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2思覺失調的行刑者-7
放下心髒除顫器,所有參與急救的護理人員皆低着頭,許久,醫師才淡淡地說「我們盡力了」。
帶着失落的心情收拾一切,好不容易回到護理站的施郁馨,在坐下休息之前,一個高個子女人輕敲她眼前的桌案。
「施小姐,我有問題想問妳,方便嗎?」是那張一看就不容易忘記的娃娃臉!
由于她這幾天很常來,又聽說是湯醫師的妹妹,院內人員對她都敬畏三分;盡管心情低落,施郁馨還是放下便當。
她們離開護理站一小段距離,「妳想問什麽?」
「墜落當天,是妳負責給魏老先生藥的嗎?」
「對,是我……怎麽了?」
「那在晚餐之前,有人多給了一次藥嗎?或是午餐飯後給多了些?」
「多給一次……什麽意思?」她一頭霧水!
「我的意思就是是否有人在老先生去複健前先給一次藥;而且給得藥量還特別多。」一手插着外套口袋的湯英理,眼神異常淩厲,「硝苯地平如果是以藥片的方式服用,藥效大概要花一個小時才會發揮,如果服藥時機在複健前,等到回來時正好能發揮藥效;降血壓藥物會帶來什麽樣的副作用,妳們應該比我更清楚才對?」
施郁馨這下完全聽懂了,這女人……在懷疑她嗎?
「我……聽不懂妳在說什麽!」她瞪着湯英理,語氣也轉為強烈。「我們給藥都是合乎時間的!而且還要核對給藥的病人、吃藥時間與劑量……我們不可能做出陷害病人的事情!」
「平常是妳負責給老先生藥的嗎?」
「我們都是輪流,誰有空誰認領,時間一到就邊量着血壓、做紀錄邊給,沒有特定哪個人給。」
「可是我聽魏老太太說,她都拜托另外一位資深的護理師幫忙記得老先生是否有按時吃藥……似乎不是妳負責的。」
資深的……對了!
Advertisement
『十一房C床的魏先生五點就去複健科了,等等回來記得提醒他用藥……』學姊特別叮咛過!所以她才會趕去尋找魏老先生……
「怎麽了?想起什麽了嗎?」
她下意識地回避,「不……沒什麽,沒有!」
「如果想起什麽最好還是說出來,對妳我而言都好。」
施郁馨僵硬着臉,雙手握拳回嘴道:「湯小姐!妳在懷疑老先生是被我們害死的嗎?」
她反而露出自在的笑容,「我沒這麽說,只是覺得整件事很奇怪,特別是在反覆推敲細節之後……」
「準時給藥、盯着病患吃藥是我們的職責!沒有人會刻意對病患下手,尤其對象還是個老先生!」她狠瞪着湯英理,「要說可疑,妳不也是嗎!哪有這麽湊巧人摔下去妳就剛好在那邊……」
護理站那頭傳來呼喚,想必是工作又來了。「我要回去工作了!」她草草點了頭,很快折回護理站。
「欸!小馨,她找妳講什麽啊?」同事指了指仍面露微笑的湯英理,「妳的臉好臭哦。」
「她是一個想當偵探想瘋了的女人,妳們不要理她!」施郁馨緊抿着嘴,開始着手整理換藥車。
*
與施郁馨交談後,湯英理再次到樓梯間查看。
望着三樓的位置,她仿佛再次看到老先生墜落前的最後身影。
不會是她。
至少就第一時間的反應與方才的接觸來看,下手的人不會是施郁馨。
不過,方才對話時的停頓很奇怪。
托着腮,食指輕點着嘴唇。「她究竟想起了什麽呢?」
難道是害怕自己陷入被懷疑的名單裏,所以選擇不說,還是想到了可能的嫌疑人選卻下意識的屏除?
正當陷入沉思之際,手機鈴聲忽然響了!
聲音來源是更上一層的五樓處,由于鈴聲是很常聽見的罐頭鈴聲,她無法判斷來者身分,但當她往上查看之後,鈴聲忽然中止了。
那個人急急忙忙往上一層樓逃走了,可能是擔心被她認出嗓音,所以沒接電話,當然她也沒看到人影。
這腳步聲……是認識的人嗎?還是……
湯英理推了一下眼鏡,踩上三樓時換她的電話響了。
「喂?學長!嗯……我還在……沒什麽!該調查的都調查了。」她輕撥頭發,在走出樓梯間之前視線微微上揚。「一起吃飯嗎?可以啊!我在哪裏等比較好……」
***
接近中午時分,周靖琳身着運動外套、運動短褲與慢跑鞋,展現出輕盈的休閑感。
可是她不在刑事組裏的停車場跑步。
雖然表面上是在運動,但态度卻過分小心翼翼,步伐也不夠自然,更別說本該用來聽音樂的運動耳機,如今傳出來的是壓抑而混雜的無線電交談聲。
「客廳燈還亮着!」她回報,「十分鐘前,騎樓下那個年輕人就在那邊玩手機;不知道是同夥還是路人。」
『可能是同夥。』另一端的陳火木嘆息,『不然什麽地方不站站那邊……阿偉,你那邊怎麽樣?』
『已經封鎖巷口了!』
『小曹呢?』
『防火巷擋住了,這邊也看得到裏面。』
『好!再等等,十分鐘後攻堅……小周妳繼續跑!』
「哦、哦!」
『靖琳妳姿勢看起來很奇怪,放松一點!』發表高見的是蔡譽偉!
「你少啰嗦啦!」又要僞裝又要監視的,顧此失彼嘛!
『是真的很怪!妳象是在原地跑……』
『安靜!』陳火木低吼,『客廳燈暗了!』
沒多久,一個矮小的中年男人鬼鬼祟祟的自民宅跑出來;靖琳背對着目标,「阿木學長?」她尋求指示。
『是他!小周妳假裝沒事的跑回來;阿偉你包過來,小曹繼續盯,等到我行動你就沖!』
等到靖琳跑到巷口,目标已經靠近陳火木設下的包圍網,耳機忽然出現對峙聲,所有人立刻加緊行動!
受到意外阻攔的是蔡譽偉!
果然是同夥!那年輕人手拿藍波刀無預警的招呼過來。不遠處一聲巨大悶響傳出,靖琳心口猛跳了一下!這聲音……
是槍聲!「財哥!」那年輕人大喊,「你們這些條子!去死!」
警棍成了裝飾品,蔡譽偉閃得狼狽,最後幹脆上前去與他近距離纏抱!
「阿偉!」她用力拉扯那人持刀的手,逼迫他放棄武器,「手铐!」
「馬的!」年輕人吃痛松手,還打算用頭來撞;靖琳忍痛挨了幾下,始終沒把他的右臂松開。
一陣慌亂後,蔡譽偉終于铐住他,「死小子我看你怎麽掙脫!」他掼了趴地的少年一拳,「謝啦……我欠妳一次!」
她撿起刀子,也跟他一樣直喘氣。「真的……只欠我一次嗎?」要不是她及時趕到,他可慘了!
他抓頭,「好啦!很多次……」
不久陳火木開口說『抓到了』,這讓她松了一口氣;同時間小曹也率了幾人沖進民宅,逮捕兩個流氓。
「拿這什麽刀;年紀輕輕就襲警!」這年輕人看起來就是未成年,八成是辍學生!「一起帶走……靖琳!」
她盯着其他人,直到蔡譽偉喊她才回頭,「怎麽了?」
他指着她,臉色慘白,「妳……妳不會痛嗎?」
經他提醒,她才發現右手的繃帶都是紅的。
「當然會呀!」她皺眉,惡狠狠地回嘴。
*
許添財,暴力讨債集團主嫌,多次違反槍砲刀械管制條例,也有販毒前科;她們跟監許久,終于一舉破獲。
她聽到的槍聲是出自許添財之手,不過即使在極近距離,子彈仍沒打中陳火木,算是萬幸;這次參與搜捕的組員,唯一受傷的,就只有她了。
「真是的!好不容易挫傷才快要好了,現在又多這一道……嘶!痛……」
「妳該慶幸的是只有削到皮肉,連靜脈都沒傷到哩……忍一下!」陶謙雅拿縫線的姿态不甚利落,但表情倒是十足認真。「抱歉啦,雖然是醫生,但我從實習之後就幾乎沒幫人縫過傷口……正确來說是幫活人!」
「陶法醫!你這樣講只會讓人更不安吧?」
「抱歉!」縫完最後一針,他松了一口氣,「好了,這算是緊急處置,記得找個機會去醫院看看……是說妳最近每天都跑醫院!」
他果然也知道!「小妹妹就快可以出院了!昨天湯醫師有說。」
「湯醫師……就是老師的哥哥吧!話說回來……」他眨眼,一臉八卦。「妳跟老師,怎麽回事啊?」
靖琳微楞,眼神專注鎖在他貼紮的手指上,「啊……沒有什麽啊!算是……發生了一點,小口角吧?」
「哦!什麽樣的口角?」
「就……真的沒怎樣啦!」
兩個人都避而不談,應該不是什麽小事。陶謙雅「哦」了一聲,「對了!妳昨天有看到老師嗎?」
她心口一顫,「如果是辦公室……」
「我當然是說醫院啊!」仔細貼上透氣膠帶,他輕喊一聲「OK」,「我跟她調查過一個晚上,老師對于不起眼的小細節都鑽研到很可怕的地步;她說她受訓時看過很多案例,所以我們不覺得有疑問的,她都會自然聯想到『那裏』去。」
「這樣啊?」
「妳可能會覺得她多想了,但她解釋這是近乎動物的直覺!就是在判斷事件是否為他殺的可能性。」
「如果真要說是動物……那她想必是像蛇吧!」她掀唇。
「為什麽妳會想到蛇?」他露出很感興趣的笑容。
「因為……」她咬舌,差點把「冷血」兩個字脫口而出。「直、直覺!」
「我倒覺得她是鷹!」收拾着器具,他說:「觀察入微、角度銳利,出擊快狠準!或許偶爾會傷到人,但仍然保有體察旁人心情的溫暖。」
撇開前面相同的見解,只有最後一句,呈現出她們看待湯英理在面對人的時候截然不同的态度。
溫暖……嗎?
「一般人在看到這麽多殘酷的案例時,大概很難不下意識地讓自己保持冷酷吧?老師表面上也是這樣,但她說不只深入兇手的心理很重要,了解被害人的心情也一樣重要……啊!犯罪剖繪果然不簡單。」他搔頭,瞄了手表,「我要出去吃飯,小周要不要一起……」
「她有嗎?」
陶謙雅忽然煞住,「咦?」
「她真的了解被害人的心情嗎?」
====================我是分隔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