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林淼的底細立刻被查了個透徹。
他的身世簡單,也沒有什麽特別的經歷,僅經過了三天的探查,連林淼出生時身上包着什麽樣顏色的布都都被細數到了謝琰的面前。
“林淼,年十八,上有兩個兄長,下有一個小妹,一家人原本生活在晉地邱金鎮上,兩月前王爺途徑邱金鎮時将人帶回王府。
而林淼在邱金鎮上的家人已經全都離開,據鄰裏說是因為林家知道林淼性格驕縱,怕他入了王府以後為家裏惹來禍患,因此沒幾日就搬離了原址,據說是往南邊去投奔親戚了,經查的确如此,林家并無異樣。
林淼初入王府時的确不知輕重,因而被趙姨娘設計落水傷了一陣。此後林淼的性格的确大變,這段日子他住在偏院并不與王府其他地方走動,反而常常出府。”
謝琰聽着來人說到這裏,擡頭看了一眼,探子明白他的意思,便立刻繼續往下敘述,“林淼出府大多時候都往南城門去,多與一些攤販談天說地,偶爾也和碼頭工人一塊兒蹲在牆根吃飯。”
碼頭上來來往往的人多,碼頭工人也基本沒有很固定的陣容,人多嘴雜,十分适合交換情報。
只是如果林淼的确有古怪,他又為何刻意提醒?從林淼的成長與環境看,除了樣貌出衆以外,他本身沒有半點特別的地方,更沒有與朝廷接觸的渠道。
謝琰一時無法确定林淼的身份到底定位在哪兒,便也不打算輕舉妄動,不過還是将林淼給記在了心頭。
林淼可半點不曉得,自己現在命懸一線,就看謝琰心中暫時穩定的天枰怎麽晃動,一步不慎他就完蛋。
錢被人偷走已經有幾天了,林淼漸漸從挫敗和喪氣中擺脫出來。
事情已經發生了,他就算抱着被子哭也沒用。
現實殘酷,而我必将披荊斬棘勇往直前!林淼吃着早飯,腦中給自己加油打氣灌雞湯,把炸過的花生米咬得脆響。
吃完了早飯,他起身活動了一會兒,然後等着璧如端着飯碗去廚房的時候,閃身回到自己房裏,然後将藏在床下的玉佩給拿了出來,小心翼翼貼身挂在了脖子上。
做完這個,林淼又拿了十幾文錢放進自己的荷包裏頭,而後走到門口對璧如揚聲道:“璧如,我出去一趟,今天中午不回來吃飯了。”
璧如哎了一聲,從廚房裏頭探出腦袋來說:“公子,晚上想吃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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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淼扣扣索索地說:“吃個涼拌豆腐,再來個腐乳配粥吧,清淡點就成。”
不僅僅是清淡,關鍵還便宜啊,自從沒了三十兩以後,林慫慫是能省則省。
這些天裏林淼已經想得清楚明白,這人歷經困苦的時候必須得能夠豁得出去,看見機會就得抓住。所以他思來想去覺得自己還是不能夠随便将到手的商機放過了,他打算将自己的家傳玉佩給先當了,以此來換取啓動資金。
照常還是從後門走,林淼低頭盯着自己鞋尖的一點泥,沒有多注意後門處的守衛全都換成了新面孔,更沒有想到他們的目光凝在自己身上跟黏住了一樣的。
林淼渾然不覺地往前走了兩步,還是忍不住停了下來,将自己的腳尖擡起來用手拍了拍,他這突如其來的動作讓後頭一個關注了他好一會兒神經緊繃的侍衛差點拔出刀來。
林淼又往前走了兩步,後面忽然傳出馬車聲來,林淼回頭看了一眼,同時自覺地往旁邊讓了讓。
原本以為馬車就要這麽從自己面前過去的,誰想馬車竟還停了下來。
車夫是林淼沒見過的,不過他似乎對林淼挺熟,張口笑道:“林公子不知道是去哪兒?興許咱們順路,我能送你一程。”
林淼一時想不起自己在那兒見過這個車夫,但是偌大王府裏的下人來來往往每天的确是數不勝數,有見過林淼而林淼自己卻記不住的情況也不是沒有可能。
“去南城門那頭。”林淼道。
車夫聞言立刻将馬車門給推了開來,“實在是巧,我就要去南城門外頭,林公子上來,我順道帶你過去。”
從這兒走路去南城門那邊的确好一段路,林淼看着天上熱辣的太陽,覺得這也不算什麽大事兒,便點頭道謝,而後扶着車門上了車。
馬車一路穩穩向前,唯一與往日不同的就是車夫十分健談。
“林公子去南城門那邊做什麽?北門的鬧市才叫熱鬧呢,新來了一班雜耍藝人,呵,竟能将劍給吞進肚子裏。”
對方雖然熱情,到底是個陌生人,林淼也不打算和車夫說太多,便含糊道:“去那邊吃飯去,有個飯館味道很好。”
不過車夫說的北門那邊的雜耍林淼也記在了心上,順口問道:“雜耍班子晚上還擺不擺?”
若是還有,那林淼就想帶着璧如出去看看,小丫頭天天在家裏呆着也憋得慌。
兩人一路說到了近南門的地方,林淼便喊了車夫停車,他跳下車同車夫又道了一次謝,車夫爽朗笑着将車趕出了城門,而後一路繞着城牆轉到了西門處又拐了回去,徑直往晉王府去了。
南門處只有一家當鋪,門面挺大,每天也有幾個進出往來的人。林淼将自己帶來的玉佩拿出來,放在手裏看了一眼後大步走入了當鋪裏頭。
當東西分兩種,死當與活當,顧名思義若是前一種當法,那東西是無法贖回的,而如果是後一種則可以在規定的期限裏頭贖回。
林淼決定選擇活當,璧如說的沒有錯,這是林家傳了幾百年的東西,即便自己不是古代的林淼,也不好完全将之抛到腦後。
當鋪老板看了一眼林淼手上的玉佩,面無表情地伸手摸了半晌,然後放了回去,伸手比了個五,接着開口說:“是個古董,然而成色一般,只能當五十兩,一年之內皆可贖回,到時候只加一些保管費用。”
林淼一咬牙點頭,“那當吧。”
錢貨兩清,他很快就拿着票據從當鋪走了出來。林淼将票據與銀票小心翼翼折疊好放在了自己的荷包裏頭,又不放心地将荷包給捏在了手裏。
當鋪老板看着林淼出門的背影,視線往裏頭一瞥,後巷立刻翻出兩個人來跟着林淼,準備半路将他攔住,倒不用搶回銀票,只需要将票據毀了,那林淼也沒處說道理去。當鋪多少都有背景,這樣的事早都熟門熟路了。
不過沒料想那兩人跟着林淼走了沒有幾步就被一個在暗處奉命盯着林淼的探子一悶棍打暈在了巷子口,壓根沒有驚動林淼半分。
與吃虧擦肩而過的林淼出來以後便找到了南門這邊的菜市,雖然已經過了早上時候的繁忙,不少攤販都已經開始收攤,然而還是有不少人或站或坐地在做生意。
這裏林淼也是基本每次都會過來的。
以後他要在南門開鋪子,那買菜肯定是從最近南門菜市走,菜價很關鍵,他經常過來問一問,了解不同時候菜價的變動情況,不少菜販都已經認識他,見了林淼都不用他主動問起便立刻說了今天的菜價。
也是林淼生得好,說話還挺客氣,見人就是笑,要不然那些菜販子也不愛搭理他。
晉地是個資源豐富的地方,從各種蔬菜瓜到禽蛋肉類,南門菜市基本與現代一些小城市的菜市場有得比了。
快餐之所以是個賺錢的好法子,因為它滿足了特定人群的特定需求,經營模式也比小菜館省力很多,放在南門碼頭這邊基本可以稱作是量身打造。
林淼逛了菜市出來,還順道花幾文錢買了一小筐菜販賣剩下的長得千奇百怪模樣也不好的蘿蔔,若是在鬧市的時候,這些蘿蔔少說也要十幾文錢,現在用了個零頭就買下來了,林摳門覺得自己是撿了個大便宜,嘴角都跟着翹了起來。
他背着蘿蔔坐到南門旁的一個面攤上,這會兒時間還早,碼頭出來的工人不多,因此還有位置坐。林淼叫了一碗肉沫面,又給自己加了兩勺醋,接着便低頭跐溜跐溜吃起面來。一碗廉價普通,面條有人手指粗,湯也沒多少的面,愣是被林淼吃得香噴噴,讓暗中看他的探子都有點饞嘴。
半點不覺得林淼是那驕縱的人,對林淼還挺有好感。
吃完了面,林淼就準備開始幹正事,他背着蘿蔔去了牙人那裏,想問問最近南門這邊的鋪子有沒有什麽新動向。
牙人這回倒是有好消息,“有個小鋪子,不大,一個月要八兩銀子,一年起租,你要不要?”
價格倒是不貴,林淼問道:“多大?”
牙人對着他們所在的屋子一比對,“約莫這個屋子的四分之一大。”
林淼環視了他們所在的,二十平的小房間沉默了,他覺得牙人是把自己當傻子了。
“上回比那大三倍不止的鋪面才十兩,怎麽漲價這麽快?”
“這價格又不是我定的,你現在不租,過幾天就說不定要二十兩一個月,要是租不起就別租,多的是人要租。”林淼這麽常常來問又拿不出錢的樣子牙人都看在眼裏,之前林淼衣裳不錯倒還有些耐心,這會兒見林淼一身粗衣還背着一筐蘿蔔,他說都懶得多說,伸手就要将林淼趕出去。
林淼被他推得到門口差點摔倒,一個踉跄肩上的蘿蔔滾了幾個到地上。
真是我這爆脾氣,林淼将自己身上的蘿蔔筐給放在了邊上,火氣上來撸袖子也猛推了牙人一把,結果卻見本來兇神惡煞的牙人忽然看向了自己身後,只是在看了一瞬以後立刻就将目光收了回來,誠惶誠恐地恨不得将自己的腦袋壓到地上去,連打架都顧不上了。
林淼滿臉兇相來不及斂便順着牙人的目光回頭,結果哐當一聲和身後一輛不知什麽時候停下來的馬車窗戶裏,謝琰冷淡的目光撞在了一起。
林慫慫覺得自己從腳底板涼到了天靈蓋。
王府的馬車京城裏頭十分招搖,沒人不認識,周圍的百姓站得遠的還敢張望張望,站得近的都已經鹌鹑似的縮着了。
林淼趕緊又将腦袋扭了回去。
心裏飛快給自己做建設,男主怎麽可能記得住我,不可能的,你只需要淡定一點,裝作自己是出來買菜的張阿牛就行了。
然而事實是,謝琰開口叫出了林淼的名字:“林公子?”
林淼一千個不願意也得回頭過去,畢竟他可不想被當街扒皮。
“昂,見過王妃。”他老老實實地行了個禮。
“在這兒做什麽?”謝琰盯着林淼髒兮兮的衣服和他腳邊的蘿蔔,饒是他也想不通林淼這是要幹嘛了。
“我就是,就是出來吃飯,順便買個蘿蔔,那什麽,您吃了嗎?”林淼狗腿兮兮地問謝琰,眼珠子黑亮黑亮的透出盼大俠饒命的求生欲。
作者有話要說:逐漸開始轉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