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1偏執的妄想-5
「不,肯定是兇手保存起來了。」
英理合起資料夾,「兇手對女童的偏好跟執着遠超乎常人;每次棄屍前都特地幫女孩換上新衣服,足見他對于女孩外表非常重視,到了近乎病态的程度。那手環一定被他收起來了,不可能放任着掉在現場的。」
「收起來能幹嘛?自己戴嗎?」
她直視着陶謙雅,「做紀念或送人!兇手肯定存有極大量的被害女童照片,或許還會錄下強暴的過程,就是為了一次又一次的重新回味……」她指向地圖,「第一個犯案地點對兇嫌而言通常有極特別的意義……很可能就是他最熟悉、最感到安全的地方。」
英理圈起棄屍地點,畫出一條線,「他一定有車,否則沒辦法順利綁架或搬運屍體;根據統計,性侵幼童的初犯大多好發在二十多歲……我推測兇手年紀大約在三十歲左右,在犯下殺人案之前有過幾樁性侵或騷擾、跟蹤幼童等前科。
「他的外表端正,否則無法輕易誘拐女童,這也顯示他與孩童相處的相當熟練;可能有固定女伴或結婚,基于對幼童的癖好,他的伴侶屬于容易控制的個性,且生理特點足以滿足兇嫌對于幼童的幻想。」
她敲了敲白板,「手環很可能就是送了這樣一個成年女人。」
方子駿與陶謙雅互望,彼此皆有種撥雲見日的感覺。「果然……專家就是專家!」
英理搖搖頭,「這只是最基本的程度而已;況且,我還沒找到足夠被稱之為『簽名特征』(signature)的東西……恥骨的燙疤……」
「只有第一起有!湯博士,妳覺得……兇手是個瘾君子嗎?」
「不,兇手如果刻意要這麽做,那就會在每個被害者身上找到;屍體發現時,燙疤上貼着透氣膠帶吧?」陶謙雅颔首,英理托腮,「這是個附加的修複補償心理……說明燙疤造成并非兇手原本的預期。」
「妳的意思是……他有共犯?」
她搖頭失笑,「也不是!犯下性侵與殺害幼童的兇手即使在成堆罪犯裏頭都是最受排斥的,我不認為他有這個膽子與任何人共享秘密!」
方子駿愕然,「既然如此,這燙疤……」
「大概是某個人在不知情的情況下造成的……」
「某個人在不知情的情況?」方子駿喃喃重複着,「那會是誰?又是怎麽接觸到被害人卻沒有報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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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就是我們要查清楚的。」英理摘下并擦拭眼鏡,走向窗邊,「天氣不錯耶!出太陽了。」她忽然笑了,「曬太陽有助于調整時差……比服用褪黑激素要來得有用。」
忽然冒出這一段話,讓兩個男人完全摸不着頭緒。
「方組長,出去看看吧!河濱公園。」
「組長!」辦公室忽然被打開,是周靖琳!「借一下公務車!我要去第二個棄屍現場……」她聲調漸弱。「唔!我打擾到你們了嗎?」
「不,妳來得正好!」方子駿取下其中一把鑰匙,抛給闖入談話的她。「湯博士要去第一個棄屍地點探勘,妳開車陪她去,順便去找妳想找的。」
周靖琳頓時傻眼,「我……跟她?」
「湯博士,讓靖琳帶妳去現場,可以吧?」
「嗯!」英理一臉平靜的戴回眼鏡,「我無所謂!」
***
暗房裏,把視線所及全都染成了詭異的紅與黑。
數位攝影雖方便,但膠卷還是有其獨特的魅力,是再怎麽樣高畫素的數位相機都無法呈現的。
黑白膠卷的明暗與顆粒感,彩色照片的質感……
他的作品。
他仿佛聞到了青草與微風的味道。
新聞報導的焦點,應該要轉移回來了吧?
他夾起一張照片,轉向保險櫃處時視線驟冷。
這一次,他打算來點不一樣的。
需要新的顏色。
抓起擱在櫃子上頭的刀,他用力打開保險櫃,「小妹妹,妳好啊!」他拍拍她的臉,沒反應,很好!
他把玩着刀子,「今天天氣不錯!換一件衣服,叔叔再帶妳出去玩!」大手一伸,他近乎殘暴的,把那幼小身軀給拉出來。
*
周靖琳不是沒開公務車載過人,但這肯定是氣氛最尴尬的一次。
不像大頭或阿木學長,湯英理完全不與她交談。
她到底是以什麽心情說出那句「無所謂」的啊?周靖琳心想。
在被帶回偵訊那天晚上,她說過……『我不會再跟妳說話了!』
還真是把諾言貫徹到底啊?
她先把車開到士林夜市附近,「我要重新巡視棄屍地點,可能需要一段時間,妳要來嗎?」
英理的回答僅是搖搖頭。
「那麻煩妳在這邊等待一下。」
大約過了一個鐘頭,周靖琳一無所獲的回到公務車,湯英理仍是文風不動,手上那份驗屍報告跟資料幾乎快要被她翻爛了。
悄悄掩飾着心中氣餒,她問:「快中午了,妳要吃東西嗎?」
「有什麽發現嗎?」
高高在上的口氣!「沒有!如果妳是想借此嘲笑我的話。」
「怎麽會!」英理失笑,「串珠手環,是妳先注意到的?」
「嗯。」
「那不會掉在現場的!如果妳是回去找它的話。」她翹起腳,斬釘截鐵的說。
周靖琳瞠目,「妳知道我想幹什麽!」
「嗯,而且我還知道像妳這種性格的人,不親自去試一次看看,一定不會輕易放棄,或是被說服。」眼鏡後方的眼色清楚透着了然,「尤其面對一個毫無信任感的人說出的話,更是不當一回事。」
所以,她放任自己去做無謂的現場探勘!周靖琳啞然,滿腹怒氣無處發,只因英理說的是事實!
「吃飯什麽的等一下再說,下午可能會有午後雷陣雨……趕快去河濱公園吧!」
周靖琳繃着臉,安靜地載她抵達第一個棄屍地點。
才剛停車,周靖琳就接到了陳姓女童的家長來電。「……嗯,沒找到……似乎不是掉在現場的;我們的……同仁,推測可能是被兇手特地收起來了。」
英理自顧自下車;她不禁皺眉,這姓湯的,知道棄屍地點在哪嗎?「啊!有,我在聽……還不知道會對案情起什麽樣的作用。」她跟了上去。
「不過會是很重要的線索!嗯……雯棋的死不會白費的。」聽見對方的哽咽聲,周靖琳鼻頭微酸,「陳爸爸你放心!我們會盡全力破案的……不會!你多保重!」
為了通話,才一眨眼間她就落後英理十幾公尺遠!「湯……小姐!」她無論如何都不想稱呼英理一聲「博士」。但又找不到适當的稱呼,只得暫時以「小姐」稱之。
「天氣真好啊!」英理敞開雙臂,露出放松般的微笑。
她們身高相仿,但英理的鞋跟硬是高出周靖琳一截——又穿高跟鞋!「妳不要跟我說出來的目的是為了要吹風曬太陽!」
英理反而以驚訝的口吻回頭道:「咦!不行嗎?」
這……她一定是故意的!「湯.小.姐!」周靖琳氣結,「我在組裏資歷雖然淺,但也是很忙的,沒空陪伴妳大小姐觀光旅游!」
「我知道!忙着歸檔、建檔,在現有的驗屍報告上打轉,偶爾看看監視器畫面……」腳跟一旋,英理歉然的揚起食指,「抱歉!漏說一項,還花費大量心思安撫被害者家屬!真的很『忙』呢!」
周靖琳緊握雙拳,怒目以對!「妳……」
「妳知道這樣子是抓不到犯人的嗎?」一句話,輕易堵住她即将爆發的怒火。
「線索就藏在現場裏;只要以兇手的觀點思考,找尋遺留下來的蛛絲馬跡,妳們早就要比現在挖掘到更多真相了。」
深呼吸,她勉強壓抑着怒氣反問:「妳的意思是,假定自己是兇手?」
「不是假定,而是徹底将自己化為兇手!」英理擡眼,再審閱資料确認,「那裏就是棄屍現場,沒錯吧?」
「對……」她愕然,光看照片就知道确切地點嗎?
「好,現在我要妳跟我一起還原整個事發現場的樣子。」她們靠近棄屍地點,「那天妳在場吧?」
「我在!」
「嗯!」她唇角上揚,「今天天氣也與棄屍當天相仿;妳們幾點接獲報案?」
「早上六點,報案人是一個晨跑的上班族。」
「女孩仰躺着,被丢在草長及膝的空地,身上多處外傷,下體處留有兇手的體液,但換上了全新的洋裝;直接死因是勒頸窒息,并未尋獲疑似兇器。沒有目擊者。」英理翻了下一頁,「氣溫二十八度,屍體背面尚無明顯屍斑……這意味被害人至少在發現前三小時內才遭到殺害,而且曾遭到搬動。」
最後一句不是廢話嗎?周靖琳耐着性子。她就想看看這女人到底有何能耐!
英理指示她站在自己面前,「周警官,如果妳想用繩索勒死一個人,妳會怎麽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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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間那一段犯罪剖繪,如果不是買到确切的資料的話大概也沒辦法寫出來吧?
畢竟是第一次寫這種情節的故事,在發表之前,我給了一些朋友看這次的作品;千晴問我為什麽想寫這樣的作品,我則是說對腦科學的部分産生很大的興趣,那個時候開始思考相關細節,但看過資料之後才發現到,目前認知神經科學是可以跟心理學産生确實的連結,(在認知神經科學确實觀察到腦部活動之前,心理學其實沒有什麽确切證據來判定大腦的什麽原因造成某種精神狀态或疾病的)但是要用腦科學的資料來辦案則很不足夠,與其用認知神經科學,倒不如采用行之有年的警偵檢驗方法跟犯罪剖繪,所以是很接近寫作的前夕,英理才得到犯罪剖繪這項武器的。
雖然看到後來,大家可能會覺得使用心理學的層面更多XD但我也會針對腦科學的部分做相關的劇情設計就是了,不會讓英理的專長白費的。
這段對手戲算是兩位主角之間很正式直接的第一次交鋒,我也寫得很愉快ww