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見我?”
季悠微怔。
自己似乎和祁彧的哥哥沒什麽交集, 為什麽突然要來見她呢。
季悠扯了扯衛衣的帽帶,多少有些不自在。
祁彧伸手攥住她的袖子, 拉她坐在椅子上, 揶揄道:“這得多喜歡我, 緊張成這樣。”
季悠忿忿的瞪了他一眼:“你別開我玩笑了。”
看她手足無措的樣子,他怎麽還跟沒事人似的。
“放心吧,有我呢。”祁彧把扯得長長的帽帶從她手裏拯救出來,耐心的給她抻好帽子。
湊近的時候,季悠還能聞到他身上淡淡的洗衣液味道。
她微微垂眸, 乖乖的讓祁彧給她弄帽子, 有些貪婪的嗅了一下祁彧身上的溫度。
然而在祁彧拉開距離的一瞬間,她就把某些情愫遮掩了回去。
“咳, 那你哥就沒說見我有什麽事嗎?”季悠還是不放心。
祁彧眯着眼,若有所思道:“他知道我們的關系, 所以大概請你吃頓飯,有時候他還是有點哥哥的樣子的。”
“哦。”
季悠總覺得沒這麽簡單,但除了答應, 她似乎也沒別的選擇。
整整一天季悠的注意力都不是很集中。
Advertisement
這一天發生了太多事了, 發榜, 知道挑戰杯名額背後錯綜複雜的原因, 還被祁彧的哥哥約了飯。
還好大部分老師都是在講解期中考試卷, 而季悠的錯誤率很低,所以偶爾溜個號也無傷大雅。
直到最後一節課上完,下課鈴打響, 化學老師抓着講完的期中卷子出了教室。
季悠看了看表,跟祁彧哥哥約定的時間已經很近了。
丁洛上完了一整天的課,似乎情緒有些低落,跑過來找她:“悠悠,你一會兒去食堂吃飯嗎?”
季悠下意識的搖搖頭:“我...我有事。”
丁洛似乎猜到了:“哦,是和祁彧一起吃吧,那我讓梁濃幫我帶點回來吧。”
她無精打采的轉回身,又去找梁濃。
丁洛對自己的成績不太滿意,原本她的期許是前二十的,結果現在才二十七。
雖然她也知道自己這段時間心不在焉的,可見了成績單才知道慌。
但那又怎麽辦呢,她真的忍不住出去見那個冰涼臉。
丁洛有些賭氣的抿住唇。
她都付出那麽多了,連成績都耽誤下去了,要是那個冰塊再不來找她,她也不去見他了!
季悠看着丁洛的背影,有些欲言又止。
祁彧在她頭頂輕輕彈了一下:“我跟宋一瀾說過了,讓他自己回去。”
“哦。”季悠回過神來,加快收拾書包的速度。
這是她第一次逃晚自習。
或許是被年級第一的成績沖昏了頭腦,她竟然沒有一點負罪感。
好像跟祁彧在一起,最初的底線總是能一降再降。
她把帽子罩在頭頂,将柔軟的長發順到胸前來,确定将自己裹得嚴嚴實實之後,才小跑着溜出了教室門。
祁彧看着她心虛的背影,情不自禁的露出寵溺的目光。
季悠跟他說好了,不能一起出門,這樣目标太大太明顯了,她不好意思。
所以季悠先到教學樓門口等着祁彧,祁彧過一會兒再出去。
雖然覺得欲蓋彌彰,但祁彧也樂得配合她。
季悠出了教室之後,長出了一口氣。
走廊裏到處都是相約着去食堂的學生,很少有人背書包走。
大概都是被期中的成績打擊到了,想要在教室的氛圍裏好好學習。
季悠也不急,慢吞吞的順着人流下樓梯。
身邊亂哄哄讨論的,也都是關于期中考試的事。
“我考試的時候真的懵了,什麽都不會了,結果老師一講我又覺得我都會。”
“別說了,我爸媽肯定得罵死我,下降了三百名啊卧槽!”
“哎淡定點淡定點,咱是明珠班,馬上就要專注搞留學了,去他媽的數理化吧。”
“也是,不光我沒考好,顧湯骅也沒考好啊,你看他今天被他媽給罵的,吓死我了。”
“是不是咱明珠班的師資不行啊,就顧湯骅他媽,都當主任了,為了她兒子非要帶班,誰不知道這屆最好的班主任是宋青山啊。”
“誰讓咱趕上了呢,聽說上一輪的明珠班是春哥帶,再上一輪就是宋哥,成績都挺牛的。”
“黃敏就是發脾氣強。”
......
兩個男生一邊走一邊發牢騷,原本還在抱怨自己考得不好,後來就變成了怨同學怨老師。
他們覺得下課之後就可以随便說話,卻根本沒注意身邊站着的都是誰。
“你們倆給我再說一遍!”
顧湯骅不知道什麽時候從樓上下來了,正巧走到他們後面。
沒聽到前面的,就聽到他們吐槽黃敏了。
到底是他親媽,哪怕今天把他罵的狗血噴頭,顧湯骅還是得向着他媽。
本來考試輸給季悠,就讓他一天都不痛快,現在還有人專往他傷口上撒鹽。
那倆男生臉色一變,也覺得被當事人聽到有些尴尬。
趕緊笑嘻嘻道:“顧哥我錯了,你媽最強,黃老師最牛逼。”
顧湯骅怎麽聽怎麽別扭,剛想錘他們一拳,卻正看見快步往下擠的季悠。
季悠只是下意識的想躲開顧湯骅,他知道顧湯骅現在恨她的要命。
果然。
顧湯骅見到季悠後就不想跟那兩個男生計較了,他眼前一亮,快步跟上去,追着季悠。
終于在一樓的大廳裏,他一把扯住了季悠的胳膊。
季悠被他硬生生的扯了回去,踉跄一下,差點摔倒。
顧湯骅冷笑:“你跑什麽啊。”
季悠被他拉住了,索性也不躲了。
顧湯骅影響她考試的事她還記得呢。
當時她小腹不舒服,天氣又陰冷,顧湯骅咯吱咯吱的晃椅子,氣的她難受的要死。
季悠擡起眼,第一次毫不客氣的冷淡道:“當然是怕刺激到第二名的手下敗将。”
她的眼睛很美,漆黑有神,每一絲情緒都表達的十分到位。
顧湯骅從她眼裏解讀出了不屑,厭惡,嫌棄,高傲,那麽精致漂亮的一張臉,卻對他沒有半點好感。
他第一次發現,軟吞吞的季悠還能如此具有攻擊性。
就像突然看見一向溫吞的奶貓亮出了爪子,兇巴巴的喵嗚叫,竟然兇的人心裏癢癢的。
為此,他甚至一時之間不知道該說什麽。
季悠甩開顧湯骅的手,轉身往教學樓外面走。
顧湯骅緊緊一攥拳,大跨步跟了上去:“你能去參加又有什麽用,有陳聰在,你就不可能得一等獎,得不了一等獎,就是白白浪費時間!”
陳聰是高三的學長,算是盛華比較有名氣的才子。
因為有個總編輯的媽媽,他已經參加過不少文學類的比賽了,九歲時候的文章就登上過《冰心小作者作品集》,聽說他還在魯迅少年班培訓過。
參照往屆比賽的規律,一個學校能有一個一等獎就很難得了。
盛華的一等獎,大概率是陳聰的。
季悠當然沒有陳聰與生俱來的資源,但她一點也不在乎顧湯骅的故意潑冷水。
季悠頓了頓,轉回頭去,輕輕翹起唇:“盛華比我有資源有背景的人很多,但我才是第一。”
讓人望塵莫及,遙遙拉開分差的第一。
她說罷,很快收回目光,将剛剛被顧湯骅扯松的扣子系好,快步走向和祁彧約定的位置。
細瘦的身影很快将顧湯骅遠遠的甩在了身後。
顧湯骅被她說的心中一顫,有些發涼。
現實被揭開殘酷的一角,讓他得以窺見不願接受的事實。
得到成績後,他尚可以安慰自己,季悠還有各種各樣的不如他,只不過在學習上超過他一點而已。
但最可怕的,不就是這種你明知她什麽特權都沒有,但仍然擋在你前面的人嗎?
祁彧靠在不遠處的柱子後,輕輕摸了摸鼻尖。
早在顧湯骅拉扯季悠的時候,他就想沖出去的。
但剛走了兩步,就被季悠強硬的态度擋住了。
他一直以為季悠是需要保護的小姑娘,她也的确對很多事情都顯得無措退縮。
大概是童年的陰影太深刻了,季悠養成了不願面對,默默忍耐的習慣。
但這段時間祁彧卻覺得她變了。
她的學習能力太強,尋找到更好的處事方法,就會很快吸納過來,變成自己的。
她的眼睛裏第一次有了堅定的,敢于捍衛的力量。
祁彧覺得又新奇又可愛,不由自主的露出一絲寵溺的神情。
既然她可以解決的很好,他就不會出面。
祁彧站在原地等了片刻,這才插着兜,故作輕松的出大樓找季悠。
季悠站在花壇邊,百無聊賴,一下一下的點着腳尖,去用鼻尖碰樹上垂下來的枝條。
她身材纖瘦,從背後看,兩條腿又長又直,幹淨的小白鞋顫顫悠悠,莫名的可愛。
祁彧走過去,靜靜的站在她背後,貼在她耳邊低聲道:“想摟你的腰。”
外面太吵,季悠沒聽到他來了,只等感覺到耳邊的熱氣,才吓了一跳,猛然回頭。
她還埋怨他:“怎麽這麽慢呀,別讓你哥哥等久了。”
祁彧喉結微動,輕笑道:“向着誰說話呢,你老公在這兒。”
季悠随時随地被他占口頭便宜已經習慣了,于是也不接話,把手縮進袖子裏就往校門口走。
祁彧趕緊跟上去:“開玩笑開玩笑,又害羞了真的是。”
他把季悠的手抓過來,一起塞進了自己的大衣兜裏。
他的兜又深又寬,放兩只手綽綽有餘。
季悠開始還想抽出來,但裏面實在是太暖和了,她又不舍得離開了。
祁彧的體溫沿着衣服的布料傳到她的手背上,手指則被祁彧緊緊攥在掌心。
季悠低着頭,乖巧的把手放在祁彧的衣服兜,靠到他的身邊。
他們就像所有渺小又普通的情侶一樣,用自然又簡單的小動作表達着喜歡。
天空是墨藍色的,隐約能看清濃稠的雲。
陽光的最後一絲溫度消失,空氣裏飄着落敗的殘花的淡香。
小巧清淡的月亮墜在半空中,上面浮着幾絲青白的紋路。
校園裏的燈光驟然點亮,朦朦胧胧的照着人的側臉。
祁衍特意派了車接他們去餐廳。
車是嶄新的,裏面甚至還有一股不小的皮料的味道。
祁彧給季悠拉上安全帶,随口問道:“我哥什麽時候到的?”
司機立刻回道:“祁先生在今天下午六點三十三分十七秒抵達闌市。”
季悠:“......”至于精确到秒嗎?
祁彧皺了皺眉:“我不是我哥,你不用保持這麽神經的習慣。”他又轉頭跟季悠解釋,“我哥就這樣,毛病多的是。”
司機一笑:“你哥的工作很緊,他需要知道精确的時間來調整計劃。”
祁彧敷衍的應和兩句,想了想,還是忍不住問道:“他這麽忙抽空來闌市幹什麽?”
司機一打方向盤,拐了個彎:“這我就不知道了,祁先生的行程有專門的秘書管理,我只負責按時到崗。”
想也知道祁衍的行程不可能跟司機說,祁彧沒得到答案也不怎麽失望。
司機的技術很好,哪怕是第一次來闌市,還是巧妙的躲過了好幾個擁堵路段,以最快的速度将季悠和祁彧送到了餐廳門口。
餐廳是五星級酒店內的高級西餐廳,沒幾個客人,但服務人員倒是很多。
店內燈光璀璨,透明櫥窗裏氤氲着絲絲熱氣。
廚師長正在精心的處理牛排,而蒸在鍋裏的龍蝦已經微微泛紅,流出濃郁香甜的湯汁。
似乎所有的服務人員都集中在一個男人附近。
他好像天生就帶着微妙的吸引力,讓人情難自已的想要靠近,卻又被他冰冷的氣質阻擋在外。
季悠咽了咽口水,手指緊緊壓着掌心。
祁衍穿着一身熨燙整齊的黑西裝,一絲不茍,金色的尾羽狀領針将領口微微撐起,雪白的襯衫遮擋住颀長的脖頸,渾身上下都透着貴氣。
他的雙手随意搭在膝蓋上,食指上帶着一枚裝飾戒指,在照燈下泛着冷冽的光。
祁彧一看見他哥的打扮就覺得壓抑,仿佛把人裹在套子裏,連口氣都透不過來的感覺。
他微一蹙眉,将季悠拉到自己懷裏,本能的保護起來。
季悠安靜的靠在祁彧身邊,緊張的心終于漸漸平靜下來。
她仍在偷偷打量祁衍,事實上她也很難從他身上移開目光。
她發現這兩兄弟雖然性格迥然,但眉目間仍有幾分相像,都是屬于那種絕對與衆不同的矜貴。
但祁彧更像父親,氣質更陽光,健朗,眼底的情感也更加炙熱大膽。
祁衍則比較沉靜,長相也俊美,只是那雙眼睛仿佛始終聚着一團濃霧,讓人捉摸不透。
看見季悠,祁衍難得露出一絲淡笑,伸手示意對面的座位,嗓音清悅溫柔:“季悠嗎,坐。”
作者有話要說: 哥哥來啦~