沒什麽情意。
蘇淺想起了他第一次親她時,她緊張得紅了眼圈,死死不肯張嘴。
末了,她低聲問他:“陸焰,你為什麽要這麽對我?”
“嗯?”
“為什麽要……親我?”
在她看來,這種事情需是兩情相悅的親密接觸。
他輕蹙眉頭,像是思索,過了半晌,才緩緩吐出幾個字:“不知道。”
“不知道?”
他好像煩了,沒什麽耐心地回道:“想親就親了,哪有那麽多為什麽?”
當時聽他這麽說,她三觀震碎,只想一巴掌拍死他。
她後來給他下了定義,是個變态沒錯了。
……
蘇淺在心裏發狠罵着他,身體卻格外誠實。
手腕處能感覺到他的溫度,順着手腕摩挲至掌心,進而與她十指相扣,抵在車座上。
蘇淺腦子裏渾渾噩噩,也不知道過了多久,他總算放開了她。
蘇淺仰躺在後座上,大口喘息着。
身上的開衫早已不見蹤影,領口處的紐扣也開了兩顆,而他卻跟初始一樣,制服一絲不茍,毫無褶皺。
蘇淺側過身子,将臉頰埋在車座上,不想看見他。
陸焰并不在意她的抗拒。
他取過一瓶礦泉水,擰開,仰頭灌了幾口,俯身掌住她的後腦勺,低頭吻她。
礦泉水很涼,蘇淺被迫吞咽着,雙手抵在他胸口處,心裏一慌,不小心扯下了跟制服配套的領帶。
唇齒間全是他的氣息,蘇淺極力克制着回吻的沖動,默默念叨着今早背誦的法律條文,以此來分散注意力。
驀地,唇上一疼。
蘇淺低呼一聲,嘗到了血腥味兒。
她愕然瞪着他。
他黑眸彎了彎,在她唇上呢喃:“我有沒有告訴過你,我最讨厭別人觊觎我的東西,嗯?”
蘇淺:“……”
……
車子開往陸家別墅的路上,他就睡着了。
人睡着了,補課的事情只好作罷,左右算了課時的,自個兒也不吃虧。
蘇淺怔然地望着仰靠在車座上的少年,醒着時,他是冷漠桀骜的,可睡着的狀态,卻又帶着幾分蜜汁天真感,無邪得緊。
人都說,原生家庭對一個人的影響深刻。
蘇淺有時候也會好奇,究竟是怎樣的父母,才締造出陸焰這個矛盾綜合體。
說來奇怪,從她給他補課的第一天起,就從來沒見過他的父母,他也從不提及,所有的事情都由着賀韋安這個特助打理。
蘇淺注視了他一會兒,伸手摸了摸唇瓣。
唇上的細小咬痕結了痂,摸着還有些酥麻與疼痛感。
方才降下去的熱度,再次點燃。
蘇淺開了半拉窗戶,借由冷風,吹散心底的溫度。
十五分鐘後,車子停在了Z大南門口。
下車時,陸焰兀自睡着,還沒清醒。
賀韋安關上後座的門,沖她友好地微笑:“蘇小姐,我送送你。”
蘇淺疑惑地望着他。
賀韋安:“我有話對你說。”
蘇淺沒有拒絕。
後備箱被打開,賀韋安拎了一只精美的袋子,78°cake的logo,想來裏頭是甜點。
“這個給你。”
“嗯?”
茫然接過袋子,裏頭的确是糕點。
檸檬口味的蛋糕,還有兩盒小魚餅幹。
“少爺吩咐買給你的。”
蘇淺:“?”
賀韋安幫她拎着,同她進了校門。
南門本就偏僻,這個點,也沒什麽人。
道路兩旁是高大的法桐,枝繁葉茂,樹影在風中搖曳,斑駁。
蘇淺開門見山地問:“賀特助想說什麽?”
賀韋安從公文包裏掏出一只小盒子。
盒子打開,裏頭是一枚鑰匙。
“麗景花園的小公寓,距離中美聯合醫院十分鐘車程,方便照顧病人。”
他頓了頓,又從公文包裏取出一只小瓶子,蘇淺看了一眼,白色瓶子上全是英文,像是藥物。
“這個。”
賀韋安望着蘇淺,笑容是和藹的,金絲邊眼鏡下,卻洩露了幾分不忍。
他很認真地說:“這個藥,還請蘇小姐按時服用,避免不必要的麻煩。”
蘇淺一頭霧水地接過藥,瞧見标簽上的英文後,蘇淺不淡定了,紅潮從臉頰蔓延至耳際。
“女孩子要保護好自己。”
他慈祥的樣子,像是在對女兒的親切囑咐。
蘇淺忙不疊地澄清:“……我跟陸焰沒有……沒有……”
聲音越來越低,後面的話實在難以啓齒,蘇淺自問淡定,但是目前的狀态,她很想挖個地洞将自己掩埋起來。
賀韋安了然地點點頭,“蘇小姐不必緊張,這個只是以防萬一。”
蘇淺低垂下眼眸,許久,默默接過來。
賀韋安望着女孩子削薄的背影,點了根煙。這個世界上,不是所有人都有的選擇,賀韋安同情她,卻又不免為她感到惋惜。
一根煙沒抽完,手機響了。
是國外打來的,賀韋安熄滅煙蒂,“汪董。”
“陸焰呢?”
汪朝雲剛開完會議,随身秘書抱着筆記本跟着她,身後是一票的高管,衆星捧月,氣勢很足。
“少爺睡着了。”
汪朝雲跟秘書吩咐着什麽,分神地回應賀韋安,“看着他,別讓他惹事。有什麽情況,随時向我彙報。”
“汪董放心。”
汪朝雲很快挂斷了電話。
像是她的風格,焦點永遠聚集在孩子會不會惹麻煩,而并不在意孩子本身。
賀韋安到家時,賀星程剛下晚自習,女人煲了湯,正給兒子盛湯,賀韋安給汪朝雲做助理多年,常年混跡國外,若不是陸焰回國,他大概也會繼續奔波。
吃飯期間,賀韋安問起了陸焰在班裏的情況,賀星程簡單說了幾句,就不想再提及這個話題。
臨睡前,賀星程扭頭甩下一句:“爸爸給他母親當牛做馬這麽多年,事無巨細,兢兢業業,現在是要求我也像您一樣,伺候這位尊貴的太子爺嗎?”
賀韋安沒想到兒子會說出這樣的話,不禁一愣。
賀星程冷笑一聲,“有時候我甚至懷疑,到底誰才是您的親生兒子。”
賀星程拍上了房門。
作者有話要說: 男主是個變态,真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